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凯恩的秘密

    我好不容易才在金色大门关闭前冲进了门后的另一边，谁知刚踏入新的区域后身体便是一沉，脚下竟踏了个空，先前我对此毫无防备，于是只得如砸到牛顿的那个苹果一样在万有引力的影响下不断向深渊坠去，不断地坠入无尽的黑暗。

    在坠落的过程中我什么也无法再感受到，本是沉重的身躯逐渐变轻，仿佛除了灵魂之外的东西都被神秘的力量从天灵盖顶逐一抽去，直到最后我整个人已身轻如燕，眼前才又出现了黑暗以外的光景。

    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感觉，也许我化身为鸟，也许我置身云霄，总之，我从未觉得自己的灵魂有这样轻盈过，没想到失去了奎德灵魂的束缚，所有的阴影从灵魂深处剥离后，竟能使我的意识如此地灵巧快活。

    ——是的，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修那一族的精灵所居住的世外桃源。

    若是用肉眼来看，这里有的只是无数光点和光团，而用意识去看的话才能看到波澜壮阔的山川河流，在这里意识的速度可以比声音更快，比光更迅速，只要意识强大，在这里便能无所不能，这是很新鲜也很难得的体验，凡世间有肉身和灵魂阻碍，这里却都没有，因此意识才可达到与天地合一的境界。

    我任自己的意识在这方奇妙天地肆意徜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信息与讯号飞快地和我的意识融合，在这些信息与讯号里我看到了从初始之森出来后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时间似乎从一条线变成了一个平面，我所拥有的时间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间，凭借着凯恩留在我身体里的痕迹，我看到了更多更精彩的属于凯恩的时间，凯恩的灵魂是乳白色的，边缘泛着渐变的蓝，但现在它是黯淡的，如同熄灭了的灯。

    ——用你的意识去点亮它，要相信你可以。

    不知是谁的话语响彻我的脑海，我按着它说的试着去点亮凯恩黯淡的灵魂，一瞬间我与凯恩的意识产生了碰撞，碰撞擦拭出艳丽的火花，浩大的信息量在火花崩裂中流入了我的意识里……

    从凯恩灵魂带我的信息里我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颠倒的医院病房，穿着白衣的护士伸手拍打下来，耳边兀地响起婴儿的啼哭，画面一晃又是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对像是婴儿父母的男女慈祥地看着摇篮中的孩子，决定为孩子取名“景川”。

    继承了母亲相貌和父亲头脑的纪景川从小聪慧乖巧，很受周围大人们的喜欢，他的父母也很爱他，时常带他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纪景川一直平安地长到了十岁。

    然而好景不长，纪景川十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开着汽车出游的全家人在外地出了车祸，纪景川的父母抢救无效双双遇难，而唯一活下来的纪景川失去了自己的双腿，医院更是检查出了以前他的父母尚未发现的其他疾病，从此纪景川的人生便被囚在了雪白的一方病房之中。

    纪景川总是想起母亲的一句话——人生的幸与不幸是守恒的，纪景川想，他十岁之前的人生美好又顺遂，让许多人艳羡，那么他十岁之后，自然是要遵循快乐守恒定律，过上和痛苦打交道的日子了。

    之后数年纪景川都是在医院里度过，他能看到的最多的风景就是病房窗户外的一棵老树，能与外界连通的则只有安置在病房里的那台只有几个台的电视和床头柜里的几本杂志，这样的人生是没有乐趣可言的，但纪景川很努力地苦中作乐，他坚信等他好起来后，快乐守恒定律就会奏效，等他能下病床了，他的人生就会从不幸过度到幸运，只要熬过去，总会迎来光明的明日。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纪景川活到了十八岁，可惜在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手术中他没能扛过去，短暂的人生就这样突兀地休止，他的灵魂飘荡在天花板上，看着慌乱的医生和护士们良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和他的父母一样，他死了，虽然晚了八年，最终他还是离开了这个于他而言痛苦更多的世界。

    接下来画面一转，纪景川的灵魂在初始之森重获新生，然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我所知道的了，纪景川变成了凯恩，凯恩在这个异世界中冒险，凯恩与我还有温莎妮娅结识，他的快乐和喜悦感染着我，使我的灵魂也为之颤动，到这一刻我才真切体会到凯恩的心情，他为何那样珍惜与我们相遇的原因我终于了解了，这些对正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日夜，对凯恩来说却是最珍贵最奢侈的东西。

    生前的事凯恩他不一定全部记得，但我想他是隐约有些印象的，这世间的各人有各人的不幸，不管造物主有多么可恶，至少有一点我非常感谢他，正是他让我与凯恩相遇，才让我们有机会为对方创造共同的美好回忆。

    （不过，纪景川是死后才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凯恩，那么，难道我和温莎妮娅跟迪特也是死后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的吗？这么说这里其实是死后的世界？）

    凯恩的灵魂引领着我看到了我们相处的每分每秒，一件件两人都印象深刻的事情重新在我眼前播放，渐渐地到了我们在“奎德之口”中度过的那个夜晚，如我所料，因身心相合的缘故，凯恩在梦中果然看到了奎德的记忆，凯恩以第三者的视角在之后的几个夜晚里旁观了第一周目的所有流程，令我吃惊的是凯恩看到的第一周目比我能想起的还要详细得多也残酷得多，在最末的终焉，造物主可谓是任意地耍弄着自以为正义的克里斯汀和奎德，在魔王的城堡中轮回了无数次的克里斯汀最后精神崩溃杀掉奎德，以如此悲伤的结尾惨淡收场，想必奎德也好克里斯汀也好，心里一定都是很不甘心的。

    如同应验梅洛狄在水之洞窟的副本结束后说的话，“光与暗从来都无法共存，正义和邪恶的界限有时很模糊，斩除‘邪恶’的行为有时只是一种象征，你没必要去深究它的意义，也不能去深究它的意义……”作为小小齿轮的我们很难逃脱命运的安排。

    在这个世界，命运即造物主，克里斯汀杀死奎德这件事就是一个象征，是作为勇者的克里斯汀杀死了作为魔王的奎德这样的一个象征，这个象征意味着游戏结束，也意味着造物主的最终胜利。

    看完了凯恩的记忆，我将凯恩的灵魂收纳入自己的意识之中，用自己的意识之火去点亮对方的意识之火，倏忽间凯恩灵魂边缘的蓝光亮了起来，灿烂的火焰如有生机般摇曳起舞，令身体泛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流窜了四肢百骸，我知道这一刻凯恩的灵魂已然恢复了意识，便从回忆里脱出，努力朝我坠落下来的地方飞去。

    越往高处飞我的身体越重，头脑里也有种快要炸开的拥堵感，我咬牙克制住想要停下来休息的冲动，继续带着凯恩的意识往上飞，当我的头顶流过一阵电流，我知道我到达目的地了。

    “恭喜玩家解锁了‘意识同调’的新功能，获得强大意识力与短暂透明化的能力，以后您的队友还有他们的引导者便能以您为桥梁在您的意识空间中交流沟通，当亲密度达到一个固定值后，您甚至能看到对方的记忆，哪怕是对方不知道的记忆您也能通过这个功能看见。”

    系统提示音响起，系统面板里叫做“意识同调”的新功能在技能栏中闪闪发光，身边的黑暗幕布般向多方拉开，眼前出现了真正的螺旋之顶的景象，我的脚下正踏着精灵女王的雪白手臂，在我周围躺倒着三名同行的队友，他们还在熟睡着，与我相连的绳索并无被剑割断的痕迹，还醒着的只有克里斯汀一人，他坐在地上朝我招了招手，在他身边的空地上显现出一位身材婀娜的精灵女性的投影，她的样貌和梅洛狄有些微相似，脸上身上都画着绿色的绚丽花纹。

    “能够穿过意识海来到我这里，两位勇者大人的意识力真是了不起呢。”

    克里斯汀身旁的精灵女性向我投来略带好奇的视线，我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带有威严的女声。

    我正了正身子，以恭敬的语气问道：“请问……您就是精灵的女王陛下吗？”

    “没错，我正是。”女性投影缓缓点了点头，“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我才在你们的面前显露出真容。”

    “那他们呢？”我看向躺在脚下的三人，“为什么连莱亚也昏睡了？”

    “是我让他睡的，有些事情不方便让他知道。”精灵女王回答道。

    应该是和奎德灵魂有关的事吧。

    于是我又说：“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

    “克里斯汀已经同我说过了。”精灵女王微笑道，“阿尔西斯啊，你可同意我和尤阿借用你的力量来拯救世界树和住在世界树周围的生灵？”

    “等一下，在那之前您能先告诉我世界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是呢，我正想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呢……”精灵女王顿了顿继续说，“告诉你们也无妨，世界树快要枯萎了。”

    “什么？！”我和克里斯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道。

    ——我此前有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过这个！

    ☆、第161章 世界树的异变

    如果世界树只是由于被阴影之力污染才造成精灵们魔化，那么我还可以用奎德的灵魂吸收回阴影之力来净化世界树，可如果世界树本身就已开始枯萎，那就是上帝再世也无济于事。

    我想我应该先弄清世界树枯萎的原因再做判断，于是我上前一步问道：“女王陛下，世界树为什么会枯萎？”

    精灵女王淡眉微蹙，以轻柔如清流的嗓音徐徐道出：“因为守护世界树的神明已经离开了……没了神明的神力加持，世界树无法承载整个世界生灵的意识，将会越来越虚弱终至枯萎。”

    “守护世界树的神明？是指尤阿的主人风神大人吗？”克里斯汀道。

    “对，风神大人不再庇佑世界树了，至于原因……就连我也不是太清楚，要是你们能去一趟奥丁圣殿，说不定就能知晓其中缘由。”精灵女王摇了摇头，身影忽明忽暗。

    奥丁圣殿正是“移行之口”能通往的最后一个冒险地，也是众神聚集之处，看来这里还有一条暗线。

    我又问道：“女王陛下，世界树是什么时候开始枯萎的呢？”

    精灵女王说出一个时间，我算了算，正好是沙月末我被恶之奎德夺去身体的那个时候，想来魔王的苏醒带来的不止是山贼王之墓的倾颓，还有许多额外的影响啊。

    克里斯汀道：“是不是只要去奥丁圣殿叫回风神大人，世界树就能重获生机？”

    精灵女王颔首：“嗯，只要风神大人重新庇佑这片土地，世界树自然能够恢复运转。”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之一就是去奥丁圣殿请回风神大人吗？

    这时躺在地上的迪特和温莎妮娅醒了过来，他们揉了揉眼睛，很快注意到了精灵女王的存在。

    温莎妮娅瞪大了眼睛：“你是……”

    精灵女王对着温莎妮娅牵起嘴角微微一笑：“我是栖息于世界树中的精灵女王，现在正以魔力投影的形态与你们见面，流落于外的我的子民啊，你终于回到我的怀抱了。”

    温莎妮娅脸上一红：“抱歉，我因为一些原因，对精灵之森没有什么印象……”

    “没关系，只要你的体内留着精灵的血就是我的孩子。”精灵女王的影像漂移到温莎妮娅身边，张开双臂温柔地拥抱了她一下，远远看去她们就像一对母女一样。

    精灵女王将方才和我跟克里斯汀的谈话转述给了温莎妮娅和迪特，然后她唤起了风龙尤阿与石人古尔加迪的名字，一刹那世界树的枝叶剧烈摇晃起来，狂风和沙石也卷席而来，尤阿和古尔加迪停落在精灵女王本体的雪白手臂上，如同侍从般分立在精灵女王的影像左右。

    “主线任务：生病的世界树（五）已完成，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接到主线任务：生病的世界树（六）。”

    系统提示音传来，我顺势点开了任务面板。

    任务名称：生病的世界树（六）

    任务要求：请解决世界树的问题

    任务提示：帮助精灵女王净化世界树

    任务奖励：“世界树的祝福”x1

    “世界树的祝福”是一件衣服，乃是精灵套装的最后一个部件，这意味着第六环任务很有可能就是这次主线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等到尤阿和古尔加迪都出现后，精灵女王闭着眼朝空中伸出了双手，从她心口处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绿色光芒，光芒从她胸间迸发，跳跃着直指世界树之上的苍穹，须臾间整个螺旋之顶都亮了起来，精灵女王的影像融入了她的本体之中。

    “虽然之前尤阿已确认过你的答案，但我还是要再问一遍，阿尔西斯，你当真愿意承担着被恶之奎德夺走意识的风险来帮助我们吗？”

    尽管看不见精灵女王的身形了，她的声音却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愿意。”

    握紧了手中的“无尽之域”，我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与当时相同的回答。

    ——有这把剑和凯恩的能力在，我不会任由恶那家伙瞎搞的。

    螺旋之顶的光芒更甚，古尔加迪释放出土属性能量，浓密的土元素因子汇聚在一起注入到精灵女王的身躯当中，紧接着风龙尤阿也喷吐出了风属性的能量。

    （到你了，阿尔西斯。）

    尤阿用意念把它的话语传达给我。

    我仰起头看向风龙修长的绿色脖颈：“我该怎么做？”

    尤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把你的阴影之力慢慢地放出一点注入到我们的元素能量中，它会自己将世界树里的阴影污秽抽出的。）

    ——看来是很精细的工作呢。

    “我明白了。”

    回应后我便小心翼翼地从封锁的灵魂容器里放出千锤百炼后的阴影之力，细心地使细丝状的阴影之力避开土元素因子跟风元素因子注入到精灵女王的光之能量中去。

    阴影之丝顺着精灵女王的牵引一点点地渗透进世界树的每一个角落，从那些与光远离的边角里搜刮出了属于黑暗的污秽，然后将其吞并到自身的内部，再慢慢把那些污秽融化凝练为更纯净的阴影之力，吸收进我的灵魂容器之中。

    这个过程太过漫长了，还需要强大的意志跟足够的耐心，恶那家伙就像挥舞着狰狞爪牙的狼伺机在侧虎视眈眈，稍有放松就会让它钻到空子夺去我身体的操纵权，我不得不分心让露西·弗里曼等亡灵的灵魂去压制住它不让它的野心得逞，这比单纯帮精灵女王吸取污秽要难得多。

    十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我也才吸收了世界树中一小半的污秽，我的额头渗出了许多汗珠，我甚至能想象出它们密密麻麻淌在皮肤表面的样子。

    只要这样维持下去，我能抗住的，只要这样维持下去……

    当我这么催眠自己时，却是异变突生——

    “不对……怎么会？……阿尔西斯，立即停止阴影之力的输送！尤阿，收起你的风元素！古尔加迪，护住世界树的根基！”

    精灵女王的声音听起来急躁而慌乱，我不敢违背立刻收手，哪知还是晚了一步，力量不受控制地从我的指尖泄走，它们疯狂地涌入了世界树内，世界树的树叶顿时如雪片般飞舞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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