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面前的清汤就放下了餐具，默默地看着伊泽开动。

    虽然食物很符合伊泽的胃口，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多吃的。吃下最后一口蔬菜沙拉，伊泽意犹未尽地擦擦嘴。

    看他放下叉子，白石里才再次开口：“……其实，你都清楚吧。”

    白石里敛起眼中的平和，探究又好奇地看向伊泽，似乎等待着对方揭晓答案，又可能早就猜到谜底。

    伊泽没有躲避地直视白石里，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失落地低下头“嗯，看到新一哥哥为了我做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即使有对自己说过没关系，可是还是会觉得很歉意，感觉自己就是麻烦，拖累着别人，又什么都帮不到。”

    声音有些轻微地颤抖“没有其他亲人，如果离开了新一哥哥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可是如果假装失忆来依附别人生活，我做不到，也……没有资格去那种让别人看不起的事。”

    白石里看起来有些疑惑，却没有打断伊泽的话。

    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伊泽某种闪现着狡黠的光。

    他看似沮丧地低垂眼睫，掩饰住眼中别样的情绪。“如果可能尽快恢复记忆，我不会犹豫。每次想要回忆都没有收获，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说着，慢慢抬头看向白石里。眼底还充斥着哀伤和无措，似乎整个人都陷入泥潭无法脱身。

    “抱歉……”看着这样的伊泽，白石里情不自禁有些歉意自己的咄咄逼人。只是一时好奇，却让对方感到伤心，这不是他的本意。

    伊泽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在敛起眼底的湿气。声音很轻带着怯意“对我来说白石里就像新一哥哥一样，在班级里很照顾我。有时候觉得真是很幸运呢，能够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如果，我说希望和你做朋友，是不是可以实现呢……”

    最后的尾音几乎情不可闻。

    那一瞬间似乎全身都在发抖，这让白石里误以为如果拒绝伊泽，他会当场哭出来。

    而他，也不会想到拒绝。

    “你不光是朋友，也是让我想要去照顾的弟弟。”没有什么起伏波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我为刚才自己的态度道歉，可能吓到你了。”

    伊泽摇摇头，似乎有些开心“能听我说这些事，已经很高兴了。”

    白石里对上伊泽亮晶晶的眼眸，不禁有些无措。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热切又依赖地看过他，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不自然地解释：“大家都是同学，没有那么多需要顾及的事，做你自己就好了。”

    知道今天是过关了，伊泽反而没有隐瞒过去的愉悦感。这种感觉似乎在对工藤做出误导之后越来越强烈。

    收敛起心里的情绪，回过神来，白石里拎着一个餐盒站在桌边。

    “热粥回家吃。”

    短短几个字却道出了他一直注意着伊泽护在胃部的手。

    和白石里分开之后，伊泽拎着餐盒一步步朝家的方向晃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就发现工藤新一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神色焦急地疾步走着。

    没等伊泽出声，他已经看到，脸上似乎一下子放松下来。脚步不停，快跑到伊泽身边。

    “去了哪里？怎么没和我说。”

    当回家没看到伊泽没在家，房子附近也没有找到之后，心里的惊慌骤然席卷了理智的大脑。什么推理什么逻辑统统罢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伊泽有没有事。

    麻木又机械地顺着街道开始寻找，早就忘记了警方安插在伊泽身边的人，也忘记了思考其他的可能性。似乎所有的智商都降为负数。

    一路走过来，他有过无数的设想。没有发现想要看到的人，却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即使面对凶案现场，直面狰狞的凶犯也不曾这样狼狈。

    看到伊泽平安无事，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询问和怒火全部都咽进肚子里，只要面前这个人没事就好。

    “想出去散散步马上回家，结果看到了白石同学，我们一起吃了饭才回来。”看出了工藤新一的心思，伊泽提了提手里的餐盒解释“新一哥哥吃了么？我们回去一起喝粥吧。”

    拿过餐盒，看着伊泽脸上的笑容，工藤新一问：“玩的开心么？我记得白石里不太喜欢交朋友。”

    “白石里是个很有趣的人。”伊泽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似乎怕工藤新一不相信，又加了一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他在班级不说话是个冰块，真担心他会冻死你。”工藤新一对白石里提不起好感，看伊泽喜欢也就没有多说。

    “他人很好。”跟你一样好骗，不过这句话伊泽没有说出口。

    “是这样吗？”工藤新一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伊泽只当他不喜欢白石里，也没有太在意。

    工藤新人看着伊泽的侧脸，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柔软的发丝穿过手指滑落下来，感觉到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自己，专注而又信任的神情。

    心“啪”地剧烈跳动起来。

    “伊泽。”

    “嗯？新一哥哥？”

    “开心么？喜欢这样的生活么？”

    “喜欢……只是，我没有记忆。”

    “笨蛋。”工藤新一停下脚步，温柔地冲他笑笑“伊泽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样的身份，我怕……”

    “没关系。”握着伊泽的手紧了紧，隔了一会，工藤新一笑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带着某种坚定“没有记忆也没关系。”

    在看到伊泽的那一瞬间，工藤新一终于知道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即使伊泽真的只能保持现状，又或者他恢复了记忆，都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只要，能够守住眸底的那份信赖就够了。

    ☆、第六十三章柯南

    “新一,新一,快下来啊,”小兰站在工藤新一家的门口，抬头向上望去。一边看看手表的走针,一边大声喊道。

    大约一分钟，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伊泽冲小兰笑笑，跟在他身后的工藤新一提着书包，另一只手还在努力往下压翘起的头发。

    “伊泽早,手里拿的什么啊，”小兰和工藤新一他们向学校那边走去，看着伊泽手里的东西，眼中泛着好奇。

    伊泽笑眯眯地回答,“是饭团和水果沙拉。”

    “那么大一份，你和新一的食量真是惊人。”

    伊泽摇摇头“不是的，这是送给白石同学的。”

    为了回报上次白石里的那顿饭，他特意在网上查看了食谱。早上起来就开始做，一直在失败和重新再来之间来回折腾，总算是卖相能够拿得出手。

    希望白石里同学也能喜欢吧。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伊泽完全没有发现工藤新一看着自己满脸开心时黯然的神色。

    “铃铃铃。”

    “喂？”工藤新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俊朗的眉微微皱紧，大约过了几分钟，他又开口道：“好的，我一会到。”

    揣回手机，看向伊泽和小兰“我有事不能去学校了，小兰替我跟老师说一声。伊泽记得跟小兰一起走，我办完事马上去找你。”

    不等两人再说话，工藤新一已经转身跑开。

    “喂！”小兰咬牙切齿地看着工藤新一跑远，回头跟伊泽抱怨“看到没，又是一声不吭就走。连句原因都不说，太过分了。”

    “新一哥哥有急事吧。”

    小兰撇撇嘴，不置可否。她捏捏伊泽的脸，笑道：“还是你乖，话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啊。是不是新一没有好好给你饭吃？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靠谱，不如你来我家吧。我会做好吃的鲜鱼料理哦。”

    伊泽轻轻扭过头将脸解放出来“新一哥哥对我很好的，小兰姐姐不要趁他不在挖墙脚，不会跟你走的。”

    “嘿，小家伙意志很坚定嘛。”小兰揽过伊泽的肩膀，开着玩笑“快说，他是怎么讨好你的。”

    “哪有什么讨好。”伊泽低头笑笑，声线附着不易察觉的低落“就算是讨好，也不应该是他来做。”

    后面的说话声渐渐低下，被路边经过的汽车声覆盖住，小兰没有听清。她疑惑地问道：“嗯？你说什么？什么讨好？”

    伊泽敛起表情，又是一抹单纯的笑容“没什么啊，我可没说小兰姐姐想要讨好新一哥哥还有喜欢他的事情。”

    短暂的愣神之后，小兰恼羞成怒地勾住伊泽脖子，一个暴栗下去“什么讨好他！我讨好他干嘛！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喜欢他了！鬼才喜欢他！”

    “哈哈，小兰姐姐别挠我，好痒，哈哈，我什么都不知道！”伊泽连忙投降，本来苍白的脸因为嬉闹变得微红。

    “还说！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一路又打又闹到学校。

    走进教室，伊泽看白石的座位还没有书本，想着应该还在路上，就把准备好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趁着人还没来，脑子里还在思考要怎么说。

    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还是谢谢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亦或者是很开心能和你做朋友？

    伊泽说不清为什么在意白石里，从前没有交过朋友，也没有和谁像朋友那样轻松地聊天吃饭。现在这种轻松期待的感觉，比预想的还要好。

    其实，应该说，他还是有值得希望与期待的东西。

    腹腔传来隐隐的疼痛感，却意外不是那么难受。

    可能，真的是心情好，所以什么都可以忍受吧。

    走廊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很多人四处跑。凌乱的叫喊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的声响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袭来。

    门口的学生低声讨论着，班级里越来越多的同学探头看去，走到窗边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怎么了？他们都要去哪里？”

    “喂，别去洗手间了，有人死在里面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呢，刚才d班的人亲眼看到的，人吓得不行。我刚刚看到他跟木头一样愣在座位上，谁说什么他都没反应，不会是吓傻了吧。”

    “遇到这种事都是这样啊，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这样。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人死在里面？那个人是谁啊？”

    “谁知道啊，只听说是个学生。好像是二年级b班的，叫什么白石的。”

    “真惨啊，到底是谁做的啊？”

    白石？白石……里？

    伊泽猛地站起来，不顾撞翻的椅子，也没回应身后小兰的叫喊，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奔向洗手间。

    ·

    工藤新一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么着急找我来是什么事”

    办公桌后面的目暮十三抬头看过去，神色沉重“你看看这个。”

    接过佐藤美和子递来的遥控器，工藤新一疑惑地看了看她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青的手，转过去点开视频。

    视频中的画面阴暗模糊，似乎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仔细观察着里面一格一格的空间，里面分布的格局似乎非常熟悉。

    工藤新一想了想，蓦地，眼眸紧缩。

    这是学校里的洗手间！

    接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顶同样颜色帽子的蒙面男子出现了。他手里抓着一个男生，还在微弱的挣扎。

    男生反抗的力度微乎其微，很快就被风衣男子压制住。

    风衣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进男生的大腿根部。确保他丧失行动能力之后，将他丢在地上。暗红色的血从伤口一股股涌出，马上汇成一滩不规则的猩红色。

    画面逐渐清晰起来，镜头对准男生的伤口，不断放大。周围贴身的衣物被血浸染，一圈圈推开。紧接着，刀尖对准流血的位置再一次刺·进去，原本减慢的淌血速度像是加了催化剂一样，再一次喷涌而出。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哼和怪异的低笑。

    镜头一转，风衣男子又拿出一把更加厚长的匕首。他按住男生的左手，将被迫伸出来的手指快速而凶狠地切下来。

    左手的五根，之后是右手的五根。

    男生受不住剧痛，开始抽搐，陷入昏迷。

    但是，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浇醒。

    风衣男子将地上的十根断指捡起来，捏住男生的下颚，把断指全部塞进他的嘴里，强迫他吞咽。断指残留的血液，指甲划破口腔流出的鲜血一起从嘴角流下。

    隔着镜头，仿佛还能感到空气中血腥的气味。

    男生勉强挣开眼睛看向风衣男子，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要说什么。紧接着下一秒，一拳落在胸腹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地“嘭”。

    男生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静止，他默默地看向风衣男子，除了胸膛轻微的幅动，几乎看不出来他还活着。

    风衣男子站起来，走到一边。在雪白的墙上，用男生身上的血，写下一行扭曲的文字。

    画面就此定格，重新陷入黑暗。

    办公室一时沉静无比，大家的神色都异常严肃。

    “从视频现场来看，我们大致可以推测男子事先用药物或者其他手段令被害者丧失行动能力，进行单方面迫害。首先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凶案，男子的衣着在摄像里完全没有可供调查的痕迹。从犯案手法来看，对方很专业，不排除帮派等参与。最后一拳应该是打断了肋骨，使断出的骨刺扎进肺部，导致内出血，缓慢致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相当残忍。”

    随着专业人士一条条的分析，字里行间透漏出的犯案恶意仿佛侵占了每一寸空气。就像是狰狞的怪兽，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

    工藤新一从短暂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神色凝重地低头思索。脑海里不停闪现着刚才血腥的画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到底是什么呢？

    熟悉的地点，恰好的作案时间……那个男生的身形，所佩戴的眼镜框，还有那个声音……

    白石里！

    一时间，工藤新一却想到了伊泽。从早上开始为那个人准备的早餐，还很期待地和自己谈论这些事情的少年，已经知道了吧。

    ……他，会不会接受不了。

    “本来我们不打算让你看到这些残忍的事情，不过……”目暮十三叹口气，揉揉额际“恐怕这不是简单的谋杀而已，你也看到墙上的那行字。我想，你应该和我们一样，能够想到了……”

    说到这里，目暮十三直视工藤新一的眼睛“这件事和伊泽有关。”

    ·

    跑到洗手间门口，已经围着很多老师，他们冲外面的同学大喊：“大家别围在这里，快去上课。想用洗手间的，请先下二楼，这里已经禁止使用了。”

    伊泽挤到最前面，正好能从人与人间隔的缝隙中看到墙上的那排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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