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大喜[穿越] 第13节(1/4)
作品:《贫僧大喜[穿越]》
大军出发之日定于四月十五,据传闻,蒋少将军因触犯龙颜,不在此次征伍之列。
出发那日一早,蒋将军进了长子的卧房,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许久,只道:“为人臣者,令既出,莫敢不从。”
蒋钰闭上眼,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翻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的父亲。
碧霄宫中,一片寂静。天色方亮,顾连卿便起身更衣。许久不穿铠甲,上身的那一刻竟有些怀念。
遥想第一回穿铠甲之时,已是四年前了。
直到换完了战衣,尹修仍然没起。顾连卿去了床前,在尹修身侧坐了片刻,才道:“阿修,我知道你醒着。”他看着窗外的天色,“再过三刻我便要出宫了,你没有话想要与我说的吗?”
尹修仍是背对着他,没有丝毫动静。顾连卿似也不在意,“你没有话与我说,我却有话要与你说。”寂静的宫殿内,他低头想了想,缓缓道:“你从前一定诧异,我少时分明那样厌恶与你往来,却为何自西境回来那年忽然与你说喜欢。其实,去往西境之前,我仍在苦恼自己是否对你动了真心。然而到了战场,经了第一场战役,我便已然确认了。那时战事凶险,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军中一位老军医教我,心中一直念着最重要的那个人,想着再见他一面,便能活下来。那时我日日念着的,便是你。”
锦被下,尹修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顾连卿仿若未见,伸手抚着尹修的长发,“可我对你的喜欢,其实始于很久之前,或许是连我自个儿都未察觉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的年宴,我在殿外的一处凉亭边遇见你,对你说了一个‘好’字?”他兀自笑着,“那会儿我弄错人了。年宴的规矩你也知晓,若有中意的,便托宫人请他出来,亲自告诉他。我以为是你叫我出来的,所以我说:好。可惜,是我弄错了。那时我悄悄埋怨了你许久,后来又想,若当初叫我出来的当真是你,那该多好。”
天色又亮了几分,顾连卿却也不急,语气仍是不急不缓,“其实我知晓的,这几年你所做之事,从头到尾我都知晓。”
尹修终于回头,眼中微红,到了此刻,竟不知是怒还是悲。他只问:“什么时候?”
顾连卿道:“尹家出事的第二日。”
尹修惊得睁大了眼,“你怎么……”
“尹家废墟前,你回头看我的那一眼,我永远也忘却不了。那之后的一年多,午夜梦回,皆是你那一眼,仿若眼前便是你罪不可恕的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一时间,两人没了言语。晨钟敲响时,徐毅在门外轻轻叩响门扉:“皇上,该启程了。”
顾连卿应了一声。低头与尹修对视许久,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久久没有抬头,“阿修,阿修……”
“嗯。”
“我不回来了。”
“嗯。”
“你回镇国寺去吧。”
“嗯。”
“不要再出来了。”
尹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好。”
顾连卿抬头,笑得粲然。刚来这个世界时,尹修曾听过这样一个说法:若能得二皇子一笑,京都名门闺秀们宁愿折寿十年。
这个说法,确是有根有据的。
尹修险些被那笑容晃了眼。忽觉耳边一阵温热,原是顾连卿吻在他耳侧,贴着他的耳廓道:“日后莫再恨我了。”
回神时,只来得及看见他沐浴在晨曦下的半边背影。
大军开拔之后,尹修仍住在碧霄宫中,直到西境传来大获全胜的捷报。
大军归来那日,原本被扣在京都的蒋钰竟与众将士一同自西境凯旋。
同行的还有一副棺椁。据说,这里边躺着的正是当今天子。
离开时初夏,归来时深秋,与上一回并无不同,却又大不相同。
史书记载,一度被称作庸君的帝王率军击退羌国五十万大军,战死沙场。观其一生,终究功大于过,遂被后世尊为“武帝”。
“棺椁尚未封死,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棺椁在碧霄宫停灵,屏退众人后,蒋钰对尹修问道。
尹修向他摇头。他又问:“是不见,还是不敢?”
“不想见,也不敢见。”
蒋钰笑得讽刺,“其实你纵是想见也见不到的。他也怕你忽然来了兴致想要见他,可你想,自他逝去到大军回京,尸身早该烂了。他怕吓着你,早早托我将他烧成了灰烬。不过,尹修,他到底是将你想得太好了。”
曾经觉着已然成为好友的人,如今忽然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尹修竟没有半分不适。蒋钰想说什么,他全然好好听着。
“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东西。”蒋钰自怀中取出一锦囊,尹修第一眼便认出了它。“他说既然连性命都没了,也不好再绑着你。”蒋钰手指翻动,快速地解开了那繁复的同心结,将其中一绺递给尹修,“这是你的。”复又转身走向顾连卿的棺椁,抬手将属于顾连卿的那一绺长发置在火上。
尹修只来得及微微抬手,那长发便化作了飞灰,在深秋的风中化了个干净。
“尹修,”蒋钰忽然道,“明日午时,我送你回镇国寺。尹家一族的事务,另有族中他人掌管,你只安心礼佛便是了。”
尹修一哂,“这也是他的安排?”
蒋钰也笑,“他怎会如此下作?自然是我的主意。”言罢,他忽然正了神色,又道:“尹修,我当初确是将你当做兄弟的。”
三日后,尹修身处镇国寺中,宫中差人来禀告铭生:先帝之兄长,顾连宸自流放之地归来,其罪得以昭雪,即将继承大统。不过半月,又自香客那处传来了消息:蒋钰与秦珂的婚事,作罢了。
☆、 决裂(二)
尹修如他承诺的那般, 再也不出镇国寺半步。是以,外界的许多事情, 他也只是自香客们那里得了个皮毛。
蒋钰悔婚后,秦府又为秦珂许配了人家。对方亦是朝中重臣之子, 听说相貌生得好, 才学也不差。
大抵是碍于蒋钰悔婚之事不大好看, 秦珂的年纪也不小了,这场婚事便办的有些匆忙。自下聘至过门只隔了不过半月。
可尽管婚事仓促, 到底也是名门贵族的大喜事,场面实在也隆重得很。送亲及迎亲的队伍自长街这头一直走到长街那头, 身后还留了长长的一条尾巴。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便更多了, 连街边垂柳树杈上都坐了几个人, 伸长了脖子想瞧瞧这被人退婚的女子的大婚是什么模样的。
秦府位于都城的东头, 秦珂的夫家在都城的西头。秦珂坐在花轿中, 盖头早已被她掀掉, 她斜斜靠在轿子内, 自轿帘摇摆的细缝中看着沿途景象。
都城之大, 是可想而知的。红色长龙一路吹吹打打, 自东头走到了西头,好不容易远远瞧见了新郎官府邸的一片檐角,原本安生得很的新娘子却冷不丁喊了一声“停轿!”。
自古以来新人嫁娶,哪有这样的规矩?
可即便没有这样的规矩,新娘子都发话了,你们还能硬将她抬过去不成?
躲在人群中的蒋钰在秦珂喊停轿时便已觉不妥, 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已经被冲下花轿的秦珂抓住了衣袖。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他的珂儿嫁与自己时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如话本中描述的那样桃腮杏面,楚楚动人?
如今看着面前一副新娘妆容的秦珂,有那么一晃神间,蒋钰竟以为她是来嫁与自己的。可不过瞬间,他便清醒了。
自蒋钰悔婚起,直至秦珂出嫁这日,每每秦珂去往蒋府讨个说法,却总见不着蒋钰。蒋钰摆明了是躲着她。只是没想到,偏偏在她出嫁这日,又见到了他。
“你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秦珂倔强地抓着蒋钰的衣袖,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又躲远了。
分明很轻易便能摆脱她,可此时蒋钰却觉得秦珂那只手抓得自己动弹不得。不由得苦笑,“珂儿,既已许配了人家,便莫再执着于此了。”
“只要你一句话,我今日不嫁也可以。”
不只蒋钰,凑近了瞧热闹的百姓也被这句话惊得无以复加,这哪是一个新娘子能说的话?可秦珂就是说了。
蒋钰沉默良久,才道:“珂儿,别胡闹。”
秦珂忽然拔高了音量,带着哭音怒道:“究竟是我胡闹还是你胡闹?当初请将军来提亲的是你,如今悔婚还是你!你当我秦珂是什么?五年了,之前是我胡闹,迟迟不愿与你完婚。可如今呢?你一句话就让我的五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你倒是说个清楚,你究竟有哪处不满?若是我哪里错了,我可以改啊。”
“错的不是你,是我。”蒋钰用了几分力气,硬掰开秦珂抓住自己的手,“是我不配。”
“什么……意思?”秦珂愣在原地,看着蒋钰喃喃地问。
蒋钰低头凑到她耳边,极其亲近的姿势,叫秦珂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从前的错觉。可接下来听见的话,却又令她如坠冰窖。
同秦珂说完最后一句,蒋钰转身离开,这一回秦珂没再拦他。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眼泪落了满脸,花了妆容,这才回神。
除了两人,没人知晓蒋钰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日秦珂终究没有嫁,她在即将到达新郎官府邸的那条街上转身,一个人,一步步自都城西头又走回了东头。
后来,尹修听说,秦珂拜入城外清心庵,做了一位俗家弟子。
佛究竟能教导他的参拜者什么?这个问题,尹修在佛堂闭门不出整整两年,却也没能得出答案。
两年间,铭生开始教他法术。与当年启蒙之时的寸步难行不同,这一回,尹修的修习速度简直称得上一日千里。他问过铭生为何,铭生斟酌半日,只道也许是心静了。
心静?清心咒已然念过了千百遍,可尹修扪心自问,他从来不曾静下来过。
顾连卿去后的第一个中秋,尹修梦见了他,梦见他没皮没脸地向自己讨要礼物。这是头一回。之前的近一年的光阴,仿若顾连卿的魂魄完全厌弃了尹修这个人,连入他的梦都不肯。可自这个中秋之后,他却长留尹修梦中。
尹修每日几乎有近半的时间都与顾连卿待在一处,尽管梦中的全是虚假。可有时他又想,当初的种种又何尝不是虚假,如今梦中两相安好,倒比现实来的美满。只是每当醒来,又会记起,那个人早已故去。
回到镇国寺后,尹修再没见过故人。两年之后,他才见到了蒋钰。
再见那日,蒋钰一开口便问:“我分明记得当初他叫你留发,你百般不肯,被褥里藏着一把剪刀趁旁人不留神便剪了。如今他已去了两年,你这头发怎还愈发的长了?”
尹修从头至尾几乎只在静静地听着,蒋钰也不觉无趣,说得十分起兴,“他走之前托我护你安好。按说帝王本该多疑,他却偏偏轻信于人,他信了你对他有情,终是丢了性命,落得个庸君的名声,又信我会护你一世安好,可我最见不得的便是你安好。”
“我不信你对他有何真心,真心,不过是你要他送死的借口。尹修,说到底我们都是罪人。连卿的罪他已然赎了,可我们的尚未清算,我们终究也会有那一天的。”说了许久,蒋钰才饮了面前的茶,“这茶,怎的与连卿烹的一般滋味?”问完,他脸上是一派讽刺意味的笑。
无视他的讽刺,尹修反倒端详他的面容许久,“蒋钰,你为何,老了许多?”
蒋钰愣了一愣,摸了摸下巴,道:“许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日夜不得安生,自然老得快。”
饮完了茶,蒋钰起身离去,他这一遭过来,似乎只是为了对尹修冷嘲热讽。
尹修收了茶具,正要拿去厨房清洗,却在房门口发现一只倾倒的水壶。他似乎明白蒋钰今日为何而来了。
一并将水壶收拾了,尹修去到厨房,状似随意向圆达问了一声:“师侄,这只水壶是谁拿出去的?怎放在我门口了?”
圆达想了想道:“是尚空师叔,说是要给您送热水过去。怎么,师叔没瞧见他?”
尹修笑着摇头,圆达摸着光溜溜的脑门,道:“怪了。”
尹修再没见到过尚空。
回寺之后,为了方便修习法术,尹修便已搬去了与铭生最近的院落。偌大个镇国寺,若是有心躲着,想要不见谁,确是很容易的。
当初听闻顾连卿死讯时,尚空的反应尹修至今仍记得。半大的孩子闷在房中哭了好几天,他每日为尚空送饭,那孩子见了他便抱着他哭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打自一开始尹修就知晓,比起自己,尚空是更喜欢顾连卿的。
所以得了如今的结果,他半点也不觉诧异。他甚至觉着,尚空不见他,已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对于这一切,尹修并不恨蒋钰。你说两个人恨来恨去有什么意思呢?他曾经恨了顾连卿那么久,早已倦了。
他整日埋首佛经中,不然便是闭关修炼。很长的日子里,几乎只见过师父一人。
转眼又是冬日,尹修的旧疾开始发作。夜里总是梦见顾连卿在为他推拿脚踝,可却像是毫无作用,痛楚一分不减。常常是顾连卿为他推拿一夜,他也疼一夜。
曾经也会自己推拿的,只是与顾连卿在一处的那几年从来不需自己动手。久而久之,便生疏了。如今没了顾连卿,尹修又开始自食其力,只是不知何种原因,效果甚微。终于,某一日起,尹修开始饮酒。
醉酒时,连疼都忘记了。
可醉酒也有它的弊端,尹修常常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与顾连卿待在一处的时间也变得更长。
有时醉的狠了,抬头间没见到顾连卿,想也不想便去他曾经住过的院子寻他。等兴冲冲地唤着“大师兄”推开门时,眼前的院落却是一片破败。积雪无人清扫,门扉上的麻纸早已不知被寒风吹到了何处,显然是不可能有人居住的。
用力地想一想,忽觉脑中一凉,是了,他早就死了。便又转身离了院子,走的匆忙,连院门都忘了关上。两扇不太牢靠的木门在寒风中晃荡几下,“吱吱呀呀”,犹如鬼泣。
这样颠倒的日子几乎贯穿整个冬天,祈福日那天,尹修的院子里钻进了一只小猫。
似是刚刚断奶的一只小猫,只用一只手掌便能托起,通体黑色,只在左眼眼角下有细微的一撮白毛。尹修想,若是猫也有泪痣,那大抵就是它的泪痣了。
小猫并非野猫,它的脖子上挂了一小片碎玉,该是别人家走丢的。可小猫总赖在尹修的院子,任人撵都撵不走,尹修便养着它了。
小猫没有名字,尹修也懒得起,只唤它“小猫”。不过每回尹修唤它,它却很欢喜,在尹修膝上扑来滚去。当真傻猫一只。
☆、 小猫
别家的猫昼伏夜出, 白日里躺在青天白日下晒太阳,晚间躲在暗处逮耗子、扑昆虫。小猫却不然, 冬日里严寒,晚间不爱出门便算了, 毕竟猫之一族本就怕冷。可白日里尹修也没见它出去过几回。
即便小猫整日跟着尹修寸步不离, 尹修出门时它也会跟上去, 却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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