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感觉少年很悲痛，可又没办法安慰，只好也坐下，看着桌上流满烛油、一团糟的蛋糕不说话。

    少年忍着被拧碎的心疼对男人说：“你走吧，我早就应该猜到你不可能接受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至少说出来让我了了一个心愿，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不是还得回警局吗，去忙你的吧，别管我了。”

    男人之前的确打算和少年吃了生日蛋糕就赶紧回警局，可现在，直觉让他不能丢下少年回去：“不是生日嘛，蛋糕都买了，不吃吗？”

    “吃了你就走吗？”

    “……”

    少年二话不说，拿起塑料刀切下一块蛋糕，和着上面的烛油一起放进嘴里，随意嚼两下便用力咽下，随即把刀丢到桌上：“吃完了。”

    男人见少年苍白的脸色，嘴边全是奶油，只得抽张纸巾给少年擦脸：“别闹脾气，你这样子让我没法走。”

    少年转头挡开男人的手，一直憋着想要装得轻松一点，可是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男人却不识相的仍然杵在这里不走。

    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而白云峰的手机响了起来。

    警局说有在逃犯赖生根的线报，让他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白云峰看看坐着没动的少年：“我得马上回去，你……要我找我哥来陪陪你吗？”

    少年抬眼，一道寒光刺向男人。

    男人叹口气，没办法，只好转身离开，临出门时又回头看看少年，这才关门离去。

    少年不争气的眼泪，在男人关门的一刹那夺眶而出。

    *

    白云明父子研制出一个作用于大脑的外用仪器。

    不用吃药，不用开刀，只需要将仪器戴在头上固定好，然后把上面的专用连接线，分别连接上人体的十几个重要经脉处，以及头部的十几个神经点，通过这些连接点检测到林逸大脑正活跃人格，也就是目前清醒人格的大脑信号区域。当仪器检测完毕，指示灯亮起，医生便可按下开关，储存在仪器内的弱电流就会刺激这部分神经，切断目前人格的信号传递，让他沉睡。

    为了安全起见，仪器内只储存定量的电流，就是用一次的量，这个电量并不能让人格永远沉睡，还需要多几次电流刺激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他们在动物身上多次实验，效果以及安全性都非常好，白云明高兴得迫不及待给林逸打电话报告好消息。

    而此时的林逸正好在上海出差，参加为期四天的chinajoy展会。

    “亲爱的，你回来之后就有惊喜了！”

    “爱死你了，真想马上飞回来，好想你呀～”林逸找个僻静的地方，悄悄对白云明撒娇。

    “我也是，你不在身边，我晚上都睡不着。”

    “我也是，睡着的时候总感觉你在身边，醒了发现你不在，觉得好空虚哦～”

    “嘿嘿，回家哥哥给你填满就不空了。”

    “讨厌，你好坏！”

    ……

    两人在电话里腻歪半天，把不巧路过的一只小强恶心得口吐白沫。

    研究接近尾声，白云明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部分就是白卫国做精细的调整和优化。

    白云明想到，应该对林逸的过去有更多了解，这样更加利于他的治疗，他一直对儿时的记忆非常模糊，如果他能去林逸的老家一趟，了解他儿时的生活环境，说不定能帮助林逸找回记忆。

    趁着最近的空闲，白云明独自开车踏上了林逸家乡的路——秦皇岛。

    第91章 心理假面

    林逸出生在海边城市，渔民之村。

    据他回忆，小时候父母是外地搬迁到村里的渔民，在当地没有别的亲戚，所以，父母出海身亡后他便成了孤儿，被当地的一家福利院收养。

    白云明找到那家福利院，地方很小，是一栋二层高的老楼，里面收养了一些孩子和孤寡老人，和北京的福利院条件没法比。

    院长是位六十几岁的大妈，说起林逸，她还很有映像：

    “那孩子我记得，我那会儿还在居委会工作，他父母的丧葬手续还是我帮忙办的，后来把他们两兄妹领到福利院，手续也是我帮忙跑的。”院长戴上老花镜，对着林逸的照片仔细端看。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长得漂亮。”

    白云明问：“听说他有个妹妹。”

    “有妹妹，小姑娘漂亮着呢，多少家抢着要领养，要不是出了意外，老院长都已经为她选了一家特别好的家庭，哎……可惜。”院长叹气，把照片放下，起身到身后的大书柜了找出一个相册。

    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便指着相册里一张下面标有名字的一寸照片对白云明说：“喏，就是这个。”

    白云明接过相册，所指的照片是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容很可爱，长相和林逸有些相似，的确很漂亮。

    他看向旁边的照片，左边是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的照片，长相和女孩酷似。

    白云明指着问院长：“这个就是林逸吗？”

    院长推推老花镜，看了看点头说：“是林逸，这孩子从小就皮得很，傻里傻气的，就知道玩儿。”

    林逸小时候看起来的确如院长所说，有点傻里傻气的。

    “您说意外，他妹妹出了什么意外？”

    院长把老花镜取下来，看着白云明：“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吗？”

    白云明摇头：“没有，他自己选择性遗忘了这一段。”

    “噢……”院长抬眼想了想：“我想起来了，那孩子出事之后听说发烧烧了一周，可能影响了他的记忆。”

    “是什么事？”

    “哎……造孽的事啊……”

    院长看向窗外，视线失去焦距，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林逸和妹妹一起进了福利院，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哥哥去上学，妹妹非要跟着去，林逸只好逃学带着妹妹去海边市场玩。

    以前他们父母出海回来都会带着他两去市场出售捕获的海产品，所以他们对这一代很熟悉。

    海鲜市场挺大，两个孩子在里面四处瞎逛，林逸很老道，拎着一个塑料袋，打摊位边过时，悄悄把掉落在地上的鱼虾都捡到口袋里，摊主多半认得两孩子，都睁一眼闭一眼，有些关系近点的，还塞给孩子一些海鲜，他们每次这么做，回到福利院都会为大家带回很多鱼虾。

    妹妹也学哥哥这么做，可她不懂事，逛到市场外围的水果摊前时，见到大苹果被人撞到地上，于是跑上去一通捡，抱着几个苹果就往回跑。

    水果摊主是一名中年妇女，不认得女孩，见到有人公然抢苹果，当然不会放过，抓住女孩骂她小偷，让女孩找父母。

    女孩一听说找父母，立刻大哭起来，没有父母，让她上哪里找嘛。

    旁边的摊主都劝，这么点小姑娘就算了吧，妇女也觉得面上有些臊，就想说算了，可女孩怎么说都不听，就只会哭，妇女急烦了，推推女孩说：“去去去，一边儿哭去，别挡着老娘做生意。”

    正好林逸找到这里，看到妇女推妹妹，暴脾气上来，急吼吼上去和女人撕架。

    林逸虽然也小，可脾气上来也挺凶，把水果摊给推翻了，女人的老公见事态变大，才从里面出来，制止发狂的林逸。

    妹妹想帮哥哥，跑上去却被妇女拽住，情急之下，妹妹使劲在妇女胳膊上咬了一口，妇女疼得急忙推开，妹妹被推倒，头部撞到水果摊木架上，木架有坚硬的铁钉，直直插入女孩头部……

    “孩子死在救护车上，连医院都没进，真是可怜。”院长说起来仍旧眼圈泛红。

    白云明叹息，原来林逸亲眼见到妹妹惨死，难怪他选择失忆，这个痛苦的记忆，可能就是他双重人格的起因。

    院长接着唠叨：“那女人开庭的时候我还去听审了，法官判过失杀人，就判了三年，赔了三万块钱。老院长说这钱给林逸存着读书用，那孩子听了直发脾气，从此再也不好好上学，成天就是玩。”

    “他小时候成绩不好吗？”

    “不好，门门不及格。”

    白云明狐疑：“他可是考上的北大，成绩不好怎么可能。”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小时候成绩不好，读高中就住校，很少再回来。”

    “他多久没回来过了？”

    “读大学回来过一次，大概五年前，老院长去世，他回来待了一阵，那时我已经就任这里院长，他变化很大，几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他以前像个小流氓一样，可现在，人大十八变呀，真看不出来林逸能走上正道，还以为他会一直学坏下去。”

    “啊？”白云明不解，小时候是混混，长大突然品学兼优了，林逸的变化真是太大，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导致他这么大变化呢？

    白云明给福利院捐了几千块钱，说是林逸让带的，院长再三挽留吃饭，被他拒绝。

    他在福利院转了一圈，看了林逸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十几平的房间住了四个孩子。

    之后，便开车去了那个海鲜市场，在水果摊附近转悠了几圈，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看害死林逸妹妹的妇女长什么样。

    他想亲眼体会林逸当时的感受，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居然要经历这样可怕的事，是多么残酷。

    在一家水果摊上挑挑选选，买了梨和香蕉，摊主是个妇女，看起来很热心。

    白云明脸缘好，外表亲切和善，长相帅气，天生的妈妈杀手，妇女自然笑呵呵与他搭话：“小伙子北京来的吧？我看你在这里逛好几圈了，是要问路还是找人呀？”

    有人主动问，自然不能放过机会：“嗯，我想打听个事儿，就是大概十几年前，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死在这里，她还有个哥哥，您知道这事吗？”

    妇女想想，然后掀开屋内的帘子冲里面说：“妈，十几年前有个姓林的小孩儿，在这边让谁给误杀了是吧？”

    里面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慢慢传来：“好像是，就是对面老王家媳妇儿，当时我没在，你爸爸见到了告诉我的。不过他媳妇儿几年前车祸死的时候，我就在边上。怎么？谁打听那孩子啊？”

    老太太脚步声缓慢，移到门口慢慢掀开门帘，这才见到人。

    妇女冲白云明笑笑：“我妈最近身体不好，但她知道当时的事，我那时在读书，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白云明冲两人礼貌的笑笑，问老太太：“大娘，你说那女人死了，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指着外面说：“大概五年前吧，就在前面路口，你看路边不是停好多送货的面包车吗？她当时就从中间钻出来等着过马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前面来一辆大货车，她突然就冲出马路，大货车根本看不到她，等她冲出来的时候，完全刹不住车，直接从她身上压过去，好惨呀！”

    旁边妇女说：“妈，都说那是鬼上身，有人见到了。”

    白云明说：“她可能是视线不好，没看见大货车，鬼上身说得太玄了。”

    妇女故作神秘，还压低声音对白云明说：“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云明摇头。

    “那天是小女孩的祭日，就是她失手杀死那个女孩！哎！有人说见到一双小手推她出去的，不信你问我妈，她也说看到了。”

    白云明一怔，转头看向老太太。

    见她眯着眼睛，望向马路的方向若有所思：“我是见到有双手，但是事情发生太快，到底是谁的手，我不敢瞎说……”

    白云明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马路的方向看去，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第92章 心理假面

    林逸的变化是很突然的，这应该和他突然分离出另一个人格有密切关系。可是就他对林逸的了解，小时候的他更像是亚人格，难道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亚人格身份生活着的吗？这也许能解释他为什么对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因为他本人格沉睡了很多年。

    带着这些猜测，他又辗转去了林逸读书的中学，他的班主任已经退休，打听到他家的地址，找到人时，见他身体还挺硬朗。

    班主任是个老头，戴副眼镜，头发稀疏。

    “林逸吗？我有印象，那孩子是个孤儿，是政府扶持的困难生，学杂费都全免，可是太不知长进，学习特别差，只会逃学、打架、欺负同学，同学们都怕他。有一次在外面打群架，学校本来是要开除的，可福利院院长和居委会主任都来求情，碍着面子，校长只好答应留下。”

    白云明从他家出来之后，总结了一下得来的信息。

    林逸小时候死了一个妹妹，这可能是他双重人格的导-火索，之后他自暴自弃，小学、中学都是个混世魔王，人生完全看不到未来。可是到了高中，突然考上北大，多少学霸也望校叹息的大学，他竟然说考就考上了？

    作弊吗？监考那么严格，怎么可能作弊。

    找关系？他一个十几岁的孤儿，上哪里找关系。

    偷考题？有点靠谱，可他也得找人帮他做答案吧。

    总之，这件事很神奇，想不明白，所以又去了他读书的高中。

    这时白云峰来了电话：

    “哥，你去秦皇岛了吗？”

    “嗯，你怎么知道？”

    “我到医院找爸爸，他说的，正好有个事让你帮忙，你去派出所帮我取一份档案，那边说传真机坏了没法传，你今晚帮我带回来。”

    白云明一看时间，都四点多了：“我赶回来得开夜路，明天带回来不行吗？”

    “不行，要得很急，就是小菲妈妈被杀案的凶手，赖生根的档案，电脑上的档案全部被黑客黑了，幸好他老家派出所说还保留了一份手写的底，你晚上赶个趟，给我带回来，地址我手机发你，找到人给他看你身份证就行了，快点啊，人等着你呢！”白云峰一口气为哥哥安排好任务，不等他答话就挂了，完全不给哥哥拒绝的机会。

    无奈被弟弟这一搅和，白云明没办法再去林逸的高中，只得先去取了档案。

    档案到手后，他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因为这关系到自己心肝宝贝小逸逸的问题。

    很凑巧的是，赖生根和林逸是同村的，也难怪亚人格会和赖生根合伙杀人，原来他们从小就认识。

    等等！

    亚人格从小就认识赖生根？

    难道说林逸从小学到中学真的是亚人格占据身体多一些吗？这太不可思议了，亚人格长期控制身体的案例，他只听说过，并没有在正式病例上见过。

    晚上开车赶着把卷宗给了白云峰，又问他要了金晓钰的电话号码，回到家已经九点多。

    金晓钰是林逸的大学同学，林逸在大学什么性格，她应该非常清楚。

    电话打给金晓钰，她也在上海参展，所以只好在电话里聊了聊。

    和白云明猜测的差不多，林逸在大学时成绩优益，待人和善，性格有些内向，与同学较疏远。白云明猜，那是他估计是被自己双重人格所累，所以不敢和同学太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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