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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医馆 第2节(1/2)

作品:《妖怪医馆

    陆尤买了一壶雄黄酒准备带回去喝,途经白天的粽子摊,竟然还开着张。摊主今天赚足了钱,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陆尤走到摊前,本想要两个肉粽,话刚到嘴边,转而道:“老板,有豆馅的么?”

    摊主连声应道:“有的有的!公子不是下午来过的?想换换口味啦?”

    陆尤笑了笑,没说话。他付了钱,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粽子,踩着月色和万家灯火,不紧不慢地往客栈走去。

    之三、青刑

    陆尤回到山中之后彻底闲散下来,除出诊以外的杂事全部交由江淮处理,自己倒是四体不勤得相当理直气壮。

    江淮自知逃不出去,对方也无加害之意,干脆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静心在医馆中住了下来,每日见些奇奇怪怪的小妖怪。腥风血雨经历惯了,这般平静的生活几乎令他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但心中仍是有些挂念师门,最后一次任务失败,被不明人士突杀围剿,对方显然蓄谋已久,除去寒江雪后,不知是否会继续对兰亭阁下手。

    江淮的伤不知为何恢复得很慢,陆尤依然隔几日便帮他换药。

    江淮将目光移到眼前这人身上。除了手上时不时的小动作,嘴上也没个正经,做事却还是一丝不苟的。

    陆尤欺身过来解他的绷带。今日他换了件月白的长衫,没了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又少几分烟火气。

    陆尤道:“没什么大问题,再换一次就差不多了。平日里别做剧烈的动作。”

    江淮顿了一下,才道:“有劳。”

    换好药没多久,陆尤指使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道:“你去河西头的红绡家把我之前定做的鲛绡伞取回来。”

    江淮即刻动身,陆尤又叫住他:“等一下。”

    他扯下江淮的剑穗道:“路过傒囊家的时候把这给他,叫他送去兰亭阁。再捎一句话,便说……‘不日即归’吧。”

    江淮微怔:“真的?”

    陆尤别开脸去,懒洋洋道:“假的——先报个平安,免得失踪那么久有人来刨我的山。至于别的,看我心情。”

    江淮沉静的面容似乎有一瞬间的松动,极为郑重地道:“多谢。”

    事毕,江淮打道回府。

    随着季节的转换,日头也一天天毒辣起来。

    陆尤向来怕苦怕累,不喜炎热,一到夏日便足不出户。前日东海的谢礼刚寄到,陆尤便取了几尺鲛绡叫江淮送去做伞,以便遮阳。

    江淮常觉得陆尤不似承天地日月精华的妖怪,比起养尊处优的王权贵胄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副出尘谪仙的模样,偏生养了一身大小姐脾性。

    思及至此,江淮不禁弯了弯嘴角。

    途经一片浅沼时,雾气渐重。江淮不记得来时有过这般光景,走了几回均绕回原处,才疑是迷路了。忽闻一道微弱的求救声,仔细分辨,是从沼泽深处隐约传来。江淮警惕地扶上佩剑,深山中人迹罕至,处处皆有陆尤设下的阵法,进山难,出山更难。此人不是凡人,便是妖类。虽然不知山皆为陆尤所有,普通小妖不敢造次,但自古人妖殊途,不可不防。

    横竖走不出迷雾,江淮索性便向发声处靠近。

    林中树木生得极茂,多是百年古树,树干需几人环抱,枝叶繁复交缠,长垂及地。

    江淮越过层叠的枝蔓,见一绿衣少女正陷入沼泽之中大声呼救。少女见到江淮,立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道:“公子,救命!救命啊!”

    江淮思忖片刻,把伞盒放到一处干净的树旁,递出寒蝉,将她拖了上来。

    少女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面上惨白,顾不得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仍惊魂未甫,勉强向江淮行礼道:“小,小女子青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雾气稀薄不少。江淮道:“此处危险,速速离去。”

    青刑有些难为情,可怜兮兮道:“公子,我刚才怕得腿软了,站不起来。”

    江淮只得伸手扶她,青刑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该弄脏公子的衣服了!”

    江淮道:“无妨。”

    青刑到底是小姑娘,见江淮好看,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再拒绝,笑嘻嘻地搭上他的手,自顾自地说起来:“公子真是个好人呀。我是来山里找东西的,结果迷了路不说,还掉进泥坑里,倒霉死了!多亏公子相救,青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

    江淮架着她的肩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道:“东西可找到了?”

    青刑的表情有些奇怪,笑了笑说:“找到了。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话未说完,白光乍现,寒蝉上顷刻挂了一排血珠,不染剑身,顺着剑尖滴下。

    青刑被江淮击退,显出下半身青色的蛇尾,脸颊两侧爬上几缕乌黑的脉络,方才清纯娇俏的少女荡然无存,她吐出信子,舔了舔手臂上的伤口道:“公子刚救了人家,现在又痛下杀手,真是翻脸无情。”

    江淮道:“所为何物。”

    青刑一笑:“当然是……你的妖元了。”

    说到前半句,蛇尾已经甩了过来。

    江淮提剑格挡,与之过招,他本剑术精湛,又有妖元傍身,数回合下来竟隐隐占了上风。

    青刑没料到一个凡人如此棘手,已有退缩之意。

    江淮趁势急攻,剑势如虹,他杀心已生,直刺青刑咽喉。仅差半寸,即刻便要得手,江淮眼前蓦地一黑,只是一瞬间,仿佛五蕴六识被抽去,恢复清明时,江淮已被压倒在一块巨石之上。

    青刑施术将他两手缚在身后,替江淮把寒蝉收回剑鞘里,假惺惺道:“可惜了,青刑差点都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了,怎料天都要助我拿走这妖元,公子可莫要怪我。”

    青刑巧笑着俯下身,呵气如兰,缓缓抚上他的胸口,刚欲动手,忽然有人道:“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青刑回过头去,金色眼瞳骤缩成一线:“陆尤?!”她提起江淮,扣住他的咽喉后退几步,不动声色与他换了位置,让江淮挡在自己身前。

    江淮向声音来处看去,来人正是陆尤。

    他道:“江淮,我来救你了,感动吗?”

    陆尤盘腿坐在水牛背上,撑着一支细长的荷叶作伞斜搭在肩头,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江淮目光缓和些许,出声提醒:“当心。”

    陆尤道:“我的鲛绡伞呢?你给我放哪里去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

    江淮道:“树下。”

    陆尤果然在树旁看到一方长形锦盒,他跳下牛背,取出那柄伞来,一把丢掉荷叶,称赞道:“嗯,还是这个好。”

    青刑从刚才起就一直被两人无视,又不敢放下警惕,心中燥怒不已,喝道:“废话甚多!”

    陆尤这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讶异道:“咦,你怎么还在?”又道,“你贴他那么近做什么?不得了啊,白日宣淫啦!啧啧啧!”

    青刑心中气恼,不禁冷笑道:“有人无眼,扰我好事,不讨点好处怎行?”

    陆尤道:“哦?你想要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青刑吐出鲜红的信子,舔了舔江淮的面颊,恶狠狠道:“我要他的妖元。”

    陆尤佯装愁苦道:“哎,这都被你发现了。”

    青刑眼珠一转,忽的放软了语调:“陆郎好生舍得,你我相识数百年,却宁可将这千年妖元喂了凡人也不给奴家。”

    陆尤笑道:“那是自然,你又没他好看。”

    青刑道:“不过是一介凡人,陆郎不若将他赠与奴家,奴家还一副蛇蜕可好?”

    陆尤目光微动:“蛇蜕?确是个好东西。”

    青刑见他动摇,忙道:“如何?”

    怎料陆尤却一口回绝:“不好,他抵了傒囊的诊费,十两银子哪,宝贝得紧,我可舍不得。”

    青刑见无交涉的可能,语气也冷厉起来:“陆郎不给,那奴家只好抢过来了。”

    陆尤勾了勾嘴角:“他的命也是你要得起的?”

    青刑扣紧手指,笑意森森:“现在,要不要得起可不是你说了算。”

    陆尤收起笑容,眼底杀气流转,他轻轻拂过伞面,语气竟有几分温和:“你是真没死过啊。”

    青刑振袖一挥,十指登时化作青黑利爪,以凌厉之势扑向陆尤。

    陆尤同江淮交换了一个眼神,江淮会意,知晓手上术法已除,遂趁乱挣脱,寒蝉铮然出鞘,一剑斜封,青刑被震退数步。

    陆尤把江淮往身后推了一把,提伞迎上。他以伞为剑,身形快如鬼魅,合时攻,开时守。鲛绡遇水不濡,遇火不化,喷薄的毒液被尽数挡了回去。几个回合下来,未让青刑占到半点便宜。

    青刑气急,顾不得章法,出手招招狠厉。

    陆尤见对方乱了阵脚,正中自己下怀,陡然收伞,伞尖在青刑身上几处重重点了几下,后者登时化为原型,瘫软在地。

    这伞沾过毒液,陆尤也不打算要了,嫌弃地丢到一边。

    他掸了掸衣袖,假笑得相当不走心:“呵呵,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惹谁都不要惹大夫啊?”

    陆尤拿过江淮手中的寒蝉,轻抖手腕,在手里挽了一串雪亮的剑花,接着垂手劈下,斩断了青刑的头颅。

    他将青刑的妖元收入罐中,毫无诚意地忏悔道:“罪过罪过,孽障簿上又添一笔……”

    话音未落,寒蝉蓦地脱手,陆尤委顿在地,化成一只蜷缩在地的九尾白狐。

    江淮:“……”

    白狐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不抱我起来!”

    “……”确是陆尤的声音,只是有些中气不足。江淮收回寒蝉,抱起他道,“怎会如此?”

    陆尤道:“此处沼气混入蛇毒,有损妖力,不可久留。”

    江淮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单手抱过陆尤,去牵一旁的水牛。

    陆尤龇牙:“你摸哪呢??不许碰尾巴!!”

    江淮捏住他的嘴:“很吵。”

    陆尤口齿不清地挣扎道:“我操,你刚才摸过那条蛇吧???我看到了啊!!!”

    一路吵闹终于回到医馆,江淮把陆尤抱回卧房,放到榻上。

    陆尤趴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四肢百骸都舒展了,满足地哼道:“我累死了,给我把被子盖上。”

    刚替他盖好,又立刻叫道:“不行,要盖到腰上两寸半!”

    江淮心道:你现在哪里有腰啊。

    还是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江淮在房外守到近子时,陆尤方恢复了人形,只是整个人还有些恹恹的。他活动了一番手脚,想起江淮,也不知他的伤势经此一战有无恶化,思忖片刻,遂出去寻他。

    陆尤推开门,见江淮抱剑倚在廊下闭目小憩,闻声立刻向他看过来。

    陆尤道:“你一直在?”

    江淮淡淡应了一声。

    陆尤见他一丝不苟的端正模样就按捺不住使坏的念头,凑上前去,装模作样地替他理了理衣襟,戏谑道:“那怎么不进去,反正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尾巴都叫你碰了,还羞什么?”

    江淮心知他又犯病了,不再答话。

    陆尤顺势一扯,熟练地解开江淮的上衣,有几处已透过绷带渗出血来,忍不住嘴角抽搐道:“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啊?”

    江淮动了动嘴唇,陆尤直接把他堵回去:“今日怎会被那蛇妖擒住?单凭它的修为,不该如此的。”

    江淮道:“与它交锋时,曾有一瞬失去知觉,被抓了破绽。”

    陆尤的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覆上江淮的后颈,仔仔细细摸了片刻,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陆尤:“这种情况,来不知山之前可曾发生过?”

    江淮:“不曾。”

    陆尤:“你坠崖那日,与你交手的是何人?”

    江淮:“不识。”

    陆尤:“可是发布悬赏之人?”

    江淮:“不知。”

    陆尤翻了个白眼:“你是一问三不知啊?最后一个问题,仔细想。与你交手的人之中,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人?”

    江淮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道:“……有。”

    陆尤:“是不是一个苗疆人?”

    江淮一怔:“你怎知?”

    陆尤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淮,恭喜你。你中蛊了。”

    江淮道:“何蛊?”

    陆尤道:“不知道,但是身体恢复缓慢多半与此有关。”

    江淮道:“可有办法?”

    陆尤道:“当然。自古术法皆有反噬,蛊毒亦如此,杀了下蛊之人即可。噫,你们凡人就是心思歹毒,你猜杀手这种生死一线的职业,若是有片刻分神,结果当如何?”

    江淮沉默,这结果不言而喻。

    陆尤踹他一脚:“愣着做甚,还不去收拾收拾。”

    江淮不明所以:“为何。”

    陆尤转身回房,淡淡撇下两个字:“出山。”

    之四、兰亭

    沿夷江往西,行水路,过了十四洲便是兰亭阁。

    兰亭四面傍水,抱山环翠。青瓦白墙曲幽绵延,或依水而设,或掩映山间,有如人间仙境。

    可惜陆尤并没有赏景的好心情,此时正面如死灰地蹲在码头吐得掏心挖肺。

    江淮替他顺着后背,想起前两日陆尤得知不得不走水路时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你……晕船?”

    被不耐烦地给了一手肘。

    这次江淮是真的笑了。

    陆尤终于吐干净,掬清水洗了把脸,才觉得活了过来。

    江淮递给他一方帕子,征询道:“可与我同去拜见师尊?”

    陆尤脸擦了一半十分茫然:“什么,这就要带我去见家长了?”

    江淮:“……”

    江淮心中作罢,决定暂时不要带他去给师父添堵,先交与师弟照应为好。

    陆尤跟在江淮后面,沿途扒在石桥边顺了一道的莲花,惹得水里的莲花精直朝他丢石子。陆尤捧着满怀绯色,偏头躲过一记,追上江淮道:“你们这儿住的小妖怪道行不深,脾气倒挺大。”

    江淮瞥了一眼他怀里的花簇,摇头道:“无事惹它做甚?”

    陆尤笑嘻嘻道:“我管不住自己啊,要江哥哥绑起来才听话。”

    江淮道:“油嘴滑舌。”

    陆尤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挺喜欢的。”

    江淮别过目光,干脆不理他了。

    世人皆知兰亭阁主关山遥门下有三名弟子。大弟子寒江雪,以剑成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二弟子问东风,人脉极广,掌握江湖一手情报;三弟子及时雨,善用毒【防止和谐!ex?why这个也河蟹啦!】药暗器,见血封喉。

    所行之处乃问东风的居所,东阁。

    刚到门口便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大师兄不是托人带了口信吗?怎么还不回来啊,又被哪个狐狸精勾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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