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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 第10节(1/2)

作品:《醉卧红尘

    「墨尘,墨尘……」先生低声唤着,想起前两次他也是这样在窗外静静地凝视着,不远不近,用一种说不出是眷恋还是哀伤的神情看着自己,虽然只隔了一扇窗子,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彼此之间就像有道河横亘在中间,波涛汹涌,他在这边,而他在另一边。

    跨不过去的轮回之河……

    抚着前额,先生不由一阵晕眩,黑压压的天幕像要把他瘦削的双肩压垮。

    【醉】

    墨尘终于大醉了一场,倚在软榻上,醺红的脸颊仿佛火烧一样,他感觉胸中有急欲抒发的情感在涌动,冲撞得难受。

    杨筝真的不记得他了,他涉过了忘川,把一切都忘了,而自己还停留在河的对岸,就只能痴痴地望。

    虽然盼了几千年,念了几年年,然而,能够在落日下,静静疑视着那个人在人世的身影,看着那无比熟悉无比思念的音容笑貌,就够了。

    属于他一个人的爱情,让它埋葬在内心深处那片荒芜的雪原,即使再也没有花璒时候,也是美丽的。

    我心足矣。

    *****

    墨尘忽然站起身,折下身边的朵柔弱的花,抖一抖,惊颤颤的花枝瞬间化为三尺清泉。他在冰冷的冥宫中就舞了起来。明光如水流动,凝在他鬓间发际像九月霜花,落在他肩上如寂寞的雪,镀在他明晃晃的剑锋处又如同惨白的伤疤。

    可是他舞得如此投入,忘了身边所处的是幽冥地府,忘了唯一的看客是那淡漠难测的君王,忘了忘川之上奔流而至的弱水三千,忘了奈何桥畔阴寒刺骨的风,像把毕生的精力在这一场舞里挥霍殆尽。

    酣畅淋漓,浑然忘我,墨衣飞扬如风,黑发流动如云,而那流光溢彩的双瞳,似睁似闭,半梦半醒。

    唯有手中三尺青锋,清丽如惊虹,

    冥皇重华不由想起初见时的墨尘,也是这样在他面前舞剑,光华舞动,孤标清傲不可方物。

    一双惊艳的眸冷对天下。

    原来似他这般飞扬洒脱的魂魄是要这样才能活得自在,将他困于手掌之间,只能看他一日日雕落,最终化成黄泉彼岸枯萎的花。

    *****

    这时,墨尘忽然在月下朗朗一笑,回头看着重华:「你和我的赌,我认输了,但能见他,我心足矣。」

    「是吗?只有三天?」

    「对你而言只是短短三天,可对我而言,能看他一眼,已是恍然一生!」墨尘长笑,眼眸中再无憾恨。

    「重华,想你也是寂寞之人……」可惜我温暖不了你。

    轻轻的叹息滑出唇际,下一刻,手中利剑就像疏忽而过的光影,月下黯然闪过,那么温柔,又那么寂静地没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那点执着万年的火,颤抖了一下,熄了。

    重点伸出手,也只接到一个颓然倾倒的身躯。

    *****

    「仅仅看他一眼你就满足了吗?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情情爱爱……」身为黄泉之国的主人,重华疑惑地摇摇头。

    「只是你想洒脱而去,我偏不让你如愿呢」

    【梦】

    他们都说一切只是一场梦。

    孤辰王杨墨尘是在冥河彼岸那一片芦苇中被人发现的。

    *****

    无心引着龙帝打算杀入黄泉的时候,在铺满雪白芦花的芦草地上发现了他,柔细的小花沾上他潮湿的鬓发,像一夜憔悴长出的白发。

    龙帝抱起他,发现他身受重伤,元神几尽涣散,可是虽然濒死,却有一股力量支撑着那微弱的呼吸。

    他还是活了过来。

    在无心温眼汪汪的企盼中活了下来。

    像一个奇迹。

    只是从此,孤辰王独闯黄泉的故事,成了三界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见过谁,经历过什么事,纵然有人问题,他也只是笑笑地保持沉默。

    让人百般猜测终不得解。

    *****

    伤好了之后,墨尘独自循着记忆踏上那条通往书舍的小径。落叶在足下发出缠绵悱恻的低响,周围静悄悄的,天青水碧。

    拐了个变就可以看见那种着白菊的小院,正午的阳光照得书舍窗明几净,可是却不见记忆中曾见过的那个人。

    「杨筝……」

    眼前浮现出他朦胧的幻影。墨尘苦笑:原来,那天只不过是重华让我作的梦来着。

    弱中水的青莲,以及依附在上面的他,此刻应还在重华的身旁吧。

    可是,我真的曾梦见他,为我写下自己的名字,殷殷顾盼地看着我……

    墨尘惆帐地立在窗外。

    *****

    悄悄地,微风穿窗而入,吹起了书桌上的纸张,几纸洁白翻卷了起来,在风中招摇舞动。

    墨尘的身体猛地一颤,忽然就掩面而泣。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却禁不住微笑,微笑……

    *****

    阳光透过窗棂,在风里柔柔舒展开的宣纸上,飞舞着飘逸的字迹:杨墨尘……杨筝……杨筝……

    ──完──

    第二十一章 番外 踏雪无痕

    ——霜冷长河,他们在梦的前生相会。

    洪荒初开第一季,冰河蜿蜒,寒雪低语。

    灰蒙的长空下,追逐命运而来的他遇上了他。

    当时,他还没有名字。

    ——霜冷长河,他们在梦的前生相会。

    洪荒初开第一季,冰河蜿蜒,寒雪低语。

    灰蒙的长空下,追逐命运而来的他遇上了他。

    当时,他还没有名字。

    漂亮的眉,漂亮的眼,如黑缎般的长发,浅水红转的唇。

    哪里有过如此美丽的妖魔。

    “你叫奕吧,如何。”那灰衣的男子笑。

    虚空中有了第一抹颜色。

    奕者,美丽也。

    ——再次相遇时,已是千年之身。

    他奉师命前往畏界除妖,却遇上比那妖更美丽的他

    倚在北陆王身边,淡笑。

    倾城倾目

    一双带水色的琉璃黑瞳,一袭暗红花色的黑色长衣,他,烟视媚行。

    不过是区区一介牡丹花妖,竟开得无比娇艳,是何原因?

    奕说:“别介意,我只是来寻宝的。

    青衣没有回答,转身走掉。

    夜阑人静时,奕寻路而来。

    拐过一条荒僻小径,走入人烟荒芜处,

    一个白纸灯笼悬于屋外。

    白芒淡淡,人影朦胧。

    他在里面,喝茶。没有阻止无声靠近的他。

    “好浓的露香,是在西山那采的茶吧。”

    青衣不语。

    他讨好似地张开手,是一颗隐泛青岚的种子。

    “送给你。”他近乎无赖地掀开他的手掌,要他收下。

    “不要再生气了。”

    其实,看见他如画的眉眼,哪还有什么气?

    青衣失笑,抬手抚上他的如瀑长发,“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好。”他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唉,刚才真吓死我了,还认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青衣笑,揽过他的肩头,感受彼此的气息。

    夜很长,两人就着清茶在屋檐相偎了一夜。

    “跟你在一起,我都快忘了我到底来干什么的了。”清晨,奕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还有事,今夜再来看你。”

    虽说山中无光阴,木屋更是在一个幽谷中,但是朝与夕之间却变得无比分明。

    他走的时候,白月未出,他来的时候,将是夜已三更。

    小憩了一会,便觉得有东西宛如晴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上点落。

    张开眼,却是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正轻点他的睡颜。

    “不是说今夜才来吗?”

    “我突然不想去了。”

    春暖花开,一瓣瓣的花色在屋外叠着无尽风情,淡而泌芬的花香缭绕屋内。

    “好香。”奕倚在栏边说,微微迷醉。

    伸手扯出来在发梢的青丝碧绳,三千青丝便函如瀑般飞散,在身上形成细致的柔亮,闪着魅惑的光芒。

    掬起一绺,他深情地印下一吻。

    奕呆了。

    他抬眼,问:“这无尽的青丝,是否北陆王所有?”

    “不,是你的。”

    奕倾身,靠上青衣的肩头。

    “全部,都是。”

    花色模糊了,只有淡红的落英飘在暗色的地板上。

    “你要找的是什么?”他问。

    “一把刀,叫流火。”

    “牡丹花精手里吗?”

    狡黠美目一轮,他答:“可以这么说。”

    “与北陆王有何关系?”

    “那妖女的本命花在那家伙的庭院里啊,院外又有四个式神守着……”

    “所以你接近他?”

    他小小声地说“下次不敢了。”

    清风白日,夜色胧明。

    青衣带着奕探入北陆王的庭中。

    一株如玉牡丹,干月下晶莹洁白的盛发。

    千年的花妖,借了某种力量,绽放异常的美丽。

    “怎么会是白的呢?”奕有些奇怪,“明明是吸血无数的花妖。”

    青衣摇摇头,表明他这玄门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弟子也参悟不透。

    刚要破土取剑时,妖火突然流窜而出,惊动了庭院的四只式神,挟着风烟向阳花他们扑去。

    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侵遍奕的全身,流火破土而出,稳稳地握在他的手中。

    红色的火光乍转回环,四只庞然大物瞬间烟消云散。连闻风而来的诸多仆役,也血溅当场。

    “奕!”他试图唤回已迷失心志的他。

    但他目中闪烁的红芒表明了一切。

    横刀一挥,竟向青衣攻来。

    火焰伴着血花飞溅。

    当啷——流火掉在地上,染着青衣的血。

    睁大的眼睛显示了他此刻的不敢相信。

    他注视一度失去控制的双手。

    颤声说到:“我……我伤了你……”

    “只是小伤。”青衣伸手,轻按在他的肩头。

    奕一震,挥手甩开,“别过来!”

    “奕……”他被手按着的伤口仍是血如泉涌。

    “怎么办?”奕失措了。

    更多的人向后庭奔了过来,青衣的脸已显示苍白。

    牙一咬,奕撕下半截长衫绕在流火上,双手把青衣打横抱起。

    “不是说不让我靠近吗?”青衣犹在艰难地取笑他。

    “闭嘴,这是非常时刻。”他脸有些微红。

    几个纵落,他带他消失在远处。

    一回到小屋,他便把昏迷的他轻放于竹榻上。

    撕开上衣,一道细却长的血痕赫然入目,鲜血犹在点点渗出。

    他乃是天界的玄门的弟子,本该有自行愈伤的能力。

    奕瞄了一眼被裹住的长刀,明白了。

    他后悔得快要死掉。

    檐上的古铃在夜风中轻轻响动,越发使奕无计可施。

    青衣醒来时,人已在天界的竹里馆中。

    从屋外走来的人影,正是他的师兄——卫神。

    “别动,快躺下。”卫神按住欲起身的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奕呢?后一句,他没问出口。

    “我巡视畏界时,有人把你送来的,”卫神拿着一小盒子,递给他“这里是天庭的伤药,很有效的。”

    “送我来的那个人呢?”他接下来忙问。

    卫神瞄他一眼,答道:“走了。”

    他没告诉他,在那人走之前,他重创了他。因为,那人手上的长刀正是他身上伤痕的罪魁祸首。

    离开时,那人已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之后,青衣被禁足了。

    成道之前,不许再下畏界。

    胸口的伤已结痂,便只要一到夜里,便会隐隐地痛,仿佛在唤着什么。

    雨来,在雨中浅痛,风来,在风中生疼。

    千年千年的时光在指尖飞逝,风尘在身外烟飞烟灭。再会时,人事已全非。

    第一次的议和之会,定在翔云峰的流金水榭,他作为玄门高手随行护驾。

    即使那高贵优雅的帝王兴手投足间皆是风雅典范,但他仍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曾经稚气的青葱少年。

    一道流水,带着落花远逝。

    水边的两人,身后已有不同的世界。

    偶尔,他望上他注视的双目,便稍微一转开,仿佛视而不见般。

    那次翔云峰之会,决定把畏界一分为二,魔界退入下层,但天界也要于上层中抽身——从此井水河水永不相干。

    是谁在采松煮茶,用了烧着的晚霞,续上一把露水,竟把茶煮老了,幻出一天的云影涛声。

    沿着旧路走来,山穷了,水也尽了,便看到了那小屋。白纸灯笼从某年某月某日一直亮到了那一天。

    以前,他便是用了那盏灯告知了那人自己的所在。

    突然却步,他有些不愿走近。

    幽谷突然落下细细的雪,仿佛他们初遇时的那般洁白无声。

    茶香就那么漫了过来,带着浓浓淡淡的苦涩。

    走进去,看见那人已睡去,柔亮的发铺了一地,旁边放了半盏已喝过的茶,仍温热地氤氲着水汽。

    青衣走过去,坐下。以指腹摩挲蛊缘。

    然后,

    仰首喝尽。

    屋外,雪花飘飞,屋内,那人幽幽醒转。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他笑

    奕坐直了身,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伤。”

    一道红痕仍旧触目惊心,修长的手指在痕上来回摩娑。

    “都那么久了,为何还未褪去?”奕皱起两道漂亮的眉。

    “也许,永远都不会褪去了。”他笑。

    当虚无中有了伤痕,便不再是虚无了。也永远不会再虚无了。

    “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花籽吗?”奕问。

    “那个啊……我已经种下去了……”

    “在哪?”

    “汀兰居。”

    奕皱眉:“为何不种在你住的馆里?”

    青衣一怔,旋白:“汀兰居中百花争艳,对花的成长很好。”

    “百花?呵。”奕低笑“那朵花一开,百花便全无色了。”

    那可是,用他的血灌注成而成的青菊印可。

    禁忌的颜色上残着诅咒。

    绝艳的姿态天下无双。

    “好,我以后会移的。”他笑,揽过他长发披散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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