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结 第21节(1/3)
作品:《阴缘结》
纪西舞没有再继续开口,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叶结蔓一人的呼吸声微微起伏。叶结蔓明显感觉到纪西舞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敢转过头去与之对视,怕接触到那似乎会将人吸进去的眼睛。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纪西舞才移开了凝视着叶结蔓的视线,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话语道:“好了,不早了,睡罢。”
叶结蔓的手紧张地攥了攥,余光瞥过去,见纪西舞已经仰面躺平了身子闭上眼睛,心里却涌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迷茫。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痛意直到此刻还留有痕迹,然而忆起方才纪西舞的关切,她的心里却反而有种酣畅,好像更加得了对方的注意。如今的自己,即便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受伤……也似乎甘之如饴了。
第61章 隐患
叶结蔓在烦乱的思绪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整个人如同溺在水中般,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胸口也闷得难受。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她好不容易自睡眠中醒过来睁开眼时,身体却依旧疲倦得很。模糊的光亮透过眼帘,视线里晃过一个人影。
“少夫人,你终于醒了。”安儿清脆的话语落在耳边,随即一双手探过来扶她。叶结蔓只觉四肢酸软,回了回神,才自床榻上勉强撑着坐起身来。
“我睡了很久么?”
“都近午时了,方才我来唤了少夫人两次,少夫人都没有醒。”安儿的视线在叶结蔓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不放心道,“是不是昨晚受了惊,少夫人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耳朵还疼么?”
“已经不怎么疼了,不用担心。”叶结蔓安抚地笑了笑,目光扫过房间,下意识去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只一掠间,便见到纪西舞正靠在窗边望着她。叶结蔓心里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舒儿已经端了水进来,准备伺候叶结蔓起身。
“方才上午三少爷过来了,只是见少夫人还睡着,在前堂等了会,后来少爷派人过来寻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才匆匆忙忙走了。”一旁的安儿帮叶结蔓穿上衣裙,口中念道,“少夫人等会要去三少爷那里吗?”
叶结蔓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太阳穴,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等洗漱完毕,叶结蔓直起身,又往纪西舞的方向望了一眼。后者缓步朝叶结蔓走来,口中淡淡道:“你让丫鬟给你去熬点补品,莫要弄坏了身子。”
叶结蔓闻言心里微微一暖,依言吩咐了舒儿。与此同时,纪西舞已经走到叶结蔓身旁,转眼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她脖颈处的槐木鬼符里。
窗外天气明媚,叶结蔓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在舒儿和安儿的偕同下往裴尧远的院中走去。她人踏进院中没多久,便瞥见正坐在凉亭下的裴尧远。正要开口唤人,叶结蔓就看到裴尧远手里执着一把白玉瓷壶给自己满了酒,仰头就喝了完。那原本淡然的眉梢之间,反常地匿着愁绪。
私是听到了几人的动静,裴尧远抬起头来,当望见是叶结蔓时,神色明显怔了怔。
“三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在这里喝闷酒。”叶结蔓叹了口气,走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一股馥郁酒味飘散在亭中,闻得叶结蔓蹙了蹙眉。
裴尧远见叶结蔓过来,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脸上笑意有些苦涩,眼底略一踟蹰,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些烦心事,心情有些不佳。”
叶结蔓见裴尧远看起来不愿多说的模样,倒也识趣得没再追问,只伸手按了酒壶,柔声劝道:“三哥也算豁达之人,何必借酒消愁,平白坏了身子。谁没个烦心事,总会过去的,这样消沉可不像三哥的风格。”
见状,裴尧远犹豫着放下了酒杯,没有驳叶结蔓的意思,而是叹了口气了松开了手摆了摆:“罢。既然弟妹都这么说,我不再喝就是了。”
叶结蔓扬起一抹笑意,顺势将酒壶挪到了自己手边,才开了口道:“今日起得迟,听安儿说三哥上午去了我那,因此特意过来一趟。不知三哥找我是否有事?”
闻言,裴尧远望向叶结蔓,沉默了片刻,方应道:“听闻今日城南有花会,本想问弟妹是否要一道前去。只是如今遇到些事,实在也没那个心情,还望弟妹见谅,看来只能下次了。”
“无碍,下次有机会再与三哥一同前往便是。”叶结蔓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见裴尧远目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底有些困惑,追问道,“瞧三哥的神色,可是想说什么?”
裴尧远放在桌上的手指攥了攥,眼底掠过一丝光芒,顿了顿,才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家里出了些事,大哥上午急着回去处理了,爹和娘本在路上要过来纪府,方才来消息,也应该要推迟些才到,这段时间你与我暂且呆在这里等消息罢。”
叶结蔓听到裴尧远说的事,颇为惊讶地望过去,一时倒也没有料到。这么说,裴老爷和裴夫人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想到这,叶结蔓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表面看不出异样,只点了头:“我知道了。”
裴尧远十分客气地坚持留了叶结蔓在院中吃过午膳才让她回来,叶结蔓待到自己房间已经颇觉疲累,坐在椅子上抬手拭汗。
“少夫人这屋子怎的比外面凉上这么多。”安儿随叶结蔓踏进屋子,口中自言自语嘟囔了句。她见叶结蔓出去了一趟额头皆是虚汗,连忙取了锦帕递过去,口中关切道,“这阵子少夫人还是尽量少出门罢,之前那射箭的人也不知会不会有其他动作,安全为上。”
叶结蔓不想让安儿担心,随口应了下来。还待说什么,余光已经瞥见纪西舞的白衣飘过。只见她往外张望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若有所思道:“你抽空让舒儿去打听下裴府的情况。”
听到纪西舞的话,叶结蔓微微一愣。看出她的疑虑,纪西舞示意让叶结蔓先遣退两个丫鬟,再与她解释。
当舒儿听到叶结蔓的嘱咐时,脸上神情有些惊异,不过依旧垂下头去:“是,少夫人,舒儿这就出去打探下。”
待两个丫鬟离开后,叶结蔓才望向纪西舞,不解道:“怎么了?”
“裴尧允人都到了纪家一阵子,如今突然又被召回去,看来裴家是出了急事。”纪西舞缓步走到叶结蔓身前,低头凝视着她,目光犹如实质般沉沉地落在叶结蔓身上,“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什么?”叶结蔓下意识到纪西舞接下去要说的事怕是不同寻常,有些紧张地提了心神。
“我上回就同你说过,纪家和裴家看起来虽是世交,但如今随着纪家实力的壮大,暗中的竞争越来越厉害,摩擦也时有发生。而就在两个月前,纪世南决定了一件事,并暗中开始部署。”说话间,纪西舞的视线扫过来,眼底神色有些冷,“他想办法串通裴家内应,在他们的胭脂制作里动了手脚,如今差不多正好是那批货卖出去的时候。怕是胭脂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已经令各个大家闺秀的身体出现了状况,才令裴家乱了阵脚。相信不用多久,这件事就会轰动整个苏州城,彻底传开来了。”
虽然猜到纪西舞要说的事情不一般,但听到对方平静地说出这些,叶结蔓的目光还是流露出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直视着纪西舞。半晌,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胭脂有问题?”
纪西舞颔首,冷薄的嘴唇抿了抿:“若是涂抹了那批胭脂,几个时辰后那些女子脸上就会出现红疹,再然渐渐皮肤开始溃烂。虽然掺杂进去的东西不伤及性命,但于很多女子而言,这毁坏的容貌更令人难以接受。”说话间,果然叶结蔓的脸色已经变了。见状,纪西舞似是知晓她心中所虑,又道,“当然,并非无药可医,但是这过程中脸部瘙痒难耐,且至少有一个月时间不能见人。”
叶结蔓深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纪家会想出这么不折手段的法子。她置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了紧,脑海里浮现出裴尧远忧心忡忡的神色,这下子也终于恍然了。裴尧远不与自己说,想来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发展,尚存着一丝侥幸,希望风波能够平复。然而事实上……叶结蔓忍不住抬头去望纪西舞,见她神色不起波澜,看起来有些麻木,忽然似想到什么,身子跟着微微一颤:“那你……当时人在城南裴府附近……”
“没错,我是被纪世南派去确认裴府的胭脂情况,看事情成功与否的。那时有毒的胭脂刚制作完成,正准备包装完送往各商铺去卖。”纪西舞毫不迟疑地承认了,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望着叶结蔓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行事很卑劣?”
“我……”叶结蔓心里如被一只手揪住般,呼吸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勉强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你无需为我说话,”纪西舞极快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不瞒你说,法子是我想出来的。我知道纪世南有这心思,便为他献上了这一计。”
虽然隐约猜到了些许,但当真的听纪西舞说出时,叶结蔓还是有些难受,忍不住偏开了视线不再与她对视。然而下颔忽然一紧,随即头又被硬生生掰了过来,强迫自己望向对方。
“怎么,觉得很难接受?”
叶结蔓下颔作痛,身子本就没什么气力,无法挣脱纪西舞的手指。后者的目光□□地落在自己脸上,神色温柔亲昵,眼底却带着一股寒意。不过很快,只深深望了一眼,纪西舞就松开了手,重新直起了身,淡然道:“我说这些也不是需要你认同,只是与其过几日让你听到风声,不如先知会你。反正如今我的境况也无需再为纪家保守这个秘密,相反,如果他们当真对不起我……”纪西舞的眼睛眯了眯,话语轻下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第62章 机缘巧合的秘密(上)
安儿自叶结蔓的房间里出来,就去了厨房,想帮少夫人准备一些补品,同时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夫人的房间怪怪的,总似弥漫着一股寒气。明明是春日,气温也回了暖,每次踏进少夫人那里有时却还是忍不住要打哆嗦。而且少夫人似乎不喜欢开窗,弄得房间一整天都有些阴恻,没什么光亮。偶尔自己开了窗通风,不过一阵回来就看到又被关了上。更令她觉得诡异的是,偶尔还会瞥见到少夫人的目光飘忽,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次数一多就难免有些疹人。这些不禁让安儿下意识就想起了那晚的阴婚,细思之下忍不住就觉得愈发汗毛耸立。当时她奉了夫人的命守在院子里,正撞见灵媒点燃那缕纸符的画面,枯瘦指尖幽幽火苗诡异,那沙哑嗓音念出的咒语如同来自森寒地狱般可怖,看得她下意识就要叫出声来。若不是舒姐姐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扶着自己,怕是当场就吓软在地了。
依舒姐姐的话,这阴婚照理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仪式罢了,弄些噱头摆摆样子不必深究,但自己却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安儿也不敢胡乱猜测这些神鬼之事,她知舒姐姐不会信,保不定还笑话她胆小呢。安儿自己多多少少却还是信的。她出身农家,小时候就常听老人谈些鬼怪轶事,难免心里就多了顾虑。只是如今到了裴家,她也知一言一行都要规矩些,少爷阴婚的事更是敏感话题,无法多说,只希望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些。
边走边胡思乱想间,她人已到了厨房。有厨房管事迎上来。这段时日也算混了眼熟,知道是裴家少夫人的丫鬟,恭敬地询问了。
“麻烦给我们少夫人弄些补身子的羹罢。”安儿客气地说了要求,见对方应了后吩咐下去,就在一旁等着。百无聊赖之下,她的目光随意往厨房扫去。
不过几眼间,她的目光忽的就怔了住,随即停在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身上。
丫鬟并不知自己受到了注目,脸依旧低着,动作迟缓地抱起身前一堆柴火。有污渍沾脏了裙袂,带着点灰色,那一头青丝也有些乱。她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走了几步,忽然抬手用衣袖掩了口,猛地咳嗽了几声。由于牵扯,衣袖露出短短一截,那只沾着尘土的手也呈现在安儿眼前,上面赫然露出几处腐烂的伤口。手里的柴火单手撑不住,眼看往下滑落了几根,丫鬟连忙吃力地抱住。似乎是被粗粝的柴火划到了手里的伤口,她的眉头有些吃痛地紧皱起来。
“快些,火要灭了,别磨蹭磨蹭的。”一个粗壮的嗓音低斥了句,很是不满地往丫鬟的方向瞪了一眼。丫鬟慌乱地应了声,抬脚就往前小跑而去。然而不小心一脚踩在原先掉落在地的一根柴火上,只听一声惊叫,随即响起散乱的闷响,那些柴火自丫鬟怀里飞出去。
“你怎么搞的!”之前的低斥变成了怒喝,正生火的人猛地站起身来就往丫鬟那里跨步走去。
“对……对不起,对不起。”丫鬟也顾不得疼痛,捂着额头就自地上爬起来,有鲜艳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似乎是摔倒时来不及避划到了柴火。她的眼底剧烈晃动起来,充斥着恐惧,停了爬到一半的动作,顺势就跪在地上,磕下头去,颤着声音道,“是我不好,我下次会小心的。”
生火的人哪里管,抬脚就往丫鬟身上踹去,口中恶狠狠道:“还有下次?笨手笨脚的,要你何用?”
丫鬟也不敢躲,闷闷地痛呻了声,眼眶眨眼就红了。
对方还欲再踢,一只手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身子。生火的人没好气地转过去,见是一名陌生女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别踢了,都流血了。”安儿抿了抿唇,眼底有压抑的怒气。她插到两人中间,弯腰就去扶跪在地上的丫鬟。
生火的人正想说什么,一旁的管事已经上前来拉住了她,低声劝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啊。”言罢,转头望向扶起丫鬟的安儿,目光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依着礼数道,“不好意思,是下人鲁莽,让姑娘见笑了。”
“不过是掉了柴火而已,怎么能随便打人?”安儿忍不住怒瞪了生火的人一眼,没好气道,“不过是个小丫鬟,何必不依不饶成这样?”
“这是纪家的事,姑娘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罢?”生火的女子闻言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何况大家都是服侍主子的丫鬟,多管闲事是不是不太好?”
管事见安儿当下变了脸色,怕多生事端,忍不住给生火的人使了个眼色,口中和气道:“这件事是下人太冲动了,我会好好和她说的。你看小如也流血流得凶了,不如姑娘先带她去包扎下伤口?”
安儿回头望了被唤作小如的丫鬟一眼,见对方额头的血竟已经染了半个脸颊都红了,不禁吓了跳,也顾不得再争执,连忙拉着丫鬟往厨房外走去,一时连叶结蔓的补品也忘了。
待人离开,之前那人恶狠狠地瞪了安儿背影一眼,口中唾道:“一个裴府的小丫头,敢在纪府这么放肆?她算哪根葱来指手画脚?”
“好了,别气了,让她去罢。如今还是服丧期间,不要惹事,否则老爷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管事摇了摇头,又安抚了几句,对方这才骂骂咧咧地重新蹲□去生火。
“谢谢。”路上,小如弱声弱气地开口朝安儿道了谢。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染了红,紧紧闭着,只能睁着左眼望着安儿。
安儿看着十分不忍,无奈对方脚步虚浮走不快,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锦帕递过去:“先按着罢。忍一忍,等到了院子我给你包扎。”
小如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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