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回来 第34节(1/3)
作品:《良人不回来》
江天晓的目光从于朗脸上移开去,他点头说:“嗯,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于朗伸出双臂箍住江天晓肩膀,停顿了好几秒,低声问道:“能不能,原谅我?”
不待江天晓回答,他继续说:“我知道做出的事已经不可挽回了,做了就是做了,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可是,我还是想你原谅我,或者你不那么恨我,也可以。”
江天晓不知道于朗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觉得于朗说的话有些奇怪——他十分坦然地向江天晓介绍这阵法,现在竟然又请求原谅。
原谅?
到了这个地步,原不原谅的,又有什么意义?我说原谅你就会停手吗?
江天晓觉得讽刺,于朗可真是做戏做足。
报复似的,江天晓摁住于朗后脑勺,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我当然原谅你了。”
近在咫尺的于朗的瞳仁抖了抖:“真的?”
“真的,我……我恨不起来你。”
于朗环住江天晓脖子,再次和他接吻。
几分钟后,于朗喘着粗气松开手,眼睛里若有若无地闪着水光。
时间到了。
第一百零八章
崔如月走进仓库,目光在于朗和江天晓之间转了又转,才问:“要开始了吗?”
“嗯,”于朗冲崔如月笑了笑:“如月,就拜托你了。”
崔如月定定看着于朗,江天晓发现她眼眶像有些红。几秒后崔如月使劲儿点头,转身走出仓库。
然后龙克走进来,站在门口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于朗又冲龙克笑了笑,然后揽着江天晓脖子,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一会儿你和龙克也小心一些。”于朗说。
然后也不等江天晓应答,便径直向阵法的核心——仓库的角落,走去了。
江天晓不知道于朗是不是故意的,他走得很慢,微微摇晃的背影在江天晓视野里,宛如一只逐渐远去的鹤。
于朗在角落里站定,背对着江天晓。此时他和江天晓隔着很远的距离,仓库里又幽暗,江天晓只看得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来吧,”龙克指向仓库门左侧的位置:“咱俩守着。”
江天晓和龙克一左一右站在仓库门口,江天晓瞥了龙克一眼,他神色冷峻,目光紧紧锁在远处于朗的身上。
过了大概一分钟,空旷的仓库里,气温陡然升高!
下一秒,江天晓听见了于朗的吟唱声。
于朗的吟唱声他已经听过很多次,悠长的,清越的,如丝丝清泉水浸入身体,通身舒畅。
然而这一次,他的吟唱却和以往迥然不同。
再不是那悠长的音调,而是短暂急促宛如声声战鼓——江天晓简直感觉于朗每吐出的一个字,都是一把锤子敲在他天灵盖上!
像滔天巨浪汹涌而来,像嗜血野兽步步紧逼,这吟唱声几乎有了实体,张牙舞爪,下一秒就要迎面扑上来!
江天晓的呼吸越来越粗,在于朗飞速的吟唱中,仓库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此时已经有强烈的灼热感。
仓库里没有风,然而地上摆放的蜡烛尽是烛火摇曳,江天晓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已经出了满身大汗。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江天晓勉强定定神,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说流火阵的温度是晚霞的温暖,那么此时此刻仓库里的温度,则是置身火炉的灼烧。江天晓不得不提起一口气,握紧拳,使用灵力。
然而进入身体的灵力也是灼热的,几乎如某种酸x_i,ng物质侵蚀着四肢百骸。
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一阵酸痛。
每一秒都被拉长,终于过了不知多久,于朗的吟唱不再急促,而是变得低沉冷硬。
温度似乎降了一些,可身体里灵力流窜得却更疯狂,江天晓的思绪几近混乱,他能感觉到汩汩灵力正向于朗所在的方向迅速流动,可他却一阵阵感到恍惚,视野也微微颤抖。
于朗的身影一动不动,江天晓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站在阵法边缘尚且如此痛苦,于朗位于核心位置,他能承受得住吗?
“啊!”
几步之遥的龙克忽然一个趔趄,后背撞在门上。
“你怎么——”
龙克嘶声打断江天晓:“你站好!别管我!”
说完,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个阵里流转的……灵力太强,”龙克狠咳两声:“我没事。”
江天晓不禁再次看向于朗,于朗仍旧背对着他,身影纹丝不动。
他的吟唱掷地有声,江天晓觉得不再是锤子敲在天灵盖上,而变成了撞钟——他是钟,于朗的声音,则是那沉重有力的横木。
灵力继续向于朗流去,江天晓的视线渐渐模糊。
是汗吗?汗又流进眼睛了吗?
可——可我为什么发不出声音?我说话了吗?
冲龙克喊的那句“你怎么——”,究竟是被龙克打断的,还是我根本说不出后半句?!
腿弯一软,江天晓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痛让江天晓猛地清醒很多,他目光晃了晃,忽然发现,蜡烛的烛焰,全都朝着他所在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烛焰,全都朝向他!
好像一根沁毒的银针深深刺进脊椎,江天晓狠狠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因恐惧产生的,生理x_i,ng的颤抖。
果然!于朗根本不会放过他!
“江天晓!!!”门外传来何盛的暴吼:“我们进不去!你快跑!你站的地方才是阵眼!”
他话音未落,于朗转过身来。
江天晓想跑,却根本站不起来。两条腿像被烤融了,使不出一丝一毫力气。他一面挣扎一面看着于朗,隔得太远,他看不清于朗脸上的表情。
“江天晓,”可于朗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进他耳畔,仿佛近在咫尺:“你别怕,就快好了。”
于朗的声音又轻又软,宛如浓情蜜意时,最亲密的耳语。
江天晓却只觉惊悚。
他扭头看向龙克,龙克也看着他,目光满含悲戚。
为什么?!为什么龙克到头来还是站在于朗这边?!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门外传来打斗声,不知是什么兵器碰在一起,响得清脆又冰冷。
崔如月怒喝:“滚!”
然而几秒后,仓库的门被狠狠一撞!
与此同时,地上的蜡烛,开始一支接一支,渐次熄灭。
就是现在!
江天晓仍旧站不起来,却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兜里的符纸,用力掷了出去!
那枚符纸没有落地,而是悬在了半空中,散发出不同于烛光的,幽蓝色的光芒。
这是在开往兰州的火车上门主给他的,沉渊门所能制造出的,最生猛的一道符。
他和于朗所在的那列火车上,门主和何盛也在。江天晓去餐车买盒饭时,门主易容成一个陌生男人,把这枚符纸给了江天晓。
江天晓知道他和于朗必须有一个了断,一个终结x_i,ng的了断。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于朗会真的放弃——他计划了多少年?费了多少心思和手段?他怎么可能放弃?
更别谈什么爱不爱。
所以在甘城,旧日的明亮快餐店门口,于朗抱住江天晓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不过是苦r_ou_计。
在列车上,于朗絮絮的情话和温热的身体,他也明白,这是糖衣炮弹。
到了此时,于朗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第一百零九章
像一支节奏紧促的乐曲被猛然打断,那道符纸被掷出去的一瞬间,蜡烛停止了熄灭。
在幽暗封闭的仓库里,符纸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极似熹微时天边最后的一抹深蓝。在这么一瞬间,江天晓清晰地感觉到,仓库里灼人的温度降低了。
然而几秒后,一支蜡烛熄灭。
又一支。
再一支。
散发出幽蓝光芒的符纸像被狂风刮拂般卷折翻飞,江天晓胸口一阵生疼,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双手哆嗦着撑在地上。
这个时候,龙克也已经蜷缩在地上,神情痛苦万分。
“咣——咣——”
仓库大门被接连猛撞了两下,几乎连地面都跟着颤抖。
“江天晓,”耳畔又传来于朗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压抑,像用力忍耐着什么:“你……不会死,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江天晓已经无力愤怒了,心里只是一阵阵发冷,疯狂的恨意喷簿而出,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江天晓狠狠握住拳,拼尽全力将身体里稀薄的灵力,一股脑注入前方的符纸!
蓝光更盛,而江天晓咳出一口血。
他看见自己胸口延伸出一根鲜红的线——这线他见过——延伸到于朗的胸口。
像风雨飘摇中的一条绳子,把两个人系起来。
胸口刺痛得几乎麻木,江天晓盯着这摇摇晃晃的红线,有几分恍惚,我现在还是不是我?我还在呼吸吗?还活着吗?
陈白的残魂已经附到我身上了吗?
于朗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江天晓用尽最后的力气,死命朝符纸爬去!
他的双腿完全使不上力,全凭双手和身体在地上挣扎前进,这时只剩于朗脚边的一圈蜡烛还亮着,于朗的身体笼罩在一团诡谲的红雾中。
那红雾红得发黑。
身下的地面隐隐颤抖,江天晓顾不上别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爬过去,催动观音阵!
这观音阵是沉渊门给江天晓的最后一个武器。
那符纸掷出去,能够很大程度地扰乱阵法,从而打断于朗——但事实证明于朗的灵力之强大,他布下的阵法之牢固,远远超出沉渊门和江天晓的预料。
而观音阵,则是江天晓最后的机会。这观音阵严格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禁术,原因在于需要灵术师以鲜血启动,而在启动之后,则会大量吸附一定范围内的灵力,当然,灵术师体内的灵力也会刹那消失——也就有被阵法反噬的危险。
然而此时此刻江天晓已经别无选择,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于朗压根不在乎他的死活,于朗是下了杀心的。
这个人,他怎么能无情如此呢?他无法爱人,所以也视别人的爱为尘埃草芥吗?在从甘城到兰州的火车上,在从兰州到乌鲁木齐的飞机上,在从乌鲁木齐到奇台的路上——江天晓从未完全、完全地放弃。
他甚至已经想好,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如果于朗愿意收手,他就能原谅于朗。他还是想和于朗在一起,于朗不会死,不会老,那也没关系,等到他老了丑了,就算于朗要抛弃他,他也接受。他还是想和于朗在一起的。
可这最后一刻,竟来临得如此之快。
江天晓一口鲜血喷在符纸上。
刹那间,蓝光充溢了整个仓库,江天晓胸口的红线也在这时,消失了。
仓库大门终于被何盛撞开。
龙克嘶声道:“何盛……你们别……”
他已经说不清话,鼻孔中流出两道细长的血。
“江天晓!”何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也被这仓库里疯狂的灵力压制了。
江天晓感觉到灵力流转的速度变慢了,丝丝缕缕的灵力不再涌向于朗,而是被观音阵吸附。然而观音阵也只能吸附小范围的灵力,仍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其他方向朝于朗涌去。
围绕于朗的红雾,越发浓郁。
“快走……”何盛用力把江天晓朝门口拖动:“他这个阵快成了,得快走……”
“江天晓,”角落里忽然传出于朗极微弱的声音:“不要走,让我看着你。”
江天晓的意识本来已经模糊,听到于朗的声音,又清醒几分。
“别听他的!他拖延时间!”何盛一把勒住江天晓的腰,连拖带拽得把他朝门外带。
江天晓自然不会信于朗的鬼话,他狼狈地被何盛拖着往外逃,身上的鲜血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
“江天晓……”
这是江天晓逃出仓库前,听见的,于朗的最后一句话。
他叫了他的名字,用微弱的气音,宛如一声轻轻的叹息。
“于朗!!!”
崔如月被绑在地上,沉渊门门主却忽然不管不顾地往仓库里冲去!
“你干什么?!”何盛想要拦他,却因为刚才耗费了太多力气,没能抓住他的胳膊。
仓库里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于朗!你停下!!!”
下一秒,江天晓听见一声悠长的鸣叫。
也许是白云深处的鹤唳,也可能是流星划过夜空时和空气的摩擦声——总之,这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声音,悠远,并且陌生。
在这声音里江天晓一阵愣怔,他忽然想起很多,在医院输液于朗喂他喝粥时的侧脸,黄河边于朗被夜风掀起的发丝,还有……还有很多。
这些被恨意掩盖了的微小而具体的细节,忽然都涌到眼前。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
“轰——”
仓库的一角,猝然坍塌。
那是于朗所在的位置。
门主和龙克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几秒后,整间仓库土崩瓦解,尘土飞扬,遮盖住江天晓视野里的夜空。
门主哭着狠狠抓住龙克:“他改了这个阵……他改成了屠龙阵……他、他在的那里,是阵眼……是不是?!”
龙克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回答:“是……他说,魂飞魄散也,可以。他想让江天晓,好好,活下去。”
江天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一十章
江天晓看到了于朗。
之所以说“看到”,是因为这是他单方面的行为——是在一条空旷干净的公路上,于朗的身影远远的,正向前走去。
江天晓站在原地迈不出脚步,心里焦急万分,开口喊叫,也发不出声音。
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于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泪水流出眼眶的时候,江天晓醒了过来。
“小江?”何盛就坐在他身旁,见他醒了,连忙凑过来。
“我……”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疼得江天晓拧紧眉头。
“你先别说话了,你……心线断了,会疼一段时间。”
江天晓愣愣地看着何盛,何盛脑门上贴着块纱布,双眼红肿,脸色十分苍白。
而江天晓自己,则很明显地,躺在医院的床上。
又过了大半天,江天晓终于能坐起来开口说话。
此时已经是四月十九号。
“于朗呢?”江天晓问。
何盛摇摇头,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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