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独角兽 第2节(3/3)
作品:《刺杀独角兽》
“是的。后来枢密庭要押我去别处,我趁机逃了出来。”
“沙林……枢密庭的黑牢哪有那么容易逃出来。”
哈木扎俯下身,吻上他的额头:“确实很难。但我一定要逃出来。诸神保佑,我做到了。”
“沙林,我进过枢密庭的黑牢。”阿内斯注视着爱人,“他们不会押犯人离开,哪怕是执行处决,他们也都在牢里执行。黑牢的处刑室和审讯室挨在一起,犯人在挨鞭子的时候,能听到隔壁传来斧子落下的声音。”
哈木扎皱眉看着他,想用吻来中断这个话题,阿内斯伸出手指,抵在哈木扎的嘴唇上。
“沙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又怎么知道城外什么地方安全?”
哈木扎躺在阿内斯身边,久久没有说话。
他慢慢摸索着,找到了阿内斯的手,他们十指相扣,看着囚车外愈发昏暗的森林。
并肩躺了好久之后,哈木扎拉过阿内斯的手,放在嘴边慢慢亲吻。他一边吻着爱人的每个指节,一边闭着眼睛小声说:“总之,现在我们确实是安全的。我的经历……说来话长。阿内斯,明天我会慢慢告诉你,好不好?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阿内斯说:“如果要远离玻拉,我们不如连夜赶路。”
“不,这样不安全。请你相信我,阿内斯,今晚我与你在一起,明天一切都会顺利平安的。”
阿内斯坐起来,挣开了哈木扎的手,哈木扎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叫他不要离开。阿内斯说要出去小解,哈木扎也一起跟了出去。
之后,阿内斯说囚车内压抑憋闷,想在外面休息,哈木扎同意了,但一直紧跟在他身边。
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去,森林里升起了夜雾。阿内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囚车发呆,哈木扎坐在他背后,充当他的靠垫。
两人忽然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仔细再一听,竟然是阿内斯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阿内斯摇头微笑,哈木扎捏了捏他的肩,叫他稍等,然后去囚车里拿出水袋和士兵们常备的烤饼。
哈木扎从囚车里跳下来时,阿内斯的身影钻进了夜雾里。阿内斯穿着信女的白衣,在夜色中本该十分显眼,但今晚多云y-in沉,森林内又浓雾弥漫,他的背影一闪就融进了影影绰绰的林木中。
哈木扎低声咒骂了一句,抛下食物追了上去。他跑得并不快,甚至脚步还有些谨慎,搜寻了片刻后,雾中左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他走上前去,果然找到了阿内斯。
阿内斯跌倒在地,左脚踝被捕兽陷阱夹中,他缩成一团,正颤抖着试图掰开脚上的铁夹。
哈木扎蹲在他身边,轻抚他的背:“我来帮你。你的方法不对,会越弄越紧。”他走到旁边触动机关,捕兽夹立即松开了。他没有给阿内斯挣扎的时间,立刻将他抱了起来。
“不要乱跑,很危险。”他抱着阿内斯走回囚车,一路上没有再触发任何陷阱。
阿内斯瞪着他,声音开始颤抖:“沙林,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木扎将他重新放进车内软垫上,托着他的脚,小心地为他包扎:“那夹子被改造过,不是真的捕兽夹。原本它只能造成一点皮rou伤,但因为你乱动,挣扎的方法太粗暴,所以……我看看,你的伤口比我想象中深。还好,没伤到骨头。”
阿内斯没有再动弹。哈木扎包好他的伤口,问他感觉如何,他也不回答。
哈木扎皱了皱眉,欺身上前,捏起阿内斯的下巴,开始闭上眼吻他。那吻一开始是轻柔的抚慰,逐渐变成了饱含激情的侵占。哈木扎放过他的嘴唇,改为深情地吮吸他的喉结与锁骨,然后将他身上的信女长袍拉到胸口,亲吻啃咬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阿内斯躺在软垫上,一直睁着眼,愣愣地注视着囚车顶棚。战士急切地爱抚着他,这感觉对他来说如此熟悉,就像他们共度第一晚的时候。
“沙林,”阿内斯低声问,“其实你一直在骗我?”
哈木扎在他耳边回答:“我们彼此彼此,但我不在意。我爱你,阿内斯。”
无论阿内斯再问什么,哈木扎都没有再回答半句。
哈木扎很熟悉阿内斯的身体,这些东西都是阿内斯亲自教给他的。
他们曾经那么契合,今天阿内斯却一直在发抖。哈木扎的身体非常火热,可阿内斯只能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初经人事的那天。
那时也是深夜,他也是在一驾马车里,他很害怕,很痛,但不敢反抗也不敢喊。
他笨拙地假装开心顺从,但身体的反应没法假装出来,对方十分厌烦他的眼泪和假笑,几个耳光之后,他两眼发黑,天旋地转,那人按着他的头,让他肿痛的脸颊埋在靠垫里。
他无声地痛哭,身体越来越冷。酒馆里有个女人说这事会让身体发热,可他一点温暖也没感觉到,他只觉得冷。
皮肤被寒风割伤,身体被暴雪掩埋,冰从心脏向四肢蔓延,将他冻成石头一样的人偶。
喘息之间,哈木扎又在吻他。不对,这不是吻,哈木扎用舌头把什么东西送进了他嘴里,含着水喂他喝下。
他躺在哈木扎怀里,意识越来越模糊。
睡着前,他听到哈木扎说:“睡吧,爱人。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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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尾声
天蒙蒙亮的时候,哈木扎赶车到都城南门。
一队黑甲士兵取代了平时的卫队,他们点头对哈木扎致意,问也不问就让他进了城。
平时这时间,城市应该已经醒了,商贩支起凉棚,码好货物,信使和旅人早早来到城门口,排队准备出城……
但现在不一样,昨夜都城全城宵禁,现在街上仍然一片寂静,平民躲在屋里,从木窗的缝隙偷偷向外看,路上只有黑甲士兵们列队而行。
哈木扎从熟悉的路抄近道,穿过石匠街和行政区,经过重重岗哨与高墙,最终停在一面灰色石墙下的小门边。
门里走出的仆人沉默着接过缰绳,去安置马匹与囚车。哈木扎抱着阿内斯走进门内,穿过寂静的广场,进入迷宫般的层层廊桥。
阿内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天的黄昏了。
他睡了一天,不吃不喝,身体虚软无力,翻身坐起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房间里?床还是那个蒲垫床,上面的绒毯与丝绸也一模一样,床外垂下层叠的纱帐,遮挡住阳光,又不会过于y-in暗……他挪到床边,一把扯开帐幔。
这里当然不是他的阁楼,而是一间有拱形穹顶的宫殿房间。那张属于他的床在这里显得寒酸简陋,与周围的家具格格不入。
宽阔的栅格大窗正对花园,家具与挂毯款式繁复华丽,色彩浮翠流丹……阿内斯慢慢站起来,踏着柔软的地毯走向露台,夕阳照在地面的暗红花岗石砖上,如同血色泼洒一地。
露台很矮,但面积十分宽阔,几乎能容下一场舞会。栏杆上盘绕着玫瑰,高处垂下藤萝,下面一层簇着繁茂的陵苕。花园里的黑甲士兵显得十分突兀,他们列队匆匆而行,有些人注意到了阿内斯,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漠然收回目光。
阿内斯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脏兮兮的信女服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款式简单的丝绸长袍。
在他昏睡的时候,有人帮他换了衣服,还为他清洗了身体和头发,他脚踝的伤口也被重新敷上了药膏,换了干净的纱布。
两名侍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人端着盛有蔬果小食的托盘,另一人捧着斟满果汁的金杯。
阿内斯对他们不理不睬,转身向房间出口走去。他知道房门在哪里,也知道外面的走廊是什么模样……他记得这座小楼的大门上镶嵌着彩贝,也记得外面花园中的每条小径。
他曾经暂住过这里。这地方属于伊尔法易,是他宫殿大宅里的其中一座。
阿内斯到门口,卫兵拦住了他。起初他说要见伊尔法易,后来又改口说要找哈木扎,不管他说什么,那些穿着全身甲、戴着面罩的士兵都一言不发。
他无力强闯,就拖着伤脚来到半地下的厨房,想从厨房的小门离开,谁知这里也有士兵把守,而且也根本不回应他的任何询问。
最后他只能回到屋里,瘫坐在床上,拉起帐幔。
他闭上眼,想象自己还在金枝旅店,等到月亮升起的时候,外面就会响起娇声笑语。
哈木扎走进房间的时候,阿内斯仍蜷缩在纱帐里。
今天哈木扎没穿士兵服装,也不再像角斗士那样打扮,他束起头发,换上暗色长袍和宽松的披衫,衣服袖口镶着银线,腰带上挂着香囊,脚穿厚缎软靴,完全是一副玻拉贵族的日常装扮。
他掀开帐幔,坐上熟悉的蒲垫床,把阿内斯从背后轻轻抱住。
“一切都结束了,亲爱的。”哈木扎的声音里满是喜悦,“从今起,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了。”
阿内斯背对着他,冷冷地问:“你是谁。”
哈木扎把阿内斯搂得更紧。他让阿内斯的肩胛骨贴在自己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把心跳声传递到爱人体内。
沉默了很久后,哈木扎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巴里德和他的同党已经被一网打尽了。他们筹划暗杀枢密大臣,密谋进攻皇宫,妄图弑君谋反……好在伊尔法易大人早就察觉了他们的野心,粉碎了他们的y-in谋。阿内斯,这次你不用给任何人顶罪了。巴里德的人挨不过拷问,已经把事实全都招供了出来,他们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伊尔法易大人知道你在这件事中的作用,他不但不追究你的罪责,还同意让我们在一起……”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阿内斯挣扎着离开哈木扎的怀抱,向远离他的角落缩去,“你根本不是角斗奴隶……”
哈木扎说:“我是角斗士,但不仅仅是角斗士。我的战绩都是真的,击杀野兽的本领也是真的。如果我没有真实的武力,又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立足?”
“你是个坎塔里人!你怎么会为伊尔法易卖命?”
“我是玻拉人,”哈木扎说,“我确实在坎塔里生活了很多年,而且身上有坎塔里血统,但我是玻拉人。”
阿内斯叹道:“我懂了……你是枢密庭的混血间谍。你们潜入外国,潜入民间的各个领域……从前我也见过一两个像你这样的人。”说着,他瞟了哈木扎一眼,“他们暴露了身份,下场无比凄惨。”
哈木扎说:“妓院老板不该知道什么枢密庭间谍。阿内斯,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你的背后不是枢密庭而已。”
阿内斯苦笑了一下,并不否认这一点。哈木扎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回答的。”
于是阿内斯问:“伊尔法易故意安排你到金枝旅店来?”
哈木扎说:“如果我说,原本他的目的并不是为打探情报,不知你是否相信?”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在坎塔里潜伏过很多年。隘口一战后,枢密庭安排我秘密回国,并且需要我再完成一个任务——潜入斗技场,调查一群斗士与贩奴商人……这件事不值多谈。总之,我已经把该处理的人与事都处理完毕了。我的表面身份是奴隶,而且这张脸广为人知,所以即使我功成身退,也不能直接消失掉,更不能大张旗鼓回到枢密庭,于是伊尔法易为我安排了一个符合情理的赎身过程……”他把一切说得极为轻松,仿佛斗技场里的生死游戏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c-ha曲,“这其中还有点曲折呢,原本你们看中的刺客不是我,是那个红发的亚布亚巴人。我击败了他,成为了斗技场里最引人注目的奴隶,这样一来,伊尔法易大人也更容易‘看中’我。有了他的指名,你们也只能把我带走。”
阿内斯皱眉道:“你刚才还说,你到金枝旅店不是为打探情报……”
“确实不是,”哈木扎说,“原本我可以直接被伊尔法易买走,不经过金枝旅店。但我希望有机会亲近你,他也希望我去看看你……于是,我和大人一拍即合。”
阿内斯愣住了:“什么?”
“这原本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我被安排到金枝旅店,其实完全是为私人目的。”哈木扎说着,稍稍靠近了阿内斯一些,阿内斯因惊讶而没有避开,“阿内斯,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你……那是很久之前了,那时你还不是金枝旅店的管事人。我只是见过你,但我从来不了解你,甚至我都不了解自己是真的对你动了心,还是仅仅因为一时好奇……之前我跟你说,我没有和男人上过床,这是真的。直到真正与你亲近过,我才确信了自己的心意。”
阿内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怔怔地问:“你说……伊尔法易希望你来看我?”
哈木扎眼神一暗,而阿内斯无所察觉。哈木扎说:“其实他挺喜欢你。”
“那他为什么……”阿内斯的话脱口而出。还没说完,他又主动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哈木扎盯着他,看着他咬住嘴唇低头不语的样子。虽然没听到完整的问句,但哈木扎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了。
哈木扎伸出手,抚上阿内斯的脊背。阿内斯像被烫伤般立刻闪开。
这反应在哈木扎预料之内,他重重抓住阿内斯的肩膀,叫他没法挣开。
“从你受过鞭刑后,伊尔法易就不与你见面了,”哈木扎问,“你真的认为,这是因为他讨厌你身上的疤痕吗?阿内斯,你没有这么愚钝。你毁掉了他最珍爱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再面对你。”
“是巴里德毁掉了胡列将军……不是我想要毁掉赞菲尔公主……”阿内斯低声说,“是伊尔法易……是伊尔法易自己毁掉了她!如果不是他逼她嫁给胡列的长子,她又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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