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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第59节(1/3)

作品:《提剑出燕京

    当李蒙抱赵洛懿起来,他现在可以轻而易举把赵洛懿抱起来,不止因为李蒙力气长了不少,更因为赵洛懿现在骨瘦如柴。

    把人放到床上,赵洛懿也还没醒,李蒙眉峰不由自主紧紧蹙起,扯过棉被来,将赵洛懿包住,他头埋在男人的脖子里,久久才抬起头,眨了眨隐含泪光的眼,强抑住鼻腔里酸楚的滋味。

    扑棱棱的声音落到院子里,李蒙忙出去,信鹞在雪地里急促朝前冲出两步,被人抓在手里犹自叫个不停,小小的脑袋转来转去。

    摘下装信的竹筒,李蒙丢开信鹞,鸟不及掉落在地就展翅飞入长空。

    信纸在李蒙手指间抖颤,他猛然将纸揉皱,鼻翼急促翕张,遥遥望向天际,放出去的鸟没有回头的道理,早已飞得没影。

    房中,赵洛懿已经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睡得嘴巴微张。  李蒙的眉毛痛苦地皱着,半晌才强行舒展开,手指在赵洛懿侧颌上轻轻刮擦,温热的触感让他有点想哭。

    除夕那天吃饭之前,李蒙给赵洛懿收拾整齐,硬是塞了个手炉在赵洛懿手里。

    赵洛懿嘴唇动了动。

    李蒙期盼地看着他,良久,赵洛懿没说话,李蒙失望地转过身去,翻找赵洛懿要戴的玉,给他挂在腰间。这人一弱质起来,让李蒙锦衣裘皮地打扮起来,说是官家的老爷也没人不信。刮了面就成了少爷。

    等到下人来催请去正堂,李蒙终于忍不住抓住赵洛懿的手指。

    赵洛懿眉毛疑惑地上扬。

    “师父。”他嗓子直发哑,不和赵洛懿说话,他也不太同旁人说话,久了没怎么说话,声音也干涩起来。

    “嗯。”赵洛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李蒙心酸难耐,不满地嘀咕:“怎么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找我说话了。”

    “难不成为师还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赵洛懿斜乜李蒙。

    “师父。”好像除了这一句,李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洛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走罢,别叫大家久等。”

    李蒙眼圈登时一热,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勾着赵洛懿的指头,俩人的手一摇一摇地往正堂去。

    每年除夕是十方楼里最热闹的时候,从十二月中旬,分散在各地的杀手们就陆陆续续往楼里赶,惯例是从十一月下旬就不再接任何委托。

    连日来李蒙都待在赵洛懿的偏院,要不然就是去练武场,没什么感觉。等见到满堂吆五喝六的人,这才发现人是真的多。

    今年赶回来过年的有接近二百人,是李蒙来十方楼后,人最多的一次。穿红着绿的小孩在堂子里嬉戏打闹,叫也叫不住,几次撞到李蒙身上,爬起来立刻又跑掉。李蒙只好一只手臂拦在赵洛懿身前,一面提醒:“仔细撞了我师父!”

    谁管你师父是谁呀!

    李蒙不得已,只得又叫:“仔细撞了楼主!”

    这下小孩子们纷纷好奇地看过来,都有点怯。饕餮与梼杌一道从人群里走来,饕餮笑道:“今日差点认不出师弟来。”

    赵洛懿没话跟他说。

    饕餮也不觉尴尬,亲自引着二人上座。李蒙还是头一次坐在主位上,他和曲临寒,分左右坐在赵洛懿的身边,曲临寒穿了一身簇新的青色冬袍,绿得跟新葱似的让人眼前一亮。从上座往下看,乌压压的都是人,人多,声音便嘈杂,热闹,喜气洋洋。

    从前李蒙不苟言笑的尚书父亲,过年时神情也要和缓不少。

    席间李蒙不让赵洛懿饮酒,现在赵洛懿是楼主,那些个天南海北赶回来一年就盯着这一顿的弟兄,都指着过年来敬一杯酒,讨一个封。新换的账房先生比柴老年纪轻一大半,看着也才三十来岁。

    但过年的酒,也不能不喝,于是李蒙和曲临寒给赵洛懿挡酒。

    “收两个徒弟就是好。”饕餮喝得颧骨绯红。

    梼杌认同地点头,“咱们师兄弟,就不彼此为难了,别人的酒可以不喝,这一杯得意思意思。”

    李蒙还没来得及阻拦,赵洛懿已一仰脖子把酒喝干。

    饕餮抚掌大笑:“过年嘛,师侄也莫要太严肃了,放心,有你的份。”

    李蒙在乎的哪是这个,曲临寒也被叫住喝了一杯。

    守岁就在正堂里,瓜子花生糖,热菜撤去,数百个冷盘摆上桌。十方楼里的桌椅板凳都挪到正堂来,正堂坐不下的,带孩子的,一直坐到院子里去。

    恰逢天公作美,天清气朗,不曾下雪。虽然冷,但人与人偎成一个一个小圈,挤着却也暖和起来。

    赵洛懿每晚吃了就要睡觉,眼看上下眼皮都要黏到一处去,还强打着精神。

    李蒙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手下不停,剥了不少瓜子仁,花生也剥出来,搓去红衣,一旦赵洛懿醒来,嘴边就有吃食,往往吃在嘴里还没下肚,又半闭着眼睛睡去。

    这么醒醒睡睡守到三更天,李蒙背赵洛懿回房,耳蜗里都是赵洛懿呼出来的气,温热潮润。

    谁知道之前睡得像头猪的赵洛懿,一沾床竟然醒转过来,等李蒙上床来,抱着就有点不安分。

    李蒙被他逗得满身热汗,连单衣都脱了,把人按在怀里,警告道:“孙先生说了要清心寡欲,不让……”话没说完,李蒙脖子朝上一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俱是空白。

    被赵洛懿拱得隆起的被面上,李蒙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他简直无话可说,吐息滚烫地叫两声“师父”,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翌日是初一,整个瑞州府过年时俱是懒洋洋,十方楼里的弟兄也要待到二月才出发。李蒙不得不顶着两个乌青眼圈,一脸睡眠不足的样起来练武。

    吃过午饭,安巴拉下场与李蒙对阵,十招以内,手中剑就被李蒙挑飞出去。

    “……”安巴拉抱头蹲在地上。

    李蒙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把安巴拉拽起来,不悦道:“正经的,别同我开玩笑,没几天要比武了,你给我认真点,这时候还让我做什么?到时候下了场子没人让着我。”

    安巴拉崩溃大叫:“老子还想让你,老子还想叫你让让我呢!”他心有戚戚地回头看了一眼巴拉,巴拉根本没理他,跟一个两岁的小孩坐在地上,两个娃开裆裤对开裆裤,脚在地上胡乱画。

    正好楼里人多,李蒙便把那些在旁边观战跃跃欲试的人都叫来,一个一个打过,把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地撂倒在地,楼里人看李蒙的眼神才从轻蔑转而成了畏惧。

    好在梼杌和饕餮都没输,才稍微找回些场子。

    和饕餮对完招已是傍晚,车轮战耗尽李蒙浑身的力气,他小腿肚子一直在打颤,饕餮把他一脚踹翻时,手中无妄剑仍未脱手,但当落到地上,李蒙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饕餮。”梼杌的声音听在李蒙的耳朵里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蒙眼睛一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听见有人叫名字,睁开眼看,长长出了一口气:“师兄。”

    曲临寒把李蒙拉起来,另一只手里拿着剑鞘。

    李蒙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曲临寒索性蹲在他面前:“上来。”

    曲临寒背着李蒙去洗了澡,李蒙累得说话的劲都没有,想起来没看见赵洛懿,这才问起。

    “早伺候睡下了,吃了晚饭睡的,药也吃了。”曲临寒两腿分开,坐在李蒙身后,给他擦头发,兴高采烈地说:“今儿你算扬眉吐气了,十方楼里再也没人敢小看咱们。”

    李蒙疲惫地垂着头,看不出一点高兴劲。

    “累了?”曲临寒问。

    “嗯,还饿。”

    “你等着,给你留了烧鹅。”曲临寒跳下地去。李蒙饿得久,狼吞虎咽一番肚子又有点痛,放缓速度,吃完月亮都升上了梢头。他瘫在一把躺椅上,曲临寒收拾碗筷进去时的姿势,等曲临寒收完了,还是一条腿垂在地上。

    曲临寒走过,踹他垂在下方的那只脚:“回屋睡去。”

    李蒙很久才迟钝地转过眼珠来看他,脸朝前伸:“我脸上那两块淤青还在不在?”

    “你当是画的啊,当然在,总也要好几天才能消。”曲临寒道,“怎么,怕师父问?比武哪有不受点伤的,少说今儿也和三十个人车轮战,你才挂了这么点彩,厉害啊!”

    “算了,我去你那里睡。”说着李蒙站起身。

    “也成,这么晚了,别去吵师父,先说好,你可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一句话说得李蒙脚底转了方向,二话不说回屋去和赵洛懿睡了,大不了不点灯,反正也看不见。

    曲临寒在院子里嚷嚷了两句,似乎怕吵醒他师父,才闭了嘴。

    李蒙摸到床上去,把赵洛懿牢牢抱在怀里。

    赵洛懿动了动,想翻过身来,被李蒙手臂箍住,一时难以动弹。

    “睡了。”

    听见这话,本就困得不行的赵洛懿不动了。

    这话对李蒙而言再熟悉不过,赵洛懿跑江湖习惯了,一点动静都能醒,往常只要赵洛懿说睡了,他就能安心地睡觉,不必担心有危险。

    以后要换过来了。

    李蒙心里想着,摸到赵洛懿交叠在身前的手,把那微凉的手握得热了,精神才彻底放松地睡过去。

    ☆、一七五

    第二天早晨,李蒙怀里跟抱着个冰疙瘩似的,一下就把他吓醒了。怀里的人紧闭双眼,睡得很沉,嘴唇一片灰白颜色,李蒙心里一跳,满背的冷汗,摸赵洛懿的手臂,顺着肩头,按到他的颈动脉。

    敲门声响。

    外面曲临寒在叫:“师弟,怎么还没起来,师父该吃药了,昨日是累了些,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也该睡醒了,我进来了啊。”

    曲临寒推门而入。

    “咚”的一声,他进门就看见李蒙坐在地上,猛然爬起来,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扑到榻上去。

    “师弟,怎么了?”曲临寒这才意识到不对。

    李蒙听而不闻,手去探赵洛懿的鼻息,他整个呼吸都滞住,眼睛赤红,就在那一刻里,一双眼全拉满血丝。

    “师父……”李蒙上下嘴皮打架,牙齿咬破了嘴皮,口腔中尽是血腥味。他翻身坐到赵洛懿身上,两手交叠按在他的胸口,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手上,按了十数下,身下人毫无反应。

    “我去叫大师伯和三师叔,师弟,你别着急,你看着点师父。”曲临寒在门上狠狠绊了一跤,爬起来顾不得手流血,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李蒙则什么也没听见,他扶起赵洛懿,令他做好,他的手一直发抖,脑中空空。

    应该以内力,灌注他周身要穴。李蒙模模糊糊地想,赵洛懿被他推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抵住他的背心,李蒙身上一股内劲四处游走,耗了大半天功夫,等凝聚于掌中,一声断喝响起。

    “李蒙,先不要动!”

    李蒙茫然地看过去。

    安巴拉神色剧变,一把拽起李蒙,让旁边骧贤把人扶着,他扳起赵洛懿的脸仔细观察,倒出一只蛊虫,果断拔刀划开赵洛懿的手腕,血流出的同时,蛊虫从伤口爬进去。

    “这是什么?你用什么咬他……”

    骧贤根本拉不住李蒙,被一掌推出去。

    安巴拉满头冷汗,低吼道:“你想他活命就别吵!”

    李蒙愣了片刻,站住脚,骧贤爬起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拽紧李蒙,苍白着脸说:“不要急,安巴拉是南湄人,蛊毒他会治。”

    李蒙这才回神。即便是梼杌看了赵洛懿也什么都不懂,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安巴拉,他抿了抿嘴唇,紧张得咬破了嘴皮,牢牢地盯紧赵洛懿,蛊虫从他手腕伤口爬进去,那里鼓起一个疙瘩,疙瘩在皮肤上凸起以后,朝赵洛懿脖子上移动。

    “药!”安巴拉伸手,骧贤拔出瓶塞,一些绿色的药粉抖落在安巴拉的手掌里,安巴拉手捏开赵洛懿的嘴,把药粉抖在他嘴里,又道:“水。”

    杯子被李蒙碰得叮当作响,安巴拉头也不抬,水递来他就把杯子放到赵洛懿嘴边,喂他喝下。绿色的水渍从赵洛懿嘴边流下,安巴拉眉毛一皱,犯难地闭上眼,眼睛忽然又睁开,再次问骧贤要药粉,这次他先沾了点水在赵洛懿人中处。

    药粉气味很刺激。

    肉疙瘩绕着赵洛懿的脖子转了一圈,向他的脑后冲去。

    “蛊虫……”李蒙的话声戛然而止。

    安巴拉直接以刀尖挑开赵洛懿脑后鼓鼓当当,快有半个核桃那么大的凸起,一股血喷溅而出。安巴拉快速将药粉抖在伤口上,用红布包好,又喂赵洛懿吃下一些药粉。

    所有人听见一声清晰的猛吸气。

    李蒙腿一软,一旁骧贤眼疾手快扶住他,让他坐到桌边凳子上去。

    梼杌与饕餮这才匆匆赶到,正好安巴拉让出一人的位子,梼杌坐到床边,神色不定地去摸赵洛懿的脉,片刻后,神色凝重地站起身,防备地问安巴拉:“你做了什么?”

    “老子救了他的命!”安巴拉不满梼杌的态度,忍不住吼道。

    梼杌嘴唇紧绷,沉默地坐到桌边,写了一张方子,叫人去煎。

    “你那个药不能吃。”安巴拉说。

    “我才是大夫。”梼杌冷冷道,朝李蒙说,“先吃两剂,看看反应。”

    “说了不能吃,把这个药粉,外敷内服并用,而且他现在泄了毒,过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失血过多,方才气都没了,十二个时辰才会醒。”梼杌冷静地表明了态度。

    李蒙又不说话。

    最后只得听饕餮的:“等等看,要是半个时辰后没醒,就用你三师叔开的方子。”

    “你们先出去。”李蒙嗓子发哑,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眼。

    这次众人没吵,都听李蒙的退出门外,安巴拉最后一个出去,走之前再次叮嘱李蒙用药。李蒙把药瓶子攥在手里,没有出声。他关上门,两条腿都软了,跪坐在地,浑身发冷,两手抖个不停,指尖仿佛还残存着赵洛懿身上死人皮肤一般凉凉软软的触感。

    没过多久,李蒙连水都还没想起来喝一杯,怀里的人就动了。

    “什么时辰了。”赵洛懿什么都不知道,看见李蒙嘴唇抖了抖,刚牵起嘴角,还没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就被李蒙紧扣在怀里,他抱得太紧,勒得赵洛懿肋骨一阵阵生疼,赵洛懿一手在后脑靠近脖子的地方摸了摸,才开始觉得疼。

    “没事,蛊毒发作了一次。”李蒙放开赵洛懿,小心揭开安巴拉贴在他伤处的红布,他叫了一声,等在门外的人全都涌入房间里。

    安巴拉洋洋得意地朝梼杌示威:“看见没,让你治就死硬了。”

    梼杌抿了抿嘴皮,冷哼一声,上前来问赵洛懿有什么感觉。

    “伤口有点痛,没什么。”转而对李蒙说:“会包吗?不会让你师叔来。”

    李蒙看了梼杌一眼,让出位置。

    给赵洛懿上完药,李蒙喂他吃了饭,又照安巴拉的吩咐,让他又吃了些药粉,李蒙一手扶着赵洛懿的背,另一手拿着湿布,给赵洛懿擦脖子和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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