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魇重楼—(10)(1/1)
作品:《袭魇重楼》
“墨尘,你在我心中,向来是极好的。”顾景言道。“若你身在正道,定是位可以平定四方,垂怜苍生的君子大侠。只可惜,你却身在魔道,与我对立,倒真是可惜。”
慕雪臣只冷冷一笑,道:“顾景言,难道你以为你武林盟就是正义之地?邪道众人,至少做的问心无愧,光明正大。不像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肖小小人,自认君子,却阳奉阴违,你顶着武林盟主的名头做着这等攻于算计之事,难道就不觉得羞愧?”
“墨尘......”
“别这么叫我!”慕雪臣道。“墨尘是我楼宇名号,是我袭魇宫主所赐,你不配喊这个名字。”
顾景言嗫嚅道:“可我......”
“顾景言!你自诩正义,自诩大侠,可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曾做出什么样的事!”慕雪臣狠狠道。“但是你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便会让你受人非议,无法在这武林中立足!”
顾景言微微一愣,还未答言,却只听远处传来一轻狂之声,道:“断袖之癖又如何,龙阳之好又如何,我徒弟有的东西,当师父的也全都有,可到头来,却不也是十数年武林盟主做的好好的?”
话音落时,那红衣黑发的男子正走到顾景言身侧,他侧过身傲然看着狱中的慕雪臣,道:“如今武林之中,只讲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慕雪臣,是你输了。你想把这档子事当作丑事传出去,让景言日后无法立足,让他人身受辱。可是,你若是死在这儿,又哪里有机会叫旁人知道这档子事呢?如今,还不是我们师徒说了算,想让你生你就生,想让你死你就死。你已是秋后蝼蚁,又在张狂什么。”
“楚惜宸!”
牢门外,楚惜宸只淡淡笑了笑,如今他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风华未减,凌若寒光。他轻瞥了眼顾景言,淡淡道:“景言,你先退下,去女囚那边看看那个丫头,慕雪臣就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顾景言只轻轻颔首,道:“如此,徒弟告退了。”
待等顾景言的身影在拐角深处消失不见后,楚惜宸方侧过身子看着慕雪臣,道:“墨尘楼主,幸会了。我有些事情想从你口中知道,却偏偏没有我徒弟的那番耐心去迁就你,我想,你最好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否则,可就要吃一番苦头了。”
慕雪臣只冷冷一笑:“楚大盟主,你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楚惜宸魅然一笑,他定然凝视着慕雪臣雪衣之上的几抹鲜血,顿了许久,方道:“我想知道,袭魇宫外机关城的解法。”
袭魇宫外机关城的解法?
笑话!
十数年来,袭魇宫之所以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除去它的地理位置极其偏僻难寻之外,也是多亏了那层层陷阱重重玄机的机关城!
如若让楚惜宸知晓机关城的解法,那么武林盟大军若一举攻击袭魇宫,不是宛若攻击无人守卫之地?
那样,袭魇宫虽说不上定会失守覆灭,也难逃一番伤亡惨重。
望着楚惜宸,慕雪臣只凄然的笑了笑,道:“楚大盟主,我看,你真是将我想得简单了。我并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可以放弃尊严、弃师弃主之人。如今,即便你对我处以凌迟极刑,也断无可能从我口中知晓一个字。”
“墨尘楼主此番气节,倒真是令楚某感动啊。”楚惜宸道。“你大可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旁人,连我那笨徒弟也不会知道,楚某,只会孤身一人,进入袭魇宫。”
“呵,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信你不成?”
楚惜宸妖然一笑,轻叹了口气,道:“墨尘楼主不肯说?如此,到可惜了。”话音未落,楚惜宸轻轻拍了拍手,朗声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好生伺候伺候墨尘楼主。”
慕雪臣闻言一惊,却是面不改色,只静静坐在原地看着。过不一会儿,牢门外竟走来四名武林盟徒众,四名徒众正合力抬着个硕大的物什,上面盖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
“慕雪臣,是你自己要自讨苦吃,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楚惜宸静静走到那东西旁,将那白布掀开。白布之下,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乌黑铁笼,铁笼内侧,百枚尖锐凛然的银针闪着凛凛寒光!
这是......百刃刑笼。
若将人关进这铁笼中去,那人便会被百枚银针穿透,痛苦非常,千疮百孔,却又因疮口微小,除去流血伤痛外,却是求死不能。
慕雪臣只觉得心头一凉,他定定望着楚惜宸,冷然道:“亏你们武林盟还是自诩正义的地方,竟还会有这样惨无人道的刑具。”
“对付你这样的魔道中人,定要用些非同寻常的手段。”楚惜宸道。“慕雪臣,我知道你骨头硬得很,若是给你用了这样的刑罚你还不肯说,我也不介意去给你身边的那美貌侍女用用看。”
可此时此刻,慕雪臣却未听清他在说什么。百枚银针撕裂他的肌肤嵌入他的身体。他轻轻低着头,恍惚之间只看到自己的血顺着铁笼笼壁流到地上,顺着地牢石砖的裂缝,蔓延到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楚惜宸要进袭魇宫是有原因的0。0
☆、第十五章 何人葬花
袭魇重楼第十五章
此刻,顾景言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只是耳畔,蓦然想起慕雪臣轻微辗转的嘤咛,响在心上,带着几分痛,和痒。
不过,他知道,自己是听不见那边的声音的。他现在在女囚牢狱,与慕雪臣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顾景言轻轻咳了咳,叹了口气,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牢门前,抬头望着牢狱之中依旧绝美清丽的少女。
看他来了,颜沁的眸中似乎泛起了光,片刻之后,她却只是轻轻一笑,道:“顾景言,我便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简单的货色。只可惜,楼主不听我劝,否则,若按我的意思让你直接毒发自生自灭,我们二人,又怎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顾景言轻轻别过头去,道:“若你们不想着去算计我,又怎么会落入我和师父的陷阱之中,到头来,还不是你们的野心和贪欲害了自己,这就是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想,水银灯,其实并不藏于宝库之中吧?”
“是。水银灯向来由盟主亲自镇守,除去武林盟主和他一名亲信,再不会有旁人知晓其下落。”
“那么,宝库大门上的十二铜环也只是个幌子?那所谓十二铜环的线索书,以及指引千机宝册的那句线索,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都是你们编纂出来的?”
“是。”顾景言淡淡道。“若不设点难度,怕你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颜沁朗声一笑,粲然道:“不愧是当今武林盟主,好手段,好计策。我真没想到,连我袭魇宫万蛊司秘制的药也迷不住你,我本欲让林熙然成为你的短处的,可惜到最后,你却从那陷阱中逃开了。”
顾景言闻言一愕,道:“林姑娘给我下的药,是你给的?”
“是。”
“她竟会相信你,给我下药?”
“是。”颜沁道。“那女人想得到你想的发疯,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顾景言只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慕雪臣还真应了我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了,到头来,都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的报应。”
颜沁双眉轻皱,道:“顾大盟主,沁儿虽然只是个柔弱女子,但并不愚蠢,我又怎可能不知晓你的心思。林熙然想得到你想的发疯,而你却思慕我家楼主思慕的发狂。只可惜,你们二人终是正邪对立,形如水火,你对于他,有心有意,却终究只能碌碌而无所得。”
顾景言轻轻一笑,看向她。这女子,竟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许多,连慕雪臣都未必能懂的事情,她却是旁观者清,一语道破。
“你知道我喜欢你家楼主?”
“是。”
“那你家楼主,可对我......”
颜沁轻佻一笑,道:“或许,在他知道被你欺骗之前,对你至少还有几分兄弟情谊的。”
“那如今......”
“如今,他对你除了恨,再不会有别的了。”颜沁道。“顾大盟主,你最好也收起你那肮脏的心思,我家楼主乃人中之龙,绝非你这样的人,可以碰的起的。”
“只可惜,他的人,我已碰过了。”顾景言轻轻一笑,带着几分与平时君子之貌截然不同的张狂。“沁姑娘,我知道,你在慕雪臣心中,也是十分重要,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而向我低头呢。”
颜沁轻轻笑了笑:“顾大盟主,你想用我,去要挟我们楼主?”
“或许。”
颜沁嘲讽一笑,轻轻侧过了身。
透过牢狱之中那巴掌大的一片小窗,她能隐约看到窗外月色皎皎,光影下澈,明若星河。
她还记得,就在三日前,慕雪臣曾满心欢喜的对她说:“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便能得我所需,带你离开这儿了。”
楼主,你曾说要带沁儿走。
只可惜,如今,沁儿走不脱了。
若不能成为你的羽翼,至少不要落为你的负累。
或许......沁儿和楼主在一块儿的五年时光,应已是心满意足了。
囚室之中,颜沁回眸一笑,笑靥如花,明艳倾城,看得顾景言一时惊了,他不知,这个应该已被他逼到绝境的女子,为何会笑的这样开怀,这样洒脱。
而接下来,颜沁口中说出的话,一字一句,如同诅咒一般。
“顾景言,你这一生,终究不可能得到楼主的心。”
“我要让他,恨你一辈子。”
话音未落,这个美貌聪慧的女子,向囚室墙垣飞身一扑,壮烈凄然宛若飞蛾扑火。
刹那之后,血光犹热,月影灼灼。
囚室之中,慕雪臣正昏昏沉沉倚在狱中角落。
恍惚之间,他只觉得几分口渴,便轻喊了几句沁儿。沁儿泡的茶他向来爱喝,不知怎的,那贪吃的丫头竟是那般心灵手巧,即便只是普通的西山白露,都能让她沏出极是沁人的芬芳味道。
他喊了好几声沁儿,却都没有回音。朦胧之中,慕雪臣轻轻睁开双眼,看见月光之下,那绝艳的少女正身着一袭红衣,娇然笑着望着他。
他从未觉得沁儿竟会是那样浓丽的美人,此刻的颜沁,容姿惑人,红衣黑发,端庄旖旎,与平时的娇憨单纯全然不同。
慕雪臣看着她,道:“沁儿,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沁儿望着他,轻轻一笑,道:“楼主,沁儿要去找爹娘去了。”
“爹娘?”慕雪臣呢喃道。“你去看爹娘,也没有必要扮成这样。”
“楼主。”沁儿轻声道。“沁儿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慕雪臣道。“这世上的女子,又有哪个能比我的沁儿好看。”
沁儿恬然一笑,道:“楼主,你愿不愿随沁儿走?我娘说,她想见见你。”
“现在吗?”慕雪臣微微一惊,道。“改日吧,今日,我觉得太累了。”
“楼主不和沁儿走吗?”
“不了。”
沁儿淡淡一笑,泪珠却顺着脸庞一下子落下来:“那,楼主,沁儿可就一个人走了,你以后一个人,一定要珍重啊。”
说罢,沁儿转过身子,穿过牢门,渐渐远去了。
慕雪臣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刹那间,他好似又看到沈护法那双雪瞳诡目。
“不久的未来,你会得到一些东西,也会失去一些东西。那些,是命,是天理。”
慕雪臣骤然惊醒的时候,只看见顾景言站在他身边。
他顺着玄色的衣角向上望去,只望见顾景言神情凄然的一张脸。
忽然,慕雪臣觉得很是不安,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抬起身子,道:“顾景言,沁儿呢?沁儿呢?!你把她关去了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景言微微低着头,在慕雪臣身旁半跪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方才神色沉郁,轻声道:“慕雪臣,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沁姑娘,她是烈女子,如今......已经不在了。”
如今,已经不在了。
沁儿为什么不在了?她不在这儿,又能到哪儿去?
慕雪臣忽然想起适才梦魇之中,沁儿对他说的那些话。
“楼主,沁儿要去找爹娘去了。”
“楼主,不和沁儿走吗。”
“那,楼主,沁儿可就一个人走了。”
“你以后一个人,一定要珍重啊。”
囚室之内,慕雪臣蓦然低吼一声,他强力直起身子,两手直扼上顾景言的脖颈。
“顾景言,你把沁儿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顾景言,你不能那么对她......你不能那么对她!”
重伤之下的慕雪臣,手上并无几分力道。顾景言也不挣扎,直由他双手在自己喉颈死命扼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慕雪臣。
他眼中的慕雪臣,翩若鸿儒,风华绝代,淡若君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神情凄惨,眸含泪光,为了一个死人,拼命用他最后的几分绵薄之力来报复自己。
什么时候,慕雪臣,变成了这样呢。
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吗?
蓦然间,慕雪臣的身子软倒下去,顾景言心中一骇,连忙将他搂在怀里,却只见慕雪臣近乎窒息似的伏在自己怀里痛苦的咳了咳,随后呕出大口黑红的血。
怒火攻心,气血逆流。
慕雪臣已经有伤在身,若再逆了气血,是能活活失了一条命去的。
顾景言连忙将慕雪臣的身子扳正,将自身内力输进他的体内,同时在他耳侧吼道:“慕雪臣!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要报仇,也要有命在!难道你想沁姑娘就这么枉死了?难道你自己,也只想像蝼蚁一般,死在这牢狱之间?”
然而此时,慕雪臣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只忽然想起,五年前,楼主赏了他一个半大的丫头。那时,他还是冷情冷性,得了赏,也半分不去欢愉。
而那个脸上还印着红纹的毁了半张脸的丫头,却是满心欢喜,她穿着一身鹅黄宫装,急急忙忙到自己身前福了一福。
“沁儿参见楼主,往后,奴婢就是楼主的人了。”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颜沁真的献给了他一个女子一生最美好的一段芳华。
而他却给她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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