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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狗 第1节(1/2)

作品:《狼狗

    《狼狗》作者:千十九

    文案:

    骨科,年下

    punch1

    喧嚣的市中心,车水马龙,人流在车灯闪闪烁烁的珊瑚海中穿行,好不热闹。

    巨幅电子广告牌上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牛仔裤,赤`裸的麦色脊背上纹着细致的观自在像,本象征安静宁和的佛像在肉色衬托下带一抹诡吊的艳丽,既格格不入又暗藏意味不明的不羁与嘲讽。

    这是一个古龙水的广告。

    广告中的男人是当今娱乐圈中身价最高的偶像人物——野火乐队的主唱。

    他不露正面,只留个板寸头的后脑勺给无数驻足观看广告的路人。

    但光是背影,已能感受到那具半`裸的躯体散发出来的雄性力量与荷尔蒙。

    据说广告一出,该款古龙水销售一空,贴在广告栏中的小幅海报也被人撕个精光。在精神生活跟不上物质丰盛的这个时代,人人渴望、仰望偶像,这些举动正成为正常的疯狂。

    我站在路边,跟那些无数路人一样,抬头盯着巨幅电子屏幕中的身影。

    我叫池亦溟。

    广告中的人是我的弟弟,池又鳞。

    两兄弟的名字都很奇怪,害我们小时候学会了逢人就解释——溟通冥,取自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而鳞非麟,取自说岳全传,金鳞岂是池中物。

    但给我们取名的爷爷奶奶得意得很,每每听过我们的烦恼只哈哈大笑,连连称赞我们聪明,就是不答应我们改名字的请求。

    久了,也知道了身为教授的爷爷奶奶的脾气,便懒得再提名字的事情。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跟池又鳞的关系已差到不能用“我们”这一称呼。

    野火乐队成团十年,是华语乐坛的摇滚天团。

    乐队成员共四人,奏、唱、作、外形俱佳,尤其主唱。

    他们一年出专辑,一年办巡回演唱会,这十年间,出了五张专辑,办了五次演唱会。除了必要的宣传和慈善赈灾等公益活动,他们不上综艺,不拍影视,广告也是他们喜欢的才接。

    刚成立时,也不像别的偶像团体那样大打颜值牌在外形上狠下功夫。他们没有奇怪的发色,也不戴夸张的饰物,更不会将黑皮衣皮裤穿上以标榜摇滚人的身份。

    最出格的,可能要数主唱背上的纹身了。

    对此,贝斯手兼队长撇清关系,“那是主唱的个人喜好,跟乐队风格无关。”其时池又鳞正站在一旁,笑了。他笑起来嘴角是邪佞的淘气,撩拨着每个人内心那一点蠢蠢欲动。

    当年的他,二十岁。

    经十年岁月沉淀的他,现在更是邪得入骨。

    他创作的歌曲,旋律与声线中皆流淌着莫名的躁热,鼓动着不安分的灵魂,暗黑而危险——十年前是汹涌的浪潮,而十年后,是无声无息的深渊,静悄悄又电光石火般诱你跌落。

    我收回视线,正准备过马路。

    “老师!池老师!”清脆的女声让我停住了脚步。

    一转头,对上一张画了精致妆容的脸,是我大二专业课的学生,长发两边绑着小辫子,正笑着看我,“真巧!您也出来逛街吗?”

    “出来买点东西,顺便吸点人气。”我回应道。

    我晓得学生在背后怎么说我——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

    “哈哈哈!”她开心地笑着,“应该的应该的!”

    学生这种生物,就是有无穷的活力,能穿墙过壁与你拉近关系。“难得看见男神,我可以和您拍张照片吗?”

    平时上课我不允许他们带手机进教室。

    “难得我今天精心化了妆,您不会拒绝吧?”早就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了美图拍照app,这样的问话并没有实际功能。

    “快点。”我催促她。

    “好好好,我要选好角度呀!”她奋力踮起脚,凑近我。

    我接过她高高举起的手机,“我拿着。”

    她感激看我一眼,“池老师您真温柔!”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评价,只说到,“准备好了,一二三。”

    小女生兴奋回看照片,笑眯眯感谢,“谢谢老师!”

    “你的小伙伴在那边等你很久了,走吧。”

    “嗯,老师再见!”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头对我说,“老师,大家都知道您很好人的,再多笑笑就好啦!拜拜~”跑了。

    “温柔”、“好人”这些评价真是让我不舒服。

    其实,我对学生有阴影。

    但要留在大学里做研究,不能不承担一点教学任务。

    我只想跟他们保持远远的距离。

    野火乐队在圈内名声很好。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私下个个都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池又鳞在圈外有不少“交往过密”的朋友。

    我与他交恶的开始,是因为。

    他上了我第一个学生。

    punch2

    我的第一个学生,是家教对象。

    我不想记起她的名字跟样貌,更不想记起她也曾声音清脆地叫我“小池老师”。

    我最记得的,是她和池又鳞赤条条地扭在一起滚床单的情景。

    我最记得的,是我跟池又鳞打了一架。

    “那是我的学生!”

    池又鳞套上t恤,回头笑了笑,“那又怎样?”

    我冲上去往他脸上挥一拳。池又鳞反应过来向我撞过来。

    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暴戾。

    我抓过手边可以抓住的东西往池又鳞身上砸。要是当时不巧抓的是一把刀,我一定死命把它往他肉里捅进去,又拔出来,再捅进去,再拔出来。

    我抓住的是台灯,池又鳞的额头被砸得血流如注。血腥味道跟鲜红血色刺激着我不受控制的行动,我还想砸,被人一个抓住手,拉扯开。

    “放开我!”我吼着,那头池又鳞跌跌撞撞似乎想反击,也被人拉住。

    我不知道现场有多狼藉。我过热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怎么没弄死他。

    很长的时间中,我的视线都聚焦在地上那盏被砸坏的台灯上。上面血迹斑斑。

    我应该再用力一点的、再用力一点……

    “溟溟!”我口中的念念有词被这一声叫喊截断。

    我木然转头,视线落在身边的人。

    是我的奶奶。她正担忧地看着我,眼里泛着泪光,她一向梳得齐整的发髻乱了,几绺花白的头发散在鬓边。

    我此时才感知,她正用力抓住我的手。

    “孩子,看着我。”

    她老了。爷爷在一年前去世。鹣鲽情深,如今只剩她一人面对世事。

    我的意识渐渐回笼,身为“池亦溟”的人伦三观这才恢复过来。

    “奶奶……”我抱住她。

    我并不想哭。我哭不出来,但心里很难受,像被一只手攥紧咽喉,呼吸不能。

    奶奶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现场只有我和她。

    池又鳞被父母送去了医院治疗。而我的学生也被她的家人接了回去。

    池又鳞和我的学生都已满18岁,他们发生关系属于你情我愿,除了说两人不检点之外,没有可指摘之处。

    而我打池又鳞的举动在当时当刻于情理上也说得通,除了下手狠了些。

    我冷静了下来,奶奶劝我,“去医院看看弟弟,两人好好谈谈?”

    其时我正准备用毛笔抄写心经。这是爷爷责罚我们的一贯做法——用毛笔抄写古籍,抄到真心实意悔改为止。

    我摊开宣纸,“不去。”

    我知道自己下手重,但池又鳞该打。我愿意一直被罚抄写,决不道歉。

    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硬气。

    奶奶轻叹一声。

    我相信她刚刚在给医院那边打电话时一定责备过池又鳞了,但以后者离经叛道的个性,不可能先低头。

    不久,我的学生给我发道歉短信。

    我把它删了,拉了号码进黑名单。

    在这次的事情上,我跟池又鳞没有和解。

    后面还添了新仇。

    punch3

    和池又鳞打了一架后,我彻底搬到了大学宿舍里住,整个月都没有回家。

    母亲对我放心不下,天天打电话不止,这天还特地跑来学校。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相对而坐。

    母亲是舞蹈家,多年的艺术浸染让她多愁善感,她怕我有什么情绪后遗症,正仔细盯着我看。

    “……还不能跟弟弟和解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知道她为何特别紧张我的反应。毕竟这么多年来,我是她心目中的乖宝宝,温和善良正直聪明,这次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成为施暴者,打起架来周身一股不要命的气势。

    我不说话。

    她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学生?”

    所以她跟池又鳞上床才会给我这么大的冲击。

    我在脑子里自动补充完整母亲的言外之意。

    如果这能成为让母亲放下心来的理由,我不介意撒谎。

    我点了点头。

    母亲一副了然的神情,叹口气,“我明白,让这种伤痛愈合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她在做最后努力,“不过,弟弟的额头缝了八针,还有轻微脑震荡,他在医院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我让他多退几步,你也退一步,主动跟他说说话好不好?”

    “不好。”

    母亲眼里闪过一丝讶然,而后笑了,“好久没见你这样闹别扭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该说的都说了,既然我这么坚决,她这次只好作罢。

    送母亲上计程车后,我站在路边漫无目的地想——我究竟是不是“还是个孩子”的状态,究竟如何来定义“还是个孩子”。

    意思是我所做的事情虽然越界但可以被原谅对吗?

    那要越界到什么程度才不能被原谅、不再贴上“孩子”的标签呢?

    抑或,我所做的,早已超越“孩子”的范畴?

    时间还没有给我答案,我就得面对池又鳞了。

    奶奶生日,做孙子的,自然要祝寿。

    过往,奶奶做寿是大阵仗的事情。但爷爷去年刚走,今年我们两兄弟又闹出这么件事,奶奶主张低调过了就算了。

    她只希望我们两个和和气气地面对面坐下。

    我看了看池又鳞,他额上的疤痕也不见得很深。他还活得好好的,顶着一张“我无罪,我有理”的脸正在我对面招摇。

    我都不知道,我对他有这么多、这么深的负面情绪。

    饭席中途,我上洗手间。

    无非是想少见池又鳞一会儿。

    谁知他跟着我进来。

    他确认洗手间没其他人之后,背靠在我身旁的墙上。“这段日子,你晚上睡得安稳么?”他笑着问我。

    我没理他。

    “我每晚都睡不安稳,就想着你当时揍我的模样呢。”他稍稍低头凑近,“没想到,你也是个嗜血分子。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我们大家都被你骗了。”

    我睨他一眼,突然出手往他脸上招呼!

    池又鳞受惊地失态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不过做个假动作吓吓他。

    “你果然是每晚都想着那天挨打的情景,反应这么快。”我一边说一边从他身旁经过,“不想再挨打就闭嘴。”

    “池亦溟,”我已走出几步,池又鳞转头看我,眼梢尖尖,斜飞入鬓。他嘴角勾起,“我们走着瞧。”

    不久后,野火乐队成立,池又鳞是主唱。

    我那时才知道他还在后背纹了一个观自在佛像。

    但那并不能拯救他已走歪了的灵魂。

    我收到从唱片公司寄来学校的一张demo。里面只有一首歌,还附上了歌词。

    歌名叫《高贵》。

    里面有一句唱词,“祝愿你的高贵,能成为献给艾米丽的玫瑰”。

    在《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这篇文章中,艾米丽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爱的人不爱她,所以她毒死对方,还和对方的尸体一起睡了好多年,直至尸体成了腐骨,直至她也死去。

    真是极致的讽刺和歹毒的诅咒。

    最可恶的是,不止他唱,当时满大街的少男少女都在唱这首歌。

    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典故,普罗大众不过跟风。

    因为旋律张弛有度,有几个音真是神来之笔,锦上添花,这首歌自然而然为大众所传唱。

    那段时间,我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在哼这首歌。

    池又鳞简直恶魔。

    你不能说这是幼稚的举动,因为它是狠狠的恶意。

    我报了名一个跆拳道班。

    我告诉自己,若有下一次动手,我一定把池又鳞往死里打。

    punch4

    但似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野火乐队刚出道,池又鳞非常忙碌。

    而我,也要决定前程。

    在野火乐队一周年的粉丝庆祝会之后,乐队成员飞往英国闭关集训。

    翌日,父母与奶奶到机场为我送别。

    我即将启程去美国读博士。

    新的国际机场气派无比,巨大的玻璃墙之外是一架架准备的飞机。

    离别的祝福赠言在前一晚的饭桌上已经说过,此刻奶奶握住我的手,将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再见面可能是一年后,可能是两年后。

    “虽然你已长大,但离家这么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呢。”奶奶摸摸我的头。

    “就是啊……”母亲眼眶都红了,转身埋脸在父亲怀里。

    “只是去读书,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安排,你们这么伤感做什么。”父亲笑着说,叮嘱我,“下机后就联系你范叔叔,他会来接你。”父亲是大报总编,他让美国联络站的下属送我到学校。

    到底在为我张罗琐碎事宜。

    我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临走时,妈妈嘀咕一句,“要是弟弟也能来送你就好了……”

    我的身后正有一架飞机往跑道驶去。

    我跟池又鳞已不是小孩,各自有不同的人生道路,正如一架架目的地不同的飞机,短暂的停泊后,终究要往不同方向飞去。

    而且本就不和,何须强行表演兄弟爱。

    在美读博的日子紧张而充实。

    校园里的树叶变红变黄,最终以枯萎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我作为助教,接待新锐作家里格尔先生到校园里作小型讲座。

    他的作品,全都是描写边缘的、禁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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