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策_第2章(1/2)
作品:《太子策》
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带着些许纵容的意味,并不阻止;去也总隔着些许的距离,不曾有过怎样的热情。
以至于方才那一笑,竟给了自己几分冰雪消融的惊艳之感。
杨广唇角微微上挑,将那笑咂摸回味了好些时候,才举步跟了上去。
*****
今日可称得上是个好日子。
虽是冬日,然而暖阳迟迟,高悬在头顶,去也照得周身一派暖意融融。
大兴城选址并不太远,只须得半日马程便可到达,二人随身带了几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古道平野上。
并辔而行,杨广转头看了看旁边一身厚重貂裘,面上却一滴汗也没有的人,几次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杨勇裹着貂裘,端然坐在马上,如参禅入定一般岿然不动,一言不发。若非双目还在看着前方,倒兴许让人怀疑是否已然睡了过去。
一路上便是这般走着,除却足下哒哒的马蹄声外,无人开口说一句话。
杨勇乐于这样的宁静,而杨广显然不是。
好在此时,天际传来阵阵啼叫声,却是一行孤雁当空而过。
“大哥!”杨广双目一亮,当即用马鞭指了指,对杨勇道,“不如你我比试比试?”
“怎么比?”杨勇抬眸望了望,却被这杨广刺得眯了眼眸。
杨广略一思忖,道:“你我各自放箭三支,射下大雁多者为胜?”
“胜者如何?”杨勇口中问着,却已然看向身后带着背着箭筒的侍从。
“这个……”杨广会了意,便也不好生作答,只笑道,“且比了再说罢,否则这大雁可就飞走了!”便扬声吩咐身后两个侍卫奉上箭筒。
二人各自接过。
抽箭,放箭,如是三番。待杨勇放下长弓时,却见杨广竟是动也未动,单是笑着看向自己。
他皱了眉,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杨广听闻大雁的凄厉的嘶鸣自头顶传来,明白杨勇这是射中了。他咧嘴一笑,手中却是迅捷如神,眨眼功夫,便已然从箭筒中取了三支箭。
拉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三箭齐发,一气呵成,顷刻间,便换得几声新的嘶鸣声。
与此同时,杨广人已然策马如飞,朝大雁掉落的地方奔去。
及至回来时,一只手中已然多了些东西。
杨勇将手拢进大氅中,看着他从远处飞驰而来,带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气息,心中略略翻腾起些许的感慨来。
今生,他注定已无年少。而此刻这样的平静安和,纵然一瞬让他觉得美好到不忍破坏,却……终究是要支离破碎的。
到了近前,杨广一手提住马缰,一手将几只大雁扔在了地上,却没有说话。
随从们也围了上来,却见地面上躺着的,只有四只大雁。
二人各自的箭是有标记的,故而杨广的随从有人一眼便从四只大雁中,找到了插|着晋王府箭簇的三只,当即喜道:“三箭齐发却一无所失,晋王当真武艺超群!”
然而杨广垂眼看着地面,唇角微微挑起,面上却并无真正的笑意。
众人觉得狐疑,下一刻,却见他猛然拔剑将剩下的一支大雁挑了起来。方才被压在肚子内侧的箭簇便漏了出来。
三支,贯|穿了同一只大雁。
“大哥,”他抬眼看向杨勇,似笑非笑道,“弟弟输了。”
若论骑射,二人自幼习武,应是不相上下的。甚至向来在兄弟中更为杰出的自己,还要高上大哥一筹。
而他一发射三雁,较之杨勇三箭射一雁,炫博之意便显得太过了。对方并非没有射落三只大雁的能力,只是有意让着自己罢了。
不可否认自己在心智气度上略输一筹,却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
而杨勇却并无所谓地笑了笑,只道:“比也比过了,时候不早了,走罢。”说罢已然策马当先而行。
他自信这一箭三雁的暗示,以杨广之聪敏,不会不知――时机未到,他会选择忍让;然而若当真较量,却也未必会再输给对方。
至于其他的,点到为止便足够了。
*****
大兴城外,宇文恺和高g早已带着人马守在一端。
见了杨氏兄弟二人,匆忙打马上前,行了礼节。宇文恺略有讶异地看向杨勇,道:“不想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
杨勇颔首,笑道:“虽不懂城建之术,倒也希望能来此略尽绵薄之力。”
余下二人大抵也能猜出几分太子来意,便没有多言。
四人寒暄一阵,并辔入城。
虽说是“尽绵薄之力”,实则对于太子,自然是无人敢使唤的。
头几日里,宇文恺和高g二人便照例在房中研究着最初的宫城图纸。杨勇起初并不太明白,然而白日耳濡目染,加之夜间翻阅了些许相关书籍,倒也慢慢明白了几分。至于杨广,每日亦是一副好学模样,问这问那,却似乎也知之甚多。
半月之后,城中又落雪。
天一凉,杨勇便觉出了不适,四肢百骸仿若冰封了一般,寒凉彻骨。尤其此刻居住的还是大兴城旧的官邸,一切条件,自然是无法同宫内相比的。
入了夜,将貂裘大氅紧紧地裹了一身,杨勇照例在房中翻书,顺便思量着近日在周遭的所见所闻。
虽说大隋替周乃是和平易主,然而在地方各处却并非如朝堂中这般风平浪静。大兴城距皇城不远,其内住的富庶商贾和官家门阀不在少数,这些人过去同周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
隋朝初建,诸事未定,他们虽有怨言,却只在望风而动中。而这些人若是未能加以好生安抚,于大隋着日后的新都城而言,自然是个不容小觑的隐患。
故而这批人,是定要想法子收服的。
正冥思之际,忽听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杨勇循声望去,不知这三更半夜,还会有何人来访。
而门外却传来一个沉稳的身音:“太子殿下,臣宇文恺。”
微微有些出乎意料,杨勇起了身,走到门边打开。
宇文恺长身孑然而立,肩头落满了星辉月色,以及点点零星的碎雪。见了杨勇,微微一笑道:“见殿下深夜还不曾就寝,便冒昧前来叨扰。”
若是单看面貌,很难想见面前这人乃是出身武将功臣世家,甚至做过大将军。宇文恺年近而立,生的气度宏雅,笑容温和。举手投足间暗含着文人的雅温文,亦不乏武将的豪逸风度。
“无妨。”杨勇倒也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了屋,待到各自坐下,也不各自寒暄,只开门见山道,“却不知宇文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宇文恺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大兴城修建的图纸,臣已然绘制完毕,便想着拿来先请殿下过目。”
杨勇不动声色地接过,心内却不免暗生狐疑。纵然自己太子之身,先行过目本属平常,然而他选在今夜这无人之际,而非白日里同众人一同观瞻。其中是否别有深意,便怨不得杨勇多想几分了。
将图纸展开在桌案上,杨勇举着烛台俯下|身,将大体情形看了看,回身笑道:“宇文大人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实在教人心生敬佩。”
“臣不敢。”宇文恺笑笑,目光却是落在那图纸上的某一处,神情分明是欲言又止。
杨勇看在眼中,顿了顿,问道:“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宇文恺收回目光,同他对视,眼眸中渐渐盛满温润的笑意。他的眉眼清浅,仿佛一望而见底,这同自幼便眸光深邃,无法窥测的杨广,当真是大相径庭。
思绪略略分神了一刻,便听宇文恺叹了口气,道:“这图纸看着虽好,实则……却有个问题。”
杨勇敛眉道:“是何问题?”
宇文恺缓步走上前,抬手在图纸一处画了个圈,末了落在一处,道:“按照初定之地,整个皇城所占之地,则必将经过几处坟地。”
他话只说了一半,然而杨勇顺着往下想了想,却已然明白了,便接口道:“宇文家的坟地?”
“虽姓宇文,实则同臣并无太亲近的关系。”宇文恺微微颔首,又叹道,“此事臣同高大人商议过,高大人以为这坟地不足为虑,只需尽数铲除便可。然而在臣看来,却是万万不可。”顿了顿,迟疑道,“臣之所以如此认为,绝非因了自己乃是宇文一族之人,只因深知宇文家乃北周门阀,在这一代也算是大户,且同朝廷有着种种瓜葛,若当真贸然行事,掘其祖坟,在这大隋初建之际,恐不利于民心安定。”
杨勇闻言,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便道:“故而宇文大人之意,该当如何是好?”
“依臣之见,不若将宫址南移二百里,便可避开这几处坟地。”
皇族建宫为贵族让路,此事听来,着实是罕有。杨勇沉吟片刻,看向他道:“宇文大人今日前来,便是希望本宫能为大人在皇上面前提出此事?”
“正是。”宇文恺也毫不避讳,直言道,“以臣之身份,实在无法亲自开口,加之高大人又同臣意见相左,故而……臣也只有前来请求殿下。”
“不是还有个晋王杨广么?”杨勇挑了眉,似笑非笑道,“宇文大人该知他可是备受父皇宠爱,为何偏生来找本宫?”
宇文恺面色不变,口中倒也从善如流,“晋王未必会应下臣的请求。”
此言一出,倒让杨勇微微讶异了。的确,杨广的性子极是圆滑,前世便是极尽能事地投父皇母后之所爱,虽是阳奉阴违,但面子上到底没有半点忤逆的意思,才最终将自己拉下了太子之位。
而今日宇文恺所求之事,毕竟触及了皇家威严,实在是一把双面的利刃。若能说动父皇,则便是大功一件,若败,兴许会触得龙颜大怒,后果着实无法预料。
这个险,换了杨广,着实不一定会愿意去冒。
看来这宇文恺识人的本事,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此人的能耐,兴许也不可小觑了。
念及此,杨勇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宇文大人如何又能肯定,本宫一定会应下?”
“臣不知。”宇文恺却如是道。
“不知?”杨勇不禁挑了眉。
宇文恺颔首,眉目温和,“没有缘由,但觉殿下定不会拒绝于臣。”
四目相对半晌,杨勇忽然明白了什么,便笑了起来,“实则大人……这是在帮本宫罢?”
宇文恺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杨勇暗自了然,便也笑道:“既如此,本宫便敬谢不敏了。”
心内却已然明白,宇文恺此番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获取父皇信任的机会。
虽然是一把双刃的利剑,但如何使用,变要看这使剑之人的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杨广听闻大雁的凄厉的嘶鸣自头顶传来,明白杨勇这是射中了。他咧嘴一笑,手中却是迅捷如神,眨眼功夫,便已然从箭筒中取了三支箭。 拉弓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三箭齐发,一气呵成,顷刻间,高大巍峨的玄武门,在自己视线里一点一点倾斜,直至轰然倒塌。 杨勇抬手捂住心口。箭势如风,刺入心口的那一瞬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大哥,对不起。”杨广看着对方,极力平复着自己地情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尾毛要射你啊!!!∑(┬△┬*||” 杨勇(捂胸口+虚弱+吐血ing):“你个白痴……你拿错剧本了好吗!!!(sf□′)s喋擤ォ摺 某楼:好像有两个人躺枪了,这样真的没关系么?→_→ 李建成&李世民:谢谢大家,我们已经相爱了……(* ̄幔)y
☆、第四章
【第四章】
冬日的清晨,没有鸟鸣,甚至连人声也稀薄不少,故而显得分外的宁静。
杨广取出随身带着的古琴,置于桌上。指尖拂过琴弦,一串流水般悦耳的音律便随之涌出。余韵悠长,久久回旋着,仿若绕梁。
这静谧无人的时候,果然最适合抚琴。
杨广抬了手,悬在半空,脑中思量着该弹一首怎样的曲子。
最开始想到的,是一首《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划过脑海,然而最终指尖落下,探出的却是一首《广陵散》。比起那样以情爱为题的曲子,这曲子分明显得稳重许多。
指尖如灵蛇一般在弦上跳跃行走,杨广微闭上了眼,心思却有些不能专注。
到底不是自己想弹的曲子,哪怕在熟练指法,也终究引发不起心中情感的共鸣。
但即便如此,他手上动作未停,仍是一个音一个音地继续演奏下去,没有半点停顿或者中断之意。
毕竟很多事,一旦开了头就无法终结;也有许多是,一旦习惯了,便也似乎不那么较真了。
就如同他从懂事那年开始,便深埋在心中的点点滴滴。埋藏得深了,伪装得久了,慢慢便也习惯了那个并不真实对自己,也不再去计较那个真实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杨广从很早便意识到自己较之旁人,要早熟许多。从很小开始,他便留心到了时常站在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不过年长三岁罢了,也高大不了多少,然而却如同一座高山,生生横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却只能力在他身后的那片阴影之中。
“长子”二字,打从一开始,便是他如何也跨不过的鸿沟。及至如今,“长子”成了“太子”,这鸿沟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宽。
可他知道,有一个想法,是自始自终都存在于自己心底的。便如同那道身影,从未曾走出过自己的视线一般。
那便是四个字:取而代之。
杨广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站在权术的顶端,让万物众生,尤其是那人立在自己阴影中,仰视自己。
这是他的野心,从不曾对人说过的野心。
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门外却传来些许喧嚣,似是夹杂着隐约的马嘶声。杨广神色一晃,指下便拨错了一根弦。
他素来不能容忍这样的错误,哪怕是一个音也不能。无意再继续这样已经失了其味的曲子,他索性收了手,扬声将门外的侍卫唤了进来,问道:“门外何事如此吵闹?”
那侍卫答道:“回晋王殿下,是太子殿下同宇文大人出了门。”
“哦?一大清早便出了门?”杨广闻言微微挑了眉,“可知是去往何处?”
“这个……”侍卫皱了皱眉,迟疑道,“小人不知。”
“罢了。”杨广一拂手,似乎无疑追究。然而待那侍卫正要退出时,却又忽然将人叫住,道,“替本王备马!”
“殿下可是要出门?”侍卫一愣,道,“若要出门,还请带上……”
“不必了,本王独自出门,片刻就回。”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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