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_第5章(2/2)
作品:《武陵春》
春、秋、冬三女同时大惊。
「你疯了,那是历代阁主长眠之地,供着先人们的灵位,万一被阁主知道我们放火烧永安堂,一定会被处死的。」
「阁主被那个阿弃迷得要死要活,什么事都不管了,这样下去,咱们腾王阁早晚要被瀛台、醉翁亭和黄鹤楼给吞下肚去,还不如搏一搏,如果火烧永安堂能让阁主清醒过来,被打死也值得。你们怕了?怕就在这里守着,我一个人去,待见到永安堂火起,你们立刻就去请阁主出来。」
夏芳发了狠,说完就一掠而去,春香伸手想拉住她,却慢了半拍,没能拉住。
「真的要让她去放火吗?」冬雪怯生生地问,眼中满足担忧。
「放就放吧。」秋月咬牙切齿,「摆放死人的牌位的地方,还能比活人更重要。」
春香叹了一口气,道:「永安堂烧就烧了,再建就是,但是先人灵位不能受损,秋月你轻功好,赶在夏芳前面,把先人灵位先请出来吧。」
「好,我这就去。」秋月一听觉得有理,马上就足下一点,飞速地离开了桃林。
夏芳有些心眼,知道这种潮湿天气,火不容易燃起,再者永安堂的木料上都涂有防火漆,即使火燃起来了,怕也烧不了多大,于是就先去厨房转了一圈,提了一桶油,往永安堂里一洒,又觉不够,转回厨房里,却已经没有油了,只得又提了两坛酒去,她这一来回折腾,秋月已经把永安堂里的先人牌位都请了出来,正找地方安置呢,忽见永安堂方向火起,烟气缭绕,立时便惊动了阁中所有人,一时间铜锣声响,人声喧闹。
「走水了……走水了……」
夏芳放了火后,便躲到了一边,这时见阁内弟子乱七八糟的跑来跑去,纷纷叫着救火,可是一时慌乱下,大多数人却只懂得拿树枝、扫帚在那里扑着,忘了只有水才能灭火。她怕真把永安堂烧光了,又有意拖些时间好让春香把阁主请出来,于是便又跳出来大声道:「不要乱不要乱,赤手空拳的,你们拿什么救火,还不快回去,有桶的找桶,没桶的找盆,碗啊瓮的也行,装了水再来救火……」
这时候春香站在树顶上,远远已望见了永安堂方向的火光,心下一琢磨,便对冬雪道:「我去请阁主出来,你见机行事,只要阁主一出桃林,你便赶紧将阿弃送走,送得越远越好,若有变故,那就……」
她狠了狠心,对着冬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冬雪吃了一惊,小脸微微发白,道:「要、要杀了阿弃吗?」
「冬雪,我知你心善,姐姐我又何尝愿意杀人,但为了阁主不再沉迷,也只能如此了。」
如果不是怕冬雪太过老实,怕引不出阁主反而露出破绽,这样的恶事她也不忍心让冬雪做。春香又劝说了几句,见冬雪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她方掠向草屋门前。
「阁主……阁主……」
才只叫了两声,草屋门便开了,阁主从里面闪身而去,面色不豫地低喝道:「噤声。」
春香心中狂跳,不敢抬头看阁主,只能垂着头低声道:「阁主,有歹人潜入阁中,放火烧了永安堂,还请阁主速速前往主持场面,莫让亭、台、楼的那三位主人看了笑话。」
阁主黑着脸,抬头往永安堂的方向望了一眼,见那边果然火光熊熊,又想起先前有人夜袭草屋,顿时勃然大怒,冷冷道:「什么人竟敢一而再的犯我腾王阁,真当我腾王阁无人了吗?」
说着,他身形一闪,如大鹏掠起,人已消失。春香吐出一口气来,正要跟上去,突然又见阁主转了回来,她脸色猛变,还当自己露了破绽。
「阁、阁主……」
「你留在此处,阿弃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扔下这一句话,阁主再次离去。
「阁主真的是被阿弃给迷死了……」
春香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冬雪畏畏缩缩地从桃林里走出来。
「冬雪,你进去把阿弃叫醒吧。」
冬雪犹豫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推开草屋的门,走了进去。
第七章
阿弃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阁主第一次接住桃枝起身离开草屋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睡得很沉,和阿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又香又甜,可是只要阿呆动一下,哪怕只是轻轻地抽动一下手指,他都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只是每次惊醒后,他都会发现阿呆还在身边,然后便放下心来,闭着眼睛继续睡。但是今天夜里不一样,他竟然惊醒了两次,第一次醒来时,阿呆竟然不在身边,不过很快就又回来了,所以阿弃就又放心地睡下了,可是这一次醒来,阿呆又不在身边,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阿弃害怕了,他害怕阿呆这一去,就像当年那样,从此再也不见。
直到他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口渐渐接近。
「阿呆,阿呆,你回来了吗?」阿弃从床上跳下来,惊喜地出声问道。
冬雪突然听到他出声,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几乎就想转身离开,可是衣袖却被阿弃一把拉住。
「阿呆,你去哪里了,我好怕你又不见了……咦?你不是阿呆?」
却是阿弃闻到冬雪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失望地松了手,退开两步,黑暗中摸索点起了桌上的蜡烛。烛光微微一闪,昏暗的光芒照亮了草屋里的黑暗。
「你、你是……」阿弃呆呆地望着冬雪,脸色渐渐发白,「你是那恶魔的侍女……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自觉地后退着,一双眼睛惊慌地四下查看,似乎那恶魔就站在不远处一般。
冬雪看着他胆颤的表情,眼中有一抹怜惜。她也算照顾过阿弃一段日子,知道他有时候脑子会搞不太清楚,心中十分同情,只是不明白阁主为什么要装成阿弃口中的阿呆来骗他,看来春香她们说的不错,阁主就是被阿弃给迷住了。
「阿弃,你别怕……阁主刚才已经走了,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以后你不会再看见阁主了。」她不想吓着阿弃,只是想让阿弃明白过来,自动离开腾王阁,她是真的不想杀了阿弃。可是如果阿弃搞不明白,不肯离开,她真的要杀了这个可怜的人吗?
冬雪心中犹豫得很。
「阁主……阁……主……恶魔……」阿弃吓得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走,走,快走……躲起来……我要躲起来……」
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在草屋里四下乱窜,一会儿往桌下钻,一会儿又往床下躲,还是觉得不安全,打开柜子的盖又想钻进去。
冬雪看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忽地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离开腾王阁,如此不仅对阁主好,对阿弃自己也好,只是让他明白了这些日子来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人不是什么阿呆,而是阁主,只怕不知要吓什么样子了。
「来,我带你躲得远远的,不怕哦……」她的声音柔了几分,将阿弃从衣柜里拉出来。
阿弃半点反抗也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只怔怔地盯着冬雪看,眼眸深处闪着微光,似乎将所有的信任都托付在她身上。
冬雪的心一下子软得跟泥捏似的,正想再安抚几句,却听得窗棂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原来是春香见她进屋后许久不出来,忍不住催促了。冬雪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拖着阿弃走出草屋。
「不行……阿呆呢,阿呆哪里去了?」阿弃懵懂地走了没多远,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不能走,阿呆不见了,我要去找阿呆……」
冬雪一时没拉住,让阿弃挣脱了手。一得自由,阿弃就拔腿而跑,一边跑一边还喊道:「阿呆……阿呆你在哪里……阿呆,不要跟我捉迷藏了,天黑看不见,我找不着你啊……」
「闭嘴。」
春香大惊,害怕他的喊声传出桃林去,赶紧追上阿弃,用力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清醒清醒,不要像个傻子一样乱喊乱叫,这里没有阿呆,你明不明白,这里是腾王阁,没有什么阿呆,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们阁主……」
阿弃被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往耳朵里钻。
「这里是我家……我家……」他茫然地四下张望,看到了草屋,精神突然一振,「对,是我家,你看你看,这草屋是阿汉爷爷带着我一起搭的,有一年下大雨,屋顶漏了,还是我亲手补的屋顶。」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跑回草屋下面,又蹦又跳,想要跳到屋顶上,找出那块曾经修补过的屋顶。
春香轻轻哼了一声,提着阿弃的衣领将他带到屋顶上,道:「这间草屋是阁主亲手搭建的,从建成起就从来没有修补过。你看清楚,这屋顶到底有没有修补过。」
阿弃扑到自己曾经修补过的地方,可是却没有找到半点修补过的痕迹,他跪在那里脸色一片惨白,全身都因为某种不可知的恐惧而发颤。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他抱着自己的头,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震得他头痛欲裂,「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阿呆……阿呆……你告诉我,这里是我家,阿呆……阿呆一直陪着我……」
他求助般地望着冬雪.眼底的那层微光却渐渐开始涣散,似乎只要冬雪一个轻微的点头,就能让他获得新生一般。
冬雪被他的这个眼神给绞得心中一痛,真想就这么点一下头,让阿弃从此永远只活在欺骗的美梦中。但是春香严肃的面孔就在眼前,一副如果阿弃再不听话就要痛下杀手的模样,让冬雪犹如被冷水浇了一般,全身都冰冶,连心也不得不硬下来。
「阿弃,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其实你一直都明白的是不是,这里是腾王阁,我是冬雪,她是春香,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不是阿呆,是阁主。」
她有些艰难地吐出事情的真相,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阿弃眼底最后那一点点的微光忽地一下都散了,只剩下一片死寂。身体轻轻晃了两下,他就倒下了。
「阿弃……阿弃……」冬雪大惊,扶住了阿弃倒下的身体,却怎么也唤不醒他。
「刺激过度,晕了。」春香检查了一下阿弃的身体,也略略松了一口气,「晕了也好,趁现在,快把他送走。」
冬雪点了一下头,将阿弃背在身上,沿着溪水便直去了。当初这溪水是从腾王阁外的一条河引入的,沿着溪岸走便可以直达河岸,那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小船。将阿弃放入船舱中,冬雪轻轻叹息一声,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精致的银锞子放在他的手里。
「船家,带他走,越远越好。等他醒了,你便放他上岸,任他去吧。」
那船夫应了一声,便摇起了橹。小船一摇一晃,转眼便没入了黑暗中。
阿弃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清晨,雨还没有停,依旧不紧不慢地漂着,只是风却比夜里更大了,正好是顺风,那船夫连橹都不用摇了,让小船慢悠悠地被风吹着前行,自己披着件蓑衣蹲在船头,悠闲地抿着酒,看两岸景色不停倒退,听到船舱里有响动,才回过头来,呵呵一笑,道:「你醒了。」
「阿汉爷爷……」
听着那苍老的声音,阿弃迷茫了一下,然后才看清楚,那船夫虽然也如阿汉爷爷一般白发苍苍,但模样却完全不像。
「小家伙,想好要去哪儿没有?」船夫大声道,「若没想好,便在船上待着,反正老头子收的船钱还多,带你再漂几日也不打紧。」
阿弃怔了怔,脑中这才回忆起昏迷前的种种,他的脸色顿时一片死寂,仿佛一场大梦初醒,天地全失了颜色,只剩下眼前这一片阴阴的天空。
「我想回家……」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渗出,声音却哽咽了,「我想回家……可是……我找不到家了……」
「唉,又是一个迷路的小家伙呀……」船夫又抿了一口酒,「小家伙,别哭了,把你身上的银锞子给我几个,这小船连船上的东西就都卖给你了,以后小船就是你的家,人到哪里,船到哪里,家就在哪里,成不成?」
阿弃这才发现手里抓着几个银锞子,呆了一下,傻愣愣道:「这个不是我的。」
船夫大笑:「原来是个傻小子,你管它是不是你的,在你手里就是你的。」
「哦……」阿弃伸出手,掌心里,几个银锞子微微闪着光,「都给你,就换这艘小船。」
「傻小子,不用这么多,一半就够了。」船夫从他手里取过一半的银锞子,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个,「这个就当是你这小家伙请我老头子喝酒的了。行了,前面靠岸,老头子走了。」
说着,船夫起身,抓起橹又摇起来。小船很快就靠了岸,船夫哈哈一笑,跳上岸就走了。
阿弃呆呆地看着船夫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船头。细雨打在他脸上,微微的凉,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了。」
他摸了摸船橹,然后一把抓起,熟练地摇了起来。小船在河面上打了个圈,然后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行去。船行了一阵,阿弃的肚子突然咕噜叫起来,他这才觉得饿了,在船舱里寻了一阵,吃食没找到,倒是有一根鱼竿,还有一小罐鱼饵。
「阿呆不见了,阿混也不见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吃鱼了。」
阿弃坐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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