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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缘会—(2)(1/1)

作品:《七缘会

    预料得到的看着他憋红了脸,骂了句“死畜生”冲了上来。对付这种油肚肥肠的公子哥儿自然是赢的,冲上来的小厮半天才翻倒一个,另一个在自己没意料到的时候举起木棍。连担心都不用担心挨打,怀旻看着缠苏提起擀面杖就抡过去,破了口的披风在风里烈烈翻飞。“你给我等着!娼妓养大的野种,你老子我拿你的是抬举你,省得你到时候是个娼妓的儿子,压下来的时候人尽皆知,丢进脸皮!”乡绅倒是爬起来滚远了,嘴里不干不净的。怀旻扭了头,看缠苏的脸。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阿娘是暗娼时候的震惊,还记得缠苏因为从小长大的认知对自己说娶他的玩笑话感到厌恶,还记得阿娘承受不住自杀时候缠苏的怔松痛苦……到现在,被人直接打了也不会哼一声,被说了心口痛处也不会再恼怒。只有他怀旻才明白缠苏隐藏的痛苦了吧,他摇摇头,撑过缠苏的头抱住他。手下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不说话,靠着他。

    直到回到家,他还在因缠苏拒绝住他家而懊恼。他倒是不太明白,他的父母都已经摆脱成见容纳缠苏,偶然还会让他带点旧衣裳给他。而他依然守着阿娘的住处不肯离开。只能黯然对他的固执叹口气,可到时候,那出了名的恶霸再上门,缠苏该怎么办?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里缠苏的脸看不真切。

    不出他所料,未从月满至月亏,那贵公子就上了门,而且这次是成功的抢了去。怀旻倒是气得半死----这帮家伙就知道看着缠苏挨欺负,也没个人帮把手,传小道消息倒是这么精通?甩下手里的枕头,冲出家门儿。

    占了天时地利,他刚跨出家门儿----极近城口的位置,先听得一个大消息,而且是让他捏把冷汗的消息。

    那公子哥儿死在半路。原先不知吃了些什么,在缠苏家闹了一场,扒了他种的果树,吃了几口后出门儿,路上腹痛不止。本倒也只是腹痛,待好些后又吃了几个果子,就痛的更厉害,顷刻昏过去,现在生死不知。怀旻当即吓得半死,缠苏听了什么听不得的,这回终于发狠了?他咬咬牙,一口气跑到了他家,一把拉过衣上都是脚印,还在喝茶水的缠苏跑。

    一路无话,缠苏一直体弱,不久就气喘吁吁,到后来终于跟不上他的速度摔在地上。怀旻这回顾不上心疼他,支起缠苏,背了起来就接着跑。缠苏喘着气,下巴侧着依在怀旻肩膀上,还有闲心思看满山满路的桃树,深深浅浅交织起来,带了春日里惫懒的神色。莺歌燕舞,听得满地枝芽刺破土壤长出来的声音,春天的阳光下美得不想多动弹一下。缠苏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静,换得他听怀旻愈加沉重的呼吸声,一语未发的暗笑一声,气的怀旻只拿白眼瞪他。

    直到上了山头,躲在山洞里,怀旻才几乎软在地上,整个再也不想动弹的姿势趴着,“我……我说你怎么突然……突然兔子发狠咬了人……那公子哥儿你……你也敢弄死……”缠苏眨眨眼,从来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疑惑委屈的神色:“谁说是我弄死的了?他只不过抢了我家果树,之前我也吃过,怎么就没事儿了?不定是之前吃过的的鲜食有问题呢?”怀旻也没力气跟缠苏争论,只是摆了摆手:“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到现在就算不是你杀的也得是了……”

    缠苏没接话。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惹得人心不静,到底怀旻终于忍不住了,眉心皱起两拧疙瘩:“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失控,这不会是你做的吧?”晦暗的光线里缠苏猛然转过来的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里两道弧光,“若我说,我从不想这么做呢?”

    怀旻哽住,终于不说话,接着闭眼养神。却料不到缠苏自己靠了过来,脸埋在他胸前。他到底没忍住不理他,叹了口气,抱了缠苏肩头,“我总会护着你的,你这么怕做什么,抬起脸看看,是不是哭了?”缠苏摇了摇脸,蹭的他痒痒的,扭了两下就笑了出来。远远传来几声狗吠,怀旻抱紧缠苏,怕是有人要追过来了,这洞里潮得很,也不知道狗能不能寻过来。还在担心着,缠苏脚一蹬,脸探上怀旻的脸。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暖气,以及唇角的弧度。猛地心跳两下,还不知怎么个反应才好,忽然他就挣了开来,冲了洞口走去。

    怎么会让自己舍命救的小祖宗就这么自投罗网,怀旻几乎暴躁,跳了起来想拉住他,结果两人同时被抓。

    一路上走着,几乎被当猴一样被人一路围观。两人被一根绳捆了,怀旻只想自己不被父母发觉,而缠苏破天荒,冒出来一句“我们这算不算是结花准备着拜堂了”,哽的怀旻几乎要跳起来,看了近十年的脸却忽然仿佛突然发光了一般,清亮的眼神灼的他想到先前山洞里,怀旻猛地转过脸,一路无言。

    被扔进大堂,摔得颧骨几乎有碎裂的感觉。怀旻挣开绳索,瞄了眼爬起来跪的端端正正的缠苏,还未站起来,便抬头看到了老乡绅。

    老乡绅转过身。

    ☆、二

    老乡绅转过身。

    周围死寂的十分可怕,死寂的让怀旻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而老乡绅冷冷盯着缠苏,许久,冒出一句话,“你还知道要叫我什么吗?”缠苏也是静了许久,跪下,“大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进了里屋,缠苏直起身来跟了进去。仿佛刻意的留了小缝,怀旻从门缝里隐隐约约听着他们的声音。两个声音不停交织的时候,他终于慢了一拍的发现了什么。两人相近的声线,相似的面孔,缠苏的一声“大人”……

    “……所以,你自己想个好些的死法,算是了了我们血脉里唯一一点关系,也算是我给你最后一点恩德。”乡绅冷笑,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尴尬的想让人逃离的死寂之后,缠苏低低笑了两声。“去死?我为什么要去死。我能得了功名,你能得了缺的名利,死了个人算什么。最多不过,”他抬起头,眼神冷淡,“你死了个儿子,而我死了阿娘。扯平了,不是么?你也不当他是你儿子,不然你不会让他这么丢脸,败坏你名声。”还没说完,急步过去的声音,乡绅怒气满满的一巴掌。“你当你是什么,拿你的心思度量我。”

    咳了两声,有些压抑的两声笑,闷得人心里发慌,却不可忽视的坚定,“一次是亏,两次也是亏,得亏,你觉得哪个好?”

    怀旻几乎能听到心跳咚咚的声音,涨的耳朵生疼。娘诶,是他做梦吧,软柿子变羊桃了还是咋的,今儿缠苏先是发了大飚灭了那兔儿爷,又是莫名变了性格自投罗网还敢一路说笑,现在被打了两巴掌该准备受死十八年后当好汉了竟然说他他他他要顶了那兔儿爷的身份受保去考试?

    人影突然跳动起来,猛然出现的烛光亮的怀旻睁不开眼,然后乡绅开门,看到诡异姿势撅着屁股往门里看的怀旻顿了顿,绕开往外走。出大门前终于再次顿了顿,没回过身,再次往外走了出去。

    一个死去,还需要买通关系才能勉强得个九品官的公子哥不足为惜,有用的才是真的。乡绅那句冰冷的带着寒意的话,提醒着缠苏和怀旻,他们的路只有一条。

    也难怪,阿娘手工做的精巧,脾性也好,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只有走投无路,才只能放下自尊放下一切,忍这所有女人都不能忍受的耻辱。从幼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决意陪缠苏这呆子疯,他死命的看书,死命的看书,看到眼前的字都跳动,头脑里涨的不能再灌输进一点东西,过日子都是迷迷糊糊的,得知有了殿试资格的时候眼前只浮现出爹娘送自己出门时不舍而无奈的神情。

    他知道,父母知道自己没办法后退。

    这本来已经很够了,即使接下来会被刷下来,努力过也已经足够光宗耀祖。可偏偏,他这时候就伤寒了。伤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就只是撑着看进去的文字,也硬生生一个也咽不下去。到最后他也放弃了,望着整卷整卷的书发呆,不吃也不喝。他和缠苏的房间本来就靠在一起,夜后缠苏躲开查房考官过来给他抓了可能会考的句子,然后照顾他直到他能睡下。他身体日益好了起来,缠苏却撑着眼圈,神色冷淡。

    即便如此,在考场上,他依旧头脑一片空白,硬了头皮写了下去。他不敢回头,怕看到缠苏打气的眼神,怕看到父母失望的身影,更怕面对自己的失败。一路的艰辛,到最后去看榜,明明已经暖起来的春风吹在他身上,就像刀刮,不是最差,却依然失望透顶。

    从小开始,应试就是三年,到最后,仍是这样的结局。爹娘在家若是知道了,不责怪,也会很失望吧。怀旻忍着苦意,看向榜头,缠苏的名字。他扯起嘴角,想拍缠苏的肩头,才发现他被所有人围起祝贺,连个空隙都不给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样远了啊。应该说,他们还是从来没近多少。对吧,缠苏,我和你始终隔这么远,你想向上攀爬,而我累了。

    果然苦甜是分不开的味道,应该是足够的喜悦,为缠苏高兴到更加苦涩,而自己竟然不能很清楚的把这两种感觉分开。搬离试场后住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明明已经放松了下来,却不知为何拒绝了同窗的邀请,连缠苏来了都是装睡。感受缠苏站了许久,却只是摸了摸怀旻头发就回来了。

    怀旻一个人静了片刻,跳起来悄悄开窗,看着缠苏走出去的身影。漂亮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他束起的长发,干净的额头,修长的眉。微微笑弯的眼找不到小时候清冷认真的神色,还有极浅的梨涡,浅浅勾起的唇,水红色的两片……他心念忽然一动,恍惚明白了些许,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望着缠苏的脸,明明是从小看大的脸,忽然觉得那刻进心头的熟悉的脸异样的漂亮。怀旻想着想着,突然心头一跳。他想到幼年执拗认真的小缠苏,想到他怔松的神情之后的“无理取闹”。

    怀旻勉强勾起嘴角,一副苦笑的神色。不知道缠苏知道自己这么想他,会怎么看待他这个朋友的呢。可他终究会走,明天就走,等着殿前宣读。

    他再也睡不着,转身点起蜡烛,等到深夜,缠苏和人一起回来。他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直到他们关上门走远,朝着怀旻走了两步直接软了下来,怀旻吓得一把拉住他,他顺手勾了怀旻的脖子,压得他嗷嗷叫着低下头,低头闻到缠苏连回来都是带着酒意的,看到一贯收敛的凤目呆呆的看着怀旻,脸上的两坨酡红显得他更加呆滞,“怀旻,他们拉着我灌了好多……你个死没良心的不给我挡……”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略微后悔之后到底还是带正了他,“状元郎喝成这个样子,明天怎么办呢?多少美娇娘等着看你风姿呢。”缠苏几乎全身重量压了过来,不偏不倚,唇撞上自己的唇,然后环着怔松的怀旻,耳边几乎调笑的说道:“美娇娘?……你不是还说过娶我吗,我娶了别人,你怎么办……”怀旻呆了半晌,想把缠苏摔下来:“知道你心冷,调笑的话不是真心,这么调笑我真的有趣?”

    缠苏却没甩脱,头一次终于缠过了怀旻,凤目里柔情些许,他有点孩子气的盯着怀旻抿紧的唇,眼神认真。怀旻到底没办法,叹口气把缠苏往榻上带,一句“那你没办法”还没出口,就被缠苏拿嘴堵上了。怀旻这回是真吓到了,头略后仰,想看清缠苏的脸。今夜无风残月,背着烛光都看不清缠苏算是什么脸色,一脸认真,温情,还是孩子气?

    他不敢细想,心里跳的打鼓,侧过脸,缠苏不依不挠,唇直直撞上怀旻耳朵吓得他一跳,摇头晃脑的贴近鬓角,轻的像耳语。

    “我知道你一开始说的娶我是开玩笑……但是,不嫌弃我的身份,还能接受我的,你真的是我娘外的第一个……我一直认定了,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了。之后算好时间给了应该是我弟弟的人足够浓烈的毒,虽然其实只是食性相冲……那时候你说过,舍了一切救我的,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怎么回报你……”缠苏眯了眼,孩子气的咬唇想了想,又笑开了,“你说,拿我回报你好不好?”

    “你疯了!”怀旻头炸了,几乎立刻吼出这句,眼里带了不敢质疑的神色。缠苏也不甘示弱一样的吼出“我没疯!不管时间,不管地位,不管脸,哪一样我都不会再比别人差,你凭什么不要我!”说完立即凑上脸,狠狠打击了怀旻的心,----他竟然有一瞬间的狂喜。

    “我不管别人,我就要你……”几乎带了点哭腔的呢喃,不知觉的被怀旻堵住。一脸倔强的受气包长大了啊,怀旻微微睁开眼,紧闭的凤眼,睫毛上刷着一点点水的触感。颤抖不吻的呼吸,皮肤和皮肤之间细腻的温热,而少年脸部的线条却是给他带了一丝不违和的硬朗,与柔弱的小倌们分开,像十二月里的腊梅一样,枝枝叶叶棱角分明的美。

    不论是怀旻还是缠苏,他们好像都知道,过了今夜再也不能这么放松。靠着床沿,怀旻解开缠苏的发冠,望着缠苏水润迷糊的眼,凑近,再凑近。感觉得到缠苏勾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微微颤抖,不由失笑。还是那个倔强到不肯说一句软化的他啊。鼻尖抵着鼻尖,侧过脸,怀旻主动的凑上了吻,还算是他第一次,缠苏却是睁开了眼,眼泪滑了下来,眼睛都憋到红,一副委屈到哭,欲说不说的样子。怀旻微怔,一点点舐去泪痕,对视,猛地堵住缠苏嘴里最后一点抽噎。

    “所以说,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憋了这么奇怪的想法,你就是不说……”缠苏一脸的痛心疾首,在那里摇头晃脑,晃得怀旻心虚,索性直接点上缠苏的腰椎骨,惊得他差点跳起来,结果还是被怀旻缠住,“总得逼你先说一次吧,不然多吃亏呀,这么多年先把利息收了。”怀旻一脸云淡风轻,眼里满满的调笑,惹得缠苏斜眼,两个人面对面,对视着对视着,又亲上了。缠苏不知觉抱上了怀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分开一样。果不其然,片刻后怀旻停了下来,亲了亲缠苏嘴角,额头顶着额头。“明儿我得先回去,不然跟着你一起回去,我爹娘非活剥了我不可。”明显的托辞,缠苏却不点破。那点小心思,让他保留着好了。

    于是,相拥,怀旻看着缠苏,睁眼等到天亮。

    ☆、三

    于是,相拥,怀旻看着缠苏,睁眼等到天亮。

    “哈哈哈,想不到倒是你家先娶上木匠的女儿呢,一直以为她心里装的状元郎,结果还是你家儿子捷足先登了!……”

    怀旻低着头,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藏了谁。。来前怀旻也不知道他和缠苏的事情会被乡绅知道,到了村口,还没等他放松的笑开,直接被一棍子翻倒。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在乡绅家的地上。

    他晃了晃头,忽然发现自己爹娘就在旁边,没有任何伤痕,也没被捆着,只是被下人拦住,开口唤他名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面前乡绅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事儿,不成还是他想要自己也当他儿子,再光宗耀祖一把?他有点被自己逗乐了,笑出声来。乡绅倒是有些惊讶,抬起眼皮,甩了一句“你跟我来”就绕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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