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居然……把他打成了这样。

    在指尖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段瑞祺似乎受了惊，下意识的缩了缩。男人的手就那样僵住，许久，才抬起，握成了拳。

    脸颊已经肿的很高，嘴角也有微微的血迹。楚云深突然有些仓皇。

    段瑞祺的哭喊哀求还在耳边，但他为什么现在却不说话了？！

    “你说话，你说话啊！”按住那削瘦的双肩，死命摇晃。男人死死的盯着身下的人，希望他能够开口，说一句话也好。

    让他滚出这个房间也好。

    然而没有。

    段瑞祺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眸，那目光有些恍惚，又充满了绝望。只是一眼，就让楚云深觉得慌张。他似乎是疲了，又缓缓垂下了眼帘。

    平生第一次，男人感到了害怕。

    他害怕段瑞祺再用那种目光看自己，害怕对方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你是我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似乎只有重复这句话才让他觉得安心，楚云深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那滚烫红肿的脸颊。终于，握紧了拳。

    就算是之前的七天，他也从来没有这种即将要失去对方的恐慌感。深吸了一口气，拉过堆在床角的被子，给段瑞祺盖上。随后披上外衣，走出卧室。

    听到门“咔哒”的一声，床上的人捂住了脸，泪水濡湿了被子。

    ……

    他弓着身，环抱住自己，让那些疼痛能够稍微缓解一些。血已经干了，还黏在身上。伤口应该结了痂，只是稍微动一下，都好像要又一次撕裂。

    右眼有些睁不开，应该是脸颊肿的太厉害。他自嘲的笑了笑，又阖上眼帘，继续用睡眠麻痹自己。

    睡过去就好了……

    门“咔哒”一声解了锁，楚云深拿着药膏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段瑞祺，看见他高肿着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帮你上药。”

    那人微微颤了颤，没有睁眼。

    男人低叹一口气，挤了些乳白色的药膏在指肚，轻柔的点在了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的药膏被抹开，缓解了那份火辣辣的疼。他的身躯颤抖着，本能的想要避开对方的触碰，然而又害怕的不敢乱动。

    楚云深的眸色越发幽暗。他情愿段瑞祺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也不愿意看见他这幅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放柔了语气：“想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没有说话。

    “鸡丝粥好吗？”看见对方细嫩的脖间布满咬痕，男人微微怔了怔，随即碰了碰那被自己啃咬的地方。

    段瑞祺……很疼吧。

    他那么怕疼，连打针都要皱好久的脸……

    “你再休息一会儿。”想要抚摸他额头的手最终顿住，默默的收回。楚云深暗了暗眸，低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颤抖着的人，转身离开。

    门又一次被锁上。

    等到男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闻到那鲜香的鸡汤味，段瑞祺没有丝毫食欲，反倒觉得有些难受。他微微睁开了眼，脸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一些，但依然十分明显。

    “吃一点。”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楚云深将碗放在柜子上。他想要扶起对方，然而段瑞祺却拒绝了他的帮助，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自己坐了起来。

    被子从身上跌落，露出布满青紫的肌肤。男人的目光又暗了暗，随即拿过干净的上衣，给他穿上。他的目光略有些恍惚，也没有反抗，顺从的抬起了胳膊，穿上了白色衬衫。楚云深略微松了口气，又端起粥，打算喂他。

    “我……我自己就好。”看见那碗，他就有些心悸。好像是接受了对方的示好，但眸中却深藏着恐惧。颤抖着手接过碗，连勺子都没有拿，就直接小口抿着。

    他真的是怕了……

    如果自己再不顺从他，是不是会被直接掐死……

    眸中划过一丝恐慌，段瑞祺飞快的咽了一口粥下去。然而许久没有吃任何东西，胃猛的翻滚着，难受的他直接咳嗽起来。本来就虚软无力的手没能握住碗，粥全部翻在了被子上。

    楚云深愣了愣，随即想要开口说什么。

    段瑞祺的眸猛的瞪大，那抹恐慌毫不隐藏的流露出来。身体害怕的都在发抖，他微微张着嘴，手都颤着，在男人说话之前，就又一次捧起那沾满粥的碗，慌张的将剩下的几口咽下。

    “我会吃完的……我会吃完的……”一边吞咽着粥，一边惊慌的重复着。

    泪珠从眼眶溢出，他满脸害怕的看着面前的楚云深。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段瑞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他以为男人又发怒了，抓起那些粘在被子上的粥就往嘴里送，“真的……我会吃完的……”

    楚云深完全怔住了。

    他伸出手，想要拉过对方的胳膊，然而段瑞祺却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满脸泪水。直接拉起被子，咬着那些沾满粥汤的地方。

    “别打我……”他低声哀求着，正如被施暴时不断哭喊的“疼”一般，卑微而胆怯。

    那一瞬间，男人清晰的看到了他满目的惊惧与恐慌，甚至饱含绝望。他就那样小心翼翼的，试图躲过对方的怒火。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眸现在只剩下害怕。

    楚云深真的怔住了。

    他想要把对方拉入怀中，好好的哄一哄，然而段瑞祺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不管自己疼痛难忍的下肢，努力的往床边缩着。

    仓皇的，饱含泪水的双瞳就那样闯入他的视线，男人的心突然一阵刺痛，那抬起的手也最终愣愣的放下。

    自己……居然这么可怕吗。

    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那只沾满粥的碗。很勉强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再去盛。”

    原来……自己真的让他那么害怕。

    躲在角落的人依旧满脸惶恐，被蹭开的被单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一直看见男人离开了卧室，段瑞祺才不是那么紧张。胃里一直在翻滚着，他终于压不住要呕吐的**，脊背抖了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一股血腥味泛上，他呆呆的看着染红了的被子，眸中瞬间划过惊慌。

    楚云深重新端着一碗粥，握了握拳，才终于用钥匙开了门。他刚想安抚几句，却见段瑞祺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他拖着被子，正在试图挪到卧室内置的卫生间里。

    “我……我会把它洗干净的……”嘴角还沾着血丝，只穿着一件衬衫。因为七天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早就消瘦下去，显得骨瘦嶙峋。他仓皇的摇着头，“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瑞祺！”楚云深的瞳孔猛的一缩，碗从指间滑落，又一次坠落在地。那人似乎是怕了，又慌张的后退了几步。

    “我……咳咳……”剧烈的咳嗽起来，暗红色的血印在地面。男人几乎是呆住了，看着他缓缓的跪坐在地上。

    “段瑞祺……”颤抖着唇，楚云深跪在他身边，将他拥入怀中。然而对方似乎十分害怕这个拥抱，恐惧的尖叫起来：“别，别杀我……”

    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他直接推开了男人，手脚并用的跑开。泪水大颗大颗的滴下，哀求的看着对方：“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瑟瑟发抖，努力的祈求：“我会乖的……真的，不要打我……”

    “……地上冷。”楚云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割开，抽疼，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拥入怀中。颤抖着手，抚摸着他的发丝。声音带上一丝沙哑：“别哭了，我不会打你……”

    段瑞祺只是不断抽泣，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就算男人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他还是止不住的感到害怕。

    “我……对不起。”那些慌张与悔意涌上心头，楚云深紧紧的抱着他，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酸意。明明是发誓要一辈子宠着的人……自己却让他害怕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他哑着声，“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段瑞祺只是哆嗦，那个念头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他不敢想，如果自己不顺从对方，是不是在这短暂的温柔后又是那样的残暴。

    温热的泪水很快濡湿了男人的衣襟，楚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声：“是我错了……”

    他之前到底在做些什么！

    “……”段瑞祺的脑子里乱成一片，他还清晰的记得那天男人在夕阳中向他求婚时的温柔，但也难以忘却之前被掐住时的窒息。想到那死不瞑目的年轻人，心中猛的一悸。

    ☆、chapter65

    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又经历了一场暴虐的性爱，段瑞祺略有些咳血。楚云深将他抱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在喂了药看着他睡下后，才回来收拾这件凌乱的屋子。

    床单上沾着零星的血迹，男人收拾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即垂下眸，拳头握紧。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平复了情绪，重新铺了床单，换了新的枕头。

    轻手轻脚的走回另一间卧房，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不安。楚云深站在一边，看着他红肿的脸颊以及眼眶，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唇，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眼眸。

    苦涩泛上心头，那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时时刻刻占据着他的思绪。明明以前连烫到舌头都会心疼，为什么那个时候……却丝毫不顾他的哭喊，那样粗暴的占有了他。

    又为什么，在明明已经不安的时候，还打了他一巴掌……

    试探的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那肿起的脸颊。男人抿着唇，见他缩了缩，又收回了手。

    自己的触碰，大概很可怕吧。

    “疼……”床上的人仿佛是要哭出来一般，紧闭着眼，小声抽泣。眉头紧紧锁着，怕是梦见了之前的事情。楚云深立刻缩紧了瞳孔，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不疼了……不疼了……”轻声安慰着，眸中却尽是悲伤。看着段瑞祺在梦中都格外恐惧的样子，他最终叹了一口气，一起躺下，将他拥入怀中。

    “是我错了。”怀中的人察觉到那份温暖，先是害怕的躲了躲，随后才在轻柔的拍抚下逐渐安定。楚云深只觉得眼睛都有些酸涩，恨不得让那些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段瑞祺本来肉肉的腰肢现在几乎一搂就要断掉，手脚冰凉，神色格外不安。男人轻轻的将他抱紧，捂住了他的脚掌。似乎是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怀中的人终于安定下来，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口中泛上苦涩，楚云深神色复杂的看着怀中的人。目光在那依旧泛着红色血丝的脸颊上顿了顿，随即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对不起。

    等到段瑞祺醒来时，察觉到那熟悉的怀抱，四肢顿时僵硬在那里。眸中划过微微的恐慌，随即又紧闭了眼眸，佯装仍在熟睡。然而只是微微的动作，楚云深就已经睁开眼。

    “醒了？”声音有些沙哑，男人的眼眸也微微红肿着。

    “……”身体又僵硬了，他没敢动，然而腿已经微微的颤抖起来。很快，那搂着他腰的手就收紧。

    “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下巴搭在他的发丝上，楚云深低哑着嗓音，努力的放柔了声线，“别害怕。”

    “……”四肢依旧僵硬着，段瑞祺连呼吸都屏住了。恐惧的心跳格外剧烈，几乎要蹦出喉口。只要被对方抱着，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被撕裂的疼痛……

    “别怕，我再也不会打你了……”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那人的眉心印下一个湿润的吻，“是我错了。”

    怀中的人明显的颤了颤，神色也变得慌张。楚云深垂下眸，低叹了一口气。

    “还疼吗？”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男人的指间都在微微颤抖。酸涩之意再一次泛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即将漫出胸膛的悔意。

    “我错了。”格外低沉，他又抱紧了段瑞祺，一遍一遍的重复。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段瑞祺哆嗦了一下，心中一片慌乱。他有些害怕自己如果再继续装睡下去，男人会再一次冲他发怒。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对方，随即又立刻垂下眼帘。

    “还难受吗？”楚云深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推开自己。在那眼眸上印下几个吻，随即又努力的柔和着声线，低声问道：“想吃什么？”

    “不难受了。”明明头疼的厉害，他却不敢说一句。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哆嗦着唇，小声道：“我想吃……”

    “想要什么？我去买。”男人露出了一丝笑，那份苦涩也慢慢散去。他又吻了吻怀中的人，心疼的啄过那肿起的脸颊。

    “……满记甜品的芋圆。”他有些慌张的说着，心脏飞快的跳动，生怕被对方看出丝毫的不对。满记甜品在市中心，楚云深要去一趟，至少要半个小时……

    “好。”男人微微扬了扬唇角，又轻柔的吻住了他的唇，细细舔过每一处。“我马上回来。”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令他感到庆幸。

    立刻换上了衣服，简单洗漱后就出了门。听到那关门的声音，段瑞祺掀开被子，慌张的透过窗户朝外面看了看。

    车子已经缓缓离开。

    那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忍着身体的不适，他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穿上。又回之前的卧室拿了些现金，连手机都没敢带，就立刻走出了家门。

    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却害怕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为了防止在路上被楚云深发现，段瑞祺刻意走了小区的侧门。一到马路边，就跟着清晨的上班族一起上了公交车。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想着要远离那个地方。他胡乱的上车下车，最终却是绕了个大圈，到了华安工商的另一处校区。

    茫然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疼痛都有些麻木。他现在去哪呢？去哪里才不会被楚云深发现？

    “段小七！”李迪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愣，随即和罗俊一起跑了过去。“你……你怎么了？”

    脸颊还红肿着，一副憔悴的样子。

    罗俊也惊呆了，“你……不是请了病假么，怎么……”

    “……”恍惚的转过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好友，那惶惑不安的心终于微微定下。段瑞祺忍住鼻尖的酸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们能收留我吗？”

    ……

    楚云深拎着还热腾腾的芋圆，快速的开了门。动作变得轻缓，想到段瑞祺应该还在休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还好……还好会被原谅。

    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的神色格外柔和。刚想喊段瑞祺起来，却见被子已经被掀开，床上没有丝毫人影。心中猛的一沉，男人立刻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没有，哪里都没有。

    “段瑞祺！”楚云深是真的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深吸一口气，他颤着声，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别躲了……我回来了，买了你要吃的芋圆……”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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