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 第12节(2/3)
作品:《青空》
”
说好的舍不得打你呢?
事实上,赵荼黎和陈如瑾女士第一次见面并不是想象中的火花四溅或者剑拔弩张,他给沈谣挑完衣服,对方去开门,喊了声妈妈。陈如瑾走进来,先是抚平了沈谣肩线的一条褶皱,然后看见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笑了笑。
沈谣眉眼长得像她,赵荼黎没来由地想。
陈如瑾温柔地说:“这是荼黎吧?你好,我很喜欢《寒焰》。”
她说话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教养,又因为曾经在文工团做了多年的歌唱家气息平稳,让人一听就心生亲近,对赵荼黎和蔼中自有长辈的风度,相处之时十分舒服。
沈谣鼓起腮帮子问她:“您待会儿去看试映吗?”
陈如瑾道:“你想我去吗,题材特殊,我得顾忌你的感受,要是觉得尴尬就不去了。”沈谣松了口气,陈如瑾继续说:“等上映我偷偷去看。”
赵荼黎:“……”
沈谣:“那您还是偷偷看吧,让大哥请您,他答应了包场。”
陈如瑾说话算话,没去他们的试映会。介于见面会不算大型,沈钧不喜排场铺张,只做了个简单的提问环节,就直截了当地进入了观影。
他们这才第一次看了《春日绿闪》。
开篇便是一个办公室,章译言眼角有细纹,他书桌上相框里是两个少年。
在他的复杂表情里,回忆缓缓拉开帷幕。阳春三月的气候并非明媚,二十岁的章译言挽着一个女伴的手匆匆走过历史悠久的石子路。罗马街头,人们穿着鲜艳夸张,刚下过一场大雨,章译言的肩头还有些湿润。
他走过著名的许愿池,惊鸿一瞥。
随后在一个现代艺术的画展又见到许愿池畔的人,他正在注视一幅海上生明月的画作。都是中国人,漂泊异乡而且兴趣相投,顺理成章地相识。
童素明跟他提出当模特的要求时,他故作矜持地偷了香。童素明回家想了一夜,后知后觉地误读了什么,第二天再见面,竟主动地吻了他。章译言原本逗他好玩,这下却再也若无其事。
他们的暗恋压抑又愉快,藏在异国他乡,无人知晓。画画时情到深处,一夕缠绵,花的影子落到童素明肩膀上,他低低的喘息混了哭腔,全部淹没在急促的吻中。
“我不喜欢后悔。”
“缪斯,来,帮我看看这幅草稿。”
“绿色的光晕?”
“很罕见,看到的大概有好运气。”
“那……以后我们买一个古堡,这幅就挂在大厅里。”
陪着裱画、做设计图,罗马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而毕业总要来,他们回国后,章译言一帆风顺,童素明却始终抑郁不得志。
“我们谈个条件,你让译言好好地结婚生子,回归正常人生活,我送你去国外深造。”
“不用了,章夫人,我会离开,但不是因为你——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如此分别又是好几年,童素明功成名就地回来,在咖啡店被章译言叫住,他的眼神像是找回了丢失多年的珍宝。
急转直下的剧情,伴随压抑的配乐与音效,轻而易举地让观众沉浸在里头,鼻尖酸楚。互相伪装,再轻易地被揭穿了面具。
“我装不出,一看到那些素描……全是你,我没法告诉自己不爱了。之前是我咎由自取,装作不在乎伤了你,现在无论如何——给我个机会?”
“过段时间我要再去次意大利,那些画……”
深夜的床上,他拥抱章译言,对方披着一件衬衫,偏头吻他的太阳穴:“全都帮你找回来,相信我,等你回来。”
这就是最后的对话了。童素明在托斯卡纳走过他们当时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画了许多画。他这些年走过很多地方,孤身一人,他最终抵达了托斯卡尼的小镇,躺在葡萄架下,想他们的青春年少。
“现在是回国之前,去机场的车上,此前写过,‘章译言说他不爱后悔,我亦然。这许多年来,我始终注视着他一个人,迄今为止还欠一句爱他’。多希望不用面对现实。”
“妈,我做好决定了,这句‘我愿意’,我要留给他。”
章译言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等航班归来,却从电视上看到了空难无一生还的新闻。
悲伤却平静的旁白:“后来我见到他的遗物,大概是天随人愿,他永远不用再面对复杂的感情和错综的现实了。”
最终画面切回了办公室,这像是一场漫长的回忆。章译言的手指拂过相框里童素明年轻的脸庞,起身把相框扣在了桌上,走出房间。
他去了一个画展,四周雪白的墙上挂了朝霞、枯枝残叶和雪后的阿拉斯加,全出自同一人之手。章译言伫立在一副横向构图的油画前。
这幅画他看着童素明完成了草稿,却时隔九年才终于得见成品。
平静的海面,落日混合了千百种红色显得壮阔绝望,最顶上是一抹绿色闪光。明明是静态,却有稍纵即逝的美感。油画的右下角署名熟悉,标签上写了创作年份和画家,“童素明”三字后打了个括号,已故。
章译言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四周的人来了又走,没人打扰他。
“其实一直没有说过,我最喜欢的也是《绿闪》。”
戛然而止,赵荼黎觉得眼睛酸,他伸手一擦,竟然抹出了泪。他去看沈谣,对方的侧脸线条紧绷,整个人都是一种悲戚的难过。
他趁灯没亮的时候,去握住对方。沈谣立刻抓住他的手,扭过脸来,他眼圈通红,刚才床戏时他还害羞地捂耳朵,此时鼻音浓郁地问赵荼黎:“那什么,你有卫生纸吗?”
观影结束后许多小姑娘的眼妆都哭花了,沈钧花了大价钱和人情找来奥斯卡最佳配乐得主编曲,音乐从头至尾若即若离。
最悲情处的戏里一滴眼泪都没有,戏外人却听着小提琴的幽泣不可自拔。
那天沈谣终于承认这个他们付出了大半年去准备的电影是好作品。沈钧请他吃火锅,九宫格,赵荼黎心情好,连辣的东西也吃下去——虽然付出了拉好几天肚子的代价。
如此直到翘首以待的正式上映,那几天沈谣忐忑不安地蹲在他们同居的房子里等评价。题材特殊,他没法当做寒焰一样随波逐流。
好评中有零星的批评声音,票房却一路走高。虽然放映场次被限制,可上座率极高,这样的盛况对于一部感情有些小众化的影片来说着实难得。
沈诀从微信给他发了一堆票根,矜贵地点评:“哭戏很不错,但是有些地方还有进步空间,特别是后面,可能再过几年你去看,会想戳死自己。”
沈谣:“懂,就跟你现在看你的出道作一样。
沈诀:“……兔崽子。”
他承认自己的表演还有很多漏洞,尤其是重逢后的戏码不太收放自如。
那段时间,沈谣常常沉浸在剧本的故事中,竭力避免把自身当做童素明。其实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镇定自若,他容易过度的代入,总觉得在故事是自己的,情不自禁地想象以后生离死别。他有短暂的情绪失控,整夜的做恶梦,以为身在空难现场,没有眼泪,半夜醒来时还好身边躺着赵荼黎。
这人呼吸平稳,偶尔夹杂两句梦呓和轻微的鼾声,手臂抱住他的腰,悄无声息的提醒他故事中的情节并不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
难以名状的心酸和痛楚,现在看来都很值得。
豆x评分上了8,诟病的地方也有,说他们矫情地扭曲事实。沈钧如同没看见似的,把接下来的工作都扔给烁天这个冤大头发行方,他问沈谣:“一起去玩?”
沈谣:“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他关于沈钧恋爱的猜测在沈诀那里得到证实:“好像是个女作家,在巴黎一见钟情。”
对此沈谣长吁短叹:“他还说要当一辈子钻石王老五呢。”
赵荼黎鄙视他:“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赚大钱,娶个腰细腿长的媳妇儿,生个大眼睛的小萝莉。”说罢他扫了沈谣两眼,挑剔道:“腰细腿长勉强够格,就是生不了小孩,算了,我将就要吧。”
沈谣瞪他:“死萝莉控。”
赵荼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倒是梳个双马尾满足下我啊。”
口头掐架,却还是黏在一起窝在沙发上分吃橘子。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虽算不上,也自得其乐地圈禁在了二人世界。
戏里都是惨烈的天人永隔,沈谣翻了翻凄惨的影评,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命犯太岁啊,每次拍戏都没个好结局。”
赵荼黎把最后一瓣橘子塞给他,柔声道:“因为坏结局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把电影写了
嗯尝试着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估计看到这里的你也忘记了剧情(不。
☆、年关
题材特殊引来的干涉并没有因为摘取了金麒麟奖就有所减轻,在票房持续走高的第三个星期一开始,《春日绿闪》被紧急喊停,陆续地撤下了院线。
投资全部收了回来,发行方最后赚了一笔不多不少,已经比想象中的好很多。沈钧拿了钱人间失踪,说要好好放松下。网友们枪口一致地骂起了某总局,说性解放多年还在搞取向歧视,获奖影片在国内被禁了,简直是社会的倒退。
赵荼黎到不觉得很意外,他咬着一颗苹果说:“这不是很正常嘛,自古以来有几部海外获奖片被恩准公映。这个普及度我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沈谣不知道在看什么,捧着平板表情严肃,眉间拧出一道小褶皱。赵荼黎只当他又在看什么舔屏向快剪,或者乱七八糟的小黄短片——《绿闪》里那两场欲盖弥彰的床戏,给饭圈无数剪刀手提供了现成的素材。
过了会儿,沈谣趴到他腿上,献宝似的举起平板:“这个剪的好棒啊。”
他为了表示自己听见了,吝啬地把目光从毕业论文上移开,象征性地扫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熟悉的标题和投稿时间……
赵荼黎目不忍视地移开,旁边沈谣还在碎碎念:“up主绝对是学过的,虽然没有江久那么专业吧,但是绝对也……你看看这些专场和卡节奏,四部影片剪在一起,年代都不一样居然还能有这么完整的故事性。”
他最后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是个大手。”
赵荼黎权当他在夸奖自己了,被迫陪沈谣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弹幕飞过去一排又一排的文艺感言,赵荼黎看完,只觉得全身都被大卡车碾了一遍。
这种费力不讨巧还有可能曝光身份的事,他再也不干了。
《绿闪》拍完,可生活却像是上了一个新台阶,四周的人都在飞速变化。
江久和殷牧垣还没正式同居,他们俩都有工作。他不要殷牧垣帮忙打通关节,在工作室当了一年半的摄影师后,拍图风格和理念很对某本时尚杂志新上任的艺术总监的胃口,所以辞了现在的工作,准备开年就跳槽。
沈钧完成了大工程,和女友在阿根廷大瀑布边住了一段日子,每天变着花样在朋友圈晒恩爱,唯恐亲戚朋友们不知道他终于尝到了爱情的甜头。跨年时映着异国他乡的烟花,他向那作家求了婚。
而沈诀,依然与富二代不咸不淡地处着,没说在一起,可到底比旁人亲密些。他的新电影席卷了全球票房,人气在国内几乎达到了出道以来的巅峰。
难得没有人作妖,日子过得让人厌倦平稳的时候,农历新年即将到来。
赵荼黎终于恋恋不舍地和沈谣告别。一年前他们合作了《寒焰》,从室友变好友,分开时并未有任何波澜,回家后分别接到了通知,沉浸在即将饰演情侣的各怀鬼胎里。
这一年他临走前把沈谣死死地按在怀里,吻顺着眉骨烙在眼皮、鼻梁,最后落在了那两片薄唇上。他仿佛叹息:“真舍不得你。”
沈谣回抱他,在玄关处递过去一条自己的围巾:“见围巾如晤吧,注意身体。”
回家那天,沈诀接的他。时隔近三年,他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年少荒唐,只是到底不敢再太过亲近,他不问沈诀到底拎不拎得清,这个答案没那么重要。
“我想跟妈妈出柜。”沈谣坐在副驾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要我在旁边拦着吗?”
他看了沈诀一眼,仿佛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最终摇头道:“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把你卷进来。再说以前……是吧。”
沈诀坦然道:“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车窗外是千篇一律的干枯稻田,冬天覆盖上塑料大棚,高速公路的绿化带把尽头的铅灰苍穹的切割成两条长长的布片。沈谣塞着耳机,留了一边听沈诀说话,他们之间很少有语言为主的交流,沈诀好似一夜想通,把他当大人看了。
沈谣忍不住问:“你和那个……”
“他叫谢安闲。”沈诀知道他想问什么,索性一股脑儿全说了,“美国认识的,他那会儿念硕士,现在毕业了。如你所见,就是个没屁用的富二代,学商科的,现在靠家里的关系在做电影投资。”
沈谣一点都不关心“小谢哥哥”是做什么的,他直奔主题道:“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在沈谣心中一点都不难回答,他向来认为答案是泾渭分明的两个极端,喜欢,或者不,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沈诀却沉默了。
他开车时眼皮半搭,看上去有些疲倦。沈谣试探道:“要不你停在旁边,换我来开吧。现在我开车还可以……”
“大概能算喜欢。”沈诀突兀地说,他没精神似的眼睛蓦然亮了亮,随后挑起了一个吝啬的笑来,“是挺喜欢的。”
沈谣和谢安闲只有一面之缘,接不上茬,索性“唔”了一声,算搭了他哥的腔。
他从不自作多情,也对沈诀足够了解。他们在这点上近乎默契的相似,桥归桥路归路,前事再不追究,所有的关系都断干净才开始下一段。
“想什么?”沈诀问他。
沈谣低着头,很愉快地答:“你一说他,我就很想荼黎。”
航班是黄昏时分抵达的,因此再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点。沈司令是军人作息,从不等他们吃饭,回家时沈司令出门锻炼去了,只有陈如瑾在。
“妈,我们回来了。”沈诀帮沈谣提着行李箱,他从孩子的年纪起,便和陈如瑾相处多年,这声“妈”早已炉火纯青,没有一丝罅隙。
陈如瑾在泡茶,夜间不宜再饮绿茶,她便选的滇红。含笑让他们去洗洗,因过年时家中佣人放假,陈如瑾亲自下厨给两兄弟做了饭。她的手艺好,做的东西不是川菜的风味,清淡可口,晚上吃反倒养胃。
沈谣喜欢喝粥,一口气喝了两碗,他很久不回家时仿佛不懂什么叫细嚼慢咽似的,总是吃得像饿了好几天。豪气干云地一抹嘴,把空碗推到旁边,又伸手拿了盘子里的一个虾球放进嘴里,起身走人。
“我吃饱了,妈,大哥,你们慢慢吃。”
陈如瑾笑吟吟地给沈诀夹了个芦笋:“你们俩好像关系变好了?似乎很久没听他叫你大哥了吧,我就说,亲兄弟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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