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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 第43节(2/4)

作品:《奉天往事

泪珠子又噼里啪啦掉满襟,回道:“哥,我可想你了,你都不回来看我。”

    我垂下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小妹道:“我不是让你道歉,我真就是想你了。”

    “哥知道。”我说,眼珠子挪到依宸身上,“一晃多少年了,宸宸都长利索了。”

    小妹闻言侧过身,把女儿抱到床上,说道:“来,给大舅好好看看,咱们宸宸长得多俊呀。”

    小丫头害羞,脸塞在妈妈怀里不抬起来,万没有依宁大气。我摸了摸脸,依宁那巴掌可真对得起这些年吃的饱饭,现在脸还有点儿肿。

    小妹让依宸抬头不成,有些急了,又不舍得打,便对我道:“诶,小丫头片子没出息,都被惯坏了。”

    我笑道:“女儿家,就该惯着,你小时候,我不也惯着你。”

    小妹终于破涕而笑:“那我打小也不认生。”

    失去了关注,依宸有了勇气撬起半张脸,偷眼瞅我。我心中暗笑,看她眉骨高耸,几乎越过我去,心念蓦地一动,问道:“小诺,你跟你公公婆婆还有联系吗?”

    小妹道:“上个月他们才来了信,是宸宸生日寄出来的,我给他们回了两张宸宸照片。”

    我点头道:“眼下奉天……我是说沈阳,太乱。你是美国人的媳妇儿,还占了优势,现在挺多人巴望着往美国跑呢,要不……要不你合计合计,到了那头儿,宸宸她奶奶爷爷还能帮衬帮衬。”

    “哥,那你呢?”小妹道,“这次都是苏联人闹的,等他们走了,就没事儿了。”

    小妹被护得太严实,当妈了还天真烂漫。曾经我巴不得她烂漫到八十岁,如今却后悔了。

    我语重心长道:“哥没法面面俱到,有时候你们遇到难处,我又不在跟前儿,总会鞭长莫及。你嫂子……”我闭上眼,睫毛根颜色洇重。

    小妹忽然道:“哥,我跟你说件事儿,嫂子天天夜里偷着抹眼泪儿,我看见过好几次了。”

    “……说这些干啥,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

    “眼瞅着半老徐娘了,还小孩儿?”小妹嘟嘴道,“你和嫂子那么恩爱,干啥一不见就是好几年?嫂子不敢问,我敢问——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我自嘲地在心里掰手指头数:忙着躲日本,娶刘国卿,找宝藏,还生了娃。

    “——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啧,”我恼怒道,“哪家妹妹像你似的,还问起哥哥的闺房事儿了!”又道,“宸宸还在呢!”

    “她懂啥——”

    话没说完,房门敲了两下。刘国卿适时端了碗小米粥进来,说道:“你们说啥呢,还吵吵上了,”说完也不求甚解,紧接着把小米粥放下,转而拿起了姜汤,“趁温乎,赶紧喝了。”

    我屏住气一饮而尽,收了碗,问道:“医院那边儿传来啥消息没?”

    刘国卿顿了顿,说道:“没呢。嫂子磕了脑袋,不能怠慢,得检查仔细了,慢点儿应该。”

    我掀被下床道:“我得去看一眼,宁宁他们也在医院,刘国卿,你跟我去一趟,把孩子领回来。”

    刘国卿道:“那儿有柳叔呢。你之前魇住了,柳叔特地嘱咐,让你搁家好好呆着。”

    “于情于理也得——”我弯腰穿鞋,血液逆流上头,泛起迷糊,差点大头朝下撞地板上。

    “哥!”

    小妹惊叫一声。刘国卿冲上来,忘了手里还有一碗小米粥,洒得床上一半地上一半。小妹赶紧把宸宸抱走,拿来毛巾收拾,顺手给我脸和手也擦了一遍。

    刘国卿蹲下,把我刚穿了一半的鞋脱了,塞回被窝里,说道:“你别动弹了,我去替你看看情况,再把孩子带回来。”又道,“当务之急,是得想想办法,怎么约束苏军的行为。”

    苏联在东北胆大包天,一方面迎合了民众仇日的自满心态,尤其是热血青年,极容易煽动;另一方面,国民政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思全部在组建新的军队编制上——汉奸人人喊打。摆出放任自流的态度,恰好可以缓解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固有矛盾,从而巩固政权,何乐不为?

    我对刘国卿道:“你说得对。你去医院吧,别的事儿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其实......依宁才是全剧的大总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刘国卿一夜未归,直到天色大亮,几近晌午,才将依宁和依礼领回来。

    家里穷途末路,米面散落满厨房,只余富个底儿,还因着我,让刘国卿洒了最后一点小米粥;更不说女人的珠宝首饰,或抢或砸,没了完整;就连仓库里丝绸缎帛也被焚之一俱,只怕来不及备置新的,今年的冬天得委屈孩子们穿旧衣裳了。

    我休息好,便去书房打电话,联系王美仁。曾经我以为“汉奸”虽然是块儿大石,但砸下来,也就死我一人,谁知它竟还会株连九族,我可不依。到头来,退出政治舞台,避免与刘国卿对垒,全是我一厢美好的情愿罢了。

    王美仁得到甜进心坎的答复,对我的其他要求也应得很爽利。我的几处房产,大北关已经不能住人,小河沿住着邹绳祖,东陵老宅住着冈山母子,所以只能等恢复党籍后,由政府出面解决家属住房问题。太太又要长久地住院,只余小妹和柳叔照顾孩子,家里还是没个主心骨。

    我将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捏鼻梁,对往后的日子没有十足的信心。等到刘国卿敲开书房的门,我已不知不觉顶着鼻梁睡了过去。

    刘国卿说明了太太情况,脑袋不比别处,如同精密的发动机,里面遍布复杂的线路。太太磕的地方不上不下,正是个有呼吸却醒不来的地儿,之后醒不醒的过来,得百分之百的依赖运气,属于持久战。目前已请了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来护理,再加柳叔留院,所以暂时无大碍。

    我叹气道:“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看看,这家一点儿一点儿的,就散了。”

    刘国卿道:“先顾眼巴前儿吧,家里没粮了。”

    我搓把脸,重整旗鼓,勉强笑道:“我得了个好差事,每个月薪饷不薄,走,今天咱全家下馆子去,权当给我做庆祝!”

    刘国卿不为所动,问了一句:“王美仁?”

    我笑道:“除了他,还有谁看得起我。”

    他合上嘴,随我一同下楼去叫小妹和孩子们吃饭。小妹和宸宸很是捧场,尽管没了装饰,梳洗打扮却也在可行的范围内一样不落。依礼也饿了,倒是依宁紧闭房门,装聋作哑。

    我上去先敲了敲,女孩儿一大,父亲便不能肆意进出闺房;又想她熬了一宿,困得七荤八素也无不可,见还是没动静,才扬声唤道:“依宁,先起来,吃完饭回来再睡。”

    回应我的是一个砸到门板后摔碎的物件。我站在她门外,微微低下头,心里难受得紧,面上则故作轻松:“什么东西碎啦,爸给你买新的。咱别饿着,先去吃饭,这回听你的,你想吃啥?”

    “……”

    “要不咱去吃鹿鸣春?你不说它家的烤羊腿和蹄筋好吃吗。”

    “……”

    “依宁,”我又敲了敲门,“宁宁……”

    “走开!”

    这回撞门板的声音发闷,撇的大概是个枕头。

    我的头更低,视线直落到鞋尖。刘国卿上前拽拽我袖子,小声道:“她不愿意动就不动了,回来给她带点儿。”

    我转头看了眼打扮好的小妹,接着收回目光,挪向了依礼。依礼已经有了少年模样,我对他道:“你是哥哥了,一会儿照顾好妹妹,别让你小姑累着。”

    依礼跟我并不亲近,却也点了头,走去拉住依宸的手。我十分欣慰,再对刘国卿道:“你们先去,正好我也不饿,回来带几笼烧麦和两碗羊汤就行。”

    刘国卿欲言又止,末了点头,领着几个小萝卜丁去吃饭。还说我请呢,这下子又劳他破费了。

    独栋大而破落,一楼客厅少了许多摆件,更显空旷凄凉。不过阳光充足,落在身上,有一种暖色调的光彩。我带着这光抬起手,再次敲门道:“宁宁,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人,你出来,我看看你。昨天太匆忙,没来得及仔细看,你现在多高了?有你妈高没?”

    我在门外絮叨不停,最后一个字消弭,空寂的房间静得人发慌。

    我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均匀地呼出去,抚平胸腔的闷痛。半晌,点了根烟,我盯着指间忽明忽暗的橙色的花,在细长的烟雾中继续道:“宁宁,你出来呗,让爸抱抱你,看看还能抱动不。”

    “……”

    我笑一声:“要么你抱我也行。”

    “……”

    我几乎站不稳,便倚着门板坐到地上,头发凌乱,分外狼狈。烟灰哆哆嗦嗦抖落到裤腿上,蹭得一道黑一道白。这是我在这栋房子里,从未发生过的失误。我举起手臂,握成拳头,骨肉与木板最后一次疲惫的碰撞,我说道:“之前给你的信你看了吗?爸真是那么想的,你是我最疼的孩子,你这样,爸不好受。”

    “……”

    “你要真烦我,那一会儿饭回来我就走,完你得乖乖吃饭,听着没?”

    “……”

    “真是大了。”

    我小声嘀咕一句,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但她一直没出声,连东西都懒得撇了。我没事儿做,只有接二连三地抽烟。估计刘国卿他们也吃不踏实,没一个小时就回了来。我把烧麦和羊汤放在依宁的房门口,大声道:“闻着味儿没,香吧,你特喜欢的马家烧麦,还有羊汤,一会儿趁热喝。”

    说完嘱咐小妹道:“我和小刘有事儿得先走,现在你是这个家的家长了,好好看着几个孩子,依宁也能帮你,但她脾气倔,一会儿你哄哄她,让她把饭吃了。”

    小妹道:“好。但是,哥,你现在住哪儿?万一我有啥事儿得找你呢。”

    我看了眼依宁的房门,扬声道:“住春日町,依宁知道,到时候你让她来找我就行。”

    小妹道:“好吧,真搞不懂你们父女俩闹什么别扭。”

    我浅浅一笑,朝依宁房间一指,轻声道:“你别说她。”

    小妹无奈地摇摇头,蹲下来抓起依宸的手冲我挥了又挥;依礼也恭敬地说了声“爸爸再见,刘叔叔再见”。刘国卿随我刚走出大门,忽然在拐角凑过来,斜睨着我道:“刚才你和你小妹说什么?小刘?”

    我不懂他有什么不满,他可不比我小嘛!

    刘国卿哼哼两声,说道:“不许说我小!”

    “……”我无语至极,不理他,继续迈步向前。他追上来,又说道:“或者叫大刘也行!”

    我烦不胜烦,停下脚步,往下一瞥,嗤笑道:“就你?还大刘?”

    “你再说,你再说?你再说,我今晚就让你再深入了解了解!”

    我心一荡,要是女人,此时害羞是别有风情,可老子憋了两个月了,被他不知廉耻的一挑逗,恨不得当即幕天席地,便说道:“行,等回家的,我看你当不当得起一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准嫌少!这可是有限的空闲拼出来的!

    小剧场:

    6:老婆和闺女闹矛盾,老婆伐开森。磨事,没有什么是一张床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上沙发、桌子、浴缸、阳台......

    1:(ノ`Д)ノ你他妈给老子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刘国卿一番插科打诨,也存了安慰的心思,一晚上是柔情似水。可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便间歇说了几句“没劲透顶”,刘国卿生出恼意,力道没变,却是将一腔似水柔情化作长流细水,源远流长,积厚流光,横无际涯,浩浩汤汤。

    我悔不当初,却入地无门,咬着牙硬挺着没讨饶。没想到他竟愈加兴奋,翻来覆去折腾个遍,我趴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终于等他尽兴,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上了柱香。

    他压在我身上不动,也没下去的意思。我咬着牙喘足了气,闷声道:“之前我一直想,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弄到下不了床。”

    “……之前?”刘国卿忍笑亲了亲我的耳根,道,“现在不想了?”

    “不想了,”我翻过身去搂他,额头抵额头,蹭了又蹭,“我是破罐子破摔,还有了安喜安乐。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也就习惯了。但我知道你,平日看着软绵绵跟个小羊羔似的,实则最受不得辱,脾气一上来,蔫儿狠。”

    他低头笑了笑,狗似的舔了下我的嘴巴,说道:“哪有?”

    “没有吗?”我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打算开启心灵上的坦诚,不由得心灰意冷,眉目涩然,“那我问你,老毛子砸场子不是无纪律瞎砸的,先是从西南边没啥人的工厂开始,再到市里,如今才到了北边。春日町可是比大北关更靠南,你堂堂伪满警察署文书的家,就没人惦记?”

    他不以为意道:“你心思太重了。”

    我郁郁道:“之前我打算做个闲人,是没想到苏联会怂恿学生,从而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不同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跟我交个底儿,只劝你一句,既然是联合政府,就不要再想些子虚乌有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尽早退出这趟浑水。”

    刘国卿道:“想这么多干啥。”

    我推开他,一咕噜半坐起来,说道:“你别跟我玩滚刀肉那套,国际上承认的是国民政府,我们的军队才是正规军!你以为光靠你们一群杂牌军,就能——就能独坐江山?如今能和国党平起平坐,已经是你们最大的造化,莫再妄想更高的……我说的你得往心里去!”

    刘国卿纾解了欲望,正是个好说话的时候,更有些昏昏欲睡,是以避而不谈。他胡乱应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揽过我的腰,捏了捏小肚子道,“你是不是胖回来了?”

    老子恨铁不成钢,看他就闹心,又听他说我胖,一时气急,抓过枕头捂他脸上,同时隔着枕头揍了他几拳。刘国卿昏头涨脑,等透了气,忙解释道:“我是说你之前太瘦了……诶呀!媳妇儿,手下留情!”

    我指着他鼻尖骂道:“跟你说正事儿就没个正形,老子他妈的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倒是给我一推四五六,你——”

    他忽然握住眼下的食指,对准指尖亲了一口。

    我瞬间感到一阵无力,好像刚才的气势是凭空,是虚无。

    刘国卿轻声道:“依舸,我也不想狠,但两军对垒,不狠行吗?”

    我一愣,便再没醒转,只呆呆地望着他,如一只木鸡。没想到他会把公事摊开在床上,正大光明地讲。毕竟,我俩的关系,于公于私,只可隐晦,不可见光。

    “既然你这么想……”许久,我开口道,“你就当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吧。”

    我重新趴下来,裹紧了被子,背过他,一字一句道:“往后,我再不会留手。”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地去了趟医馆拜访杨大夫,讨了碗加了藏红花的汤药。杨大夫却道此药对男子不如女子有效。我是急病乱投医,顾不了许多。事在人为,做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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