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这么说道，将手中的硬币抛在空中，然后接住。金属的光泽反射在他的眉眼之中。

    “羽生芥，汝乃有缘人，你的愿望，吾确实听到了。”

    就像那个深夜时分，倒在血泊之中望着夜色的黑发少年一样。

    他也是这样虔诚的祈求着神明的救赎，并将手中的唯一一枚五元的硬币慎重的交付给了深蓝色发的神明。

    而他的身旁，是一个刚刚死去的少年，他身体的余温还在，混在血泊之中，就这样浸着黑发少年的周身。

    那个时候，少年就知道，属于他人类的短暂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第37章

    迹部景吾坐在台下, 看着上面垂眸安静演奏着的黑发的少年。

    潺潺低沉的音色慢慢的流泻出来, 淡淡的, 像是月的辉泽一般。他蓝色的眸子在细碎的额发遮掩着, 冷冽的神色不仅没有被此时华丽柔和的演奏给抚平, 反倒是多了一点儿寒意。

    哪怕银灰色发的少年知晓, 这只是羽生芥不经意会流露出来的气息，但是还是会被这样的寥深给弄得有些心悸。

    视线, 不能从他的身上移开一分一毫。

    他安静的听着黑发少年的演奏，心也不自觉的跟着平和下来。

    眼前, 仿佛不再是冰冷肃静的场所。似一阵微风拂过, 撩拨着原野，细碎清冷的光落下，连同着深海之下的波澜也慢慢的被抚慰了，静谧而美好。

    “羽生前辈, 果然只有在碰到琴的时候，才能够稍微感知到他内心的想法……”

    一旁坐着的凤长太郎是下一组的，现在还有好一会儿的休息时间。银发的少年带着憧憬的眼神注视着台上的人, 眸里纯粹而澄澈，整个人也因为这样单纯的感情而闪闪发光起来。

    迹部景吾顺着银发少年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蓝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银灰色发的少年很了解那种被美好事物所吸引的心情，就像现在正在专注着注视着台上黑发少年的凤长太郎, 他自己也不可否认的被羽生芥的辉泽所吸引着。

    他在碰触到大提琴的时候, 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褪去了原本的羞涩和腼腆, 此时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着。他的指尖，他的眼眸，甚至他微微抿着唇，就连他平日里冷冽的气息，都成了他现在耀眼的点缀。

    羽生芥蓝色的眼眸垂着，在长长的睫毛之下他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尽管很细微，但是作为本人，他感觉的一清二楚。

    黑发的少年很想要快点结束演奏，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像是要被什么压制住那般，喘不过气来，比之前情绪波动还要剧烈。

    他抿着唇，按照原本的节奏，缓缓的演奏着，面上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任何人觉察到少年的异常，因为他的稳定性太强了，让人忽略了他所有的不对劲。

    哪怕只是一丝的颤抖，也只会觉得是情感不自觉的流露。

    迹部景吾眯了眯眼睛，幽蓝的眼眸暗沉。

    他看到了，少年微微颤抖着的手，还有……黑色细碎的发之后，他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极为浅淡的黑雾，在原本冰蓝色的眸的色泽的掩映之下，格外的明显。

    银灰色发的少年压制住自己想要站起来去一探究竟的想法，他只是眸色暗沉，静静地听完了羽生芥的演奏。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无法真正的静下心来去欣赏少年的音乐了。

    羽生芥演奏完毕，朝着观众和评委们的方向鞠躬，这个时候，会场的灯瞬间灭了下来，一片喧哗。

    迹部景吾站了起来，但是并没有乱移动，他蓝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面耀眼的出奇。

    “怎么回事？你去后台看看。”

    少年即使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之下，也依旧那样的镇静，对着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说道。

    然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啊嗯，你……”

    银灰色发的少年有些烦躁的开口，但是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身旁的男人径直往后面倒下了。

    四处是一片的漆黑，还有越来越嘈杂的人群的声音，在其中隐约好像混杂着……一些惊惧的叫声。

    ……

    羽生芥觉得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这个时候黑暗的世界并不影响他视物，反而比起白昼来说更加的清晰起来。

    他原本蓝色的眸子逐渐被黑色的雾气给遮掩住，此时像是黑曜石一般，没有了一丝一毫澄澈的碧色。

    黑发的少年扶着墙喘气，原本还有些色泽的薄唇渐渐成了苍白，他的睫毛颤了颤，身体已经率先一步觉察到了危险，眯了眯眼睛，朝着前面向他逼近的彼岸之物直接挥了一拳，将他原本凝聚的黑雾给一下子打散了。

    “……是因为我，才聚集在这里的。”

    羽生芥尽量压制着身体里狂躁的气息，想起了凤长太郎还有迹部景吾他们可能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于是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此时的黑暗，还有周围充斥的喧闹嘈杂，让羽生芥格外的清醒。

    “好香的味道……”

    沙哑的声音在前面响起，黑发的少年这么站着，黑色的眸看着那团已经成型的魔物。他愣了一下，在那团魔物的身后，看到了那个银色发的少年。

    额头，也带着些许殷红，看起来已经昏迷过去了。

    羽生芥眼眸冷冽，几乎瞬移过去，只能看到一点儿残影。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尖之上慢慢氤氲着黑色的，比起那个魔物更为浓郁纯粹的雾气，缓缓的凝聚成一把带着寒气的刀刃。

    “嗖”的一声，直直的插入了那团魔物的身体之中，血肉穿透的声音，在这个喧闹的黑夜里面，微弱的像是最后一只存活的虫蚁的□□。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家伙消散的一干二净，然后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垂眸看着地上的凤长太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相对干净安全的地方。

    此时，还有好几个，彼岸的魔物，在这里叫嚣着，声音刺耳极了。

    迹部景吾蓝色的眸子紧紧的注视着眼前比起成人来说都庞大好几倍的不明生物，垂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迷了而已。

    银灰色发的少年退了一步，看着那只怪物反应慢了一拍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移动着，但是，移动的距离却是自己的好几倍。

    现在乱动的话，稍微有点不妙……

    “哐当”一声，不知道他撞倒了什么东西，一块柱子一般的建筑朝着迹部景吾所在的地方倒下，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不要说是躲避开来。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闭着眼睛。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银灰色发的少年晃神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黑发的少年单手极为轻巧的撑着刚刚要落下了的柱子，眼眸很暗沉深邃，不再是原本的幽蓝的色泽，垂眸看着他。

    “羽生……”

    黑暗之中，尽管光线很暗，但是迹部景吾还是一瞬间就认出来了少年的身份。

    羽生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快的认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道什么的时候，少年身后的那只魔物动了起来，比起之前的慢动作，这一次快的离谱，他的尖锐的爪子泛着冷冽的光，分外骇人。

    “失礼了……”

    黑发的少年这么说着然后将手中的那根撑着的柱子看准空隙没人的地方一扔，上前一步走过去将迹部景吾给直接抱了起来，速度很快，躲开了那尖锐的爪子。

    “你，还是抱紧我比较好……”

    羽生芥这么对着银灰色发的少年说道，然后敏捷的躲开了魔物的攻击，黑色的眸子如墨一般，没有一丝原本属于人类的生气，冷冽的似乎连一丝阳光的都照射不进去。

    虽然这样有些羞耻，但是现在并不是忸怩的时候了。他抿着唇双手环住了羽生芥的脖子，少年只用了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刀刃泛着寒意的剑。

    迹部景吾眼眸闪了闪，尽管有很多疑惑，此时却不是问的好时候。他攥紧羽生芥的衣服，沉默的没有说任何话。

    羽生芥的身上带着些许清冽的气息，他此时身体的温度比起常人来说有些凉，但是这样却让迹部景吾稍微有些清醒下来。

    他回头看着那个魔物被黑发的少年一刀狠狠的刺穿，动作果断的让人心悸。

    银灰色发的少年抬眸，看着羽生芥优美流畅的下颌曲线，再往上是他白皙俊美的脸上冰冷刺骨的黑色的眼眸，他静静的注视着被自己刺穿的彼岸的生灵，没有丝毫的情绪。

    这一次，是真正的让人觉得脊背发冷。

    “你……是羽生芥吗？”

    迹部景吾沉着声音这样问道，眼眸深邃，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不，换个说法来问，你还是人类吗？”

    银灰色发的少年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感觉到羽生芥瞬间僵硬的身体，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是两人紧贴着的身体将对方的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准确的传达给了彼此。

    黑发的少年抿着唇，选择了沉默。

    他垂着眸淡淡的将视线落在了迹部景吾身上，黑色的眼眸慢慢褪去了色泽，恢复到了之前的澄澈的蓝色。

    第38章

    还是人类吗？

    这样的问题不只是迹部景吾问过自己, 羽生芥也曾经无数次的质问过自己。

    但是这是第一次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这样问道, 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全身上下都僵硬起来, 长长的睫毛也开始不安的颤抖着。

    “我……”

    他没有回答出口, 准确来说, 是根本说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他的喉咙，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最后抿着唇，只是将抱着的银灰色发少年给轻柔的放下了。

    黑夜之中, 迹部景吾来不及看清楚羽生芥此时的神情, 只看到他的眼眸恢复了原本的澄澈蔚蓝。他拿着刀刃的另一只手有细碎的幽蓝色的光泽在闪烁着，随后缓缓的消散殆尽，连同那把泛着寒意的剑一起，什么也没有留下。

    就好像之前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都是他所臆想的一样。

    迹部景吾看着黑发的少年这么静静地站着好一会儿，然后也不再有所遮掩，抬起手, 在暗处换渐渐凝成了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就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将银灰色发少年的眼前的视野一并照亮。

    “先离开这里吧……”

    黑发是少年声音低沉喑哑，垂眸淡淡的看着迹部景吾, 眼神很淡, 但是比起之前黑眸的冰冷, 此时显得柔和了许多。

    银灰色发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在羽生芥照亮的那一片光亮之中，透着微光注视着眼前陌生却又熟悉的少年。

    良久，羽生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淡淡的垂眸避开了迹部景吾的视线。

    “啊恩，谢谢了，刚才。”

    他并没有追问之前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问题，只是这样对着黑发的少年道谢道。

    黑发的少年愣了一下。

    “啊，没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蓝色的眸子寥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细心的默默的将周围没有散去完全的黑雾挥开，防止它们落在迹部景吾的身上对他的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这一切，即使做的很不动声色，银灰色发的少年淡淡一瞥也能够将其看在眼里。

    “你……身体还好吧？”

    羽生芥一听，脚步一顿，手中的那簇幽蓝色的火光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将少年白皙俊美的脸衬托的有些明灭晦涩。

    迹部景吾看着他突然顿住的动作，然后反应过来他可能误会自己还在继续隐晦的追问之前的问题，他抬起手点了点眼角的泪痣，蓝色的眸子闪了闪。

    “啊恩，本大爷的意思是说，刚刚演奏的时候，你的脸色不大好……是身体出了问题吗？”

    银灰色发的少年的话让羽生芥稍微松了一口气，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微微颔首道。

    “我没事……不过，刚刚我看到长太郎了，他受伤了，我稍微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黑发的少年不知道该是感谢迹部景吾没有追问或者表现出一点儿对自己异样的眼神，还是应该说是被这样细致体贴的洞察力弄得更加的内心挣扎，却又无法言说所更添困扰……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使说了，不过也是将自己的过去再次生生的撕扯开来给另一个不知情的人看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特别的事情。

    夜斗知道，就足够了……

    羽生芥这么想道，沉默着将手中的火焰放在空中，它像是有生命一般漂浮在他们的前面一点儿，缓缓的移动着，为他们带着路。

    等到黑发的少年跟着火焰来到了之前安置凤长太郎的地方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另一个家伙。

    男人在黑夜之中，眼眸是宝石一般的红艳，闪着的光亮仿佛可以将一切的阴暗照亮。

    他银色的发像是流泻的月光，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邪魅的气息，整个人都是那样蛊惑人心。

    此时的男人像是和夜色融入在了一起，水月镜花一般，周身的〔畏〕笼罩着他，宛如缓缓晕潵氤氲开来的水墨，丝丝缕缕，就这样散开了。

    羽生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远远的看过一次，在深夜的时候，夜幕静和之下，属于妖怪们的盛宴――百鬼夜行之时。

    眼前的男人，是站立于百鬼智商的，魑魅魍魉之主。

    “哟，小半魔~”

    银发的男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羽生芥的脸，不仅仅是脸，穿透他的血液深处，他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刚刚就想，能够引来这样多的数量的会是谁……是你的话，倒是不足为奇了……”

    男人这么说着，唇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但是在羽生芥看来却并不那么美好。

    黑发的少年抿着唇，蓝色的眸子闪了闪，然后慢慢的染上了墨一般的色泽，上前一步将迹部景吾挡在了身后，视线落在银发的男人身上，格外的冷冽。

    银灰色发的少年愣了一下，觉得刚刚他接收的信息量有些大……

    男人红色的眸子暗沉，看着羽生芥的反应还有迹部景吾的一脸茫然的模样，大致是知晓了自己刚刚一不小心将少年的身份给暴露了。

    因为他看到了黑发的少年并没有在银灰色发少年面前隐藏自己的能力，还以为他早就知道羽生芥的身份了呢……

    银发的男人莫名的有些心虚，他抬起手摸了摸头，红色的眸子闪了闪。

    “嘛嘛，别这样看着我呀，小芥子，我不是故意的……”

    羽生芥黑色眸子仿佛夜色暗沉，他只是将迹部景吾护着，身边黑色的类似于妖怪的〔畏〕的气息也跟着散发着，让人浑身发寒。

    “我和你，应该只见过一次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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