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会把玉藻前毫不留情地撕碎的。”

    大天狗毫不怀疑身为神明的鸟羽的残忍，正如同他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残忍一样。

    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的继位仪式上用那种云淡风轻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淡笑说“此非吾之子”？

    又是什么样的人会正大光明地对着自己中宫所出的儿子称呼为“叔父子”？

    那个人从未掩饰过对于大天狗的恶意。

    大天狗自然也无法对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抱有任何善意。

    在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听到大天狗的呢喃，荒川之主反问他，“你觉得玉藻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闹腾x_i,ng子，会是怕死的妖怪吗？”

    当然不是！

    大天狗刚想摇头反驳，却又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玉藻前为什么要躲，也知道为什么明明并不害怕踏入白峰山的伊势羽会放任他躲在他这里。

    至于玉藻前在这种关键敏感的时刻宁可不要命也要去找夏浅川的原因。

    “那两个家伙，原本就牵扯不清了，你又何必非要搅进去？”荒川之主揉了揉大天狗柔软得过分的白发，然后又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位传说中的陛下是否如同你和玉藻前想象中的可怕凶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对于玉藻前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玉藻前和大天狗或许当局者迷，然而身为旁观者的他却一直看得很清楚，从那位陛下乔装打扮来参加他和大天狗的结契，再到后来玉藻前和他对视时产生的火花，都清楚明白地告诉他，那两个人之间，或许纠缠不清得并非是怨愤，而是爱意。

    在某一个时刻，他甚至觉得，这位陛下或许从来都是非常单纯的一个人。

    爱即一往情深，不爱，则视若无睹。

    玉藻前那么j-i,ng明的一只狐狸，又怎么可能分不清发自内心的情深意切抑或是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

    或许，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怕了。

    他相信他的大天狗不会是那样迟钝的一个妖怪，他只是在纵容玉藻前。

    纵容着这个他生前就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的好友，包容着他的害怕，纵容着他的视而不见。

    大天狗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却装作毫无所觉。

    因为他觉得愧疚。

    如果不是他，玉藻前还是那个生活在妖界呼风唤雨赫赫有名的极恶之妖，俊美无双，风华绝代。也许后来，他也可以如同占据了大江山成为鬼族之王的酒吞童子一样，作为一个妖界的大领主威震一方，这样一来，就算是建设浮世之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别闹。”听到大天狗说着自己的心情，荒川不由得啼笑皆非，他拍了拍大天狗的后脑勺，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你什么身份，玉藻前什么身份？那个时候你以为就凭你那个储君的身份能够使唤得了已经在妖界声名赫赫的极恶之妖？”荒川说着又没好气地捏了捏他家那个单纯可爱的大狗子，没有丝毫委婉。

    “那只狐狸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才会混入宫廷，与你之间的合作不过是顺手为之。”说不准，那只狐狸本来就是冲着天皇去的。

    大天狗……大天狗当然知道自己的愧疚来得毫无缘由，不过这并不代表荒川之主就可以随便拆穿他了。

    “我最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回荒川去！”

    第23章

    伊势羽在知道玉藻前的去向之后突然就觉得安心了，毕竟夏浅川可不是什么小杂鱼，在了解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佬的传说之后，他就对于自己上一次不请自来到夏浅川的现世居所时留下的印记这一点而感到非常庆幸了。

    他的动作轻飘飘的，就如同他这样一个人一般，没有打扰到正在议事的几人分毫。

    院子里的小j-i,ng灵和庭院内到处跑来跑去的小纸人倒是看到他了，不过在他笑眯眯地竖起食指放到嘴唇前“嘘”了一声之后，小纸人们又自顾自地浇水拖地擦房子起来，而小妖j-i,ng们则是怯生生地把自己藏到了花朵的后面，看上去有些恐惧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小妖j-i,ng们的表现时，总觉得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又成为了反派呢……

    伊势羽脑子里过了一圈就愉快地把小妖j-i,ng们的表现丢在脑后，他此刻更关注的是阿藻。

    所以刚走近阿藻的时候，他就听到对方似乎是炸毛一样地吼了一句，

    “老子是公的生个屁崽子！”

    ……虽然不知道夏浅川他们在聊什么，不过总不见得是男男生子？伊势羽微妙地挑了挑眉，然后看向了被夏浅川拉着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小狐丸，别有深意。

    不过听阿藻的意思……似乎他对于生崽子这件事情也并不介意……难道阿藻想要孩子？

    伊势羽摸了摸下巴，发散思维想到似乎在库洛洛的那个规则混乱的世界，好像的确是听说过有一种什么特别的技术能够让男x_i,ng也生出孩子。

    他想着要不要在把阿藻带回去之后就过去一次呢……

    思考了很久伊势羽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听到玉藻前的语气带了些别扭，“那家伙已经没有顾忌了，谁知到他最后会不会主动跑到黄泉去。”

    ……阿藻这……说的是他吧……

    “黄泉神系向来和高天原那派不合，我怕那家伙到时候腥风血雨玩的痛快，就是到最后不小心把自己给玩死了。”听到玉藻前说出这句话之后，伊势羽突然就笑了，他难得加快了脚步，想要伸出手去拥抱那只爱逃家的狐狸。

    “如果是关心我的话，我更希望你能够当面对我说。”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玉藻前的整个身体突然就僵硬了起来，他那双紫色的眸子瞪得滚圆，似乎非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对上了站在他背后的伊势羽。

    “贸然登门拜访，失礼了。”他知道玉藻前目前仍旧难以直面他，所以在和玉藻前对视过后，他就主动找夏浅川道歉了。

    毕竟是大佬，他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小神明可不敢和这位大佬有什么冲突。

    “……还真是……我这里的结界究竟有多没用啊……一个一个的，都快漏成筛子了。”夏浅川看向伊势羽，那双同样泛着温和的琥珀色眸子凝出一抹冷光，似乎非常不高兴他的打扰。

    “大人您还是这么有趣，”听到夏浅川的话，伊势羽弯起眸子，如果不是夏浅川有意识地半放开了庭院，他能这么简单轻易就进来吗？

    更别说小纸人们都是属于他c,ao控的。

    不过夏浅川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代表他并没有打算暴露自己才是放水的罪魁祸首的意思，所以伊势羽就主动背了锅。“结界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他丝毫不介意自贬为小人。

    毕竟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君子。

    只是很快他又没有j-i,ng力再多和夏浅川交流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玉藻前的身上，所以不可能错过对方的小动作。“你又想到哪里去？”看到玉藻前仍旧不死心还想趁着他向夏浅川解释的时候逃走，伊势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阿藻还耍赖，那就没意思了。

    所以在被叫破了意图之后，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伊势羽一边朝着他走过去，一边对夏浅川解释了一下阿九这边得来的消息，“那边的确是找过我，我拒绝了。当然，我不动心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动心，总会有那么些头脑不清醒的，希望挽回过去的荣光。”然后他又朝着庭院内的隐形人一般的晴明非常友好地点点头，像是忘记了上一回两人不欢而散的不愉快。

    晴明似乎是没想到伊势羽居然会向他打招呼，愣了一会儿才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回了礼。

    虽然已经分别了很长的时间，不过伊势羽在看到玉藻前的背影时，却觉得两人好像还是在过去，没有隔阂，看不出算计，无论是在谁眼里，都是相当恩爱的一对。

    “能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他走到玉藻前的面前，伸出手去，心里想该结束的，迟早还是要结束。

    “所以，我们好好谈谈吧，阿藻。”

    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叫了玉藻前的爱称，换来对方惊讶地抬头，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永远都泛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像是滚动着什么，似乎只要动一下，那眼睛里的泪珠就会蓦地滚下。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看到玉藻前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上时就加了一把劲，把原本打算借力起身的玉藻前直接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白檀香气充盈着鼻尖，伊势羽怀抱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小狐狸，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他一俯身，直接将对方公主抱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的主动给惊到了还是别的原因，在一路回到自己的天寿山时，玉藻前只是紧紧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面上的表情被遮掩在冰冷的狐面下，那双似乎时刻带笑的唇也紧绷着，看起来稍有不慎就会爆发。

    伊势羽一步一步靠近终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怀里的玉藻前越发僵硬。

    “你想说什么。”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玉藻前终于主动开口了。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伊势羽却觉得头脑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贪婪地看着怀里人的面孔，从繁杂的头饰，再到剔透的耳廓，最后是那双被吻过千百遍的薄唇。

    “那么，你想报复我么？”玉藻前似乎收拾好了心情，他一只手勾着伊势羽的脖子，另一只手主动地伸过来，纤长的手指挑逗x_i,ng地划过了伊势羽的下巴。

    “当然，我以为这一点我们都是非常清楚的。”伊势羽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会那只作怪的手，带着非常平静的口吻回答。

    玉藻前抬起头，那双隐藏在狐面下的眸光变换复杂，原本想要划过伊势羽下巴的手最终还是停留在了他的肩膀处。

    伊势羽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话让对方沉默了。

    他向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所以肯定是他让阿藻尴尬了……

    “你想要怎么办？”伊势羽走到廊下，弯腰想要把玉藻前放下的时候却依旧被他勾着脖子和肩膀不肯放下，然后那只抚媚风流的狐狸就拿着自己的狐面对上了伊势羽。

    伊势羽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那个执拗地不肯放开手的狐狸笑了笑，然后他压下去，温柔地亲吻了那双从不在自己面前示弱的唇。

    冰凉，柔软，甜蜜。

    玉藻前微微张开了嘴，堪称顺从地回应了伊势羽的吻，那双尖细的犬牙被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只是抓着伊势羽的手又不自觉更紧了些。

    伊势羽亲了亲他失而复得的小狐狸，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玉藻前看着被对方拿在手中无比眼熟的小瓶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露出了个笑来。“我原以为是我在急急忙忙地逃跑时不小心丢了，却原来……这个东西一直都在你这里吗？”

    那是他在千年之前从土蜘蛛的巢x,ue中得到的□□，只需要一点点就可毒死一个成年男子。

    他当年给鸟羽天皇下药的时候，都是用细针沾取，才小心翼翼地涂到他的茶具中的。

    然后他就明白了伊势羽的意思。

    他主动取下了狐面，那张苍白而又j-i,ng致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竟微妙地与他曾经扮演的绝代妖姬有一瞬间的重合。

    他从伊势羽的手上接过了那个小瓶子，手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些颤抖，然后他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决绝地笑来。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他饮尽了那小瓶子里的毒液。

    疼！

    浸入骨髓流入四肢百脉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疼到他失去力气只能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遍布了全身，浸s-hi了他的额前的发丝。

    那双紫色的眸子却死死地睁开，一眨不眨地看着伊势羽，似乎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非常奇怪的，那个人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不再是对外的虚假的笑脸，也不是曾经对着他时发自内心的温柔留恋，却也不见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们两清了……”他看着伊势羽的时候，似乎是想要笑的，只是那扭曲的脸色，看起来却只是在哭。

    伊势羽看着玉藻前浑身僵硬地蜷缩在地上，那双淡到泛着些许灰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他轻轻走到玉藻前的身边，良久终于轻叹了一声。

    “我们两清了……”

    第24章

    伊势羽弯下腰坐在了玉藻前的身边，然后他伸出手将对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毛。

    瓶子里没有毒液。

    玉藻前当年小心谨慎得很，即使是慌慌张张的逃跑也没忘了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更何况土蜘蛛也不是年年都有的。

    说来也是可笑，他手上的这个小瓶子，不过是当年因为看到玉藻前似乎特别看中手上的那个小瓷瓶所以才偷偷叫人模仿着造了一只。

    只为了讨他欢心。

    当年就说了，他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同时也是个非常敢赌的人。

    没有任何掌权者会愿意亲近一个想要谋害自己的异族。

    也没有人会愿意用自身的x_i,ng命为堵住，就堵这一场江山定局。

    所幸当年他赌赢了。

    可惜今天他输了。

    “果然是要还的啊……”他这么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粘在玉藻前脸颊上的发丝撩开，然后又顺着他的眉眼，轻轻摩挲了几下。

    阿藻那么聪敏，怎么可能看不出破绽。

    阿藻那么会逃，怎么可能就真的不知道解决的办法？

    只要他道个歉，甚至是撒个娇，他就一定会心软的。

    可是他宁可喝了瓶子里的东西，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说白了，阿藻不信他，不信他爱着他。

    所以宁可决绝地在他面前自尽，也不愿意向他低头。

    还能说什么呢？他又不是喜欢玩相爱相杀那个套路的。

    “我放你自由……”

    玉藻前醒过来的时候时候正好，太阳照在他身上，感觉暖洋洋的就不想动，所以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廊下爬了起来。一起身，原本虚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就滑了下来，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外套，鼻子动了动。“伊势羽，你回来了？”

    外套上都是那个人的气息，玉藻前想装作没发现也难。所以他站起来就朝着客厅里走去，经过玄关的时候正好听到似乎有那个人的声音。

    然后他就凑了过去，一边非常不雅观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那个人一转身，就露出原本正在和他说话的人来。

    玉藻前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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