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浮生记 第7节(1/2)
作品:《锦城浮生记》
“你既然这样问,那就是有了。”叶闻放深吸一口气说:“我猜猜啊是飞燕姐把你和我的事说给我爸了,对吧?”
“对,不过叶干爹到现在都还按兵不动。”谢鸣川说完嘴贱道:“叶闻放,吓着没?”
叶闻放被他嘴贱逗乐了,“那你吓着没?你不是最怕我爸么?”
“我怕也怕不着。前天干爹过来看我爸,跟我说话没什么两样。我估计他是要拿你开刀,叶眼镜儿干脆你别回来了,不然不知道我干爹怎么弄死你。”谢鸣川最忧伤的就是这一点。叶干爹根本没打算和自己讨论问题。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内吧?说到安内,他对叶闻放下手历来都黑。谢飞燕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才直端端地找叶干爹把话说明白了。现如今,谢家这边有谢爸爸的病情制住他,叶家那边干爹根本不跟谢鸣川短兵相接,谢鸣川被架得高高的,哪边都使不上力,纵然谢千万根深叶茂撑起了整个家族,想要使横耍狠把这事儿过了却是没有一个着力点。
“我也不能躲一辈子,更何况已经被他点名了。”叶闻放对之前那通电话的意思一瞬间就明确了,“小川,我爸这边你不要担心……”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叶闻放,你越是这样说,就越是着了他们的道。既然都点你名了,我和你一起去见他。”谢鸣川往后倒下,躺在床上跟叶闻放说。
“他们是谁啊?你别乱想,没有什么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小川,你听我说,我和我爸两个人谈话,有些事会好讲一些,你在反而沟通会有不方便。既然都已经被高高的挂起来了,你就安安静静的被挂着好么?大家都怕你呢。”叶闻放想了想,飞燕姐直接把事情告诉叶干爹,也算是她最好的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激动。”叶闻放想了想,按照爸爸的吩咐办吧。
“叶闻放!”谢鸣川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我想你了。”叶闻放却不吃他那一套,轻声而又飞快的说了这句。
谢鸣川的气势一下子又没有了,盯着天花板说:“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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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洗涤了锦城,整个城市看起来都那么的干净又清新。叶闻昭开车四平八稳,和谢鸣川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伙子和一个老头子的天壤之别。叶闻放看着窗外的城市,觉得怎么同上次离开之前又不一样了呢?
“小幺,我觉得爸那儿气场极其危险,你干了什么?”叶闻昭就闹不懂了,叶闻放明明是三个子女中老头子最喜欢的,为什么总是招惹老头子。从小到大,被收拾的次数也最多。
“不知道。”叶闻放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都不帮我探探口风?”
“我可不敢。你知道从我辞职下海后,他都没正眼瞧过我。要不是托你侄子的福,恐怕回家都进不了门。”叶闻昭说着就笑了起来,“我估计他是想逼婚,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么?那可惨了。哥,你那儿今年怎么样?”叶闻放转了话题,叶闻昭从电视台辞职后和几个老同学做起了网站。
“又一个撤资了。”叶闻昭说起来倒是不伤心,“多亏小川借钱给我补上,我那摊子还在,撑个三年没问题。”
“嗯。”叶闻放点点头,“撑住就能迎来春天,你那是朝阳产业啊叶总。”
“别跟我扯别的,小幺,哥正经跟你提个醒,嘴巴松一点儿,别跟爸对上。”叶闻昭眼看着就要进通锦巷了,把话题扯回来,“干爹那儿是癌症,爸应该是时不待我的心思出来了。放任你这些年,也算极限了。你孝顺他一回。”
“好。”叶闻放立刻就答应了,“那你一起吃了晚饭走?”
“我还有应酬。”叶闻昭将车子停在自家院子前,“记得去看谢干爹。最疼你的就是他。”
“知道了。”叶闻放推开车门去拿行李,跟叶闻昭挥挥手算是再见。
叶闻昭点点头,却又忽然降下车窗叫住叶闻放,“给你介绍姑娘,要不要?”
叶闻放笑着说:“你不能等老头收拾了我再提这茬么?”
“那也行,说明你积极改正嘛。”叶闻昭笑着调车头走人。
叶闻放回头,家门打开了,“妈,我回来了。”
叶家妈妈伸手摸摸叶闻放的脸,“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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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老了之后就特别不喜欢动,一般都趴在自己的窝里,守着叶家爸爸看电视。照理说,一个老头儿,一条老狗,两厢边一对应,应该特别凄凉,可叶家这俩却不是的。叶闻放没坐相地窝在沙发里,望着在藤椅上坐得笔直的爸爸和竖着耳朵挺精神的莱特,怎么都觉得他们不凄凉,反而觉得他们和电视里那伺机发动突袭的猎豹挺像,而自己就是那即将倒霉的斑马。
等到猎豹一家逮住一只斑马大快朵颐之后,叶家爸爸终于起身,转过头来看着叶闻放说:“到我书房来。”
叶闻放起身跟着老头去,本以为莱特会跟上来,谁知道它只是瞅一眼叶闻放,然后两只爪子搭在一起闭上眼睛趴窝里睡去了。
“关门。”叶家爸爸说完这句端坐在大书桌后边,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深深看了一回叶闻放。
叶闻放把放在角落里的木凳子拖出来,还没放下,叶家爸爸说:“我让你坐了么?”
倒也是。叶闻放又把木凳子放了回去,转回身端正地站在老头面前,双眼望着老头的,不躲也不逃。
叶家爸爸咳一声清清嗓子,道:“你和小川有不正当的恋爱关系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闻放听了这句话没来由的想笑,老头得想了多久才想出“不正当的恋爱关系”这话来的?
“他未婚我未娶,挺正当的。”叶闻放嘴角噙笑回话。
“你两个男人还正当?!”叶家爸爸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半起身来,声音比刚才还低,“你好好给我看看《婚姻法》怎么写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才能在一起。”
“《婚姻法》管结婚,我们只是谈恋爱。”叶闻放想着大哥交代的嘴巴松一点,接着说:“爸,您用《婚姻法》说事儿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叶家爸爸一听这话猛地就起身了,左右看看觉得青花瓷缸里的画轴挺顺手,抽出来一个,一把甩过去。
叶闻放条件反射没躲开,硬挺着挨了打,胳膊被打中,有些疼。
“像话吗?”叶家爸爸鼓着眼睛瞪住叶闻放,“你领路的对不对?怎么就有了这种歪门邪道的心思?”
“您先说不正当,又说歪门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爸,与其说来说去说不清楚,不如说说你要我怎么着?”叶闻放揉揉胳膊,疼感还没过去。
“不是我要你怎么着,是你做点该做的事情。你们两个都去谈个女的对象,把婚结了,你不准再跟小川胡乱裹在一处。叶闻放你老子我清楚的狠,小川他都听你的,你历来都是狗头军师。你不松口他就是个死心眼,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叶闻放不否认,点点头。
叶家爸爸看着叶闻放点点头,有点吃惊,稍微愣怔了一下,用比刚才和缓不少的语调说:“我去看了你谢干爹,说来说去放心不下的还就是他的宝贝儿子。没看到他结婚成家死不瞑目。你干爹带着你看灯会,一晚上都让你骑在他脖子上,你忍心这样让他死不瞑目?”
“爸,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你的命是谢干爹救回来的,要不是他偷偷给你带药,你这个走资派就被批斗死了,其实叶闻放和谁谈恋都没问题,偏偏是谢二娃,那就不行了。”叶闻放松开手,胳膊已经不痛了。
叶家爸爸再次抽出一个画轴来。
叶闻放看着爸爸的动作,退一步,双手伸出来防卫道:“可就是他,换不成别人。”
那画轴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后稳稳当当被叶闻放接住。
“叶闻放,你个狗东西。你要把整个家都弄个底朝天才高兴是不是?”叶闻放一句话把叶家爸爸给彻底点燃了。
“不是我要把家弄个底朝天,爸,不要再扔东西打我,小心闪着腰。”叶闻放把两个画轴合到一处放回青花瓷缸里。把刚才那张木凳子拖出来,径直坐下去。腰背挺直,微微仰首看着叶家爸爸,轻声道:“谢家的叔伯堂兄弟基本上都在谢鸣川手下做事,干妈娘家人的生意也是谢鸣川提携。我们家,姐夫在铁军建工做到副总,因为谢鸣川。大哥的公司,之前股东撤资,帮他顶住的还是谢鸣川。谢鸣川在整个家族里是顶梁柱,所以你和飞燕姐咬着牙都不去找他,你们知道他动不得。他要是怎么了,家里就会底朝天。你们来找我,可是我是他的狗头军师啊……”
叶闻放还是那样的嘴角噙笑,望着叶家爸爸,伸手指指椅子,说:“爸,你坐下好吗?我们慢慢谈。”
叶家爸爸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动作缓慢地坐进椅子里,嘴巴里喃喃道:“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爸,我和小川在一起的事是真的。我们很认真的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对家里人的冲击有多大,所以,我们一直一直紧闭着嘴巴。对你们来说我们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路,可是爸你看见了的,虽然路不太一样,家族却是一样的兴旺。那么我们走这条不太一样的路又有什么关系呢?”叶闻放迭起腿,因为风声抬眼望了望窗外。乌云开始聚集,看来将有一场大雨。
“叶闻放,照你这话的意思,你干爹是看不见小川结婚成家了?”
“我不知道。”叶闻放摇摇头,这件事情他不敢想。
“你不知道?!”叶家爸爸拉过自己的搪瓷茶杯灌下一口冷茶,“一旦谢干爹提出这个要求,小川答应了,你怎么办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叶闻放说:“是。”
“你不知道就给我趁早收拾滚蛋,滚得越远越好,好过弃之如敝履。”叶家爸爸紧紧抓住桌沿,好像不这样做立刻就要冲过去掐死叶闻放一般。
叶闻放望着气得不行的叶家爸爸,起身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说:“爸,是我自己选的路。”
叶家爸爸一把推开叶闻放,抓起小茶壶啪一声扔到地上去。小茶壶顿时摔得粉碎。叶闻放记得那把小茶壶是自己送给他礼物,大概有四五年了吧。虽然不是上好的紫砂,却是喜欢的不行。
叶闻放其实很清楚,三个子女中老头最喜欢的是自己。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硬骨头的老走资派不会因为同不同性恋问题慌乱,他只会关心则乱,因为他关心叶闻放这个大混账,他害怕叶闻放受到伤害,毕竟叶闻放是延续了他人生抱负的唯一的子女,他的最爱。
叶闻放同谢鸣川说,有些话我们父子俩个会好讲一些,便是这些话了。老头的性子,有谢鸣川在,这些话说不出来,父子俩说些不沾边的说了也是白瞎。谢鸣川的性子,听不得这样的意思,一旦知道了,硬脖子死扛到底,那就是真正的弄个底朝天了。叶闻放想好了的,不要家里弄个底朝天。
叶家妈妈猛地推开书房门,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抹着眼泪说:“不是没到那步么?你摔什么东西!”
叶闻放轻轻一笑,拉住就要弯腰收拾碎瓷片的妈妈,语调轻松地说:“妈,就到了那一步,也不摔东西,也不掉眼泪,是怎样就是怎样罢了。”
这话一说,倒是让叶家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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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叶闻放电话的谢鸣川正在等号取药,这才知道他已经回来并且和叶干爹谈过了,电话一聊就是一个钟头。谢鸣川比较关心叶闻放有没有挨揍,叶闻放叫他安心,只被画轴打了一下。叶闻放也不多说,跟谢鸣川交代自己就住家里了,两人隔着一堵院墙过了两天。
这天,谢鸣川一大早进了叶家院子。昨天晚上有个推不掉的应酬,后来又被劝上牌桌,麻将打到天亮。回家是找骂,便溜来找叶闻放,补个觉再回家。
叶家爸、妈有晨练的习惯,这边出,那边谢鸣川卡着时间进,没打上照面。熟门熟路钻进厨房,叶闻放正在盛稀饭。
“都没听见开门的声音,身手很了得嘛。”叶闻放天微亮接到他电话,便勤快地起了床。
谢鸣川接过一碗,筷子都没有就狠狠地喝了一口。咽下去了才说:“以前翻墙的时候身手就不错,现在都退步了。把那个泡菜端给我……”
叶闻放贴心伺候谢鸣川吃早饭。他已经吃好了,就撑着下巴看谢鸣川吃。
谢鸣川察觉他的目光了,便抬眼看着他笑。
叶闻放说:“吃完了你去睡会儿,然后我和你一起过去看望干爹。”
“谢飞燕在,你不别扭?”谢鸣川放下筷子,摸摸叶闻放手臂上的淤青,“我觉得不应该是画轴打的,是砚台吧?都发紫了。”
叶闻放推开谢鸣川的手,“要真是砚台,我现在得在医院里。别瞎琢么了。跟你姐见面,我不别扭。”
“就你能干。”谢鸣川收回手,把空碗递给叶闻放说:“再给我盛一碗。”
叶闻放端着碗转身,谢鸣川却起身跟了上去,从后边抱住叶闻放,埋首在他脖颈间。叶闻放抬手摸摸他的头,“吃了去睡会儿。”
“我先抱抱你。”谢鸣川把人越抱越紧。
叶闻放偏头蹭蹭谢鸣川,谢鸣川轻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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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都不到的路程,走进谢家堂屋,谢鸣川大声道:“爸,你看谁来看你了。”
叶闻放跟着他走进堂屋,却是没看到人。谢鸣川招招手,带着叶闻放往里边走,推开门一看道屋里的情景,脸上的笑也没有了。
“怎么都在屋里?喊你们也不吱声。”谢鸣川把自家妈和谢飞燕看了看说。
“小川,我还有多少日子,你姐和你妈不告诉我,你来告诉我。”谢家爸爸把厚厚的检查报告拍到桌子上,抬眼看向儿子。
谢鸣川一看见那检查报告就知道没戏了,怎么让他把这东西找到了?
“药物效果好,几年是没问题的。”谢鸣川也不打算跟他爸兜圈子了。
“不好呢?”
“四个月。你要是怂了,时间更短。”
“老子不会怂,不就是个死嘛。”谢家爸爸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中气十足地说了出来。
“干爹,就是要这个气势。”叶闻放进屋来,对着谢家爸爸比划出大拇指,说:“冲着你这精神头,先怂的是病痛。”
“哎哟,小幺回来啦。”谢干爹一看见叶闻放就笑了,招手叫他过来,拉着他的手说:“你姐跟你干妈就是看不起我,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不是。”叶闻放笑着叫了干妈和飞燕姐,回头来笑着跟谢干爹说:“她们是关心过度。你不许生她们的气,你还要感谢她们。”
“呵呵呵,行行行,你说的对。我们大学生说话就是不一样。”
“那别生气了,咱们爷俩说说话。”叶闻放紧握着谢干爹的手,扶他起来,“去凉棚底下坐好不好?”
“对。去外面坐,凉快。”谢鸣川紧跟上叶闻放的调子,“我把你那画眉提出来,多少天没给人家洗澡了……”
谢家爸爸被他两个这么一说还就动心了,借着叶闻放的力一步一步走道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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