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日光_11(1/1)
作品:《三寸日光》
见祖辈父母眉开眼笑,连称欣慰,林徵打从心底也是有些高兴的。
独处时,他常常跳上阳台或窗沿,坐着,极目远望,像那人一样,忘了时间----
时常忆起同那人告白,他乱了眼神,低下头,唇角却提高了,少顷,抬头定定看着他:“告诉你一个秘密,”林徵觉得那霎,他的眼角带着股子邪意,“我是同性恋。”
那人的笑张扬了些,仿佛很满意他因了这句话而表情呆滞。
“也就是说,我只喜欢男人,没认识你以前就已经喜欢男人了!”他的眼神动了动,“而你之前不是一直谈的女朋友吗?你不是同性恋。”他如是说。
后来,无论自己做什么暧昧亲昵的举动,他都不置可否,虽然不曾回应,也从不躲避,而当他欣喜地以为这是默认并开始接受自己的爱意时,他却突然离开了,就是他追回他老家的那次。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打从心底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同志的,因为他只喜欢叶熙,而叶熙不同,他可以爱上除他之外的男人。潜意识里,若非自己死缠烂打,百般纠缠,他们根本无可能开始。他对叶熙的爱很不确定,才会在陈放出现时那么惊慌,才会对洛凡心生芥蒂,他始终觉得叶熙对自己的爱远不及自己对他----
许多年后,当他开始明白那人的用心,已是物是人非,当然,这是后话了。
“鸳鸯交颈,各自思量”,这会否注定了爱情的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不多久,叶熙也搬走了,哪里的房租不是他个人所能承担的。那天,他才房东处得知,自己每月给林徵的房租,只够付四分之一。
洛凡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他离开的三天后了。他留下讯息给她,只说自己换了份工作,搬到工厂住了,让她安心。
洛凡没有去找他,想找而不敢找----知道他一直在就够了。
洛凡喜欢看小说,曾经有段时间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直到现在,小说依旧被她视为精神食粮,可是最近,她连小说都无法看下去了,因为心里有事,没办法集中精神。
胡乱浏览网页,试图分散心神。偶然间闯入一个论坛,那是新鲜而又刺激的发现,很大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开始随意阅读帖子,并试图揣度发言者的心态----
某天,在原创区发现了一个点击率相当高的帖子,两年前发表的,当看到楼主署名时,久久不能转移视线----
“一叶飘林”,几乎是立刻的,下意识地联想到叶熙和林徵,会有可能是那人吗?她压根不会想起把他当作这个圈子里的,然而事实上,他确实属于这里----巧合的,她与当初叶熙点击的是同一个网站,却是相隔了两年多----
“叶子飘进了林子,究竟是找到了归宿,还是走向了毁灭?”
跟帖的人,有的说落叶归根,自然是找到了归宿;有的说逻辑有问题,叶子不就长在树上的,还用的着飘进树林么;还有的干脆说这是傻话,楼主无聊云云----百般皆有。
泪水不可遏瓜,止地滚落----她确定那是叶熙,那个傻那些人怎么能了解笔者曽渴求企盼的归宿最终成了毁灭,葬送了他所有的爱情。
也许会有人指责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可有谁能知道,就有这么一个人,爱情是他仅有的财产----
帖子已经上百楼了,此后的每天,她都会关注这个帖子,虽然这帖子的主人并不常出现。她的心情陪着主人的喜悦而喜悦,伴着主人的哀伤而哀伤,到后来,随着主人的喜悦而悲伤,依着主人的悲伤而心痛----
那个傻子啊,他的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林徵,他的阿徵----
他的阿徵,跟女友吵架了;他的阿徵,为了他跟室友打架了;他的阿徵拉着他走了五里地帮他找论文素材;他的阿徵完成了一个建筑模型,忘形地抱住他;他的阿徵好像遇着烦心事了;他的阿徵拉着他去爬山,突然说自己跟女朋友分手了;他的阿徵很伤心,喝得大醉,赖着他要跟他回寝室;他的阿徵忽然碰了他的唇,会是吻么;他的阿徵说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他的阿徵到老家找他了,不许他再离开;他的阿徵拖着他去黄山观光,竟然像女孩一样相信许愿石的传说,虔诚地祈祷----
游黄山时,他们遇上一对老夫妻,将近古稀,看起来却健朗地很,两人扶持着到了半山腰,喘着气,二人不由分说过去帮忙。
大爷笑着冲妻子道:“老太婆,咱们不服老不行喽!”
老奶奶指着一处对他俩说:“小伙子,我俩不上山,就到那头就行----”
然后他们见老夫妻走到一块形状奇特的凸石前,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怀念且感激地抚摸着什么----老两口满是褶子的脸上,布满了幸福。
石头上刻着两个字----国敏,满是岁月的痕迹。
那是老两口的名字,他们原来住在黄山边上。在那个年代,一个资本主义小姐和一个穷小子的故事,不被祝福的,而两人的爱情却是坚定的,他们在这颗据说是许愿石前,刻下了三生----穷小子去参军,小姐一直等着他----两人经历了无数昏暗的岁月,依然相互相持相守着----这样的爱情,如何不叫人艳羡?
林徵没有刻字,只是握着叶熙的手按在石头上,阖着眼,祈佑----
他的阿徵好像开始厌烦他了;他的阿徵偷偷去相亲了;他的阿徵要结婚了,新娘很漂亮;他的阿徵要当爸爸了,因为高兴,又喝得酩酊大醉;他的阿徵,女儿果然很漂亮;他的阿徵过得一定很幸福吧;他的阿徵会忘了他吗----
然而现实中,他从未唤过他一声“阿徵”----不单是傻瓜,还是个胆小鬼,哪怕只一个称呼便泄露了情愫----只是,爱已成痴,他的阿徵全然无知----
“我的阿徵不是我的,他是一棵树,有很多叶子的树,而我只是其中一片,最终只能随风飘荡,零落成泥----”
他从不回复跟帖者的留言,然而某天,他却给她发了一封站内信,她只留过一次言:“记忆是一座桥,通往空虚寂寞的牢,而你我,心甘情愿将自己捆绑----依旧窝在501的凡。”501是她住的那间房子,而叶熙曽住在她楼上。
张兆军和他的前女友也就是宁晓菲复合了,洛凡并没有多少意外,生活是他们的,任你如何如何感慨,那跟你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听说宁晓菲现在很黏他,听说俩人也常常拌嘴,听说他现在很拼命,拼命地挣钱,计划年内结婚----
于是,他很少再出现在那个据点----
张兆军最近一次见到洛凡时,他说:“女人,真希望你也能幸福。”甫一出口,自己的牙先酸倒了一半,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留下洛凡呆愣愣看她远去,然后忍俊不禁,再然后黯然伤神。
李一程说:“洛凡,你好像变了----”眼神难得流露出伤感。
洛凡笑笑:“大概是吧----”
李一程离开了,回自己故乡,深深看了女人一眼,眸光很复杂----
他们的故事没有后来,在渺不可及的未来,会发生什么净是未可知,那是洛凡无暇更无法参与的----
这里的租客来了去,去了又来------只是再也没有人能走近洛凡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叶熙是出现了,距离他离开已有三个多年头。身板愈发清瘦,却是精神的,笑着说:“变漂亮了!”
洛凡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说:“我学会做饭了----”
他的眼神闪了闪,稍后才说:“是嘛----”记得她曾经发誓赌咒一辈子不要学做菜,将来万一被迫嫁了,就不用给人家当煮饭婆了。当时自己只是取笑她:“这是什么逻辑!”
“我还没嫁人!”她解释。
“我知道。”
他垂了眼睫,她黯了眸色。
“恐怕没人会要我了----”三十的女人,用流行语说,她已经是“齐天大剩”了,尽管她并不介意,可亲戚乡邻看她的眼光总会让她不自在。
叶熙没有接话,转而问:“你怎么确定那是我?”笑意勉强,明知故问,转移话题。
“如果我说直觉,你还信么?”
“为什么不信?”他又笑,“你的第六感一向挺准。”更何况那名字那么露骨。
“你偷偷看过我吗?”蓦然红了脸,明知道结果,依旧不死心,见他神色讶异,忙补充:“逗你玩儿呢,看我干嘛!”笑得尴尬,却掩藏不住内里的失望。
叶熙没有告诉他,上次巧遇,见她正和一个男人在露天咖啡厅,谈得正欢,就没去打搅;上上次看到那个男人送她回家,她的心情似乎不错;上上上次想找她,她正提着包匆匆赶回老家的车----洛凡也因此没有机会跟他解释,那个男人是她曾经暗恋的对象,早已成为别人的丈夫。
“为什么不去找他,跟他说清楚?”沉默良久,她又问,问得很不甘心。
呼吸滞了滞,然后苦笑,却没有回答。
“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局?”洛凡有些生气,他不晓得,他们身上曾承载着她的理想----一生一代一双人,她没去思考把理想寄托在他人身上对还是不对。
他想了想,摇摇头,却不是否定:“我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洛凡怎么不了解,故我骄傲的人,误会就被误会了,即使想解释也不容易说出口了。她在叶熙的记事里了解到,原来她一直以为风平浪静的爱情里,暗藏着那样的波涛汹涌。林徵的姐姐,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找上了叶熙----
“可是,你那么难过,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成全了林徵,成全了他家里人,唯独不成全自己。他难道不清楚,她心疼?
“自找的----丫头,你说的,人总会犯那么几次傻。”如果这是傻事,就让我傻到底吧。
他未说的话,却字字传达至她心底。他又可知道,现如今,她也在坚持着一件傻事----
过四个月,洛凡又见了他一次,看起来愈发瘦了,脸色也不大好。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他上前两步懒懒地倚靠在长椅上,“我经常想起从前的人,从前的事,还有他----”仿佛是真的想起了什么,他的笑似乎带着满足,“一想起来,这里就疼,”指着自己的心口,“像刀钝的疼。疼着疼着,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真真的活着----多好!”
不知何时,洛凡已泪流满面,那人现在诚实多了,仿佛这是他第一回这么赤裸裸地坦诚自己的情绪,她用力地抱住眼前的人,那人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叶熙叶熙,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也给你生宝宝好不好?”她说得有些着急。
背上的手动作停了停,只听他再耳边一声叹息:“傻丫头----”
这句已足够,她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青鸟,不愿被婚姻被家庭捆绑住展翅高飞的羽翼----他知道她心里是喜欢自己的,可能也有点爱着自己,可这些远不足以让她束缚自己----
叶熙走了,洛凡看着他走远,瘦削的身影在夕阳的余光中拉长,拉长,萧索而悲凉,泪水肆无忌惮,止也止不住,她也不想忍住,放任自己哭得这般无助,她甚至想,那年勇敢地跟他说在一起现在会怎样,他会不会,至少不像现在这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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