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湖水绿如蓝 第7节(1/3)
作品:《春来湖水绿如蓝》
死就死吧,不过也是一种离开的方式而已。或许李夕持还会良心发现,将自己的灵柩送回到遥远的大漠去。
只是,自己的那个孩子……却恐怕就要这样长眠在李夕持的墓室里了。
“好大的胆子……”御座前,那个比过去的李夕持更加阴沈、凶狠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看来朕应该让你领教一下什麽才是真正匪徒的作为……来人哪……”
更多的脚步声顺应九五之尊的命令,从花园外跑了进来。
而一直沈默著的李夕持,忽然又扑了上来,将燕染紧紧地抱进怀中。那样子,只怕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任谁上来,都不会再松手。
不後悔……燕染强迫自己舍弃那一闪而过的留恋。倔强的抬头看著那高高在上,冷酷而凶狠的大焱皇帝。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看见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场面。
“皇上小心!”一个女子尖利的喊叫声在划破了浓浓的夜色。
皇帝心中一怔,随即看见胡姬跪下犀下,面色苍白。而自己随即感觉脖子上一凉,回神才发觉,竟是沈赢秋竟然乘人不备,闪到了他的身边,手里捏著一块早已经藏好的瓷片,此时正紧紧地贴在皇帝的颈项上。
“谁都不许动,否则我就让这个狗皇帝人头落地。”
第55章
“谁都不许动,否则我就让这个狗皇帝人头落地。”
沈赢秋一字一句地这样说道,哪里还有中了药物,浑身无力的样子?
锋利的瓷片近在眼前,然而皇帝的愠怒却反而莫名地消失了。他甚至还伸出手,按在沈赢秋的左手上,冷笑道:“不愧是我的赢秋,连耍起心计来也是这样漂亮。”
“滚开!”沈赢秋将手上的瓷片紧了一紧,顿时在皇帝的咽喉上留下一道红痕,“我的人生早就被你毁掉,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待著也是个多余的人,不如就做一件好事,把你这个昏君也一并带下黄泉!”
见到皇帝遇袭,大臣们一个个顿时紧张起来。禁卫军立刻调动,一忽而便将御花园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都不许动!”沈赢秋高喊道,他披散著头发,神情凄厉,“再动,我就先杀了他!”
皇帝虽然被他擒住,却半点都没有恐惧的表现,反倒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们都先退下,朕现在要和沈公子叙叙旧。”
忽然,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自从那夜在郑长霖府中一会,朕还没有如此贴近过你呢。”
最後的这个地点,令沈赢秋的手腕微微颤抖。但皇帝并没有趁著他的这个小小破绽而脱身离开,反而大胆地低头,在那冰冷的手腕上印上炽热的一吻,而後压低了声音呢喃道:“这次抓住了你,朕就不会再放手。赢秋,你可知道朕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说,应该怎麽补偿朕?”
缠绵的情话,从那冷酷、高傲、甚至於冷血凶残的人口中说出,顿时染上了一种可笑可怕的颜色。
沈赢秋被吻著手腕,顿时觉得浑身脱力,左手却愈发狠劲地掐进皇帝的肩膀。他努力定了定神,嘴边忽然牵出一抹狠毒的笑容。
“你若要我跟了你,也可以。但是我要你先满足我两个要求。”
“什麽要求!”皇帝立刻问道。
沈赢秋顿了一顿,忽然将目光投向远处。
“第一,我要你隔了郑长霖的官职,将他流放远地,永远不得回到都城!”
此言一出,台下那个穿著朝服的身影明显地抖了一抖,却没有说出任何辩解的话。
皇帝轻笑了一声:“你的心肠太软了。我原还以为你会要朕杀了他──反正他们把你交给朕,只是说希望朕放过郑长吉而已,至於怎麽处置郑长霖,朕便把这个权利交给你了。”
沈赢秋听见“郑长吉”这三个字,心中一动,胸中憋著的一口硬气竟像要化开,於是急忙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驱散,又说出了第一个要求。
“第二,我要你让燕染和涟王爷还有胡妃立刻离开,还有保证以後再也不去骚扰郑长吉!”
这一次,皇帝依旧是笑著,却是笑著摇头。
“赢秋,你这麽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清楚麽?朕只所以会答应你,只是因为朕爱你,宠著你,事实上,对於朕你只能无条件服从。”
第56章
说著,他一手指著犀下立著的那些人。
“涟王爷朕可以不计较,但是燕染,惹怒了朕,你便只能帮他选择一种死法……至於胡妃,还有那个郑长吉……”
“你──!”
沈赢秋心中的怨恨一时之间竟无以复加,他手上再次用力,同时涔涔的鲜血开始从皇帝颈项上的伤口中冒出来。
李夕持见状,唯恐他将局势弄得无可收拾,反而连性命都赔进去,急忙劝阻道:“赢秋,你要冷静……”
然而他话音未落,埋伏在暗处的一枝冷箭竟破空而来,正中沈赢秋小腿。沈赢秋呻吟一声立刻跌倒下去,却被皇帝眼疾手快在颈後劈了一掌,又抢进了怀里。
而剩下的御林军这时候也一拥而上,竟然将李夕持与燕染也团团围住了。
变生肘腋,李夕持一手揽著燕染,同时一手向前伸出,阻止那些拿著刀戈的士兵靠近。
御林军虽然直接效忠於皇帝,但是长久以来,对於涟王的敬畏也让他们一时之间不敢贸然上前。
“皇兄!”
李夕持一边护著燕染,一边抬头向著皇帝喊道,“臣弟历来为了国家社稷忠心耿耿,又有何罪,需要被御林军这样指著?”
“你把澹台燕染交给朕处置,朕立刻就让他们退下!”
皇帝同样高声做出唯一的回答。
事实上,他对於沈赢秋藏在王府这件事一直耿耿於怀,也听说了李夕持对於沈赢秋也曾经有过“非分之想”,今夜见了李夕持对燕染百般呵护的样子,显然是十分重视。因此便忽然起兴,要借著处罚燕染,来好好折腾一下自己这个不听话的皇弟。
果然,他的这个要求立刻激起了李夕持强烈的抵触。
“臣弟愿代燕染受罚!”他顽固地提出要求,“李夕持请皇兄发落!”
皇帝一手紧抱著沈赢秋,一面冷笑道:“好个有情有意!就是不知,那个被你弄得国破家亡的澹台燕染,会不会感激你这个後知後觉的人!”
这句话恰似利刃,楔出一片哑口无言的沈寂。
李夕持回头去看身後的燕染,像是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实的回答。
而燕染苍白的嘴唇颤动著,却说出了与他想要,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澹台燕染所作所为,一力担当,与他人无扰!”
说著,他一手推开了李夕持的手臂,抬起头。
推开保护,一心送死的人,并不都是傻子。这是目前他所能够对李夕持做出的,唯一的报复。
“把他拿下!”
御林军立刻动作,将燕染与李夕持隔开。在林立的棍棒外,是惊讶、愤懑,又带著一点伤心的李夕持;而燕染则默默地背过身去,将眼睛闭上了。
“好个敢作敢当。”t皇帝冷笑道,“那朕就当著大家的面,让你求仁得仁!”
说著,扬一扬手便要御林军就地处罚。
“陛下!”於一片僵持的死寂之中,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哀求声,“陛下请您住手啊!”
皇帝低头,看见胡妃跪在阶下,花容失色,两颊上满是泪水。
第57章
“臣妾请求您,请您放过燕染……”
“这里不关你的事!”皇帝不容她继续求情。“立刻给朕回宫去!”
“可是陛下!”胡妃哽咽道,“燕染他并没有做错什麽,您为何不能看在王爷和……和臣妾的份上饶他一命,更何况……更何况他与沈公子也有些交情,请您……”
“不用再说!”皇帝狠劲一掌,竟将御座扶手震裂一角,怒道,“你若再不离开,小心朕将你与他一同治罪!”
他说出这话,原本只是为了恐吓胡姬,让她知难而退;可是沈赢秋的出现早已让胡姬暗生绝望,如今又听见了这麽冷酷无情的威胁,她隐约明白自己的一腔的柔情,终究是得不到任何回报,心中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了。
头顶上,皇帝依旧在御座上说著什麽,可她却一点都听不明白。仿佛面对的不再是那个曾经倾心爱恋过的男人,而只是一个敌国的君王,一个反复无常,暴虐的匪徒。
“不……我不走!”她低低地咳了几声,忽然抬起头来。
“我们虽然不是大焱朝的子民,却也知道爱恨,臣妾一心爱慕陛下,甚至蒙受著被人唾弃、不齿的恶名也要来到宫中侍奉您,如果说爱也是错的话,我愿意先燕染而赴黄泉!”
说著,她竟趁身边的侍卫不备,夺过他腰间的长剑,同时退後一步,架在了自己的颈项上。
“你这是干什麽!”皇帝又惊又怒,“是想威胁朕麽!”
胡妃泣道:“ 臣妾只求陛下能够退让一步,放过我们所有人……”
皇帝似乎是犹豫了。
他攥紧了的拳手慢慢松开,但眼神依旧是冷酷的,甚至比刚才更加凶恶。
李夕持站在远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寒意。他是认得兄长的这种神色的──这并不是真正的犹豫,而是面对某个突然出现的障碍作出的短暂停顿。
胡妃的举动,确实令他产生了短暂的迟疑。
可是,这迟疑却不代表著良心发现的退让,而是再一次恶毒的酝酿,终要将心中那最後一点良知都泯灭了,彻底沦为自私与贪欲的魔鬼。
“陛下,陛下!”
胡妃依旧在犀下切切的呼唤著,似乎还存有那麽一星的希望,能够唤回些什麽。
然而就在那一声声凄切的呼喊声中,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说出了三个字。
“……你不敢!”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凝固了。
燕染睁大了眼睛,他看见胡姬身上闪光的装饰在暗夜中颤抖。他听见她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仿佛就快要咯出血来;而当这痛苦的喘息声达到一个巅峰之後,一切忽然归於沈寂了。
丹犀下的女人紧紧握著手中的剑,昂起她美丽的头。
“燕染……这一剑,是为我自己!”
死寂而阴冷的空气中,只剩下这最後的一句诀别!
第58章
死寂而阴冷的空气中,只剩下这最後的一句诀别!
霎时,血光飞溅,无情的帝王一时愕然!
“你!”
他看见那个一直以来,总是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辗转承欢的女子,如今颈项上淌著血,跌倒在地上,长长的黑发披纷著,如同一张网,却只网住了半生的虚幻。
“快!快传太医!”
九五之尊这才惊慌起来。然而当太医匆忙赶到的时候,女子的身体已经渐冷了。
“陛下,胡妃她已经……”t苍老的大夫摇头。
“不可能!”皇帝却固执地吼道,“她一定还活著!朕不准她死,她怎麽可能……”
说著,他竟然亲自走下台阶,俯身来摸胡姬的脸。
冷的。
他如遭雷击一般抽手,同时向後踉跄一步,似乎遭受了什麽打击,一下子默然,无语。
而燕染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李夕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忽然瞥见园子外面一星流火。他立刻微微转了身子,比出一个手势。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亮光来了又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当李夕持转头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躺在御座上的沈赢秋皱了皱眉,悠悠地醒转过来。
而他醒过来之後的第一眼,感觉到了便是腿上中了箭镝的伤痛,以及犀下蜿蜒、暗色的血液。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然後探手到脚踝处,突然发力将那枝箭拔出,然後咬著牙向前一扑。
此刻立在犀下的皇帝,正背对著沈赢秋。事发突然,附近的侍卫更没料到一个受伤的人竟能有如此狠绝的做法;於是,那枝沾著沈赢秋鲜血的箭镝,便扎进了当今天子的後背。
剧痛之下,皇帝这才回过头来。
而回过头的那一眼,便是看见御林军的森白的刀刃狠狠地落下,砸在沈赢秋孱弱的身上。
大焱律例,敢於伤害帝王者,不论亲疏,就地正法。
“啊──────”
於是那个从来只会露出冷酷、高傲面容的帝王,发狂一般的叫了起来。他全不顾自己背上的伤口,推开那依旧沾著血的、御林军的刀刃,将沈赢秋抱在怀里,用手捂住那依旧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几乎是哀求道:“赢秋,赢秋你不要死,赢秋,赢秋你撑著点……”
虽然依旧残存有一点游丝般的薄气,但是沈赢秋却就是不愿睁开眼睛去看他。
“太医!”皇帝几乎是绝望的喊道,“你要救他,他还有救!快!快!!”
老太医人老,心却是清明如水的,知道胡妃已回天乏术,而这一次若是救不了沈赢秋,自己的老命不保,於是立刻取出银针,无论如何先扎了沈赢秋的要穴,又为他止住血,拖住这一口气再细细诊断。
第59章
皇帝见血被止住了,终於又略略缓过一点神色,浑身却早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再低头看见胡妃的尸体,心中又觉得空荡荡的,竟不顾所谓的皇家威仪,颓唐地坐在台阶上出神,而丝毫没有觉察到背上的伤口已经洇出了手掌大小的一滩殷红。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麽!”李夕持突然对著那些呆若木鸡的御林军吼道,“没看见皇上受伤了麽?再去找个太医来啊!”
听见这句话,堂堂的九五至尊此刻竟然像是一只终於被人记得的弃犬,再次抬起头来。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花园外却传来了一阵皮甲的摩擦声。赶去请太医的士兵忽然又折了回来,禀报道:“陛下,外面好多赭衫军!”
正说著,抬头便见百余名轻装精锐的兵士,冲了进来,首先将那些躲在远处,零零落落的大臣们赶到院外。
这些士兵们都穿著褐色的皮制铠甲,便被称为赭衫军,他们其中的统领走到李夕持身边,抱拳行礼。
赭衫军本就是涟王麾下的轻装突袭军队。
皇帝依旧坐在阶上,整个人忽然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你……连你也要离开朕?”
他抬头,看著立在远处的胞弟。
李夕持同样安静地看著他。
“有些事,臣弟却比您更早了解到,因此,不会再错。”
说完,他便转身,缓步走向拘著燕染的御林军。
那些士兵们见到千岁近逼,一时间也不知所措起来,竟由著他将他们左右推开,然後一把将燕染重新拉到自己怀里。
这时候的燕染已经不再流泪,但脸上依旧挂著两痕微光。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了一阵子,仿佛有什麽话要说,却因为面前的人是李夕持而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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