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满城春满城春_第55章

满城春_第55章(1/2)

作品:《满城春

    陆续将菜端上来。

    郭通比柳定泽还要长几岁,说起话来客客气气,不让人觉得生疏,可也不让人觉得亲近。

    有意的客气一开始就让人察觉出来,酒过半巡,柳定泽才道,“郭家素有贤德美名,我儿虽然如今还未去考取功名,可在同窗学子中,也是出了名的乐施好善。郭大人郭夫人因他生母一事将其推拒门外,我这做父亲的,到底心有愧疚。”

    郭通微微拧眉,“愧疚?”

    “是,愧疚。”柳定泽放下手中筷子,声音沉缓,“我年少时的事想必郭大人也知晓,那时被妓子所骗,生了两个孩子。后来我将孩子接回,也彻底让他们和其生母断绝了关系往来。”

    郭夫人问道,“当真断了往来?”

    话落,郭通已冷盯她,郭夫人再不敢言。

    方青说道,“这点并不假,向别人打听打听也是知道的。”

    柳定泽接着说道,“因他们生母的关系,我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可他们两人仍十分上进。而今我想弥补他们,尤其是长子。诚然,他并非一块良木,可也绝非朽木。郭家家风严明,可若是因犬子生母之事被婉拒婚事,无论怎么想,都觉这姻缘可惜。还请郭大人郭夫人再好好斟酌。”

    方青很少听丈夫说这么长的话,他说话素来简洁有力,而且因自小家世优异,有些话也不会十分掂量。可这一番话,却着实说的小心,似一字一词都认真思索过了。听得她心有感慨,他当真是很用心在弥补。

    郭通默然稍许,才道,“令郎生母一事是个缘故,但更大的缘故……是出自柳大人。”

    柳定泽意外道,“郭大人请说。”

    “你年轻时跋扈的名声,在下可不少听。”

    柳定泽顿了顿,郭通我声调又更淡更冷,“那时因你报复而锒铛入狱的人,不下十个吧?被你事后报复的,也不下二十个吧?有这样的父亲,儿子能好得到哪里去。我们郭家比起柳家来,是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们。可我们郭家也是有骨气的人家,怎会低头。”

    郭夫人听他说的过分了,急声,“老爷你这是什么话,快停住。”

    郭通偏是不停,大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为何不能说?”

    “是实话。”柳定泽接话道,“没错,我恢复心智后,是对那些曾薄待我的人下了狠手。只是我妻子在旁劝阻,终于是幡然醒悟,再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郭通冷笑。

    方青一见他笑带轻蔑,气道,“郭大人好生糊涂。”

    郭通郭夫人脸色剧变,柳定泽皱眉要拦,方青偏是不停,质问道,“郭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夫君的种种不是,又自诩郭家是有骨气的人家。那请郭大人扪心自问,从你们进门到现在,我们夫妻可有说过半句威逼利诱的话?古语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夫君便是知道自己错了,到如今还在改。郭大人却揪住他多年前的过错不放,敢问郭大人,你儿时可打破过碗?若旁人说你打碎过一只碗,就不要再拿碗吃饭,你心里可舒服,可会抗争?”

    柳定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生气,因离的近,隐隐察觉到她在发抖。

    “说句可恶的话,我们柳家要是真的想逼亲,管你什么两袖清风梅花傲骨,通通都是泥水不堪一击。可我们并没有那样做,你们可想过为何?因为我们早不是那种会仗势欺人的人家。你念完我儿生母的不是,又念我丈夫过往的不是,心有偏见,又如何能以正眼看人?”方青咬了咬唇,痛心道,“郭大人郭夫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不会强逼。可强扭了一些不该说的事,却太令人寒心。”

    她缓了缓气,继续说道,“您和我丈夫同朝为官,真的不曾听过他的一件功德?我丈夫从不跟我说这些,可我去酒宴上却听了一些。连我都听过,我不相信郭大人没听过。”郭家夫妇若还是认定她的丈夫是恶人,那这亲事不结也罢。难道柳翰还会以牺牲他父亲的名誉来娶个姑娘?那日后两家都要家宅不安了吧。

    柳定泽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郭通没想到被个妇人说教,一番话说得他面红耳赤,想要发作,细想却又句句在理。

    柳定泽缓声,“拙荆性子耿直,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只是拙荆说的话并没错。兴许是在下当年恶名昭著,让郭大人心有芥蒂,可如今我已不同往日。盼郭大人不以偏见看之,耽搁了儿女的姻缘。”

    郭通自知道女儿心仪柳家四房的公子,就一直不悦。明知喜欢,还是让夫人将她看紧了,就怕她真和柳翰好了。而今听了这一席话,左思右想,想到柳定泽这几年所为,当真找不出一点过错。再有,若真的要强逼他的女儿出嫁,郭家哪里能拒?

    对方如今不是在给面子自己答应,而是诚心与他商议,以为人父母的心思和他商谈。谁想他却小肚鸡肠说了那些话,自诩清高,却是假清高罢了。

    方青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刚才好像说了重话,从未冲动过的她,刚才竟那样生气。哪怕是别人辱骂她是瘸子,她也不曾很生气。可有人说她夫君的不是,泼了脏水,她却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和怒气。

    在对面人瞧不见的桌下,自己的手还被他紧握着,修长有力,不离半寸。

    屋内气氛一时寂然,连风吹窗户的响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酒席,也就这样落下帷幕。

    回去时,方青已在想要如何跟柳翰说这事,想来想去不忍说,柳定泽说道,“郭大人还未拒绝,再等等。”

    方青问道,“难不成我那样骂他们了,事儿还能成?”

    “你骂的有哪里不对?”柳定泽唇角微扬,“骂得好极了。如果郭家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家,他们自然会想你说的可否是对的。要真的还一根筋,那也没必要对亲家了。”

    方青暗叹一气,仍有些担忧。末了苦笑,“如今已这样操心,等笑笑他们成亲时,我约莫要疯。”

    柳定泽笑笑,“随缘吧,该来的姻缘,是跑不掉的。”他笑意更深,“你瞧,我们磕磕绊绊兜兜转转的,最后你还不是嫁我了。”

    方青也是笑笑,放下一半心来,“嗯。”

    缘分来了,当真是不会错过的。

    过了几日,郭家让人送了个小小锦盒来。方青打开一瞧,只见是个长满刺的荆棘,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柳定泽一看,失声笑笑,“果然是翰林家的,文绉绉的,真酸。”

    本来方青还不懂,他一说也立刻明白了,“负荆请罪?”

    “嗯。”

    方青哪里管得了郭家酸还是不酸,欣喜道,“那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柳定泽想了想,摇头,“自然不是。送来荆棘只是道歉,为了那日酒楼的事道歉。可如果真的有意结亲,里头还会再送点什么。不过可以让媒婆去探探口风。”

    “我也去备些东西,他们那样开明,我们自然也要为那日的事表示歉意。”

    说罢就去外头准备东西了,出去时倒是瞧见柳翰往这走来,她问道,“可是寻你父亲?”

    柳翰喊了声母亲,这才答是。方青说道,“你爹在里头,进去吧。”

    柳定泽还倚在长椅上养神,见他进来,慢慢坐起身,说道,“你的婚事这两日有些变故,不过如今没事了。你安心等吧。”

    柳翰迟疑许久,才道,“阿瑾和我说了……你们约见她爹娘的事。”

    柳定泽当真不想他知道,总觉尴尬。

    柳翰又是沉默,柳定泽见他说一句便陷入默然,又想起那日偶见他和郭家姑娘从闹市穿过,笑得那样明朗。原来不是当年那个憨直爽朗的翰翰变了,而是在他面前变了。

    “有什么话只管说。”

    “嗯。”柳翰鼓足了勇气,才道,“您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他从阿瑾口里听来的,简直不是他知道的父亲。不敢相信父亲会为他游说亲事,甚至对方字字数落,他也忍了气。反倒是母亲为父亲出了头,处处维护。

    这不是他知道的柳四爷。

    柳定泽也是沉声半日,最后又倚回身,闭目说道,“谁让……你是我儿子。”

    字字像千斤重锤敲在柳翰心上,回荡在耳边千遍万遍。七尺男儿竟瞬间红了眼,儿时他常跟在他后头喊他爹爹,可后来被接回家,他却再不疼自己。让他都觉自己以前喊他爹是个笑话。

    这人没有将他当做儿子。

    这人恨不得没有他和妹妹的存在。

    妹妹出嫁前和他说过,这亲事能成有父亲的一半功劳。他还讶异,讶异之余又羡慕妹妹。可如今,他好似不用羡慕了。

    他微点了头,也没留意他有没看见,只因目已有泪,看不清父亲面容,“嗯。”

    两人间的冰山隔阂,已悄然融化。虽然来得迟,却不晚,一点也不晚。

    ☆、第119章

    第一百零九章终章

    腊月飞雪,银装素裹,满城都已披上雪衣,一眼看去,不见半分杂色。

    柳雁正坐在庭院池塘里钓鱼,冬日荷花已经枯萎,一片败落景象。她手执钓竿,静等鱼儿上钩。身上穿得厚实,腿上肚子也盖着毛毯,鼻尖因冷风冻得有些红,脸颊也红扑扑的,显得俏皮。要不是肚子高隆,只当还是个少女。

    隐隐察觉到手上有动静,她凝神静气。还没等鱼完全咬住鱼饵,忽然廊道传来平和的脚步声。此时万籁俱静,哪怕是有一点声响,也会被放大三倍。

    “雁雁。”

    那沉稳男声一出,柳雁只觉鱼儿飞窜,瞬间就弃饵游走。她差点没将鱼竿丢了,偏头看去,鼓腮气道,“我的鱼被你吓跑了。”

    齐褚阳刮刮她的鼻尖,叹道,“看来你是要鱼不要我。”

    柳雁一手抓住他的手,嫣然道,“当然是要你。”

    齐褚阳坐到一旁,将有些垂落的毯子往她身上提了提,“这么冷的天别总出来,在屋里找人陪你下棋陪你作画吧。”

    “闷得很。”柳雁放下鱼竿,抱了抱怀里的暖炉,“嬷嬷不让我出门,说冰多地滑,在院子里多走两步她就恨不得将我塞回屋里。我只好在这钓鱼了。你说,坐月子的时候我要怎么熬?”

    “我陪着你。”

    “可你白日都要去兵部当差,夜里回来我都睡了。”柳雁已经在担心坐月子时一个月不能出门的事了,那定会疯的。

    齐褚阳笑道,“我去拜托冷先生郑先生,让他们给你拿一垒书钻研学问。”

    柳雁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不要!”她想起当年半年不能出门,薛院士为了给她解闷,拿了许多书给她。她没少和齐褚阳抱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却还是记得清楚,“要是薛院士还在世多好……”

    齐褚阳也有些感慨,“那也是大殷的福气。”

    柳雁笑笑,“不说伤感的话,不然薛洞主他会不高兴的。稳婆说初春孩子便生了,等我养好身子也到了清明时,到时抱上孩子去烧香。”她又问道,“爹他这几日还在给孩子取名么?这怕是又要攒成一个小册子了吧。”

    从三个月前齐存之就准备给孩子取名了,男女一半,兴致勃勃,拦都拦不住。等夫妻俩察觉时,名册上已添了三十多个名,吓得柳雁夜里躲在被窝问齐褚阳“爹他该不会是想让我为齐家生三十多个孩子吧?!”

    齐褚阳听后笑了半日,怎么大事那么聪明,小事却迷糊成这样。

    &&&&&

    大年三十,凌晨。

    飞雪未停,屋里点了火倒不觉寒冷,动动身子,还是有些许冷风钻入。柳雁挪了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微微抬头瞅着那隆起的被子,再躺平了身,就只能瞧见像山一样的肚子,什么也看不见。

    她偏头看向齐褚阳,还在酣睡。这才轻轻起身,想去拿茶水。这一动,他倒是立刻醒了,如墨的眸里隐约朦胧,“又渴了?”

    “嗯。”柳雁有孕以来除了总犯困还老犯渴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反应,嬷嬷都说十分难得。不过半夜总会渴也不方便,夏日还好,喝点冷的无妨。冬日就不能了,齐褚阳也不许她喝冷茶。她想分了两间房睡,免得惊扰他,齐褚阳又不放心。

    他起了身拿过衣服给她披上,叫了下人进来。轮值在外头的下人听见要喝茶,就去厨房拿一直温着的水过来。

    柳雁不敢喝太多,否则等会又得解手。润了口才躺回去,屋里的烛火远远亮着,微觉刺眼。两人这一醒就不怎么睡得着了,齐褚阳察觉到旁人缓缓转身,也偏身去瞧,笑道,“像乌龟。”

    柳雁一听,探头咬了他肩头一口,“你才像乌龟。”

    齐褚阳揉揉肩头,“咬的这么重,饿了?”

    柳雁噗嗤一笑,“真饿了也会真吃了你,你把自己当肉包子呢。”

    齐褚阳笑笑,探手帮她翻身,提被盖好,拢紧被角,说道,“等会我还得去兵部一趟,约莫中午回来,这四五天也空闲了,能陪着你。”

    “嗯,午饭等你一块回来吃。”

    “倒不一定能赶上,你饿了就和爹先吃。”

    “嗯,那年夜饭一定要一起吃。”想到今日是大年三十,她心里就痒了,“齐哥哥,你回家的时候去买烟火炮仗好不好?”

    齐褚阳只差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跟她说“不好”。

    柳雁不甘心道,“为什么?”

    “那样吵,吓着你怎么办?”齐褚阳附手在她肚子上,说道,“等孩子满月后,我去买几箱的炮仗带你去放。”

    “那时已经不是过年,一点都不好玩了。”

    齐褚阳还是没点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贪玩。我想等过了几年,你还要跟孩子抢炮仗,到时候别人说你羞可别跟我说。”

    柳雁笑笑,“我不但要自己玩,跟孩子抢着玩,还要拉你一块玩。”

    齐褚阳已是担忧,“两个朝廷命官啊……”

    柳雁枕在他胳膊上,因高隆的肚子缘故不能贴近他,身子便是斜斜靠着。她继续央求道,“你买一些动静小些的,就是那些那些拿在手里玩的百丝线呀。”

    说了几句,齐褚阳想想并没什么吵闹声,这才答应。

    半个时辰后,天也亮了。冬日下雪天也不容易亮,更何况还是大冬天。听见外头鸡鸣,知道快申时,就起了身。等他洗漱穿戴好官服,要和她说他出门了,就见柳雁又已熟睡,手还搁在外头。将她的手轻放回被褥,这才走。

    柳雁昏睡了一个时辰才醒,醒来后发现身边空荡荡,立刻睁眼看去,见屋里已亮,才知道在等他洗漱的时候自己竟睡着了。

    管嬷嬷端热水进来,拧了帕子给她洗脸,又道,“明早是大年初一,要给公公拜年,还得去给祖宗上香,可不要怪嬷嬷早早喊你起来。”

    “嗯,嬷嬷只管喊吧,不要晚了时辰。”她可不能仗着齐家人对她好就任性,遵守一些规矩,不是死守,而是敬重罢了。

    刚洗过脸,下人就领着瑾萱进来了。

    瑾萱已经会走路,步子一颠一颠地走来,穿的衣裳厚实,整个人就像是只刚满月的小奶猫,


    满城春_第55章(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