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 第5节(1/4)
作品:《非天》
非天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涩声道:「非天并没有好到值得太子挽留,何况,君无戏言。还请太子别戏弄非天……」
太子听他的前言原是有些不悦,但後面那四字「君无戏言」倒是提醒了他,有些事还是得考虑後果,虽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凡事总得有分寸。
「好,不逗你了。」太子的确兴起要强留非天的念头,一下子都让非天听似无心的言语浇了冷水,他多少感觉得出非天不傻,而且很聪明,不禁萌生了另一种好感。「非天,你希望谁能赢得天下第一?」
非天又被太子喂了另一种微酸的果实,边嚼边想:「我无所谓。」
「真的?就算你不在乎玉名爵的死活也该在意自己将来被谁带走,不是吗?」
「谁带我走,结果都一样的。」非天张嘴,主动向人讨水果吃,侍女正要喂他,就让太子接手过去,亲自喂这似猫的青年。
「怎麽说?」
太子的态度和方才有了细微不同,言谈像是朋友闲聊,非天知道这少年已经打消冒犯自己的念头,释然一笑,说:「人心瞬息万变,也是最为自由不受拘束,就像水一样。但是,这种东西一旦有了习惯,就会自然的有了形态。我认定自己是自由的,因此不管谁来影响,我也有自己的应变之道,倘若哪天谁让我甘愿不自由,那我也会乐於顺其自然。所以,那种未定的将来之事,不必多想啦。」
太子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他,那不是属於少年这年岁该有的神情,而是未来帝王的雏型,非天真的有些紧张,不晓得刚才是不是讲了什麽不该说的话,但他尽量抽象的带过,应该没什麽好被问罪。须臾,太子朝他绽笑,非天也报以微笑,却听太子低喃:「若非那句『君无戏言』,定是要将你留在身边。」
虽然少年话说得极轻、极淡,却让非天心底发寒。他可不想被永囚於深宫之内,何况他根本不清楚方才的话哪里招惹到这孩子了。
殊不知,太子并非愠怒,而是觉得再跟非天相处,就会变得放不开手。
* * *
就像玉名爵抱着非天那般,太子抱着非天睡着了。
太子睡着的脸根本就是个孩子,毫无威胁,乾净可爱得像是单纯少年,不过总是微结的眉心,让这张好看的脸蛋看来很可怜,像是被沉重的东西压迫,无路可退。太子的呼吸平和,似是睡熟了,非天忍不住想:「名爵会不会也是这样,总是孤孤单单,所以才会依赖最接近自己的人?」
玉名爵没有察觉自身的孤独,而太子是不得不孤独,将来的帝王之路,只会更加的寂寞冰冷,但这就是属於少年的宿命。唉,有点可怜呐。
寝殿里忽来满室馨香,非天没闻过的味道,一名女子如天仙般翩然飞落,飘进室里,拿剑鞘戳了戳非天的肩:「出来。我放了****,这儿只有你这服过蚀心兰毒的跟我不会晕,趁现在离开深宫。」
非天对她的声音感到似曾相识,旋即了然,:「上官怜?该不会是你哥──」
「不是他。」上官怜有些不耐烦:「是原薰。」
「薰?」既然是原薰,姑且信她一回,非天跨过太子溜下了床,穿好鞋拿了衣服就往外跑。虽然迷晕了太子殿里的人,不过外面的人可没全晕,幸而非天的轻功还行,跟着上官怜躲躲藏藏,翻出重重宫墙,好不容易终於到了外头。
「你怎麽跟那个下流大夫一伙?」非天急着问明白,他怎知上官怜现在是不是真要带他去见原薰,若是她的样子有诈,就看准机会溜。
上官怜无奈抚额,白他一眼,「反正我有我的理由,信不信随便你。你若不让我带路,要不你自己去找他,他说他在之前分手的客栈等你。」上官怜讲完,迳自远去,非天狐疑的看着她纵身飞远的身影,後来还有几道黑影跟上她,似乎是同伙人。
非天半信半疑前往和原薰分别的那间客栈,还没进去就听到金属铿锵声,不少人打杀喧闹,混江湖的都喜欢取些很长的名号,非天懒得管里面有谁,只见原薰边挠耳朵边从里面走出来。
「薰!」非天叫住他,原薰转头看过去,一个肤色白得有些病态的青年满是欣喜的看向自己,原薰痞笑依旧,朝他挥手露齿笑开。
「嘿,她真的把你给带出来啦。」
「里面吵什麽?」
「没什麽,死几个人就会停,你怎麽不先关心一下我,真没良心。」
非天闻言莫名有火,突然冲上前,两手往原薰脖子一掐:「你解药做了没有,做了没有,我快受不了花毒发作,我要是疼死的话就拖你陪葬好了。」
原薰假装难受的咳着,然後扯下他双手,用额头撞上非天的,低斥:「烦死了。我就是做完解药才来找你,你这什麽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为什麽跟上官怜混在一块儿?」
「哦。」原薰挠挠脸,露出暧昧可疑的笑:「你知道我向来喜欢美人,不分男女,不,其实还是女子好点。这就是所谓的缘订三生吧!」
原薰说完眼尾觑着非天,非天面无表情的站着,气氛忽然尴尬起来。原薰用肘撞了撞他,扯笑道:「你怎麽怪怪的,平常你总会讲些难听得要命的话,现在怎不说?像是『人家美若天仙哪会看上你这下流大夫』之类的。」
非天才淡淡哼笑,有些轻蔑的说:「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我看她也不是个好对象,迟早将你拆吃入腹,罢了。你们两个搞不好就是斗看看谁先死,自求多福吧。」
「真是难听,哪门子的……」原薰的视线落到非天身後,非天见他表情古怪,跟着回身望去,是玉名爵。
「可爱的师弟。」先开口的竟然是原薰,还笑眯眯的,这是对玉名爵讲,非天听到这话受到不小冲击,什麽『可爱的师弟』,这两个男人是师兄弟?他没听说过,但最令人冲击的却是针对玉名爵所讲的『可爱』二字。
玉名爵阴沉着脸,不再看原薰,眼中只有非天。非天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瞪着旁边一户人家门上贴的门神,问:「名爵,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非天看的方向完全错误,玉名爵还是回答他:「有个姑娘跑来御邸说你被歹人盯上,我跑去向上官瑚讨人,他却说你被太子带进宫,所以我潜进宫要救你,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我方才就一直跟在你跟上官怜後面。」
「师弟这麽忙碌,不如进来喝杯茶。」原薰嘻皮笑脸,非天暗骂他不知死活,正要踩原薰的脚让他闭嘴,却慢慢的消化方才那句『可爱的师弟』,再度对这两人关系一头雾水。
第14章 拾参
夜空无声的飘雪,三个关系微妙的人聚在街上互看。非天握着拳不知该说什麽,玉名爵的杀气让四周的冰霜风雪更加严寒,众生走避,连天上飞鸟也绕道而去。唯一不受此影响的,只有原薰。
非天对此气氛感到窒闷,不过若眼前互峙的二人是师兄弟,也就说得通一些事,比如他们都有还魂丹,以及原薰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却要隐居在白洱山,彼此八成有什麽嫌隙。非天脸上除了尴尬,更多的是疑问。
而玉名爵见到原薰的时候,顿时明白救非天的人就是这个难应付的家伙;原薰则是早就知悉非天对玉名爵的心思,尽管非天藏得很深,不过他可不是头一天认识非天,何况他是在玉城那片林子救回非天,自然推敲得出大概,只是没想到非天和玉名爵有这样深的羁绊。
谁也不想说破,只因没有人提得出勇气面对,能逃避多久是多久。
原薰扬起下巴,笑睨一脸阴骘的玉名爵,向非天道来:「非天,你不知道是自然的,因为师弟也不知道我还活着。当年,有个疯子拐带两个年幼孩童,一个来自玉城,另一个来自极仙渊,疯魔头要将仇人的後代培养成绝世高手,血洗武林。但这两个孩子却联手将疯魔头杀死,虽然弑杀师父完全出於意外,但也算是逃出生天,因为师父原打算让我们师兄弟斗出死活。师父一死,我们就不必面对将来的死斗,分赃魔头的绝学之後就分道扬镳,只是之中出了些意外。」
「你说的那个魔头,是玉城的上上代城主。」玉名爵补了句,怕非天误会什麽,又接腔:「当年师兄鬼头鬼脑的,委实碍眼,自己闯祸不够,还将我也卷入麻烦,幸而当师兄招惹了外域毒药师而被逮去,我才得以摆脱连串的苦难。
「真是可歌可泣的往事。」原薰虚假的用袖缘抹眼角,轻浮的模样瞬间冷凝,平音说:「师弟,托你的福,我现在算得上百毒不侵。你也混得不错,虽然是没有我这样风流潇洒,却也胜过那个疯子师父不少,哈哈。」
玉名爵回以冷笑,释出杀意:「不敢当。师兄没回极仙渊,也未曾在江湖上走动,我以为你被抓去炼活蛊给炼死了。」
「那个毒药师跟师父一样的蠢,我怎麽会让他们得逞。该不会师弟见我没死,相当失望?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上诡异的目光和言语在空中刀来剑往,他们「叙旧」间,非天已经默默坐到人家屋檐下无奈观望,最後那两个男人锋利的目光同时射向他,异口同声:「非天,别理会这家伙,走。」
身心俱疲的非天想也不想要往原薰那儿走,只因原薰有解药,可是想到原薰和上官怜的暧昧,他忽然改变方向走向玉名爵,最後又停在两人之间,朝原薰伸手:「解药。」
玉名爵眯起眼,看着原薰:「你制出解药了?」
「嗯。没想到解药,得从蚀心兰旁生的植物提炼。」
非天想了下,「忘归草?」原薰点头,谁也没想到解药就是蚀心兰旁生的杂草。
「非天,你就是让这男人给救走,是他替你缓毒,也是他……」玉名爵未竟之语,非天听出了意思,僵硬的点头。
客栈里的骚动不知何时消失,积雪的街上一片宁静,语气一如往常的讲:「解药确实能解你的毒,只是,毒清完之後你会忘情。而且药不在我身上,你得跟我回白洱山拿。」
非天一想到终於能从毒害中解脱,欣喜不已,却又感到苦涩,过去他巴不得所有人将他遗忘,也恨不能忘了全部的人,重新开始。但现在,非天踌躇不定,他不得不面对心里积藏的不舍,其实没什麽好忘的,因为都成过去。
「我忘了你,你无所谓吗?」他问原薰。
「嗯。」原薰点头,耸肩笑道。「你不也一直觉得我烦,忘了也好。或许如此一来,你和师弟就能重新开始,他也就不必无奈的拿花毒诱你留下不是?」他早看穿玉名爵会用的手段,尽管相当卑劣,但他们有谁是真正品德高尚的人?若要选个能照顾非天的家伙,不得不承认玉名爵比其他能想到的人可靠多了。
非天复杂的和原薰对望,唇微微动了下,终究没说什麽,有些酸楚的挤出难看的笑,再看向玉名爵。「你呢,如果我忘记你的话……」
「去拿解药吧。你可以不属於我,但我会成为你的。」这就是玉名爵的答案。若非原薰出现,他或许会考虑继续利用蚀心兰,一来是他害怕见到非天痛苦,二来是别无选择,与其最後只能看着非天在痛苦中崩溃,他宁可让非天和原薰走。
玉名爵不愿再让非天离开,但只要非天能活下去,总比死别好。
非天有些意外玉名爵会这样乾脆的要他去拿解药,往日那些害怕接受的缠绵情意涌现,他有股冲动,不给自己思考的余地,走过去紧紧的抱住玉名爵,玉名爵没有回拥,怕一旦回应就後悔。
「快去拿解药吧。师兄虽然讨人厌,却不曾在紧要关头说过什麽谎,我为了你就信他一次。」玉名爵催促非天到原薰那儿,然後厉向原薰,清冷的说:「要是你伤害非天,我会要你付出代价,天涯海角逼你偿还。」
原薰眸光灿然的笑出来,还是那副悠闲到讨人厌的模样,天塌不惊。「唷,好可怕。行了、行了,我解完非天的毒就把他送回去,少费点眼力瞪人,你不累我还累咧。」
玉名爵倒没有费眼力瞪人,他的眼神本来就这样锐利逼人。原薰如此调侃,只让玉名爵更加不快。非天走了几步,步伐不大,到原薰身边时回头看了玉名爵一眼,心里曾有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眷恋不舍。
「等我回去。」非天朝玉名爵微笑,久违的纯粹笑容,无惧无忧。
相逢後的的日子,玉名爵努力的要让非天知道,他已经懂非天的心,并且努力的回应,就算非天退怯排拒,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非天回眸而笑,像是许诺了玉名爵,就算不刻意去忘却往事,非天也已经能试着接受玉名爵的感情。
* * *
和原薰回白洱山的途中,非天变得很寡言。他和原薰的相处,本来就是原薰较主动,常惹他气恼,逼得他激出所有情绪,喜怒哀乐。
原薰并不在乎非天又打回原形,对自己爱理不理,照常拿自己热脸贴冷非天的屁股。反正他又痞又下流,无所谓,何况非天是他很喜欢逗弄的人。犹记非天刚被自己救回的时候,也是这副死样子,讲十句话连应一声也不应,只抛了冷眼,原薰非但不恼火,反而兴起挑战欲,非要让这个受伤的野猫露出些情绪起伏来。
然後,原薰成功了。因为蚀心兰花毒的作用,原薰要替非天缓毒而抱了他。非天半推半就的让原薰占尽便宜,那天开始非天几乎对原薰毫无保留的流露情绪,先是号啕大哭,原薰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得比孩童还凄惨,当下有些愧疚,不过随後是一阵追打,非天祭出所有的暗器彷佛要杀了原薰似的,也因此非天知道原薰懂武,,因为他的暗器原薰竟能轻松的躲开。
到白洱山的途中,两人心里各自浮现往事。原薰了解第一次抱着非天时,非天哀泣的理由,只因自己不是非天心里那人,非天早有所爱。
很多疑问慢慢有了答案,同时产生了新的疑问。
冬天川流结冰或乾涸,他们不必涉水而过,比平常还快的回到白洱山,「顺路到悉海寺参拜吧。」非天提议。
原薰吹了声口哨,逗他:「你居然也会想拜菩萨。」
「真罗嗦。」非天没给他好脸色看,迳自入寺,腊月,寺里的景色被细雪和晨雾点缀得有些苍茫,白洱山更是完全被罩在千万重白纱似的雾气里,非天在大佛前跪下,合掌拜了拜,再到偏殿拜过菩萨,接着不等原薰领路,像回自个儿家一般回到原薰的住所,脚步有些快是为了不让原薰讲话扰乱他的心情。
原薰要跟上非天并不难,但非天像在避什麽,他也就不再强绕到非天面前。
「你等会儿。」原薰走到布帘隔开的室内,好像在忙什麽,非天踱到药柜那面壁,仔细的浏览细处,似在怀念自己曾待过好一阵子的地方。片刻,屋内暖了起来,八成是原薰去弄了炕,这屋子看来是简陋,不过其实住起来还算舒适,天冷的时候,原薰会调高炕火的热度,地面挖了俗称火龙的暗道,能让暖气流通室内。
不久,原薰走出来,朝非天招手说:「进来吧。」
非天不疑有他的跟进去,甫入室里就被原薰压在铺了软垫的席上,狂热的和他厮磨起来,非天愣了下,随时要出拳揍人,但双手都被原薰扣在头顶,只得别开脸斥他:「做什麽你!」
原薰笑说:「你问过我,抱你的时候是怎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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