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刺耳。joy强扯出一个微笑将泡好的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刘面前。就这么一个平常的动作，却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刘一伸手将刚泡好的茶杯扫到地上，杯中的开水洒了一半在床上。

    joy突然惊了一下，几滴开水溅在手背上。他无法继续装作无视他的怒气，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问到：“刘先生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刘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joy脸上的笑容。“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之前的你坦诚又实在，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全部挂在脸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狡诈虚伪？以为露出一样的笑容我就会喜欢你吗？不适合你的笑容只会让你显得更加丑陋。”

    joy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下，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只能是虚伪和狡诈，像个东施效颦的小丑一样显得更加丑陋。

    “不好意思，刘先生，让你觉得恶心了。”joy强忍住内心的悲伤和痛苦，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说完之后，他屏住呼吸，直直地瞪着双眼，他害怕眼睛一眨，泪水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只会让他显得更加丑陋。

    刘听了这句话，更加怒火中烧，将书桌上放着的书本和摆设一挥手全扫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巨响，起身将凳子往后一踢，重重甩上房门离去。

    joy眼中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唰唰往下掉。刚才刘走之前踢的那一下凳子磕到他的小腿上传来一阵疼痛，他跌坐在床上，捂着嘴，克制住不发出抽泣声。他将房间里的灯关掉，一个人在黑夜中躺在床上，抱着膝盖，等着内心的伤痛一点点散去。

    他好难过，心里很痛。这个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师父说的那句话，想要不受伤害，就必须放弃爱情。他没有坚定不移贯彻执行的勇气，就必须要承受爱情幻灭后的伤痛。伤痛是爱情的附属品，爱情的可怕之处在于不止有伤痛这一个附属品。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被各种负面情绪填得满满的，已经无法思考。

    羡慕、嫉妒、占有欲、控制欲、虚荣心、攀比心、自私、恶毒……joy从未想到这么多贬义词会同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切都只因为他爱上了刘承志。

    每次一想起沈弦那张温和的脸，他就嫉妒得要死，凭什么他能让刘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凭什么他的笑容就是清新可人，而他就是虚伪狡诈，令人作呕？如果沈弦消失了，刘是不是过段时间就会忘记他？那如果自己也消失了呢？刘是会转身忘掉他？还是会在心里永远给自己留一个角落？他不知道，可是内心深处却又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诱惑着他。

    ☆、选择

    接下来的一周，joy过得浑浑噩噩的。自从上次争吵之后，刘几乎没有再回家。他每天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doll时不时地在空地上追逐着奔跑小球。好不容易追到后一阵撕咬，球又滚了出去，它再兴奋地跑过去追逐，追到后一阵撕咬……一直一直这样循环着，就好像他的生命一样。

    joy看了一眼床边放着的三张照片，按照约定，很快就要收到第四张了。曾经妹妹是他活下去的动力，现在他却突然悲观的想着：要是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卑贱的哥哥，处境会更加尴尬吧。那个任务早就结束了，妹妹再也不是要挟他的筹码，她应该早就安全了，唯一可能对她生活造成危机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joy开始慢慢回忆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难忘的场景，他的什么就像一部电影一样在眼前一幕幕闪过。从最开始的黑白，到后来的彩色。自从遇到刘之后，他的世界开始有了颜色，他看书识字，集训考试，有师父，有朋友，有同事，看电影逛街买东西，抽烟喝酒玩手机，他才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哲学的终极问题一直萦绕在joy的脑海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joy？何飞？小玲的哥哥？刘的男宠？这些都只是他的一个身份，而不是他。

    他从哪里来？拍卖会？学校？中国？孤儿院？妈妈的肚子？所有人都有可能从上述的一个或多个地方来，他跟他们肯定完全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

    他咬到哪里去？离开这个世界吧。死亡会将每个人带走，但是带去哪里呢？他也不知道。

    一瞬间，他迷茫了。感觉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简直白活了。他记得在一本中国的书籍上看见过一句话：“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时没有太深的感悟，现在仔细一想，果然是这样。每个人出声的时候一个人光溜溜的来，死亡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光溜溜的走。原来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从起点走向终点，其实起点既是终点。我们永远在原地轮回。

    他突然感觉自己文采四溢，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他拿出一个本子和一直本，用极其不熟练的笔画在上面慢慢将所有想说的话通通写下来。一周的时间，他完成了一篇自传。他短短不到二十年的生命，全部浓缩在半个笔记本里面。放下笔，他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一周里，刘没有回来过，沈弦也只是安静地呆在自己房里，偶尔在花园里走一走。他站在窗前，看见沈弦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从对方的神情，他可以确定他根本不喜欢刘，他眼中的焦虑完全是因为心系另外一个人。

    他犹豫着，仿佛犹豫着，终于敲开了沈弦的房门。

    沈弦一开门，他一口气将话说出来，生怕自己会反悔。“我改变主意了，我会帮你离开的，你等我的消息。”自从昨天joy写完了他的自传后，卸下脸上的笑容，冷漠仿佛成了他的面具。

    “谢谢，你可以告诉你打算怎么做吗？我好提前做准备。”沈弦迫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身上有钱吗？”

    “钱和证件都有，只要能离开这个房子就没问题了。”

    “好的，我知道了。”joy说完就转身飞一般地离开了。

    他跑回房间将门关上，很久之后心情才平复下来。他不知道刚才怎么会有勇气说出那番话，心里确很肯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刘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回来了。joy心情变得烦躁，开始主动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发短信也不回。

    终于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joy拨通了刘的电话。

    “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把joy很多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刘先生今天晚上回来吗？”joy语气有些生硬地问。

    “不回。”

    “哦，那你哪天回来？”joy继续问。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刘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joy放下电话，忍不住开始猜测刘现在在哪里。刚才电话那头很安静，一点杂音都没有，他可能在办公室，或者在酒店……他这么多天没回家，是住哪里？跟谁在一起？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放开笔记本，开始阅读他刚写完的自传。从他记事开始，一直写到现在。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看完了，他读短短的一生就只需要半个小时。他感觉自传还差一个结尾，再次提起笔，写了下面这段话。

    一切尘埃落地，看似风平浪静，却又暗藏玄机。人生就是这样，无论波涛汹涌的壮阔场面，还是微风抚岸的细腻轻柔，都是个人的感觉而已。事件本身是没有善恶好恶的，它只是按照客观规律发生着。是因为我们有了情感，生活才如此丰富多彩，客观发生的事件才有了不同的意义。

    很多人形容生命是一条河，可是我认为生命就是一个圈。你不停地向前奔跑，想要走得更快更远，想逃离你的过去，你的出生。可是你没有意识到，你跑得越快，就越早回来起点。但是你不需要悲观，因为起点就是终点，终点也是起点。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从无处来，到无处去。我来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不要刻意去寻觅，道路永远都在你脚下，未曾远离。你可以选择继续前进或者掉头逃跑，不过结局都是一样。你永远有权力去选择，可是结果从不因你的选择而改变。因和果，总是在来的地方望着你，在去的地方盼着你，在你的脚下时刻陪伴着你。

    因为来的地方、去的地方、你现在呆的地方，实际都是一个地方，更确切的说是一条轨迹。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一样自然，你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却永远逃不开这条轨迹。

    从这个角度说，生、死和当下，实际上是别无二致的。喜怒哀乐，都是心在迷惑我们，让我们走不出名叫爱的幻觉。我知道永久消除痛苦的方法，放下爱就可以了。我伸手摸摸自己的心，问：你愿意放弃爱情吗？重回那个黑白的世界？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是心让我如此痛苦，我决定将选择权也留给心。我不愿意放弃，这是我的选择，我绝不后悔！

    joy轻轻合上笔记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橘黄色的信纸。他握着笔酝酿了很久，终于落笔写下最后一段话：

    刘先生：

    对不起，一直以来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曾说过永远不背叛你，可是这次我失言了。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他真的很优秀，就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来了之后，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了。你曾说过，他有着最干净的笑容，从那以后我也试着每天都面带微笑，可是我心里明白我的举动只是东施效颦，我永远不可能取代他。他来找过我，想让我帮他逃跑。我一开始拒绝了，因为我承诺过不背叛。可是最后邪恶的私心和嫉妒终于击败了我，最近的沉默让我明白，我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我妥协了，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我不想他拥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让我带着自己的罪恶下地狱吧。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能遇见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joy绝笔

    joy仔细将信纸折了两折，放在床头柜上，用妹妹的相框整齐地压住。他强迫似的将信纸的边角、相框的边角和床头柜的边角整整齐齐地重合在一起，就像是在举行告别仪式一般。

    他下楼到厨房里拿了一瓶植物油放在床底下。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也按照大小厚薄排列整齐，换了一床干净的床单被罩，将床铺理得一个皱褶都没有。

    他放好一缸洗澡水，钻进去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再将浴室所有用品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呆呆地坐在床边等黑夜降临。

    晚上十一点，房子里已经完全没了动静。joy重新放了一缸热热的洗澡水，将油倒在床上，油迹沿着地毯一直延伸到浴室门边。他满足的钻进浴缸，躺在热水里，用浴巾叠成一个靠枕，舒舒服服地降头靠在浴缸边，

    他轻吐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刮胡刀片，用力往左手手腕一划，鲜血汩汩地从手腕处涌出，滴在浴缸里，水很快被染成一片血红。大约两分钟后，他开始感觉到头晕，用右手点燃打火机，往卧室里一扔，鲜红的火苗瞬间蹿起，先是在地毯上虚弱地摇晃着，蔓延到床边后瞬间爬上床铺，燃烧成一片火海，浓浓的烟从窗口飘去，晚风灌了进来，火苗越烧越旺。恍恍惚惚中，他看见鲜红的火苗和血液混杂着灰色的浓烟交织在一起，仿佛他的黑白和彩色生活融合成一幅壮阔的图画，他的人生终于完整了。他满意地轻轻合上双眼。

    ☆、终点就是起点

    黑暗，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寂静，耳边真空一般的寂静，连气息都没有一丝波澜。空虚，空虚的最高境界是自身都湮没在其中，不仅是没有触觉，而是连感受触觉的身体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果有世界的尽头，大抵也是这副模样。

    双眼下意识地在黑暗中寻找光源，双手忍不住想要拼命抓紧什么，身体想要挣扎着扭曲成各种形状，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整个人就像漂浮在外太空一样虚幻。不过好在不需要思考，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一切都不再重要。大脑和身体可以停下来歇一歇，感觉真好。

    joy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没有太阳东升西落，没有月亮繁星光影交融，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这种静像冰一样透进他的内心，凉丝丝的，很宜人。

    一阵突如其来的光打破了这种虚空，书本上的宇宙大爆炸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光混合着重力突然向他袭来，他感觉自己在空中翻了一个圈，平躺在垫子上，就连眼皮都重新感受到重力而变得有些沉重。耳边传来滴-滴-滴-的声音，这个声音让他心里像猫爪一样，吵得他有些难受。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与之前的黑暗完全相反，入眼全是一片洁白，没有一丝杂色。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右手食指上套着一个黄色的塑料仪器，仪器另一端连接到一个方形的显示屏，滴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轻轻转头，窗户是个阴天。入冬后特有的阴沉，厚厚的云层让人有些压抑。床边插着一束新鲜的红玫瑰，娇艳的红与纯白素净的病房一点都不搭，却让joy有一种熟悉感。

    “你醒了？我马上通知家属。”旁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兴奋地说。

    家属？恐怕他自己都联系不上吧。joy在心里冷笑着，转过头，只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头戴护士帽的背影匆匆离去。

    joy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沙发、电视、冰箱、洗手间一应俱全。

    两分钟后，一名中年男医生走进病房，微笑着给他检查了一下眼睑和舌苔，检测了一下心率和血压。微笑着说：“你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你失血过多，这几天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这是我的朋友，出院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他。”

    医生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心理咨询师 johnwell。”

    joy接过名片，随手塞在枕头下面，连开口说句“谢谢”的兴致都没有，继续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自杀一定是一种心理疾病？毫无意义的继续赖在这个世界上，甚至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才是正常人？死亡不是所有人的归属吗？明明人人都会死，只是稍微加速一下这个过程，就被别人当做不正常？joy忍不住思考着，突然感觉头有点晕，他将思绪全部赶出脑海，沉沉睡去。

    他再次睁开眼睛，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他看了看窗外，眼神还没从窗口移开，就感觉到他的右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突然还用力握了一下。

    joy转头看见刘承志正坐在床边盯着他。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金框眼镜也掩盖不了他凹陷的眼眶和浓浓的黑眼圈，皮肤和显得有些粗糙而缺乏光泽。

    “你终于醒了。”刘开口到，声音又些沙哑。joy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手从他手掌里抽回。

    刘轻轻皱了下眉头，“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joy仍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在注视他，又好像直接透过他的身体望向更远处。

    刘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掌，有些焦虑地说：“joy，你怎么了？这么不说话？”刘继续看了joy几秒钟，起身按下呼唤铃。

    “医生，他是怎么了？不说话也没反应，是不是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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