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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志异之长生—(9)(1/1)

作品:《楚晏志异之长生

    这等案件通常都极耗时间,好在并未再出人命,晏唯欢倒也颇具耐心,每日依旧按部就班,而楚临凭令人将宫中需他决策的事物传来,每日处理完之后便去府衙陪着晏唯欢整理卷宗,倒也和河阳府诸人熟悉起来。

    这一日晴光正好,几许东风微醉,吹皱一池春水。湛蓝的天际几抹微云闲卧,一只通体雪白的幼鹰倏忽飞过。晏唯欢正立在城门口,听得脚步声后转过头去,不防被急匆匆赶过来得楚临凭一把拉住手腕:“唯欢,快跟我来。”

    晏唯欢道:“急急给传信过来要我在此等你,是要去哪?”

    楚临凭一面拉着他走,一面解释道:“我前几日在周覃身上撒下了追踪香,那白鹰是经过训练的,可以识别这种气味。方才听流明回报,底下的人把方咏文跟丢了,因此我便放出这鹰,寻一寻周覃的去向。”

    晏唯欢足尖轻点,加快了速度,同时心中也接连翻过了几个念头,疑道:“你为何如此确定周覃一定会是方咏文的帮手?”

    楚临凭随着晏唯欢展开轻功跟在那白鹰身后,他衣袂翻飞,步履洒然,即使在疾奔当中,说话间气息也无半分不稳:“说来话长,我一会再向你解释。总之此事确定无疑。”

    晏唯欢深知楚临凭为人,见他说的笃定,也就不再追问,专心前行。

    只是白鹰在天上飞的顺畅,下面的路却越来越是崎岖偏僻,且常有山石树木拦路,若不是楚、晏二人轻功了得,只怕早就过不去了,如果周覃真的与方咏文在一起,也难怪落望宫的暗卫会追丢了人。

    那道路似是一条被河流冲出的深沟,如今水枯之后,露出河床,沿着一条陡坡倾斜下去。随着前行逐渐变得狭窄,已经容不得二人并排而立。路上布满原先沉积在河底的细碎的石子,人踩在上面,脚下的力道稍一用实就会滚动,走起来实在艰难万分。

    楚临凭抢在前面,拔剑劈砍迎面拦路的树枝藤蔓,晏唯欢跟在他辟出的路后,暗暗记着地形,只觉这道路蜿蜒盘旋,忽起忽落,十分复杂。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楚临凭忽身形一顿,停在一处山石后面。晏唯欢隔着他肩膀向前一望,只见面前豁然开朗,绿荫如毯,清溪似带,天上那白鹰落在了不远处小溪边的树上,不断鸣叫。似是到此处失去了周覃气息。

    楚临凭心中生疑,恐有埋伏,便道:“唯欢,等一下----”

    晏唯欢却一向是为了案子不要命的主,也未听楚临凭说什么,一见那鹰停住,立即飞快地奔到溪边,带看清了眼前景象时,却一下定在那里。

    楚临凭本想先隐在暗处观察一番,此时见晏唯欢已跑了过去,怕他有失,连忙跟上。他走到晏唯欢身侧,还未及对他说点什么,也是顿时愣住了----

    面前这条小溪被阳光斜斜照着,水流欢快,涓涓不绝,溪面浅金,水花如银,加之清澈见底,直可见溪底碎石,真可谓“流若织文,响若操琴”,美不胜收。

    溪中游鱼往来嬉戏,仿若空游,但与这美景相对的是,那溪中的条条游鱼,竟都生着一张人脸!

    人面上神情似是狞笑,在流动的水波中微显扭曲变形,配上此情此景,越发显得诡谲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快结束了,求暖

    ☆、地穴

    楚临凭一时之间说不上心中是恐惧还是厌恶,只觉脊背发冷,那股寒意仿若实质,慢慢攀上他的脖颈,似欲扼人咽喉。周边那草木花树,也好像带了说不出的危机,暗待择人而噬。

    一片寂静中,忽听晏唯欢喃喃道:“‘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若非此事太过诡怪,我万想不到这《山海经》中所记竟是真的!”

    楚临凭定了定神,走上一步,不动声色的将晏唯欢护在身后,沉吟道:“此地有此等异兽,从未听得周围有人提及,今日却被你我二人误打误撞的碰见,想必有古怪。你且小心些。”

    晏唯欢微一颔首,右手抚上刀柄,皱眉道:“是我思虑不周,贸然冲出,此番倒是连累你了。”

    楚临凭拍拍他肩膀,笑叹道:“怎还说这样的话,我只盼时时被你连累而不可得呢。”说罢不待晏唯欢回答,又道:“我翻阅医书时亦曾见过介绍赤鱬的文字,《太微记》曾载‘其心可保长生’。”

    晏唯欢知他博览天下医书,既如此说了必有据可考,可仍是有些诧异:“长生之说也太过虚妄了,古今多少帝王将相欲求不死而不可得,若如此简单......”

    楚临凭犹豫一下,还是如实道:“据说普通人若是吃了,因身脆体柔,反倒有害无益,但若是身带灵兽精血之人便可承受住这霸道的药性。不过灵兽之说本就不知真假,就算这赤鱬也是你我今日亲眼得见方知世上真有此物。所以此事人们大多只当传说来听,并不当真。”

    晏唯欢道:“身带灵兽精血?那不是要与之通婚?这灵兽又不是妖精,就算找到了也变不成人形,怎会有人与之通婚?”他越说越是皱眉,本以为方咏文的目的已渐渐浮出水面,此时却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难道方咏文为了长生不老,竟与赤鱬......”他说着抬头看一眼那一溪人脸,饶是再冷静自持,也不由哆嗦了一下。

    楚临凭已隐隐料知真相,见晏唯欢如此,不由一笑。只是这笑容稍纵即收,他在晏唯欢耳边低语道:“唯欢,依我看,周兄与方咏文应是早便在一起了。”

    晏唯欢先是被他在呼出的热气弄得极不自在,又听到这话,皱眉道:“你又知道?即便如此,与这赤鱬又有甚么关系......”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凛,只见身边的树木仿佛一瞬间活了一般,枝干延展,花叶如针,张牙舞爪地向二人刺来。

    同时,楚临凭也已飞身跃起,长剑横扫,精钢制成的剑刃配以他凌厉无匹的内力,可谓是无坚不摧。这一剑下去,周围顿时草木纷飞,零落遍地,连几块靠的近的山石也未能幸免于崩成碎块的命运。

    晏唯欢也跟着锵然拔刀,他这柄刀名曰“毓绝”,是前朝铸剑大师阕氏以玄铁煅成,沉重异常,却也锋锐无匹。晏唯欢并没有帮助楚临凭对付疯长的树干,而是一刀狠狠戳入地下,随即在轰然巨响中矮身以膝盖抵住刀柄压下,整个草地立刻裂开,在不远处赫然露出一个大洞来。

    晏唯欢冷冷道:“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地下一个人大笑道:“不愧是晏大捕头,明察秋毫之末,你若想查案,便下来。”

    随着他语声响起,方才那些状若发疯的树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楚临凭腾出手来,知道以晏唯欢的脾气,便是黄泉奈何也是要下去的。他担心有什么危险,索性抢在晏唯欢前面跳入了洞中。

    晏唯欢一皱眉头,也连忙跟了下去。

    二人本来是严阵以待,没想到下去后看见的竟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地下洞府:四周悬挂着花色精致的锦帐,地面铺满了温暖厚实的毛皮,一盏五彩琉璃灯挂在壁上,灯下是一套雕镂着鸟兽图纹的紫檀木桌椅,那一鸟一兽均是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桌上还摆着一只玉制酒壶,并几个不同形状的玉盏。虽然赶不上落望宫恢弘精美,但在这荒郊野外骤然出现,也算得上是富丽无比了。

    楚临凭看一眼桌边独坐之人,慢慢掀开面前的珠帘,淡淡道:“果然是周兄在此,新地遇旧友,临凭不胜欣悦。”

    他嘴上说着“不胜欣悦”,面上神情却透着几分冷淡,另一只手倒还没忘了为晏唯欢打着帘子。

    周覃素日与楚临凭相交时,只觉他身上自有一种雍容温雅的气度,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气质太过特殊,往往容易让人忽略容貌。

    而此时此刻,周覃才发现,楚临凭生的眉如剔骨飞刀,眼似月下深潭,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寡情。

    或者说,他平日里对着他人的笑容不过是一种习惯,真正的楚临凭原本就是一个寡情之人。他生命中的全部温柔都已经尽数给予一人,天下间便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令他倾心相待了。

    周覃慢慢抬手,斟了三杯酒,徐徐道:“前些日子,楚宫主在茶楼请周某喝了一场酒,今日便让我回请二位罢。”

    晏唯欢道:“不是该倒四杯吗?”

    周覃看了他一眼,笑道:“晏大人莫急,咏文该出来时,自会现身。抓走李氏父子,杀死落望宫护卫的人都是我,与他本也没甚么干系。”

    楚临凭见他这样说也不惊讶,神态冷静,负手道:“你不否认?”

    周覃坦然道:“本就是事实,有甚么可否认的。你不是知道了,我喜欢他,我们相识十余载,在一起也已有三年啦。他想做什么,我自然全力相助。阿文身子不好,需要以赤鱬心为材料制药,服用此药就得有习武之人承受被他排出的药毒,才能消解过于霸道的药性。”

    楚临凭神色莫测,淡然道:“你我相识亦有三年矣。是以那日我宫中护卫死前你恰来拜访,便是想与他里应外合了?”

    他说完这话,见晏唯欢掀了衣摆坦然落座,便也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周覃听了楚临凭的话,几不可见的一顿,声音略低了些,道:“不错,我本与你真心相交。可落望宫正处在京城至此地的路上,周围再无别的势力,我们那时路过此处,阿文服药不可耽误,我也是别无他法。”

    楚临凭不置可否的一勾唇角。

    晏唯欢皱眉道:“如此说来你们杀了很多人?为何又要剥去他们的面皮?木盒中的赤鱬之脸又是作何用处?”

    他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周覃竟是极为耐心,有问必答:“之前死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有几个原本就犯了错的侯府罪奴罢了。只是因中此种药毒而死之人,尸身皆是面色发绿,一时不好处理,楚宫主又是医毒俱精,我怕留下这一线索让你们发现甚么,因此只能剥去他们的面皮了。”

    晏唯欢恍然,入了侯府奴籍的人,无论死多少自然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因此在之前并未惊动官府,直至这一回方咏文不知因何事出门,路上又不能耽搁服药,这才找到了外人头上。

    他有些明白了周覃的想法:“所以你放那赤鱬之脸混淆视听?”

    周覃点了点头,又解释道:“若是不在尸体边放上人脸,你们会想,这人脸上有何蹊跷,会不会与真正的死因有关。但若放了这些一模一样的人脸,你们只会想,是什么东西能把人都变成一个摸样,便可以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只是没想到河阳府有晏大人在,终于还是教二位找到了此处。”

    晏唯欢眉头紧皱,不再问下去。

    楚临凭看了他一眼,才又向周覃道:“那日你刚走,我宫中便来了个‘无脸人’,也是周兄带进来的罢?”

    周覃叹道:“是啊,我令他引开二位,自己去偷了晏大人的东西,实在抱歉。”

    楚临凭从未听说晏唯欢还丢了东西,不由微愕,他心念电转,想起了前些日子王氏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气结之下,猛然站起身向晏唯欢喝道:“你丢的是那灼炎花佩?”

    晏唯欢干咳一声,看着手中的酒杯点了点头。

    楚临凭又痛又怒,他素来涵养过人,然而这时只气得心口发闷,一拍桌子喝道:“我还奇怪你怎那日病发的如此厉害!为何不同我说!”

    晏唯欢也不答话,只默然听着他发脾气。却让楚临凭有些说不下去,他这师弟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一副性子,教人心疼也不是,恼怒也不是。

    楚临凭平复了一下心绪,叹了口气,想起他病发时的样子,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沉声道:“你怎么就这般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嗯?你觉得遇事自己闷着就算给我省了心?你可知道你那日发病时我什么感觉?”他微微一顿,低声道:“看见你那幅样子,我只恨不得自己瞎了。”

    晏唯欢很少见他如此失态,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在马车上晏苍说的话来:“你就知道自己逞强,可若是真有了什么事别人却不知晓,到时候岂不是更加让人心中难受?”

    “是我行事不当。”他忽然道,“师兄,抱歉。”

    ☆、死生

    楚临凭听了他这话一呆,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从小看着晏唯欢长大,只觉得这个师弟就像是玉石煅成的,从来没什么能让他动容,亦从来没什么能让他低头。

    连他贵为九五之尊的亲生父亲,撤了他的王爵,把他贬为一名小小的捕快,都不能使晏唯欢说一句软话,而此刻他竟会对自己说这句“抱歉”。

    楚临凭蓦然觉得心头柔软,隐隐间还有一种微妙的愉悦,他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抬手轻轻摸了摸晏唯欢的头发,柔声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周覃也从未见过楚临凭如此恼怒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自在,苦笑道:“归根结底,都是我对不住二位。”

    晏唯欢持杯起身,背向二人,慢慢踱到大厅中央的银池边看着那池水。

    楚临凭转向周覃,面上如罩寒霜,冷冰冰地道:“周大侠不必道歉了,你我之义今绝于此。无论是你还是方世子,做出此事之前,便该想过要承担的后果。”

    周覃道:“是,我周覃愧对你这个朋友,可我亦是无法可想。若换了你,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身染重症,命悬一线,你又当如何?!”

    楚临凭蓦地想起晏唯欢的病症,心中一痛,竟是无言以对。

    “自然是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周覃与楚临凭没想到晏唯欢竟会开口,都是一愣。晏唯欢却自顾自地道:“嫦娥盗药飞升,然而独对碧海青天,夜夜悔恨,又何尝真正快活了?‘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若得一人相伴,死又何苦?若无所念之人在侧,生又何欢?”他扬手饮尽杯中之酒,随意将酒杯丢入湖中:“这些,并不是你夺人性命的理由。”

    周覃一时无言以对。

    楚临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骄傲之情,瞧着他背影微微一笑。

    晏唯欢又道:“周大侠既然如此坦荡,何不将手套摘下来透一透气?”他一直隐约觉得此事已被串在了一起,但头脑中就是有什么捕捉不到,在楚临凭与周覃一问一答中,终于豁然明了了个中真相。

    周覃神情僵住,半晌方慢慢看向自己的双手,低声道:“你也猜到了啊。”

    晏唯欢淡淡道:“《神异经》有曰:‘西荒中有异兽,长短如人,着百结败衣,手足虎爪,名模豹。’我方才说灵兽不能化作人形,却忘了有一种灵兽本就是近似于人的。”他转过身来凝视周覃:“灵兽寿命极长,你言行举止无不类人,看来身入凡世的日子也不短了罢?”

    楚临凭因为之前与周覃的谈话,早知他与方咏文之间的种种事情,因此见了赤鱬时便想到了周覃亦可能并非人类,他也是到那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何周覃的样子似是不比方咏文大出多少,说话间的意思却似是二人年岁相差不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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