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很想伸手抱抱他，伸手触及的却是虚幻，虚幻中一人的模样清晰起来，殷承安站在太极殿桃花树下静静看着他，许久，笑起来：“太傅，我在。”

    清风日暖，桃花飘飘，灼灼中年轻的帝王身影淡去，云纹宫城变成边陲小镇，顾南坐在医馆看外面的夕阳，夕阳尽头贺骁戈慢慢走来，眼眸里的坚定和沉稳从未淡去。

    他在顾南身边坐下，伸手覆在他的手上，顾南抬起头，身边的人微笑看着他，却不是贺骁戈的脸，而是被顾南念了许多年的人，孟玺。

    周围云雾大作，迷茫一片。

    云雾里，九张熟悉的脸慢慢清晰，不同模样不同气质的人站在顾南面前，或微笑或沉稳或肆意或冷冽。顾南用目光一一描摹他们的容颜，突然发现，无论是哪一个，看他时的目光从来都没有过差别。

    顾南怔怔站着，看着最前方身着紫衣的楼主缓步在他面前站定，眼眸低垂，周寅在他身后走上来，衣角相接的一刹那，与厉楼南融为一体。

    然后是萧景齐，君越泽，段鸿……不断有人上前来，面前人的容颜随着他们改变，到最后，变成顾南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容颜。

    孟玺。

    顾南猛地惊醒，后背衣服湿了一半。

    床头灯被打开，孟玺坐起来：“怎么，做噩梦了么？”

    “……不算噩梦。”顾南看着孟玺：“就是……刚才梦到了很多人，然后我看着他们慢慢合在一起，最后就变成了你的样子。”

    孟玺抽了纸巾为他擦干额头的汗，闻言笑了笑：“都是些怎么样的人呢？”

    “都是些……很好很优秀的人。”顾南低下头：“我也说不大清楚，就是很温暖很沉稳，无论怎样都觉得很安心的人……可能是我最近胡思乱想太多，才会做这样的梦。”

    身边的人沉默下去，一直没说话。

    顾南沉思很久才发现周围已经静了很久，抬起头刚想要说话，孟玺突然轻轻笑了。

    听到他的笑声，顾南抬起头，看到后者眉毛轻佻，声音低沉沙哑：“跟了我这么久，是想做什么？”

    厉楼南。

    顾南愣住了。

    孟玺的神情恢复柔和，语气清润，带了些隐约笑意：“小菊花，我是周寅，跟我走吧。”

    ——周寅。

    眼角戏谑，声音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小太监，你进宫多少年了？”

    ——萧景齐。

    神情冷冽，垂眸低低说一声：“别动。”

    ——君越泽。

    低头靠近顾南耳边，语气带着微不可闻的祈求：“阿南，同我在一起吧。”

    ——燕无归。

    “若是你跟我走，我愿与你魂魄相伴，将一切奉献给你。”

    ——段鸿。

    低下头与顾南额头相贴，声音低沉：“一切都会变得美丽，我会爱你。”

    ——应迟。

    “太傅，一辈子，我记着。”

    ——殷承安。

    “等过了中秋，我就同你一起回清河镇。”

    ——贺骁戈。

    孟玺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呆住的顾南，倾身上前在他额头吻了吻，笑起来。

    “原本想着让你自己发现，可我到底还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梦里受苦。”

    “一直都是我。”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和敛在桃花眼深处，风华灼灼，对顾南缓缓伸出手：“南南，欢迎回家。”

    看着面前白皙修长的手。

    顾南彻底傻了。

    ☆、第10章 .14

    床头灯的灯光昏暗，柔和了对面人的脸。

    将顾南呆滞的模样收入眼中，孟玺低声笑了笑，伸手探向顾南后面的床头置物架，片刻，顾南手中便多了一个物件。

    是一本日记。

    顾南低头看着稍稍有些泛黄的封面，许久，伸手翻开。

    [二零一一年十月初三，晴。]

    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棵很漂亮的树，在树下我看到一个抱着书的男孩儿，气质很温暖。

    很想靠近他。

    [十月初七，晴。]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不受控制去那个地方，但一直都没再遇到那个男孩儿，有些失望。

    [十月十五，阴。]

    还是没有遇见他，你在哪儿呢？

    [十月二十一，晴。]

    他可能不在这里，我决定在这个城市四处看看，希望还可以碰到你，我的男孩。

    [十一月初二，晴。]

    没有，哪里都没有。

    [十二月初三，晴。]

    时隔两月，我终于又见到了他，他站在那边笑得很温暖。

    我想我喜欢他。

    [十二月十八，小雪。]

    已经跟了男孩儿半个月，发现他喜欢温柔的笑，喜欢陶瓷风铃，喜欢各式各样的小甜点，真是美好的人，我更喜欢他了。

    [十二月二十九，雪。]

    发现男孩儿的家就住在这附近，很开心，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我想离他更近些。

    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

    最后一行字被加重笔迹，从笔划里顾南都能看出孟玺的决心，他愣了愣，抬头看孟玺一眼，后者看着他温柔的笑，眼睛里全是掩盖不住的情意。

    日记还没结束，翻开一页，又是新的篇章。

    [二零一二年，一月初三，晴。]

    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他每天都会路过的地方开了一家甜点店，店名想了很久才定下——[dawn]，意思是黎明，我想他一定会喜欢。

    [一月初五，晴。]

    在店里挂上了他喜欢的陶瓷风铃，做了许多漂亮的小点心，希望他可以快点注意到我的店，多看一眼也好。

    [一月初八，晴。]

    今天很欢喜，他终于看到了我的店，站在对面看了很久，但是没进来。

    [一月十三，阴。]

    为男孩做了一款蛋糕，取名叫[曙光]，我把他放在单独的位置，如果有一天他进来，我一定要把蛋糕放在他手心，然后用他喜欢的笑容看着他，对他说，‘你知道吗？你的我的曙光。’。

    [二月一日，晴。]

    我终于知道了男孩的名字，顾南。

    顾南顾南顾南顾南。

    [二月十九，雨。]

    他还是没进来。

    日记一页页翻过去，都是些温暖的日常，每一天他有他。

    顾南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外套，很好看。

    顾南今天手里拿了一本书，明天去书店看看。

    顾南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但怎么还不进来呢？

    顾南……

    ……

    一个人用最珍惜的心情把他的时间记在了日记上。

    心里就酸涩起来，顾南眼角微红，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更加清晰，被细心写下的字体映入眼睛，一笔一划，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二零一五年，一月初九，晴。]

    经常来店里的女孩子说顾南似乎是有些喜欢我的，无论真假，都很开心。

    [一月十四，晴。]

    午睡做梦，梦到顾南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笑得很好看……这么些年，我终于明白了嫉妒是怎样的心情。下午想了很多，如果再这样被动下去，我的男孩儿总有一天会牵起别人的手。

    不能再等了。

    [一月二十九，阴。]

    顾南是很美好的人，所以我想给他最温暖的告白。

    这一定要好好筹谋准备。

    [三月十七，晴。]

    想和他执手共赴余生的心情越发急切。

    [三月二十一，雨。]

    定下了告白的日子，十月初三，三年前我遇见了他，三年后我要把他变成我的。

    贸然告白太唐突，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出去先和他认识。

    [四月初六，晴。]

    顾南，等着我。

    ……

    [五月初二。]

    他在我怀里失去了呼吸，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的曙光没了。

    医生告诉我节哀顺变，但是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心疼到活不下去。

    我的男孩，我的顾南。

    我还没来及对他告白，还没看到他温柔笑着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还没把[曙光]送给他，还没能牵他的手。

    怎么就没了呢？

    [五月初七。]

    浑浑噩噩过了五天，碰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对我说他能帮顾南复活，只要我做一些事情。

    这很荒谬，但无论如何，我要试试。

    [五月初八。]

    一切准备就绪。

    我的男孩，我来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后面的事顾南比谁都清楚。

    眼睛已经被水光模糊，顾南没抬头，上前抱住了孟玺，头靠在他肩膀，眼下碰触的布料很快湿透。

    孟玺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无声安慰，但这让顾南心情更酸涩了几分，抱着孟玺眼泪怎么也收不住。

    暖黄的灯光缓缓照着，四周一片寂静，等到顾南情绪稍稍平静，孟玺才动作轻柔抬起顾南的头，拿纸巾为他拭去泪水，亲亲他发红的眼睛：“别难过，我在。”

    顾南没说话。

    孟玺神色更加柔软，伸手把他额角散落的发别到而后，一双桃花眼温柔看着他，许久，他轻轻笑了笑，便有熟悉的小调响在了顾南耳边。

    温柔沉稳，带着岁月沉淀的味道，走过风霜经过冷暖，到最后就是最欢喜的模样。

    小调声渐渐淡下去，是孟玺温柔的声音。

    “当初的龙族小调，其实还有一首没有给你听过，就是这首。”孟玺握住顾南的手，眼睛深处尽是温柔的光点：“这首小调，名为重逢。”

    “我的男孩儿，欢迎回家。”

    -----

    双向暗恋明了后，顾南和孟玺相处越发温暖，回眸相视就能从彼此眼眸中看到不加掩饰的情意。

    三日后，失踪已久的哈士奇也跑了回来，他回来的那天外面下了雨，顾南推门就看到门边蹲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看了许久才知道那是哟哈。

    这不能怪顾南，实在是哟哈这次回来，实在变得太苗条了。

    “你受了什么刺激这么玩命的减肥？”顾南拿着刷子给哈士奇刷毛，伸手戳一下皱起眉头：“都是骨头，肉呢？”

    哟哈抖抖耳朵：“这次去外面浪的太厉害，困到了沙漠里，能活着出来已经很幸运了。”

    说完，哈士奇突然皱皱鼻子：“你以前总是说我蠢胖砸，现在瘦了不好吗？”

    顾南挑剔看着他，十分恶毒：“但你瘦下来看起来比以前更加一言难尽了，不信你自己看。”

    面前的镜子里，哈士奇蹲在浴盆里，毛发被水沾湿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丑到不是一般的辣眼睛。

    哈士奇受到打击，不可置信的看了很久，最终颓靡趴下捂住眼睛嘤嘤嘤。

    嘴上很不客气的嘲讽哟哈，但看着皮包骨头的哈士奇，顾南其实比谁都心疼，每天让孟玺变着法给哟哈做好吃的，但似乎不大见效。

    这一趟外出似乎消耗了哟哈太多精力，哈士奇不像从前那样喜欢出门，整天窝在阳台懒洋洋趴着，顾南拖都拖不出去。

    这天又是如此，顾南无奈在哟哈身边坐下：“你真的不出去走走么？其实你不算丑，真的。”

    哟哈摇了摇尾巴，没回答顾南的问题，轻声开了口：“孟玺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一切明了，恭喜了，顾南南。”

    顾南笑着摸摸他的耳朵嗯一声，轻轻笑起来：“走到现在很不容易，还好我们还有机会能在一起。”

    “是很不容易。”哈士奇站起来在他身边蹲下，沉默一会儿，说：“顾南南，你可能还不知道，孟玺攻略世界，是要到每个世界结束后才想起来他现实的身份，然后到下个世界开始再封闭，一点点叠加……周而复始。”

    顾南愣了愣。

    “也就是说，他每个世界，都要经受一次当初他眼睁睁看着你在他面前死去时的痛苦。”

    “……”

    “男配世界第一个世界结束时，你得到的[记忆封闭]，其实原本是没有的。”哈士奇低声说：“是孟玺舍不得你受苦，所以自己把你的疼担了过去，换来了你的安平。”

    “还有上个世界，贺骁戈走的很早，是因为他要自己承受下一切，到这个世界先把你要经历的有磨难的事先但过去，只把温暖留给你。”

    “所以，是真的很不容易，顾南南。”

    这些是孟玺从来都没对顾南提过的事情。

    那该有多疼。

    他呆呆坐着，不久，孟玺来找他，看到他和哈士奇并排坐着发呆时笑起来：“这是怎么了？”

    顾南看他一眼，上前抱住他，低低问一句：“疼吗？”

    孟玺愣了愣，低头看哟哈，哈士奇缩在角落抖耳朵，十分心虚的模样。看他的样子孟玺也猜到了大概，眼眸柔软伸手揉揉顾南的发：“当初是疼的，但比起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些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不是么？”

    顾南没说话。

    孟玺就笑起来，朝着顾南伸过手去：“难过的都是过去，幸福才刚刚开始，我观今日是欢喜时候，这位如花似玉的小相公，可愿与我把臂同游，共赏风光？”

    一句话三分戏谑七分温柔，顾南被逗笑，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孟玺的手心。

    下一秒手被紧紧握住，孟玺唇角带着温暖的弧度，带着顾南走出门。

    外面清风和畅，树影温柔。

    正是人间好时光。

    ☆、第10章 .15

    时日渐缓，进入十一月。

    这年的雪下得很早，气温降下后没几天外面遍是一片银白，顾南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抱着暖手宝窝在沙发里，哈士奇蹲在他身边摇尾巴，还是那样瘦骨嶙峋的模样。

    他这次减肥很成功，这么久都没能反弹。

    顾南伸手摸摸他的耳朵：“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喝水都能胖三斤的，现在每天喂你那么多好吃的，怎么看起来比你刚回来的时候还瘦？”

    “这样我不是比较英俊吗？”哈士奇伸爪扒拉一下额前的毛：“是不是很好看？”

    “其实你以前的模样更好看。”顾南摸摸他的脊背，感觉到手下骨头的触感，有些心疼。

    哟哈嗯哼一声：“我当然什么样子都好看，不过……顾南南，你二百万积分够了吗？”

    他不说这个问题还好，说到这个，顾南就很奇怪：“还差一点，但是系统已经很久没提示过任务了，哟哈，是不是你又不靠谱了？”

    闻言，哟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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