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字和幸，被人捅了两刀？”神堂寺重复。雨的温度似乎变低了，他忽然感觉有些冷。

    “嗯，流了好多血，哇——”紫原敦交代完最重要的事情，又继续大声哭号。

    “闭嘴，不要再哭了，你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神堂寺的声音十分冰冷。

    被神堂寺这么一吼，紫原敦总算冷静了下来，他擦了擦眼泪，对神堂寺道：“东大附属医院。”

    “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平和岛静雄问。神堂寺和他的关系连任务对象都算不上，明明可以不用管的。但是当他看到樱花中学的门口站着个身高突破两米的可疑人士，担心神堂寺再出问题，就没有马上离开。

    神堂寺见过他凶悍地讨债的样子，却没见过他这温柔的一面，心中一怔，从得知十文字被刺的愤怒心情也不由稳定了一些：“先借我手机，让我打个电话。”

    希望他的手机还在十文字的身上。

    神堂寺明显还处于愤怒中，但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地思考，这不得不让人佩服。平和岛静雄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十文字的情况比神堂寺修和紫原敦所想象得要好许多，因为手机打过去没有多久就被接通了，接电话的是他本人。

    神堂寺修本来想直接问他受的伤重不重，但是话到口边却变了：“和幸，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因为他心中有个疑问，既然手机还在身上，那十文字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自己，他受伤的事情。

    “我现在很好啊，你呢？”十文字浑然不知自己被人连捅两刀的事情已经被神堂寺知道了，还是没有向神堂寺坦白。

    “我也很好，你在哪里？”神堂寺一边问，一边笑着扫了一眼浑身都是雨水的紫原敦。

    “……我在医院。”出乎意料的是，十文字停顿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神堂寺还等着在十文字说谎之后狠狠揭穿他，然后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结果十文字这么坦诚，反倒是弄得神堂寺自己没了言语。

    十文字见手机另外一头没有声音，也有些慌乱了，连忙补救道：“那个，我就是被捅了两刀而已，伤的不重，就是失血过多，头有点晕。”

    被捅了两刀而且失血过多，还而已！神堂寺真是哭笑不得，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等我来看你。”就立马挂了电话。十文字到底伤得重不重，还是亲眼见过了才行。

    好歹是通过电话，确认了十文字和幸虽然受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神堂寺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点。

    由于紫原敦是个路痴，神堂寺修从外表上看还是个小孩，所以他们两个只能够麻烦平和岛静雄送他们去医院。说送，其实用陪更加贴切，因为平和岛静雄没有车，他们三个是做公交车去的医院。

    东大附属医院是综合医院，很大。神堂寺平常基本没有生病，也不曾倒霉到被人捅刀子送医院，最多就是感冒发烧被拖到小诊所去打一瓶点滴。因此，神堂寺对于医院的构造也十分的困扰，不知道该去那个地方找十文字。

    还好平和岛静雄以前是医院的常客，对于这类外伤病患会住几楼的病房都十分清楚。

    找到十文字所在的病房的时候，护士也在。神堂寺连忙冒充家属，上去询问十文字什么情况，结果得出的答案完全不像他自己讲的那么简单。十文字挨的那两刀都是在左胸上，险些就捅到心脏了。

    神堂寺一边和护士搭话一边时不时地转头看十文字一眼，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十文字却只感觉到他眼睛里浓浓的杀机，缩着脖子不敢开口为自己辩护。

    这就算没有直接切到心脏，只是在附近伤到一点，也让他险些失血过多挂掉了。幸亏他的血型是普普通通的a型血，不是传说中的ab型rh阴性熊猫血。

    生气了

    等护士离开病房，神堂寺的脸上的表情立刻从阳光灿烂转变成了阴云密布：“我想你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向我解释了一下，首先，是关于你受伤的问题。”

    真是怪事，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小不点像赤司一样可怕呢？侧对着神堂寺的紫原敦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啊，不行了，他要撤退了。紫原敦趁着神堂寺和十文字没注意，悄悄溜出了病房。他宁愿去外面跟烟瘾犯了的和平岛静雄待着，也不想在里面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阿修，对不起嘛～”面对着脸色难看的神堂寺，十文字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都不为自己险些就挂掉了这件事而担心。

    在十文字的心里，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还是神堂寺的心情更加重要一点。如果因为自己受伤的事情让神堂寺知道了，神堂寺一定会立刻赶到他身边来。但是他不希望神堂寺为自己担心，也不想要神堂寺在这个时候到他身边来。

    “老实告诉我，是谁干的？”神堂寺拖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十文字的床边，他的视线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直没有离开十文字的脸。他虽然不能像心理医生那样敏锐，不过只要专心看一个人的表情，还是能够分辨出对方是否撒谎了的。

    十文字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动左手挠了挠头：“其实是我以前得罪的那些不良少年干的。以前我不是老打劫他们赚外快嘛，那时候就被他们给怨恨上了。”

    这事说起来还是他自己以前犯下的错，他为了交得起学费吃得起饭，就把注意打到了学校外面的不良少年的身上。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要脸，因为他知道那些不良少年的钱都是打劫来的，也是不义之财，他打劫他们也算是劫富济贫为名除害，因此他打劫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认识你以后我就从良了哦，绝对没有再和他们打交道了。这次只是和他们做最后一个了断而已。”十文字生怕神堂寺因为自己和不良少年牵扯不清而生气，连忙在说明了自己受伤的原因之后又补充道。

    十文字从小就受同学欺负，经常和人打架，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和神堂寺同样是13岁，身高和体格看起来却已经是高中少年的感觉了。

    他在学校里成绩一般，还整天惹是生非，学校里的老师也把他化为了无药可救的那一类。所以当他整天缠着神堂寺的时候，还被班主任以为他在欺负好学生。就算神堂寺亲自跟班主任说了他们是朋友，班主任还是将信将疑。

    神堂寺淡淡地应了一声，仍旧是面无表情，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势倒是稍微柔和了一些，只有一些。他的内核是一个三十三岁的成年人，对于十文字隐瞒伤情的行为，他不会单纯地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所以也大概明白十文字的内心想法。

    但是即使明白，还是会生气。是因为被隐瞒，还是因为太担心，亦或是因为十文字不在乎自身安危的态度……他只知道自己生气，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生气。因为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产生生气这种激烈的情绪，而且还情绪外露得这么严重。

    当初他得知十文字死亡的消息的时候也很愤怒，但是他的愤怒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出了行为反击，那种感觉很熟悉对不对，他在面对夏目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那样。

    无论是内心还是表露出来的申请感觉都是很平淡的，但是却做出了异常激烈的举动。等到和夏目告别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我是生气了吗？

    “阿修，你是生气了吗？”十文字意识突然和神堂寺同步了。

    “嗯，我是生气了。”神堂寺语气还是淡淡地，察觉不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看着别人的行为和举动，神堂寺能够稍微理解一点，但是他却完全弄不懂他自己。不过，他现在是生气了没错。这种很想骂人的感觉，绝对是生气。神堂寺在心里尽力分析着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哇，居然这么坦白。十文字瞬间被噎住，脸上的傻笑也凝固，就那么呆呆地沉默了半晌，他才苦着脸问：“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给消气啊？”

    “先不着急说那个。”神堂寺挑了下眉毛，伸出左手食指在十文字的嘴唇上点了点：“先说说你都向我隐瞒了什么，就在现在，一件一件向我坦白吧。”

    要是十文字是个女的，神堂寺再大上几岁，他这个轻佻的动作都要让人误会成是性骚扰了。十文字忽然脸一红，又安静了片刻，结结巴巴地开口：“那好吧，既然阿修都这么说了。”

    神堂寺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正想和他解释，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十文字维持着面红耳赤的状态，一边又抓了抓微卷的头发，一边道：“其实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你了。”

    “……噢。”神堂寺木木地应道，心里却很是疑惑，小学的时候？他怎么不记得小学有见过十文字呢？

    十文字伤在胸口，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困难，所以只能在神堂寺直勾勾的目光下厚着脸皮继续讲：“其实我基本上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有关你的事情而已。我小学的时候只远远地看到过你一次，你——”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神堂寺，在神堂寺的眼神威胁下接着道：“你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面部瘫痪，而且虽然身边跟着一群人，但是你却从来不理他们。那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你态度这么的恶劣，他们还那么喜欢跟着你，所以就对你有些好奇。”

    面部瘫痪？神堂寺听到十文字的形容，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很少对身边的人产生什么情绪，至于情绪外露就更少了，不过面部瘫痪这绝对是无稽之谈。这种事情关乎名誉，还是纠正一下比较好：“我不是面瘫。”

    “我知道你不是面瘫，那只是比喻形容而已。”十文字解释道，“所以后来你救了我，我一直缠着你除了报恩外，还因为对你有点好奇。”

    “救了你的不是我，是路过的老师。”神堂寺又纠正道。

    “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好学生也在被围殴，也许老师根本不会管我。”十文字心里十分清楚，真正帮助到他的是神堂寺。

    反省

    医院病房，十文字的坦白还在继续，而且越发地令人羞耻。

    “你一向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我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条多余的尾巴。”十文字湿漉漉的眼睛幽幽地扫了神堂寺一眼，“但是你却突然变了，主动去接近夏目贵志，主动找灰崎祥吾一起玩。”

    等等，十文字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抱怨神堂寺主动找别人玩耍却冷落了他吗？神堂寺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在十文字幽怨的扫视下，又无法反驳。其实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十文字说的都是事实。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神堂寺想这么告诉十文字，如果真的这么跟十文字说，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神堂寺实在是说不出口。

    “阿修，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十文字明知故问问。他其实心里清楚，如果神堂寺修讨厌他，就不会来医院看他了。只是他太想从神堂寺嘴里听到答案。

    神堂寺诚实且认真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顿了顿，又补充，“你和我说话这么坦诚，我很喜欢。”啊……这句话也好让人害羞，自己这是突然从哪里借来的勇气说出来的啊。神堂寺的内心在抓狂地吼着。

    “阿修……”十文字激动地看着神堂寺，眼睛里闪着泪花。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胸口有伤，不能爬起来给他这个脸颊白里透红的害羞友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还要上课，先回学校去了。”神堂寺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又说了一句，“有空再来看你！”打开医院病房的门，落荒而逃。

    十文字看着神堂寺逃跑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引得胸口一阵疼痛。呜哇，好疼——不过能够看到阿修这样的表情，也不算亏了。

    跟平和岛静雄一起站在门口发呆的紫原敦疑惑地走进病房：“阿修呢？”

    “去上学了。”十文字嘴角还在很嚣张地向上翘着，似乎想要告诉所有人，他的心情有多好。

    神堂寺修说话算话，晚上又去医院看了十文字一次，回到家已经八点多，森田管家还没有睡。森田管家是不允许神堂寺晚上出门的，所以神堂寺是偷偷跑出去的，也只能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房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神堂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到了夏目贵志和十文字和幸。是因为遇见了夏目贵志，神堂寺修才产生了改变已知世界的想法，于是因为他的缘故，十文字做出了改变，不再和不良少年接触——但是十文字这一次的结局却是险些被不良少年给捅死。

    现在神堂寺修一个人躺在床上，冰冷的空气和寂静的黑暗让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神堂寺修觉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拥有未来的记忆根本算不了什么，真正的未来向来都是瞬息万变的。他的每一个改变，都可能将曾经经历过的未来改造得面目全非。而改变过的结局，也不一定是好的，例如十文字这一次，就险些丧命。

    路痴是会传染的吗？

    不知道是十文字的体质特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险些危及生命的重伤，他才在医院躺了一周的时间就能够出院了。

    十文字躺在医院的那一周，每天一日三餐中有两顿都是神堂寺陪着他一起吃的，这让十文字幸福得简直都想要在医院里长住下去了。

    十文字出院之后发现冰见鱼开的那家蛋糕店被转让给了一个年轻女人，那个女人把蛋糕店改成了理发厅。他抓住神堂寺盘问了许久，才知道在他住院期间，冰见鱼被黑田直子送到国外念书了，而紫原敦也辞了职紧随其后去了外国，开启了追夫之旅。

    诶？他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吗？！！！十文字听到神堂寺的回答之后感觉自己好像毫无防备的就被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因为深受打击而呆愣许久。

    他只在班级里听女生们讨论过同性恋，没想到他的身边就有一对。回想了一下总是靠在一起挤在一起，周身都是黏黏糊糊的粉红色氛围的冰见鱼和紫原敦。好像……也和普通的情侣差不多嘛。

    “不过，阿敦能够找得到冰见鱼吗？”十文字对于紫原敦的路痴属性，也是非常熟悉的。

    神堂寺无良地一笑：“那可说不准了，阿敦找路靠的可不是地图。”

    和与夏目贵志分别时神堂寺还很茫然无措，到紫原敦这里，他就淡定了很多。唔，也许成长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社会经验。神堂寺认真地思索。

    十文字想到了紫原敦那张其实离开了东京就完全排不上用场的地图，觉得神堂寺说的不错。一个话题就此结束，两个人都安静地紧闭嘴巴，专心走路。

    路过一个十足路口，神堂寺修想也不想就要往左走，十文字和幸拉了拉神堂寺修的手，很认真地问：“阿修，路痴是会传染的吗？”

    “我想应该不会。”神堂寺疑惑地看着十文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去学校的路应该是往右走的。”十文字说。

    神堂寺认真地看了看左边，是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公交站台，然后又认真地看了看右边，有三两个穿着樱花中学的少年少女在边走边说笑，有些愣愣地点头：“好像是的。”

    “阿修你其实很不舍阿敦吧。”十文字揭穿神堂寺淡定的面具。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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