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_第3章(2/2)
作品:《武陵春》
还是硬撑着走了出去。
「滚滚滚……」阁主恕吼着。
声音早就惊动了同一层的几个侍女,只是没有人敢过来,这时候看到门开了,阿弃从里面出来,几个侍女才大着瞻子靠近,还没有开口问阁主要不要收拾屋子,就被一连串的「滚」给吓得又跑开了。
愤怒到了极点的阁主把屋千里的床和柜子全部一掌拍成了碎层,发泄着欲求不满的郁闷。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声突然传来,阁主愣了一下,随后就听到春香惊恐的声音。
「阁、阁主,阿弃跳进河里了……」
「别拉我,我要上去……我要去……唔唔唔……」
阿混的嘴巴飞快的被人捣住了。
「臭小子……不,小祖宗,你安静点好不好啊,从昨天夜里,你闹到现在,不累啊……」
管家苦笑着,捂着阿混的嘴将他拖进了自己的舱房里。
「唔唔唔……」阿混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放开我,我不累,我要上去看阿弃。
「我向你保证,真的没事,阿弃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在上面养伤呢。你就别闹了,回头让阁主听见,非杀了你出气不可。」管家苦口婆心。
「唔唔唔……」阿混的两只眼睛瞪得更圆。阿弃跳水的时候他是没看见,可是后来阁主大吼着让人把阿弃捞上来,整个船上的人都听见了,他亲眼看到阿弃全身湿波漉的,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衣裳破碎,脸颊上还有明显的五指印,天知道昨天夜里阿弃被怎么欺负了。
这叫好,这能叫好吗?臭管家,你的保证,我不信了,你还说主人会赏赐很多金银珠宝,结果呢?
「拿你没办法,算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管家摇了摇头,伸手在阿混的颈后一切,然后抱着软软倒下的阿混,将他送到床上,盖好被子,叹了一口气,才走出舱房,上了三层。
春夏秋冬四个侍女全都待在甲板上吹风,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看到管家上来,像看到救星一样。
「管家,你去看看阁主吧。」秋月颤着声音,「阁主把屋里的东西全部砸坏了,还不准我们进去收拾。」
管家看看她们,问道:「阿弃呢?」
「在房里,还没醒。」春香指指昨夜的那间房,到现在她还难以置信,这个毛毛躁躁的下人竟然能把主人弄得这么生气,更奇怪的是,主人居然没有把他一掌打死。
管家点点头,居然先去看了看昏迷中的阿弃,然后才去了阁主那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一件完整的家具摆饰,一地的木屑和碎片,阁主大人就盘膝坐在其中,盯着某个角落,一动不动,看上去竟然象是在发呆,连管家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阁主。」管家恭恭敬敬的弯腰。
阁主一惊回神,眼神一凝,不悦道:「我说过了,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属下知道,不过……」管家虽然恭敬,但似乎并不惧怕阁主,依旧说道,「不过属还要是来请示阁主,是否该启程了?」
「不启。」阁主不耐烦的转过头,继续盯着某个角落。
「请允许属下提醒您,因为醉翁亭和黄鹤楼的拦截,您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若再不起启程,怕就要误了曲水之约……」
「滚。」
微微叹了一口气,管家应声退去,刚要拉门,却听见阁主的声音又传来。
「那个……他怎么样……了?」
管家手一顿,慢慢转过身,道:「已经请大夫医治过了,受了点寒,有几处瘀伤,都不碍事,只是双手手腕有些轻微的骨裂,怕是要有一阵子不能干活了。」
「让冬雪去照顾他。」阁主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道,「启程,回腾王阁。j
管家吃了一惊:「那曲水之约……」
「关我什么事,要不是看在老头子生前有交代过,我根本就没兴趣走这一趟。现在……」阁主深深的看了管家一眼,「有比老头子生前的交代更重要的事情。」
管家脸色一沉,不敢苟同,只是道:「恕属下逾矩,敢问阁主,有什么事情,比老主人的心愿更重要?」
本以为脾气暴躁的阁主会因为他不客气的质问而暴怒,管家甚至做好了被打一掌的准备,谁料到阁主却一反常态,盯着某个角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个理由。
「那个阿弃……似乎和我四年前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
管家一怔,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主人,您确定?」
「不确定。」阁主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个角落,「但是感觉骗不了人,普义,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忤逆我,我早一掌打死他了,但是昨夜,我几次想下手,都没能下得了手。我见过他,肯定见过,我想了一夜,也没有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么……只有四年前那段时间,只有那段时间……」
所以要立即回腾王阁,他要从阿弃的身上,找回他曾经失去的记忆。
「属下明白了,这就吩咐启程。」
管家不再提问,转身离开。
四年前,老阁主带着阁主出外访友,半路过袭,结果老阁主重伤而亡,阁主失踪了足足半年,回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半年里发生过的事情。虽然事后追查那桩遇袭案,竟然找不出半点线索,但是阁主深信,如果他能恢复那半年中的记忆,就定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他们。
找出凶手,为老阁主报仇,自然比老阁主生前的交代更重要。曲水之约,五年一次,这次错过了,还有下次,但是杀害老阁主的凶手,当然是越早找到越好。
阿弃作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桃林里,阳光暖暖的照着,从山里吹来的风,带着清清的草香,溪边的桃树上挂满了青涩的小桃,阿呆就在树上跳来跳去,一边摘桃子,一边偷偷的把桃子塞进嘴里啃,然后被桃子的酸涩刺激得直吐舌头。
溪边摆了好多好多酒坛子,堆得像座小山,他就坐在溪边,一边清洗酒坛子,一边盯着阿呆摘桃子,一发现阿呆偷懒,他就拿着藤条追杀过去。
阿呆嘻嘻哈哈的抱头鼠窜,一边窜着一边大叫「坏阿弃,没人要……」阿弃气极,转身抓了一把桃子,正打算扔过去,却突然发现阿呆不见了。
「阿呆……阿呆……」
他急了,扔了桃子,到处找,桃林里找遍了,山上也找了,甚至连溪边也找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阿呆。他却不小心,被酒坛子绊倒,一头栽进了溪水里。
冰凉刺骨的溪水让他的手脚不能动弹,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
然后,阿弃带着一头冷汗,醒了。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阿呆的脸,和梦里嘻皮笑脸的阿呆截然相反,眼前的阿呆,嘴唇紧紧的抿着,脸色黑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跳着。
不,不是阿呆。
阿弃突然清醒过来,恐惧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蔓延,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向后缩去。
「不准动!」
随着阁主的一声暴喝,阿弃虽然吓得再不敢动弹,但是那一瞬间的畏缩反应,还是碰触到了他的双手,只觉得手腕处一阵钝痛,他才隐约记起,自己手腕处的骨头,似乎被眼前这个凶狠残暴的主人给捏碎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蜷着身体微微发颤,却是真的不敢再动一下,甚至连疼痛也不敢呼一声。
阁主抓着他的手看了看,手腕处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并没有松动的迹象,然后才轻轻放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阿弃寒毛都要倒竖起来,才又听到一声大喝。
「冬雪,把药端进来。」
门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冬雪端了药碗进来。
阿弃偷眼看过去,却见那冬雪是个身材小巧的漂亮侍女,年纪似乎和阿混差不多,尤其是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十分灵动,像极了阿混,一下子就博得了阿弃的好感,如果不是看到那个长得像阿呆的主人还盯在身边,他几乎就想换个姿势再多看几眼。
「把药喝了。」
阁主一声命令,阿弃身体微微一抖,顺从的被冬雪从床上扶起来,靠坐在床头,然后咕噜几口,在冬雪的帮助下,把一碗药喝得精光。
好苦!
阿弃的脸都皱了起来,引得冬雪噗哧一笑,更引来了阁主的不悦。
「出去。」
冬雪连忙端着药碗,低头垂目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阿弃和阁主,阿弃微微缩了缩身体,脸色又开始发白。
阁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越看脸色越黑:「缩什么缩,我又不会吃了你。」
阿弃微微一抖,不自觉的又往后缩了一点,两只眼睛惊慌失措的在阁主脸上一触即闪,不敢再看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
于是阁主的脸色就更黑了,在肚子里嘀咕几句诸如一身骨头硌得慌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才恶狠狠的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阿弃脑子里乱烘烘的,只盘算着床里头会不会突然冒出个洞让他好躲进去,哪里听得清面前这个大恶人的问话,因此一点反应也没有。
阁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当下额头上的青筋又一次的冒了出来,手掌在床上用力一拍,喝道:「问你话呢,听见没有,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阿弃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可是床前堵着这个大恶人,想跑都没地方跑,只唬得他连连摇头,若不是双手被裹得不能动弹,怕是连两只手都要摇起来了。
「摇什么,不会说话是不是?」阁主看得眼花心烦,一手抓住阿弃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
谁料到阿弃嘴唇微微颤着,话没说出来,两行眼泪就先下来了,实在是唬得狠了,心里只想着阿呆救命,可是一丝声儿也发不出来。
「还哭,你是不是个男人!」阁主暴怒如雷,阿弃那两行眼泪跟溅到他心口上的火星似的,灼得他心里怪不舒服的。
「阁主……」管家在门外探头探脑。
阁主瞪了他一眼,一挥衣袖,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什么事,快说。」
管家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阁主,我听阿混说,阿弃的脑子不太好使,有时候会犯糊涂,尤其惊不得吓,您这样逼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阁主心烦意乱,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搅得他这么束手无策,打又不能打,骂又不骂,真他妈的晦气。
管家又轻咳了一声,道:「属下有个建议,不如让阿混上来照顾阿弃几日,他们情如兄弟,向来是……」
这边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猛听到舱房里传出声响,阁主脸色一沉,身形一闪就进了舱房,管家怔愣了一下,马上跟了过去,一看到舱房内的情形,顿时有些傻眼。
舱房的一侧有个小窗,极小,跟狗洞似的,最多也只能让八、九岁的幼童进出,也不知道阿弃是怎么钻进去的,钻了一半,卡在腰那里动弹不得,两只脚在那里蹬来蹬去,刚才听到的声响,就是他的脚蹬到墙板上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阁主暴怒了,几步跨过去,将阿弃从小窗上抱下来。
「不、不要……救命,阿呆……阿呆……」阿弃吓得面无人色,又哭又叫地挣扎,挣扎不了,竟然一口咬在阁主的肩上。
「你属的狗的呀……不是钻狗洞,就是咬人……」阁主气疯了,拎着阿弃的脖子,将他扔到床上。
阿弃哭哭啼啼,抽泣着:「我、我就是属狗,你不要过来,过来我还咬你……」
管家听得噗哧一笑,他还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对话。
阁主却脸色一变,突然按住额头,一股熟悉的剧痛突然袭来,脑子里象是被人用重锤猛击了一记,嗡嗡作响。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飞掠而过来,红色的,像血,又像风吹过桃林落下的残红。
「我咬死你……」
「喂喂喂,你属狗的呀……」
「没错,我就是属狗的。」
这样的对话,是谁?是谁曾经在耳边说过?
「啊……啊啊啊……谁……是谁……」
怎么也无法回想起来记忆,只剩下一些残存的片断,搅得阁主痛苦无比,忍不住嘶吼一声,将脑袋狠狠向舱壁撞去。
「阁主?」管家一惊,迅速上前拉住阁主。
「没事,我没事……」
阁主猛地清醒过来,咬着牙根,深吸一口气,泛着血丝的眼睛转到了床上。
阿弃早被刚才阁主那一声比老虎还可怕的吼声吓得缩进了床角,发觉自己被盯上了,
顿时尖叫一声:「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阿呆,阿呆啊,你在哪里,呜呜呜,你快出来救我……」
阁主的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黑,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
「让那个阿混上来。」
说完,阁主拂袖而去。
第五章
「阿弃……阿弃……你没事吧?别怕……我来了。」
阿混见到阿弃的时候,几乎吓呆了。才一夜工夫,原来活蹦乱跳的阿弃怎么就变得这样了,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双手被包得像粽子,神色更是惊慌得像受了惊的兔子,整个人都缩在床角里瑟瑟发抖。
「别过来……我会咬你……不要过来……我、我属狗,真的会咬你……」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弃又一次尖叫起来,闭着眼睛一边往角落里缩,一边还不忘发出威胁,似乎这样就能得到安全似的。
「阿弃,是我,我是阿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阿混,是阿混啊……」
阿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扑过去,抓着阿弃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别怕,我是阿混,是阿混,记不记得啊,我带你吃过狗肉,就是那只咬过你的恶狗,我把它骗出来,用绳子套住,你还帮忙拿石头砸的……还有啊,你说过,等找到阿呆,要带我回家,让我喝你酿的酒……阿弃,你醒醒,还记不记得……我是阿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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