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并没有停住脚步，他又变回了隐身状态，径直走到了厉颢天他们所在的包间门口。

    穆棋看到他抱着双臂靠在墙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这是在做什么？休息吗？

    但是很快，穆棋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萧林林搔首弄姿的走过来，但穆棋看到她眼中有点混沌，那是被精神控制的现象，他在帝晟笠军校里见过很多回。

    穆棋只见她驾轻就熟的按下了电子门的密码，然后恢复了神智，惊喜万分的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厉颢天他们，却没有丝毫怀疑和考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后直到白游出现，穆棋再次看到段衍闭上了眼睛，而这次仍旧是萧林林被他控制住。

    所以，萧林林才会一直缠着他吗？

    厉颢天的确不耐烦了。

    但穆棋注意到，再次睁眼的段衍，居然不是在注意厉颢天，而是在看‘段子珩’，那眼神中不光有审视，还有其他穆棋不清楚的东西。

    然后，他才从空间链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

    穆棋看到他快速在厉颢天的眼前晃了一下，厉颢天可能注意到了，也可能没有注意到，总之，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一样，段衍做完这些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穆棋站在原地，凝视了厉颢天半晌，才慢慢收回视线，重新跟上段衍。

    接下去，凌九觎又联系了段衍一次，他说想要接近‘段子珩’，顺便让杨菲菲出丑，于是，便有了段衍让‘段子珩’带着杨菲菲出去逛街的那一幕。

    当晚，穆棋第一次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听自己唱歌。

    穆棋有好几次都想笑，因为他看到了段衍难以忍受的表情，直到自己开始唱那首《蚀骨寒》。

    穆棋发现，段衍又一次，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穆棋心中一紧，难道他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觉得自己没有用处，所以才会在最后杀了自己吗？

    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杀意，也没有常见的厌恶之类的，总之，穆棋看不懂他这个眼神。

    然后第二天早上，厉颢天来接他。

    穆棋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蠢样，他忍不住想拍醒那边的自己，一脸春心荡漾，娇羞不已的样子，简直不能更蠢！

    他那个时候是这样的吗？绝对不是他故意这样的！绝对是因为段子珩长得太中性了！绝对是因为他在模仿段子珩才会看起来这样蠢的！

    穆棋忍不住捂脸，幸好，他穆棋的脸很正常，不会这么娘，不行，他必须将段子珩的习惯全都改掉，变回自己！

    之后，他跟着段衍来到了皇宫，原来段衍一直都跟着自己，只是那时候的他一直不知道，因为段衍根本没有说，也没有跟他交流。

    然后，穆棋看到段衍居然去偷了陆池丁那个小家伙的小精灵！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一直按住门铃引他出来的，一直是段衍！

    他撞到三皇子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遇见他们，却是段衍设计的。

    穆棋再一次不解，段衍为什么要把自己引到三皇子或者汪恬面前？为了让汪恬憎恨他？

    然后是晚宴。

    他看到拥有段子珩皮囊的自己，站在舞台中央，尴尬至极，但是，当他第二次唱歌的时候，穆棋发现，很多人都在仔细的听自己唱，有些人甚至红了眼眶。

    而厉颢天，他一直看着自己，眼神里，居然有一丝的温柔。

    穆棋忍不住想靠近他，想看得清楚一点。

    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必要，死心吧，穆棋。

    穆棋转头看了一下段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皇后附近，便立马跟了过去。

    不过，段衍只是转了一圈，就重新回到了厉颢天身边，然后又拿出镜子对他照了一下。

    所以，这个镜子，就是段衍拿来暗示厉颢天的工具吗？

    说来可笑，穆棋一直觉得整场晚宴都在针对他一人，不管是皇帝，还是汪恬，还是三皇子，都对他厌恶不已，而郑寒卓甚至想要杀掉他。

    但是穆棋看出来了，郑寒卓之所以会这么极端，也是被段衍精神控制了。

    当晚，段衍和穆棋都是在‘段子珩’的房间里度过的，那时的自己原来这么没有戒心吗？

    所以，半夜房间里多出了三个人，他自己当时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吗？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没有。

    对，三个人，除了段衍，他现在的自己，还有另一个后来的人。

    这个人，是皇后。

    穆棋看着素颜的皇后，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柔和温婉，应该是男人都会想要保护的那种，而且，有了一定年纪的她，有着成熟女人独特的韵味，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那样浓厚的妆容掩盖这样的容貌。

    她在他的床边，站了半宿，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描绘着他的脸，神情很温和，一点都不像白日里那样冷硬。

    穆棋就这样看着这个也许是自己母亲的人，同样看了半宿。

    直到最后，穆棋眼睁睁看着皇后露出一个异常慈爱的笑，微微弯腰，在‘段子珩’额头、脸颊处各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替他掩好被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穆棋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两眼渐渐淌满了眼泪。

    他缓缓坐到地上，靠在床脚边，咬着自己的手指，无声的哭泣，原来他一直渴望的东西，一直存在，只是被人剥夺了体会的机会，原来他并不是没有人疼爱的孩子。

    就算他已经那么大了，心里承受能力也自认为强大了，但是，面对这个女人真心的举动，他……他还是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哭。

    然而这时，段衍居然走到了床边。

    他想要在做什么？穆棋不禁猜测，他是想杀了自己吗？

    可是段衍只是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第二日，穆棋记得那个可爱的陆池丁会出现在这个门口，寻找被段衍偷走的小精灵。

    再次见到这个小家伙，让穆棋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穆棋将眼中的水迹擦去，他知道郑寒卓很快就会来，他必须打起精神来。

    一切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让穆棋心里一直揪着。

    然后，他亲眼看见郑寒卓被大公主艾杉打死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落地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连穆棋也没有看出来他到底去了哪里。那就说明，他并不是凭借同样的东西消失的。

    穆棋有预感，这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转过头，穆棋一眼就看见了正抱着‘段子珩’的厉颢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明明是自己，却总觉得厉颢天在抱着别人。

    穆棋收回视线，不敢多想，重新跟上段衍。

    他不知道段衍想去哪里，因为他们现在越走越偏僻，像是走到了皇宫最隐秘的地方。

    最后，段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的看向穆棋，瞬间将穆棋惊出了冷汗。

    “你还要跟我多久？”段衍那冷峻的眉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

    穆棋知道自己身后无人，段衍的确是看到自己了，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穆棋皱了皱眉，他现在无法说话，也不想跟段衍交流，所以他缓缓后退了两步，接着转身就跑。

    但段衍怎么会让穆棋轻易逃走？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能够堵住身后跟踪自己的那人。

    第33章 【叁叁】

    只见前方唯一的出口迅速关闭，同时，电光网覆罩了那块区域。

    穆棋郁结的皱眉，只好停下脚步。

    段衍不紧不慢的靠近穆棋，问道：“你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穆棋不禁冷笑，当初他可没有问过段子珩身体里面的灵魂是谁。

    段衍看着这个眉清目秀却一脸警惕的青年，心中竟产生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但是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段衍见他不愿开口说话，于是干净利索的将他制服，双手反剪压在墙上。

    穆棋没有想过段衍的身手竟然也这么好，不由更加愤懑，他的额头被抵在墙上，气呼呼的喘着粗气。

    段衍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他，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快说！”

    穆棋翻了个白眼，心想，说个屁啊！就算能说话也不告诉你！

    “看来你需要受些苦头才肯开口。”段衍抓住他的手紧了紧，将穆棋翻了个身，与自己面对面。

    穆棋挣扎了几下，依旧被他死死锁住。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两颊被人掐住，脑袋被迫抬了起来。

    段衍审视他的双眼和面孔良久，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但是这个家伙昨晚在段子珩那里哭得那么伤心，是不是跟皇后和段子珩认识？

    段衍是昨晚才发现这么一个人的，这人一哭，他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泪珠，之后一直掉，打湿了一大块地毯。

    然后，段衍就打开了眼镜上的透视系统，果然有人，他才知道这人一直在跟着自己，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衍眼中闪过阴翳，若是一直就在自己身边，那就麻烦了。

    他拗过穆棋的一只手，用力一扭，便将穆棋的整个胳膊给扭脱臼了。

    穆棋痛的忍不住想喊出声，结果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冷汗从穆棋两颊滴落，打在段衍手上，竟让段衍心中莫名一紧。

    “快点说，不然你的手就不是脱臼这么简单了。”段衍凑近穆棋的脸颊，眼神冰冷至极。

    穆棋的脸无法转动，只好闭上眼睛不看他。

    “看着我！说！”段衍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达到极限，正要扭断这个青年的另一只手的时候，青年居然极为强硬的抬起脑袋，将自己的喉咙露了出来。

    穆棋那里有一个疤痕，一直没有去掉，此时他就是用这个来告诉段衍，自己无法开口。

    段衍与他靠得太近，可以感觉到青年清爽的呼吸，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也许是在害怕，也许是因为太痛了才发抖。

    “你说不了话？”段衍仔细打量一番，那里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烫过，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心想怎么会这么巧？那个灵魂也是不会讲话的。

    穆棋感觉到他狐疑的目光，心道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开不来了口。

    他咽了咽口水，视线转到一边去，跟这个人对视，会让他心中恨意剧增，他怕控制不了自己之前整理好的情绪。

    段衍压制住穆棋，将一副镣铐从空间链里面拿出来，将穆棋和自己铐在一起。

    穆棋一直愤怒的挣扎不休，却抵不过段衍的人高马大力气大。

    要说穆棋自己并不矮，起码比段子珩高出不少，但是与段衍相比仍旧差了一小截，而且他相对来说比较消瘦。

    段衍带着穆棋，跟着一队正要出宫的人马一起出了皇宫，将穆棋带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穆棋十分抵触这里，一进来脸色就有些发白，他试过使用精神控制段衍，但是他试了才记起来，自己的精神力几乎相当于零。

    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在成为段子珩之后才开始使用精神力，而且还是禁术。

    穆棋在自己终端上打了几个字给段衍看：放我走！

    段衍扫了一眼，冰冷的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穆棋面无表情的打出几个字：‘我是谁关你屁事！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才没有跟着你！’

    段衍眯了眯眼，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和垂在一边的手臂，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晚他哭泣不止的画面。

    他想，这个人来历不明，还是干脆让凌九觎查一下好了，这么一只问下去，这人也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段衍当着穆棋的面，接通了凌九觎的视频通话。

    但凌九觎看见穆棋的时候，满脸的笑意立即僵在了脸上，看向段衍的目光带了一点质疑。

    段衍皱了皱眉，说：“你去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背景，尽快。”

    凌九觎立即答应下来，只是一直舍不得挂断电话。

    段衍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挂断了。

    穆棋故意告诉他：‘这人喜欢你。’

    段衍扫了一眼，没有理睬，只是他心中作何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穆棋不怕他们查自己，因为根本就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他早就做好准备了，而且就算查到了他的底细，他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就是那个‘段子珩’身体里的灵魂。

    很快，凌九觎就打了回来：“衍，对不起，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我怀疑他背后有人。”

    段衍剑眉微拢，“你继续查，其他事情也不要懈怠。”然后就切断了通话。

    穆棋扬了扬完好的手臂，将二人之间的镣铐摇的当啷作响，他在向段衍示意：解开这个。

    段衍却将他带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将他锁在了里面。

    穆棋使劲拍打那扇金属门，很不甘心的样子，直到段衍走远才冷笑着放下完好的那只手。

    这里的确是密闭空间，不过，这扇门是电子控制的，穆棋可以轻松打开。

    看了一眼垂落在一侧异常无力的左手，穆棋咬牙：段衍，这一切我迟早要你百倍万倍偿还！

    穆棋将衣襟咬在嘴里，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住左手臂，然后使用巧劲一扭，将脱臼的地方给接了回去。

    穆棋无力的靠在墙角，不停的喘息，接回去的痛，甚至比扭断更痛。

    他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门口控制系统那里，将它破解掉。

    但是穆棋没有离开，他想，也许这是一个光明正大接近段衍的好机会。

    所以，当段衍来找他，并给他送吃的时候，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写给他看：‘我母亲，是段家机械研发公司的一个科研人员，我一直在调查她的事情，然后就查到了你们，才会偷偷跟着你。’

    段衍用凌厉的眼神审视了他良久，但穆棋一点都不退缩，目光坚定异常的与他对视。

    “你以为我会信？”

    穆棋眼中露出悲伤神色：‘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要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害死我母亲的。’

    段衍再次想起这个青年那晚哭泣的惨样，想到当初的自己，还有凌九觎，攥紧了拳头：段子珩，看来我还是便宜你了。

    穆棋见他眼中的警惕少了不少，知道他已经开始相信自己那套说辞。

    但穆棋并不知道，他那晚那丢人的样子，才是段衍稍微放下戒心的原因。

    于是他继续道：‘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只想替我母亲报仇。’

    穆棋这是故意利用段衍的事情，想让他将心比心。就算说他卑鄙又怎样，总比这个家伙随意利用无辜灵魂要好多了。

    “那你叫什么，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段衍问道。

    ‘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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