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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山传 第34节(2/3)

作品:《羲山传

,他也未必会走到这一步,然而景霁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些人恨不能嗜其血肉啃其骨的恶意。

    景霁反手握住陈道真的手掌,紧紧地十指相缠。

    竹子道:“少爷从此以后性情大变,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就在一年前,老爷意外过世了,死的时候面色发黑,那一看就是中了毒啊!老爷一死,府里就剩少爷最大,他草草埋了老爷,开始了挥霍无度的生活,短短一年时间就将我们楚家败了个精光,如今只能卖了祖宅,用卖宅子换来的钱在郊外租了个院子,依他如今的性子,这笔钱也是不够他用的。”

    竹子说到这里竟是眼眶发红,楚老爷虽不能说对他有天大的恩情,但他在楚府待了几十年,感情深厚,如今见证了楚府的落败,他心中自然痛苦难当。

    陈道真问道:“不知竹子兄弟如今在何处营生?”

    竹子闻言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平日为几家酒楼送送货,哪家需要人手就去帮帮忙,也没有固定的什么营生。”

    陈道真了然道:“我打算将楚家的祖宅买回来,之后再派人过来接手,能否麻烦竹子兄弟帮忙打理一阵。”

    “那不成那不成,小的就是一个打杂的,哪里会打理什么府宅。”竹子脸上堆满了笑,语气忽的一转,变得低微起来,连自称也变成了小的。

    陈道真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他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稍后我会让人来找你,工钱不会亏待你。”

    “时间不早了,竹子哥我们先告辞了,之后的事情还要多麻烦你呢。”

    “不敢不敢,是我要多谢两位大侠,您叫我竹子就行了。”竹子千恩万谢,恭恭敬敬的将两人送到了门口。

    景霁笑了笑,“竹子哥就送到这里吧,有机会再见。”

    两人离开了竹子的家,又回到了楚府,那几个混混不知在哪里厮混,一路走去也未见人影。

    景霁带着陈道真来到了南院,他之前来贺寿便是住在这里。

    长亭水榭繁华不在,朱红色的长廊褪去了鲜亮的颜色,只留下一层灰扑扑的尘埃。

    景霁抿了抿唇,记忆中那时与段鸿血相遇的小楼已经不见,反而建起了奢华糜烂的戏台子。

    “大概是翻修过了。”景霁道,“不知他们有没有发现外公为我娘造的密室,那里还有一副我爹为我娘所画的丹青。”

    陈道真道:“不必担心,我明日让人来拆了这个戏台子,楚前辈打造的密室定然巧妙绝伦,不会轻易被几个工匠发现,你娘的东西一定还在里面。”

    “但愿如此。”景霁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娘如今还健在,我已经很庆幸了。”

    陈道真微微翘起唇角,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揽住他的肩膀道:“你希望的都会实现的。”

    景霁抿了抿唇,垂下脸软绵绵的问道:“这次是真的吗?”

    陈道真一怔,脸色发白,随即点了点头,沉声道:“真的。”

    景霁扬起脸看着他,露出情真意切的笑容,哪怕陈道真入魔,哪怕陈道真无法与他长相厮守,哪怕他们最终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可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陈师兄一直在为了他殚精竭虑无谓生死。

    翌日,陈道真买下了这座宅子,那几个混混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东西,拿了钱便轻易松了口。

    只是那戏台子最终还是留下了,景霁不愿大动干戈引人瞩目,待来日大兴土木之际再说不迟。

    两人离开满州之时去看了那孙轩,他如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温顺柔弱的年轻人,满脸的戾气令他显得十分狰狞,现今所住的院子虽小,却仍是请了一大群家丁奴仆,歌姬满院,歌舞升平,只是不知那些银子又能够他挥霍多久。

    景霁轻叹了口气,“到底是因为我,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大不了还是为人奴仆,但三餐温饱自食其力,也不必过着这饮鸩止渴般的日子。”

    “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即便没有这些事情,他仍不会心甘情愿屈居他人之下,你只知他难有好下场,又怎知他甘之如饴,哪怕余生潦倒却过尽了醉生梦死。”

    景霁一怔,迟疑的看着他,问道:“陈师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我岂会与他一般鼠目寸光。”陈道真亲了亲他的鼻尖,低声道,“往后你就知道了,我们会长相厮守,别担心,一切都有我。”

    景霁揉了揉鼻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有些话只说一遍的时候或许心存怀疑,可是当陈道真在他耳边日夜呢喃百转千回,再提及,却竟有了一种深信不疑的感觉。

    两人将满州的一切抛在身后,重新踏上了前途。

    ☆、第一百一十章

    无极宗如今地处的虚妄山山势险峻,只有一个窄口出入,属易守难攻的地势。

    陈道真带着景霁在山脚下下了马,牵着他一路往山上走。

    这原本是鬼影教的地方,风格奢华糜烂不在话下,山中日月交替如白马过隙,繁花似锦,绿茵遍地。

    刚进入无极宗的地界,便见几名弟子已然候在了门口。

    景霁觉得领头的青年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邵十一吗?

    “见过宗主,见过景大侠!”邵十一随后走上前,面色凝重的在陈道真面前细声说了几句话。

    陈道真脸色未变,温声道:“小景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让邵十一领你去见巫大娘,我随后就去找你。”

    景霁点了点头,跟着邵十一先行离去。

    “邵兄弟,你还记得我吗?”

    邵十一露出一点笑容:“在下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景大侠也还记得我。”

    景霁笑了笑:“什么景大侠,我不过也是个寻常人罢了。”

    “景大侠过谦了。”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提及无极宗的事务,邵十一是一概不说,轻而易举便将话题岔开,景霁渐渐有些明白,他是在防备着自己,毕竟自己还有个羲山派弟子的身份。

    对此景霁说不上是好是坏,但聊天的兴致是到底淡了,两人说到后面都不再出声,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巫婆子住的院子在无极宗最偏僻的地方,外面种植了一些古怪的植物,那些植物浑身泛着萎靡的黑色,显得十分危险。

    邵十一停下脚步,道:“前面就是巫长老的院子了,寻常人不得靠近,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景霁抱拳道:“多谢,我自己去找她便是。”

    景霁正要走进院子,邵十一犹豫片刻突然拦住了他,半晌沉声道:“你自己小心。”

    景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你莫不是以为陈师兄要对付我,特意找了巫大娘来教训我吧?”

    邵十一不置可否的蹙起眉,眼神阴翳的望向远方。

    景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多谢你,不过你放心吧,巫大娘与我渊源甚深,她不会害我的。”

    邵十一颔首道:“这样最好,你应该明白,你我只是泛泛之交,我能说到这里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宗主这一边的。”

    景霁道:“我明白,也希望你从一而终,回头见吧。”

    邵十一见他语态轻松,倒是真的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景霁大咧咧的走了进去,见邵十一走远,才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手心竟冒出了一层汗。

    他深吸了口气,试探的喊了声:“娘,你在吗?”

    周围没有动静,声音仿佛消失在了空旷的山谷之中。

    景霁皱了皱鼻子,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呜声,那声音有气无力的发出垂死挣扎一般的哀嚎。

    景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是一间独立的阁楼,里面飘出一股苦涩的近乎古怪的药味。

    景霁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顿时传来一股腥臭的血腥味,脚底下的地面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液,呜咽声从房间深处的阴影处传来。

    那人听见动静艰涩的抬起头,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挣扎,但只有一瞬间,那人又安静了下来,就像是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却被突然抽空一般。。

    景霁走近那人,突然怔住,喊道:“铃铃,怎么是你?”

    苏铃铃身上的衣服已然破破烂烂染满了血迹,看不出原本的形态,她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整个人仿佛只剩下骨头,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深的凹了进去,眼中的血丝几乎将她的双目染红。

    “救......救我......”

    景霁纹丝未动,皱眉问道:“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苏铃铃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嘴角还沾着血迹,每说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是陈道真抓了我,还杀了我爹,你快救我......那疯婆子就要回来了......”苏铃铃说完这些话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嘴里发出细微却急促的喘气声。

    景霁不悦的蹙起眉,他沉默许久方道:“我不能救你出去。”

    苏铃铃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望着他。

    景霁道:“如果有人要置陈道真于死地,我自然要那人碎尸万段魂不附体,反之亦然,此乃其一,其二,我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不至于以德报怨,如今的情况,我只能给你个痛快。”

    “无耻......无耻......”苏铃铃气极,她发出咯咯的笑声,想要辱骂面前的人,然而却吃力的连脑袋也抬不起来。

    “无耻的是你!”景霁陡然拔高声音,他不悲不喜,眼神却变得悲凉而凄哀。

    “羲山派规矩,不得收女子为徒扰乱纲纪,但师父二十年前就废除了这一禁令,让师伯教你武功培养你成才,是师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才只教了你养身健体的武功,你未能习武与我师父与羲山派没有半点纠葛,你将罪名怪在我师父头上已经是错,其后你离家出走,借着羲山派的名头到处惹是生非,各处偷盗抢劫,放火烧无极宗,杀害孙师兄还不知悔改,这已经是错上加错,师伯为你一力承担罪责,师父也只罚你闭门思过,你不知反思却欲杀我泄愤,我景霁与你无冤无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我,我今日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苏铃铃嗤笑,她咳嗽了几声,低声道:“孙师兄是谁?”

    景霁无言以对,失望的叹了口气。

    “凭什么你有的......我都......没有......”苏铃铃说完这句话,几乎已经没有了气息,无数次她以为就快接近死亡的时候,身体里的蛊虫便活跃起来,为她续经养脉活血生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愿你走的痛快,他日投胎转世寻一户好人家,知足常乐过完一生。”

    大概人世间最痛苦的便是求而不得,那难以得到满足的欲望令苏铃铃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景霁凝起真气,正欲送她最后一程,突然一粒石子朝他打来,他猝不及防退了一步,转头看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妇人。

    “她还不能死!我要她活着,好好的受一辈子苦!”

    “娘......”景霁喃喃呓语般的喊了一声,他看着他娘如今的装扮,心中思绪翻涌,想念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巫婆子依旧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但她将头发整齐的盘了起来,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她的脸上如今布满了皱纹,鬓发斑白如雪,然而她的眼神却比往日明亮,眼中的灰败之气消失殆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娘!是我啊,我是小景啊!”景霁又喊了一声,快步的走了过去。

    苏铃铃一怔,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巫婆子下意识的躲了躲,伸手掩住自己苍老的面容。

    “娘。”景霁迫切的喊了声,语气中的亲热一展无疑。

    “乖儿子,我的乖儿子。”巫婆子的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她抱住景霁,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景霁为她擦了擦眼泪,笑眯眯道:“娘你别哭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就是肚子饿坏了。”

    巫婆子连忙道:“我给你做饭去。”她转身正准备离去,突然脚下一顿,猛的转过身一把擒住景霁的手腕,硬声道:“你跟我一起去。”

    景霁耸了耸肩膀,继而笑嘻嘻道:“娘亲做的饭最好吃了,我待会儿一定全部吃完。”

    巫婆子眼神柔软了些,但望向苏铃铃的时候仍然充满了戾气,她一把将门关上,用一把铜锁锁死,警惕的瞄了景霁一眼,随后才带着他一路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景霁正要帮忙,却被巫婆子一把推开了,“傻孩子,君子远庖厨,你去一旁坐着。”

    巫婆子搬来一张小板凳,强硬的要景霁坐下。

    景霁整个人憋屈的缩在小板凳上,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

    巫婆子看了看他,麻利的生火做饭,她似乎还有些拘谨,只敢偷偷地看两眼她那失而复得的孩子。

    这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般,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与骨肉相认的一天,只可惜这一天她的夫君永远看不到了。

    巫婆子眼睛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景霁,后者对她灿烂一笑,那模样就像是要糖吃的孩子,尽显娇憨之态。

    巫婆子心中宽慰了些,柳幕彦把她的孩子养得很好,知书达理,恭谦有度,就像是夜幕前的晚霞,温和却不刺目。

    巫婆子炒了几个菜,又蒸了些白花花的大馒头,见菜色有些素,面露愧疚道:“云儿,明天娘让他们送只母鸡过来,杀了炖给你吃,好好补补身体,今天就将就着吃些吧。”

    景霁笑眯眯道:“娘亲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娘亲快来,菜快凉了。”

    巫婆子欣慰的望着他,手里不停地为他夹菜。

    景霁见她只顾看着自己,连忙说道:“娘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好好,我这就吃。”

    两人亲热的吃完了一顿饭,景霁吃的肚子圆鼓鼓,撑得几乎要从喉咙里泛出来,但他见娘亲满面笑容,又强忍着转而笑眯眯的说道:“太好吃了,我全都吃光了。”

    “快起来走走,以后吃东西可不能这么没有节制。”

    “那还不是因为娘你做饭好吃么,我还能再吃一大碗呢。”

    巫婆子听了果然喜笑颜开,眉眼间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景霁原本想问一些关于他爹的事情,犹豫片刻仍是按捺了下来,如今她娘亲心情正好,他哪里舍得扰乱这一室宁静。

    巫婆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突然提到陈道真,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惆怅道:“当年在无欲之地我就看出来了,宗主对你有莫大的情义,不论你对他是不是一样,如今的局势你都不能轻易离开了他,只有待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娘,你说什么呢。”景霁蹙了蹙眉道,“我对他也是一样的。”

    巫婆子笑了笑:“那最好,虽然为娘也想含饴弄孙,但两情相悦才是莫大的恩泽,陈道真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算是你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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