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觞 第2节(1/3)
作品:《昆仑觞》
□□之下,璃刃紧握双拳,强压着怒气,转身离开。
“四弟!”璃刃怔住,四弟……这大概是有家人才会拥有的称呼吧……只是,璃刃现下却希望这口口声声唤自己四弟的人,是个素未谋面的路人……
“四弟!”叶白绕过书案,行至璃刃背后,或许因为看不见璃刃的表情,叶白依旧满面欣喜,“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以为……算了,不说这么多了,我带你去逛逛……”叶白顾自说着,牵起璃刃的手边朝外走,“来……”沉浸在欣喜之中的叶白如同十几年前的孩子,牵着璃刃的手不肯松开,直到被僵直的璃刃拖住前行的步伐方才转身,看见怒不可遏的璃刃……
“很好玩吗?”璃刃淡薄的语气却掩盖不住盛怒的颤抖。
“四弟……”
“别叫我四弟!我不是你弟弟!我只是个叛臣贼子,被人睡过的叛臣贼子!”璃刃咆哮着,颤抖着,声嘶力竭……踉跄地退了几步,撞到桌台,沿着大理石的台壁滑下,最终坐在由乌金砖铺成的地面上疯笑,“你说好不好笑,哥哥睡了弟弟,还若无其事的叫我四弟!呵呵呵,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是不是?”
叶白不语,平静地看着璃刃,倾许,叶白走到璃刃跟前,单膝跪蹲,手肘搭于膝上,“三岁的时候,我亲眼看见贵妃娘娘为了保住自己的幼子将匕首□□了自己胸口;五岁,目睹额娘杀死了我最喜欢的姨娘;六岁,被亲兄弟雇凶暗杀;八岁,甚至连拿起金玺的力气都不够,却登基称帝;十岁,出巡时被劫匪掳走,被五个劫匪轮番欺凌了一整夜;十二岁,下诏赐死了谋反的兄弟;十五岁……睡了自己的亲弟弟;十八岁赐死了心爱的女子……”叶白细数着过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像是在讲一个索然无味的故事。璃刃听着,不曾言语,只是缓缓的伸出手,他想摸摸叶白的脸,这样明澈的面庞,自幼经历了生离死别,走过了勾心斗角,面对了背叛疏离,太多的坎坷烙在他的脸上,一层层的伤痂为他附上了厚实的面具,叶白翻身坐下,和璃刃一般靠着桌台,“永远不要被自己束缚,只要活着,便赢了苍天。”
“好一个只要活着,便赢了苍天……如果死了呢?”璃刃仰着头,望着屋顶精美的雕艺和画饰,“那日在醉茗楼,如果我动手杀了你呢?你华丽的宫殿,无上尊荣,生杀予夺的权利,将统统化为虚有,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我愿意。”
“愿意?”简略而坚定的答复引得璃刃转头望去,似乎再等待叶白接下来的解释。
“我愿意,我愿意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愿意,因为在江南的时候,是我的心最温暖的日子,我愿意,因为我知道我们都期待一个家,一个普通的家,没有背叛欺骗和离弃的家。璃刃,我们相融的血脉让我愿意相信你。”
“可你是帝王!”璃刃似是有些责怪叶白,帝王肩负苍生,怎可如此任性。
“帝王偶尔也可以任性一下。”叶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耸了耸肩,和多年前告诉璃刃逃家出走之时一模一样,好像还是多年前跟在璃刃身后跑的孩子。
“走吧,”叶白起身,伸出手拉起璃刃,“让帝王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洋芋糖水……”
作者有话要说: 长途大巴上修正中……
☆、第九章
京城天子脚下日日车水马龙,一片繁盛之景。皇城之内亦是搭台起锣,歌舞升平。人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鳏寡孤独皆有所依。只是……除了叶白……璃刃坐在隔间内的膳桌旁,一边饮酒,一边看着烛火旁批奏折的叶白。近来几日叶白下了朝便批奏折,日日批到深夜才就寝,叶白不说,璃刃也不问,叶白从未因政事烦扰璃刃,璃刃亦从不在叶白处理政务之时借故亲近。璃刃白日去醉茗楼打点打点,傍晚便回宫等叶白一起用晚膳。这是他们的默契,原本便是被权利分开的两人,无谓再因权利起隔阂。
正因如此,叶白也不曾提过萧容挥兵北上之事,事实上,萧容的大军一路北上,已于城外八百里安营扎寨,不日将举兵潼城,潼城若被攻下,直取皇城便如探囊取物……今日苍歌来醉茗楼便是催促潼城布阵图一事……
“唉,看来我这昆仑觞还是倒回黄河去好了。”说着,璃刃便将手中的酒杯朝后一扬,醇香的酒便越过璃刃的肩头,撒了出去。
叶白见状,批完手中的奏折,便起身抖了抖衣衫,接过璃刃的酒杯斟满酒,仰头饮尽,笑道“你知不知道,两年前黄河一带疫症闹得凶,昆仑觞许久未曾出酿,可馋坏了京城的酒客,如今啊,他们个个谁不顾个几坛子存着呢,要是知道你这般浪费,定是不会饶过你的。”
璃刃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这与我何干,便是我着人去黄河取了水来酿酒,谁人有那熊胆饮这酒?我可亏不起这本钱!”璃刃一副钻进钱眼子里去的样子,逗得叶白笑得前仰后合,璃刃见叶白笑得开心,更是鼓起腮帮子,怨道“哪有人做皇帝做成你这样的,成天下了朝就批折子,批完折子又上朝,吃不上一顿热膳,睡不了一个饱觉,口口声声说喜欢的酒,也不能让你放下那支笔,倒是户部那个侍郎大人,成天就泡在醉茗楼喝酒,吃里爬外的酒,要它何用!”说着便执起酒壶,作势要将其砸了,所幸被叶白拦下,救得一壶好酒,戏谑道“若是苍歌知道你就这么砸了这酒,保不齐他以为这酒得罪了你,回头把醉茗楼的酒窖倒了个空,你可就等着折大本咯!”
璃刃闻言,面色微红,横了叶白一眼,叶白识趣的收声,“好好好,不笑你,不笑你,用膳!用膳!”
二人饮着酒,时而低语,时而高笑,璃刃亦一会儿疯笑,一会儿气恼,一会儿抱怨这个大人寻欢作乐,一会儿揭穿那个大人三妻四妾……
这一个月,叶白看到了太多不一样的璃刃,谈起官吏享乐会抱怨,说到贪官污吏会气恼,提起苍歌会羞涩,在自己面前会任性……璃刃的嬉笑怒骂的样子无一不在叶白脑中铭刻,当然……也有那个执拗,淡漠的璃刃。
其实早在一年前璃刃回到京城时,叶白就收到消息,叶白也时常坐在醉茗楼的角落看着璃刃抚琴,璃刃红衣丹染,却不尝悲喜的模样,就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叶白胸口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璃刃被追杀,被驱逐,被遗弃,却依旧挺直着背脊,纵然心里万般孤寂,也不曾软弱,也要快活给人看,就像和自己扭劲的孩子,说什么都不肯放过自己……世人眼中的公子璃刃永远是最潇洒自在的,饮最好的酒,品最好的茶,抚最好的曲。
“璃刃……”
“嗯?”叶白看着大快朵颐舍不得放下碗筷的璃刃,眨巴这眼睛望着自己,犹疑着是否要带他去那个地方,当初是用这个理由让璃刃进宫,可进宫后,他们谁都没提这件事,叶白不确定璃刃是否准备好去面对……百般思量之后,叶白似乎觉得时机未到,便准备搪塞而过,“哦,没什么,想说明日便是重阳了,要不要出去登高赏菊饮酒?”
“好。”璃刃应的十分爽快,下一句却让叶白愣怔了半晌,“不过我想先去看看我娘……”那本是叶白想说的……
当璃刃置身于承乾宫的时候,璃刃似乎有些明白萧容对于江山的执着……原来他一心要夺回的,不仅仅是江山……更是璃刃的家,一个不曾舍弃璃刃的家……融着璃刃血脉的琉璃瓦,有着整个家族的历史,见证着他父母刻骨铭心的爱情,以及父母对他的爱……整个承乾宫纤尘不染,壁上挂满了皇太妃的画像,年少时梅林望雪的皇太妃,与先帝对弈蹙眉的皇太妃,还有身怀六甲的皇太妃……璃刃停在一幅画前,那时的皇太妃大腹便便,身子看起来像是□□个月的样子,太妃躺在卧榻之上温柔的摸着肚子,神态慈爱,似是在与腹中胎儿说些什么,先帝坐在一旁,怀中抱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皇子,叶白说,那是二皇子,先帝一手抱着二皇子,一手抚摸着太妃的肚子,笑着与太妃说些什么,或许在为这腹中皇子取个好名字吧……璃刃不禁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画中人的面容,看着画中人满目期待的样子,璃刃嘴角弯出了从未有过的弧度,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叶白走进内阁,在一个角落的画卷堆里翻出了一幅画,那是幼时纠缠叶白许久的梦,梦里皇太妃一把尖锐的利刃,直插胸口,叶白正好去找刚出世的小弟弟玩,却不想目睹了这样一幕,嬷嬷们赶忙捂紧了叶白的眼睛,将叶白带回寝宫,不停的告诉他,千万不能把之前所见告诉任何人!年幼的叶白乖巧的点点头,可叶白眼前总是能看见那日四溅的血光……那卷画是叶白十四岁的时候凭记忆画出来的。璃刃抱着叶白给他的画深深的跪在了大殿冰冷的地面……
是夜,璃刃拿着叶白的令牌离开了皇宫,一路直奔醉茗楼。这个时辰皇城已经落锁,没有叶白的令牌谁也不能离开,叶白给他令牌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明日登高,我等你……”
璃刃泪眼朦胧的一路策马狂奔,到了醉茗楼直上客房,一见到在那里等着他的苍歌便扑进了他怀里,“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不要这江山好不好?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想给我什么,我知道你在为我争取什么,我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我们回江南好不好……”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对璃刃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回江南,太可怕的宫廷,太可怕的权术,牺牲自己性命才能保住亲子,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的地方保全自己,要怎么样的心智才能驾驭这皇城……那一刻,璃刃对叶白深深恐惧让璃刃只想逃离,隐约有种声音在告诫他要远离叶白,脑海里总有萧容被叶白一剑刺死的景象……
虽然事后细想,叶白并非那么阴狠毒辣之人,只是那幅画……总让璃刃觉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有好大一个尾巴要收(>_<)
☆、第十章
璃刃精神有些恍惚,面容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便拍了拍双颊,让自己脸色显得更为红润自然些。待璃刃进到勤政殿时,各位将军一时间突然缄默,叶白停了停,见璃刃面带憔悴,示意他们退下,璃刃自嘲般笑笑,若是在平日,叶白会示意婢女送上些糕点,继续与官员们谈论政务,而今次,镇远、镇南、护国三位将军悉数到场,想必是商议讨伐萧容一事……
璃刃淡淡一笑,“三哥……”
闻言,叶白愣怔了半晌,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然走下案台陪璃刃落座饮茶,“怎么这时候来?没去醉茗楼?”
“唉?不是说今日重阳去登高饮酒的么?”看着叶白恍然大悟的表情,璃刃打个呵欠道,“亏我还起个大早,原来有人早就忘了,罢了罢了,还是去睡个回笼觉好了。”说着,起身就朝屋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那句“三哥”的缘故,叶白心情格外好,见璃刃意兴阑珊的样子,忙拉起璃刃道,“去!怎么不去!这就去!走!”
“唉!你就打算这么去?”璃刃打量着叶白这一身皇袍,打趣道,“你想当观音菩萨,我可不想做善财童子。”
“你等等,我这就去换身衣裳!”璃刃目送着兴奋的叶白进内庭,待确认叶白不会再出来之后,璃刃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桌案,似是在犹豫着什么,耳旁一直萦绕着苍歌最后的话,“王爷等你回家……”家……璃刃几乎要把自己撕裂成两半,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萧容和叶白束缚在同一个理由中,不得两全……
终于璃刃行至桌案前,缓缓的将铺于案台的布阵图卷起,归入一旁的奏折,使整个案台看起来井井有条。待叶白出来,二人便出了皇城……
九月的风微凉,叶微红,人微醉,璃刃二人相谈甚欢,只是这酒,虽说是琼浆御贡,却怎的都不如昆仑觞来的醉人,下山后,二人不谋而合,直奔醉茗楼,正当璃刃争辩着说叶白偷步多下一子,叶白却以帝王身份自居,说什么一代帝王不打诳语之时,二人身旁的小厮皆上前耳语……璃刃顿时抽身离去,纵身上马,脑子里只剩下方才小厮的传话,“萧王爷兵临城下,苍歌慊儿被挂军旗之上,生死未卜……”
方才叶白收到的,必定是同样的消息……
待璃刃站在潼城城墙上时,叶白与三位将军已然严阵以待,而璃刃看见萧容军阵前高挂的二人,顿时失了全身的气力,摇晃的身形险些从城墙上摔落。苍歌与慊儿,于叶白而言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之人……思及此处,璃刃的心顿时拧紧,满目焦急的望向叶白,“皇上……”这是璃刃第一次以帝王的尊称唤叶白。叶白深知璃刃的矛盾,一方面心系苍歌二人,却不能当着众臣的面左右自己的决定的焦虑;一方面璃刃又提醒叶白,他不仅仅是璃刃的兄长,更是君临天下的帝王,现下需要的是帝王的果决与睿智。
“放心。”叶白拍了拍璃刃的肩头,转身下令,“带上来!”
一名将士得令而去,倾许便带来了一名五花大绑蓬头垢面的女子,璃刃不明所以,叶白伸手,用手中的剑柄托起女子的下巴,女子周身残破的衣物,污黑的面庞,却挡不住她锐利的目光,“嘉敏!”璃刃惊呼!怎么会是她?
“哼,”叶白剑柄横扫,嘉敏的面庞被重重摔向了一侧,看见对面军阵前方稳驭战马,面如修罗的萧容时,却露出一次柔情,叶白冷哼,“愚蠢至极的女人,还妄想回北疆给萧容搬援兵,你可是汗王亲手献上礼物啊!他能舍弃你一次,便能舍弃你第二次!你不过是叛王之女,你所有的尊荣,不过是做与我们看的表象,否则就凭你,如何嫁入我泱泱□□!说白了,你不过是最廉价的牺牲品!”
嘉敏静默地看着叶白,许久,才低沉的笑了出声,“汗王懦夫,怎当我萧王万一!我萧王天命所归,必福泽苍生!萧王万……”
“嗖”一声长箭破风而过,穿透嘉敏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溅在璃刃的鲜红的袍衫,溅在璃刃的面庞,溅入璃刃的唇齿,丝丝腥甜……
九月的风吹得分外萧瑟,冰凉的触感,像极了人心……
营帐内,朦胧的月光隔着帐布透射昏暗的光,璃刃与萧容争执不休。
“她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爱你,爱到背弃了自己的国家和臣民!”
“所以我成全她的爱……”
“那苍歌呢?慊儿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怎么,心疼了?”萧容冷哼,“我便是要弄死苍歌,你又奈得我何?不怕告诉你,苍歌已服下汤药,终生不能人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狠毒?!我狠毒?!” 萧容仿佛难以置信,璃刃居然会这样指责自己,“是!我从来都是这样狠毒的人!一直都是!”
“布阵图给你,只请你放过苍歌……”璃刃扬袖甩下图卷转身便走。璃刃的果决却让萧容顿时抽紧了心脏,璃刃的样子,他那个样子,分明就是绝望了,分明就是放下了,不爱了……
“你要回去?”萧容扫了一眼璃刃留下的图卷,道。
“是。”
“你不能回去!他今日能把嘉敏挂上城墙,明日便能将你挂上去!”
璃刃冷笑,淡然的语气却带着谁都能听出的愤怒,“萧王爷今日能将王妃一箭毙命,明日便不能刺穿我璃刃的胸膛么?”
“你……你就这么恨我?”
“是。”璃刃冷淡的模样,让萧容想起了璃刃第一次执行任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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