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笙站起身，退一步，目光一下子看到顾云钦身后的凌宇晔，脸霎时就红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凌宇晔的心里似乎舒服了不少。

    “都别站着，坐下吧。”

    三人坐下，顾雨笙担忧地问顾云钦，“父亲，父皇他……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顾云钦点头，答：“嗯，惠王亲口告诉他的，我也承认了。”

    “那家里会不会有事？”

    顾云钦笑道：“不会，不过不能为你正名分，若是你们要继续在国都，你依旧只能以女子的身份出现。”

    凌宇晔立马道：“那我们便不再国都，我不愿笙儿强扮女子。只是不能再岳父面前尽孝，望岳父见谅。”

    顾云钦笑笑：“这倒无妨，只是殿下，你愿意一辈子被这笙儿，一辈子做个闲人，平凡无为？”

    “我方才在父皇面前便是这么说的，岳父还是不信我？”

    “你们现在年轻，血气方刚，等过些年，怕就不一样了。话不能说得太早，惠王，若我说，我希望你们留下，你们愿意吗？”

    “这……”

    “就算你们不想留下，陛下为了保护你们，也会让你们留下的。”

    顾云钦的话一说完，两人立马就明白了。

    见二人明白了，顾云钦也不再多说，站起身道：“你们这几日就直接住在宫里，就直接住在偏殿吧。”说完，原本要走，又补充了一句：“是陛下的意思。”

    这边的父子说完话了，另一边却显得有些沉默。

    宁惠帝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宣王的实话，于是笑了笑，道：“旸儿，朕自知不是好父亲，没怎么教导过你们，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如今这大宁就要到你的手上了，你若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父皇也给得起的，只管说。朕没别的意思，难道今时今日，你还是不敢信朕？”

    “儿臣惶恐，儿臣确实没有想要的，父皇明鉴。”

    “罢了，没有便没有吧。只是以后，朕也没有机会给你什么了。”

    “父皇……”

    “旸儿，朕倒是有一件事要说。”

    “父皇请讲。”

    “善待你的兄弟们。朕别无所求，当年老四就那么没了，如今太子也不争气。老三是直肠子，无意争位，朕不求他们有什么出息了，只求他们都能平安。希望这一点，你能做到。”

    “儿臣自然会做到的，请父皇放心。”

    “等过些日子，朕会搬到行宫去住，这未央宫便是你的。”

    “……”

    “退下吧，朕累了。”

    “是，儿臣告退。”

    第二天，张平当众宣布了圣旨，三个月后，凌宇旸举行登基大典，正式称帝。改年号长鸣。王贤妃如愿登上了太后之位，王家一门极盛。

    宁惠帝搬离皇城后，凌宇晔和顾雨笙也重新回到惠王府，对外宣称惠王为了解人间疾苦，微服私访，因此假死。

    皇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还有就是顾云钦卸下了安平侯的爵位，顾雨磬成为新一任安平侯，又是新帝重用之人，一时间朝堂议论纷纷，生怕顾家再起，毕竟大宁几百年，没有一个家族能有顾家那样的鼎盛。

    凌宇旸力排众议，让顾雨磬安然登上安平侯之位。

    “如今不能叫你世子了，侯爷。”凌宇旸调笑道。

    顾雨磬双颊绯红，一脸隐忍别开脸，不愿说话。凌宇旸笑了笑，俯身抱住顾雨磬。

    ……

    “侯爷这是还要回府吗？”凌宇旸坐在床边，看着正在穿外衣的顾雨磬，笑问道。

    顾雨磬冷着脸，道：“陛下，皇后还在椒房殿等着你。”

    凌宇旸笑得更灿烂了些，起身走到顾雨磬面前，嘲弄道：“所以，侯爷这是急着回去见侯爷夫人了？”

    顾雨磬正要说话，嘴巴却猛地被堵住，今晚注定回不去了……

    ☆、 被秀恩爱

    朝堂上没有谁会质疑凌宇晔的死而复生，但身为曾经与皇位擦肩而过的人，除了清流一派，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地与凌宇晔保持距离。当然其中也有想巴结凌宇晔从而高升的，只能说这些人要么是胆子太大，要么是蠢得可以。

    一开始甚至有想讨好凌宇旸的人，故意刁难凌宇晔，却被凌宇旸一顿敲打，自此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纷纷一副明哲保身的模样，表面风平浪静。

    宁惠帝退位后，身体居然一点一点好起来，只是依旧羸弱，到底回不到以前的样子。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搬去了行宫，丝毫没有恋权。这一举动让太上皇的死忠们心情复杂。

    至于顾云钦，卸下家族的担子后，对外宣称出门游历便失了消息，只有几人知道顾云钦是随宁惠帝去了行宫。

    对此，顾雨磬的心情很复杂，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每天待在家里面对母亲，心中一阵郁闷。而自己与新帝，面对妻儿，更是痛苦。

    顾雨笙又换回了女装，但顾雨笙毕竟不是少年，身姿挺拔了不少，虽然化了妆美貌不逊色于女子，但微微隆起的喉结，不同于女子娇柔的身形，让顾雨笙几乎不敢出门。

    所以的仆人一律只能在屋外侍候，只有凌宇晔才能进入屋内。凌宇晔很想昭告天下，顾雨笙的身份，但若真这么做，无疑是在打太上皇的脸，也是把自己和整个顾家推上断头台。

    所以，他只能等，等一个可以给顾雨笙正大光明的名分的机会。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新帝登基不到一年，西南居然有人按耐不住了，打着废太子的名号要清君侧。

    得到消息，凌宇旸倒是淡定得很，扫了眼朝堂，问：“众卿以为如何？”

    凌宇晔立马出列，下跪道：“起奏陛下，臣弟愿领兵替陛下清除逆贼，保大宁祥和。”

    “哦？”

    凌宇旸轻轻疑惑出声，立马有人跳出来反对，自以为拍对了马屁。

    “惠王爷才刚私访回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亲王不带兵，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惠亲王如此迫切想要领兵是何意思？”

    “西南逆贼纵然该死，但废太子毕竟是太上皇血脉，与陛下更是同胞兄弟，惠王殿下这么说，是想让陛下被人赖上一个残害手足的恶名吗？”

    ……

    朝臣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充满恶意。凌宇晔也知道此刻自己想要领兵必会遭人忌惮，但他没有办法，他不想看顾雨笙整天恹恹的躲在房间里，生怕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咳咳”上方轻轻咳了一声，凌宇旸声音听不出喜怒：“众卿且安静，既然惠王不行，总得有人去，各位心中可有人选？”

    “这……”一阵议论纷纷。

    “臣以为萧大将军合适。”一人道。

    “萧卿以为如何？”

    萧艺一直老神在在的站着不动，听到凌宇旸的话，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如此小事，派臣去未免太看得起那群乌合之众了。”

    “那萧将军可有人选？”

    “废太子乃皇家之人，陛下自有决断，臣不敢妄言。”

    凌宇旸扫了萧艺一眼，他就知道萧艺这老狐狸不会顺他的心。

    “三弟可还想去？”

    凌宇旸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一听凌宇旸问，立马回答：“皇兄，臣弟只想替皇兄分忧，自然愿意！请皇兄成全！”

    “如此就让惠王去吧。”

    朝臣们还想说什么，凌宇旸摆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议，正如萧卿所说，并非大事，下一件事继续。”

    ***

    “嘭”茶盏碎了一地，却没人进来收拾。

    顾雨笙瞪着凌宇晔，吼道：“你就这么想去打仗？！”

    凌宇晔点点头，答道：“对，我是武将，自然要去战场。”

    “你还记得你以前答应我什么了？”顾雨笙一想到当初听到凌宇晔死讯使得心情，身体阵阵发抖，整个人快要站不稳了一般，伸手扶着案几。

    凌宇晔沉闷道：“记得。”

    顾雨笙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女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做不出来，看着站在面前一言不发的凌宇晔，心中气恼，颤着声吼道：“随便你！你的事，我不管便是！”

    凌宇晔就这么站着，什么也没说。往常还会哄哄顾雨笙，顾雨笙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宇晔，一个冲动，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就这么直直地冲出王府，骑着马出来了。

    皇城与寻常百姓的居处不同，即便是白天，街上也几乎没有人，顾雨笙倒不怕自己的模样被人看到，只是这么冲动跑出来，自己该去哪儿，这是一个问题。

    他首先想到的是回家，但家里人多眼杂，他的身份，后宅里还有顾雨磬的妻妾，他回去也不方便，想了半天，他居然就这么一路狂奔，去了城郊那座狩猎行宫。

    守门的人见了顾雨笙，看起衣着便知道是不凡之人，也不敢怠慢。问清了身份缘由，禀告了上头，没一会儿，顾雨笙便被带着进了行宫。

    顾雨笙其实还挺忐忑的，当初被宁惠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宁惠帝没有怪罪，自己还惊讶了好久，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太上皇之间，顾雨笙承认，知道自己的父亲喜欢的是自己的公公，不是自己的母亲，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顾雨笙被领着兜兜转转大半天，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张平见到顾雨笙行了礼，道：“王妃随奴婢来。”

    顾雨笙很郁闷，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喊他王妃也就算了，可是张平明明知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雨笙幽怨的眼神，张平回头和蔼地笑了笑，道：“陛下和侯爷在里头下棋。”

    等到了房门口，张平躬身让到一旁，道：“您进去吧。”

    顾雨笙点点头，刚迈进去，便听到宁惠帝的声音：“等等，惠之，我方才没看见，你让我一步！”

    这个听起来轻佻又撒娇的声音真的是一代帝王，我的公公吗？！

    顾雨笙心里狂汗，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往里走。

    “臣……臣拜见父皇。”

    宁惠帝丝毫不在意，连看都没看顾雨笙一眼，道：“起来吧！”

    “谢父皇。”

    顾雨笙起身，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顾云钦看向顾雨笙，宁惠帝见顾云钦的目光移动，也跟着动，然后拍了拍坐榻的边，笑道：“孟阳就坐你父亲旁边吧！不过你要是想坐我身边，也可以！”

    “……”顾雨笙很识相地坐到顾云钦身边。

    刚坐下，宁惠帝笑着调侃：“怎么？晔儿让你受委屈了？说出来，朕帮你教训他。”

    顾雨笙一窘，他怎么有种在婆家受了气，回娘家告状的即视感。_(:3ゝ∠)_

    顾云钦一直没说话，一颗白子落下，宁惠帝立马“欸”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捡顾云钦落下的那颗子。

    顾云钦伸手一挡，道：“当着小辈的面，你也要耍赖？”

    宁惠帝讪讪地收回手，把棋子往棋盒里一扔，道：“算了，今天就不下了。”说完把目光转到顾雨笙身上，问：“孟阳怎么不说话？”

    顾雨笙：“臣……只是想念父亲了。”

    顾云钦轻轻拍了拍顾雨笙的肩膀，淡然道：“嗯，只有惠王惹你了，你才想为父了。”

    顾雨笙一愣，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谁来摇醒我，告诉我眼前这个人只是个幻觉，不是我温柔仁厚的父亲。

    “话也不能这么说！惠之。主要是我儿子太有魅力了，果然是父子相类！”

    “也是，气人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厉害。”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宁惠帝听顾云钦这么一句，立马神情严肃，道：“孟阳，快告诉朕，那逆子做了什么？朕绝不轻饶！”

    顾雨笙摇摇头，道：“没有，臣只是思念父亲，来看看父亲而已。见父亲过得好，臣也放心了，臣这便告辞。”

    “等等，既然来了，便住下吧。你父亲也怪想你们的，留下来好好陪陪你父亲。”

    “是。”

    “陛下，晚膳准备好了。”

    宁惠帝起身下榻，道：“走吧，去吃饭。今天正好打了只梅花鹿，孟阳来得真是时候！”

    “你慢点！”顾云钦一把扶住因为步子太大身子一晃的宁惠帝，斥责道。

    “我没事。”宁惠帝声音有点委屈，更多的确实甜蜜。

    顾雨笙跟在两人的身后，觉得自己真是脑袋被门挤了才来的，看着一代帝王一脸讨好的样子讨好自己父亲，那滋味真的是无法形容，感觉看长辈秀恩爱，好痛苦，好后悔。

    顾雨笙以为这就已经不得了了，可是自从上了饭桌，两人间的互动，一会儿互相加菜，一会儿父亲叮嘱什么不能吃，真的是极尽秀恩爱之大能。

    顾雨笙恨不得自戳双目，晚饭也没吃多少便找了个借口下去了。离开的时候，张平在前头，带顾雨笙到一座宫殿休息。

    回头看到顾雨笙五彩缤纷的脸，霎时感觉心里很爽，对，没错，就是很爽，要知道张平一个孤家寡人天天面对这样的景象，心中受到了多大的伤害，现在有人跟自己一起受，顿时心里舒服了许多，对顾雨笙的态度也好的不能再好。

    顾雨笙陷入自己的沉思，完全没注意道张平的变化，应付了几句便关上房门，倒进床上。

    而在惠王府里一直等着顾雨笙回去的凌宇晔，在得知顾雨笙去了行宫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了，起身吩咐道：“备马。”

    宫殿里，灯影幢幢，无数的纱帐轻晃，一黑衣人忽然出现在门边，说了什么。纱帐最里侧的人皱眉，疑惑出声：“什么？”

    之后看到怀里昏昏欲睡的人倏地睁开了眼，心一紧，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直到怀里的人睡过去，才低声道：“下去吧，继续看着。”

    黑影消失，一身寝衣的凌宇旸看着怀里的人冥思。

    ☆、 完结倒计时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凌宇晔站起身，眼睛扫了一眼大殿。

    宁惠帝自然将凌宇晔的行为收入眼中，看了眼对面的坐榻，道：“坐下吧。”

    “是，父皇。”

    凌宇晔坐下，垂着头，神色恭敬。

    宁惠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里不是皇宫，你我是父子，不必这样。说吧，来这儿是为何事？”

    凌宇晔抬头，对上宁惠帝慈爱的目光，垂下眼帘，有些不自在道：“儿臣听闻孟阳他……”

    “他在偏殿。”宁惠帝见凌宇晔欲言又止，接下了话，“你是来找他的？”

    “嗯。”

    “呵呵……”宁惠帝笑起来，在空旷的寝殿内，显得有些嘹亮。

    “朕已让他在此歇下，天色已晚，你既来了，也一并歇下吧。”

    凌宇晔沉默，宁惠帝看得出他还在纠结，于是又道：“太晚了，再说，孟阳不一定愿意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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