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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第2节(2/3)

作品:《有匪君子

就让那些义字当头的江湖高手松口,刘钰必然插了手!把自己亲如兄弟的人送到刘钰手里,他怎能忍心?!

    可是,这是刘蒨提出来的主意,他相信刘蒨。他不能不相信刘蒨。

    大殿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应答,“好。”

    等到刘颐从景仁宫出来、回到永和宫,已经到了要用午膳的时间了。远远的绕过回廊,看到永和宫的大门洞开着,不由得有些心惊。

    想必还等不到他给自己宫里带个消息,羽林的人就已经来过了。他们既然怀疑自己,就一定要借捉拿檀云,肆意搜索永和宫,意图找出昨晚逃走了的人。周瑾还未回来,他们在这里一定抓不到他,可是……

    上次他在庆祝西番将士回朝的宴席上救下的那个孩子,可是的的确确在永和宫中!本应按照皇帝命令送到掖庭的人,却在他宫中,这必定是死罪一条!

    他强压下心中惊惧,稳定心神往内殿走。转到自己书房,貌似闲散的随意翻了翻案上的卷宗。

    王顺德进来请安,问殿下是否把午膳端过来。刘颐把他叫到跟前,问道:

    “檀云好生跟他们走了?”

    王顺德恭敬的答是,不等刘颐问出口,又说道:“晌午羽林军的人一来,檀云就跟他们去了,他们也就没道理进来。现在他们还留着人在附近,美其名曰是保护殿下。”

    听王顺德这般说,内宫里并没有又掺杂进来别人的耳目。

    刘颐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委屈了檀云。

    王顺德习惯性不动声色的往四下看看,略略靠近了些,低声说道:“禀告殿下,周瑾回来了。”

    ☆、奈何情浅

    天色暗淡下来,最远边那一缕霞光也逐渐隐匿。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妪缓步行来,点燃一盏挂在甘泉宫桃花圃的四方亭子檐上的灯笼。这里举目四望皆是桃木的干枝,光秃的枝桠互相交错、纠缠着,如此凄冷的背景下,那点灯火自顾自的发散出橘黄色的暖意,使刘颐心中一颤。

    等那老妪走远,他才从亭台的柱子后闪出来,打量着这个凄清、孤独的甘泉宫。

    甘泉宫里的规制未变,亭台楼阁依稀可见当年盛宠,繁华与落寞一夕之间的转换,在这甘泉宫体现的淋漓尽致、触目惊心。谁能想到这里曾经住着朝文帝最为深爱的女人、号称“桃花夫人”的辜昭仪呢?当年的宠爱恐怕也无法使人预测到,这特意为她而种下的十里桃林,如今成了宫人口中美人阴魂缠绕之所。

    刘蒨一步入桃林,便看到站在桃树下,定神看那一盏灯火的刘颐。灯光、月影辉映下,他想起一句话,形容此情此景再精妙不过: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停了脚步,心下却苦涩顿起。自从回京来的种种烦绪,此刻一涌而上,又被强行压制在心中。漾的胸腔生疼。

    两人终于比肩而立。刘蒨轻轻唤了一声大哥,便住了嘴,只是悄悄地随他立在冷风中。过了半响,旁边窸窸窣窣的掏出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修长白皙的手掌中,躺着一块裂纹纵横的山玄玉。

    刘蒨将那玉接到自己手中,笑着打破沉默,“丢了它的时候,可是没想到能有再回来的一天。”

    刘颐也微微低了头看这块玉,说道:“对父皇只说这玉被我销毁了就好。”

    看了半响,又说,“我当时真是一时气急,居然把它摔成这般模样。”

    “不是。”说到这里刘蒨却笑了,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玉面中间横穿“恪”字的那条裂纹,“当时只有这一条裂纹的。”想到了什么,又笑的落寞,对着刘颐疑惑的眼睛说道:“其他的,是之后不小心又摔的。”

    在别的地方,能装下去。在这盛满他与母亲回忆的甘泉宫,却总觉得满腔情感一不留心,就要从口中脱出似得。

    刘蒨清了清声音,又恢复了往常那种万事都不放在心头的洒脱样子,说道:“这回的事情,周瑾这家伙办的机灵。引得羽林军往宫外追,自己带着人却躲进宫里,正好遇到我,便混杂在我的人里,先躲到了成怀王府。”

    刘颐看他表面不当回事,心里却十分清楚一旦东窗事发,隐匿杀害皇族之人的他必然死罪一条。

    之后周瑾回到永和宫,本打算向刘颐请罪,恰巧碰上羽林、虎贲的人来捉拿檀云。檀云也是个聪明人,心里知道周瑾不能被人搜查到,殿下亲自救回来的那孩子也不能被搜查到,索性乖乖的随他们去,让他们连进宫门都张不了口。

    “只是,”刘蒨忍了忍,终于带了一丝怒气出口,“大哥要向宫廷防卫军出手,缘何不先与我商量?如此草率行事,又是何必?!”

    刘颐只是保持着那份清冷,低垂下眼,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半响,他才又问道:“人是刘钰审?”

    “是了。”刘蒨语气不善的说道,声音中透着恼火,“不是他的阴损法子,那些人也不至于几个时辰就松了口。”

    牢里的人给他传话说,那些人刚进去就被灌了一大罐子的水,又把嘴封严实了,用手腕粗细的棍子打,专挑肚腹下手,直打的掺着血的水从鼻子眼里、耳朵眼里冒出来。这还算轻的,换了两三种刑罚,一个俩个的就松了口。

    刘颐虽然不知道刘钰用刑是怎么个模样,但是也晓得监牢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他本来还在疑惑为何刘蒨会在皇帝面前要求把檀云也投进去,听了周瑾的说法才知道了缘由。

    周瑾回来之前,刘蒨嘱咐他,一定要让檀云进了监牢,一有机会就对那几个活口下杀手。他看的明白,这些刺杀襄王的人还远远没有达到死士的标准,现在只是供出檀云,用的刑再狠了,难保不会说出其他东西,不如将计就计,来个死无对证。

    刘蒨为人是个谦谦公子,风流倜傥,但要是下起手来,却是极为果断的一个人。

    “既然走了这一步,你可计划好下一步棋了?”

    刘颐沉吟半响,他与刘蒨不同,刘蒨做事讲究潇洒利落,而他做事讲究稳重持恒。这一次出了险招,实在是因为他不知道京城防卫居然强到如此地步。

    “本来刺杀襄王就是为了扰乱京城防卫,好打出一个缺口,之后当然是要把我们的人安□□去。”刘颐缓缓说道,他往前几步,踩上明月落下的片片光辉,“但是刺杀襄王毕竟是大罪,皇帝一定会派人继续纠察,这罪责也很难落到刘钰身上,若是想把自己脱得干净,再把檀云救出来,就得……”

    刘颐转身看向刘蒨,却蓦然住了口。

    月下的翩翩公子凝眉细思的模样,倒真是不愧那个“月华公子”的名头。

    他想起四年前那个如水的夜晚,江南雨季刚过,他与刘蒨坐在恪王南山别院的后院子里对饮。他知道刘蒨酒量极佳,但他宁愿他那夜是喝醉了。他记得他和自己说了许多的话,如同浸泡在酒汁中一般令人迷醉的话,使他差点浸溺其中的话,但他是怎么答得呢?

    他没有答。

    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经在清凉的夜色里像一根琴弦,在他脑海里发出凄厉的声音。

    他没有答。甚至在刘蒨探身过来亲吻他唇角的时候也没有躲。

    他就那样端正的坐着,仿佛拂过嘴角的是一缕虚无的清风。

    眼前的黑影离远了,唇角的一缕温暖也消散在风中。

    寂静的空气里,听到刘蒨那悦耳的声音发出的压抑的苦笑声。

    “你要什么呢?”声音轻颤着,却是笃定的,“你不要我。”接着又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要什么呢?”

    我要什么?刘颐不愿意质问自己,答案像是搪塞一样很快的被吐出来,仿佛再不吐出来,它就要被其他的一些更真实的东西取代一样。

    “我要天子的位子。”

    “你要帝位?”对面的人一声白衣,一手拎着酒罐,歪斜的靠在石桌上。他的声音在虚空里漂浮,“你要它,我双手奉上好了……”

    那是刘蒨第一次向他吐露心声。也是唯一一次。

    次日晌午,等他在石桌前头痛欲裂的爬起来,才听说释王刘蒨一大早就下山离开了。

    未过一月,便听闻他请旨赴疆的消息。

    同一轮月亮下,只是再不是那般如水。冷风凛冽中,他听到眼前的三弟微蹙着眉头说道:“襄王看似闲散,但也是个好捞钱的。这点倒是对五弟脾性。他与五弟关系好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一般情形下,还真不容易让皇帝以为是他杀了襄王。”

    “就算是为了嫁祸给大哥你,皇帝也断然不会信他会拿襄王的命为代价。”

    说着他思索着看向刘颐,突然一拍脑袋,轻声呼道:“这个我怎么没有想到!”

    他上前几步,朗声说道,“既然皆为利来,必然会有钱财上的争端。若是能够找到足以使他杀襄王的油水,那自然窘境迎刃而解!”

    刘颐恍过神来,沉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颔首。

    过去已然过去了。

    他是兄,他是弟,他们可以有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却独独不能有这种情感。仁义礼智孝,没有一条容得下这份心意;自古圣贤教导、夫子嘱咐,也断断容不下这一条。他要的,他给不了。也绝不应该给。

    更何况,他不是早已拒绝了吗?

    刘颐微微吐了口气,看向幽远的桃林深处。

    他向来克己。这一点,他知道,刘蒨也知道。

    正如刘蒨知道他为何把那玉佩还给自己一样。他从不认为恪王是自己的称谓,之所以送给他,意思全在那个“恪”字。

    恪守本分罢了。

    锦墨碎步过去点起那盏被风吹灭的灯,一边吹熄手里点灯的火引儿,一边快步走到窗前阖住窗扇。

    她忧心的靠在关好的窗前,回望屋里的那个人。

    那个被全京城的女子们好奇崇拜的月华公子,软在无数酒罐中。她时常见他喝酒,如此酩酊大醉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从来没有一次,拼命的往口中灌酒,就好像在努力咽回涌到嗓子眼儿的呜咽。

    泪水恣意流出,却偏偏执意在这数九寒天大开着窗,如同冷风能吹干脸上的水渍。

    她看着他扶着酒罐要站起来,急忙赶在他颓然倒下的那一刻扑上去扶住他。他无力的躺在她的怀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着急的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呢?他似乎清醒着,却又不愿意清醒。怎么了呢?

    大约是刚刚在甘泉宫里,思念母亲了吧?思念母亲,所以现在装不下去那副潇洒、无所谓的样子了。

    是思念母亲了。他这样想着,突然笑出来,是在自欺欺人吗?

    锦墨看他突然醉眼迷离的大笑起来,酒液溢出嘴角,缓缓流入衣襟。

    他剧烈的咳起来,嘴唇蠕动着。锦墨赶紧附耳上去。

    你要什么?

    我双手奉上。

    我全都给你……

    ☆、红楼公子

    一晃就到了二月,京城内外都染上了葱容绿意。

    木门吱呀的响了一声,随即缓步走进来一人。暗香浮动,琳琅玉佩轻轻敲击、碰撞着,和着窗外传来的莺啼与院中的丝竹音色,使人心醉。

    刘蒨手上的册子缓缓翻过一节,听到木盘搁在案几上的声音才滞了一下。

    不用看都知道是锦墨。

    锦墨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歪躺在刺绣坐枕上的白衣公子,心里叹了口气。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刘蒨自从封了成怀王,除了上朝,就是泡在她们这烟雨阁里。现在更是连王府都懒得回,人家要讨好他、给他送礼,都得送到烟雨阁里来了。

    锦墨一边扶袖给他沏茶,一边想起自从刘蒨把那个什么少府大人送来的一箱子珠宝又当众分给了阁里的姑娘们,倒是少有人敢明着面往这里送东西了。收受贿赂本就是暗地里的勾当,从没见过她家公子这样的:收了东西又大张旗鼓的分给人,明晃晃的珍珠串儿净往街上倒。

    锦墨想起那次人们扑到街上争抢满街珍珠的场景,不由得轻轻一笑,抬头蓦然望进一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里,忽的有些愣神。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会在意钱财那样的身外之物呢?

    刘蒨展臂取茶来喝,喝了一口才问道:“墨染回来了?”

    “嗯。”她收回神思,想了想又说道:“他把宁瑜先生送到恪王府邸门口,亲眼见着他进去了,才回来的。”

    “哦。”刘蒨伸了个懒腰,闲散的躺在靠背上。反正他最狼狈的时候锦墨都看到了,在她面前还需要管什么虚礼?

    “外面奏的这是什么曲子?磕磕巴巴的。”锦墨以为他还要问正事,没想到出口竟问了句这个。

    “这不是那本残了的谱子么?”锦墨有点羞怯的笑了笑。“我把它填好了。”

    这本谱子刘蒨也知道。以前锦墨说要填完它的时候,刘蒨只当她说笑,毕竟那曲子本身就没写完,何况那写着曲谱的册子还残缺了不少,如今她居然花近五年功夫填好了它。

    真是个死心眼儿的姑娘。

    “那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刘蒨想要低头看书,却觉得眼有些累。索性把书册往案上一抛,一手支着同她闲聊起来。

    “还没取名呐。”锦墨看他脸上疑问的表情,又接着说道:“说也奇怪,这曲子,无论我用何种乐器弹奏,心里总是觉得难及其神韵的一二。悟不到其真谛,哪里还敢取名字?”

    “一套曲子罢了,听着顺耳就行,哪里需要天天琢磨它神韵?”刘蒨用锦墨习惯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气说道。

    锦墨摇摇头。他恐怕也就对那人上心,除了他,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只是也不用埋怨她家公子傻,她不是也一样傻么?

    “公子你不也是操琴高手么?要不我把乐谱拿来,您来指教指教?”锦墨把案几收拾干净,对着刘蒨璀然一笑。

    “不了。”这回答倒是在她意料之中,却还是使她心里难过了一瞬。“反正闲来无事,你来弹给我听吧。”

    刘蒨看着身着湖蓝色衣衫的锦墨端起盘子面容欣喜的出去,浅笑着摇摇头。他扶着案几站起身来,踱到窗口,往后园里望去。不少妙龄的姑娘们在院子里或唱或跳,热闹的很。

    这烟雨阁本就是供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场子,没有高超技艺如何讨得客人欢心?锦墨当是这里最好的琴师了,放在京城里也是屈指可数,还有她弹不好的曲子?刘蒨这会儿倒是对那曲子好奇起来。

    “主子!”一声清脆却故意压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语气中含了不少毛毛躁躁的兴奋之情。

    刘蒨正准备抬头看,一个黑影猛地从窗上倒挂下来,两只漆黑的眼珠忽的扑到他的面前,把他唬的往后倾了倾身子。稳住了身形,只是还恨得牙痒。

    “墨染!”

    那叫做墨染的少年双手托在窗棂上,裂开了嘴得意洋洋的朝他笑着。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这开朗一笑更是让刘蒨不舍得骂他了。但心头刚刚的一点忧虑也无影无踪。

    他故作愤怒的样子,磨了磨牙,仿若无计可施似的、狠狠瞪了一眼倒挂在自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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