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和荆棘鸟 第15节(3/3)
作品:《紫罗兰和荆棘鸟》
。”
“因为他教给了我们新的种植办法。”葛兰飞快地反驳,“我只是因为这个而同意他的要求。”
“他使得你来到我面前。”肖恩最后看了眼葛兰,“你已经为他做出了让步。可恶的男人?葛兰,你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然而这个朋友,成为了所有人的朋友。他凭靠剑术令肖恩刮目相看,他的风趣令挽发女妖们倾心不已,他还会煎鸡蛋,这让伊诺非常骄傲。陌生人的到来瞒不过峡谷魔物,它们奔走相告,终于在一次晚餐时分,他甚至引来了魔王。
烧烤的香味穿过云海,弥漫深渊。魔王顺着味道离开王座,落在了肖恩的城堡阳台。
也许夏戈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
黄昏的辉光黯淡,云层被风撞开。魔王展开的暗红双翼倨傲地挥动,那漂亮的犄角露出黑发,红瞳并非传说中的可怖,它在注视时显得深沉无底。他背着落日余晖站在栏杆上,双翼遮挡一切,风刮动着火苗剧烈晃动。
寂静中万物匍匐。
可是魔王跳下栏杆,他的长腿绕过餐桌,经过夏戈,双翼收拢消失,烤肉也跟着消失了。
“陌生人。”魔王舔掉手指上的酱汁,“很好吃。”
确实很好吃。
加尔的记忆这么说。
但是时间太久了,这些记忆非常模糊,加尔已经忘记了味道,他脑海中甚至无法想起这一刻的夏戈和肖恩都是什么模样。
自从他存在于这具人类身体之后,时常会感觉自己与记忆隔着雾蒙蒙的纱布,偶尔观望起来,像是在观看别人的记忆。但是现实总是重复着对他说,他确实是魔王,他是这些记忆的拥有者。
比如现在。
血从胸腔流淌,王座被染成暗红。加尔无法克制地低喊出来,“欺骗——!”
这该死的挖心之景在反复,他已经被困在这放慢的疼痛中很久了!
烈火中烧刨开胸膛,夏戈的手探了进去。加尔不能支配身体,这段记忆仿佛重演,他只是个身临其境的看客。但是疼痛依然,心脏的跳动清晰,忽然被紧攥在别人的掌心,加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
“欺骗……”魔王被钉在王座之上,他的双眼已经被挖去,痛苦的悲鸣中掺杂着遥远的龙啸。
烈火中烧是这样的滚烫,它穿过皮肉,似乎连魔王的灵魂都被钉在这里。因为看不见,从而使得加尔永远无法知道这一刻夏戈的眼神和表情,他们做过朋友。
在很久之前,他们有过约定。深渊永远对夏戈敞开大门,他将作为大家的兄弟进出自如,他是他们在人类中的眼睛和耳朵。葛兰期待的“下一次聚首”正在进行中,远征军堵塞了万智森林,朋友他带着人来到了深渊之中,精灵的赐福令他无畏强风,他的铁剑不知何时换成了火神的佩剑。
他的手拿走了魔王的心脏。
心脏在鼓动,加尔在黑暗与疼痛中胡乱地寻找着,心脏正在呼喊他,可是它正在逐渐远离。
然后眼前大亮,夏戈再次褪下斗篷,站在了台阶尽头,向王座上的加尔走来。
重复。
重复。
树人眼泪在胸口震动,精神不断临近崩溃的修补让它飞快流逝。加尔沉浸在这漫无尽头的噩梦中无法清醒,意识像是被人灌进了酒水,昏沉难辨真假,记忆交错的出现,但是身体承受的疼痛正在做出真实的伤害。
“爸爸……”
加尔张口呛出血,他抬手握住没进胸口的剑刃,固执地重复,“欺骗……啊……”
“爸爸……”
爸爸?
谁在脑海里小声叫着爸爸。
加尔眼前的情形开始扭动,分不清虚假还是现实,这一刻的深渊下一秒就变成了雪野,模糊中有人站在了他的上方,可是很快又被的夏戈的身形阻挡,加尔在疼痛中被混乱要刺激疯了。
“爸爸!”
稚嫩的声音猛地清晰起来,像是贴在加尔的耳边,不厌其烦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啊。
吵死了。
加尔眼皮沉重,面前的夏戈又一次开始挖心之举。
“爸爸!”
你只会喊爸爸吗!
加尔被吵到猛地睁开眼,他正躺在雪中,上方男人的匕首直插下来。加尔抬手捏住对方的手腕,他睁大眼,剧烈喘息,汗流浃背。
“好强。”加尔心有余悸,“好强的幻咒——!”
他带着对方的手腕,翻身将人重力砸进雪中。碎雪迸溅,加尔提起了对方的脖颈,这瘦小的男人被推掉了斗篷,露出丑陋的脸。
术士!
贝儿连滚带爬地到他腿边,脑海中那个吵闹的声音又来了。
“爸爸!”
“你对我做了什么。”加尔卡紧手指,术士蜷起双腿,开始浑身发抖。
术士忽然在抖动中断气了,加尔松开手。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他环视周围,他还在雪地中,面前的雪野上没有任何人。
这可怕的幻咒,竟然骗过了他的双眼。心理暗示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尔想不出,也没空去想,因为他环视一圈,发现博格还在沉睡。
“博格!”加尔触摸到博格,发现他后颈处露出了印记的痕迹。加尔拎过贝儿,“来吧宝贝儿,叫老爸!就像叫我一样叫他起床!”
可是加尔耷拉着耳朵,用头贴着博格的脸颊,可怜巴巴地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因为第三只眼已经消失,它那持续不断地的“爸爸”也消失了。
“博格!”加尔扳过博格的脸,他正在冒冷汗,额边的汗珠滑动,甚至连神情都透露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戾气。
“去他妈的术士。”加尔咬牙切齿,可不论他怎样触碰博格,博格都没有醒。
博格闭着眼。
正在经历他的最艰难。
第59章 绝对独有
人影晃动。
博格视野里的光影总是斑驳暧昧, 他似乎沐浴不到阳光, 他也讨厌阳光。因为阳光会让金发更加耀眼,让他在人群中变得突出, 因此被推搡疏离。
“杂种。”
扇面遮挡在贵妇的颊面, 避在扇后的目光仿佛在看不洁之物。
“斯托克和精灵都不要他。”绅士端着酒杯, “夹缝中的可怜虫,混杂的血统让双方都在为难。”
杂种。
四面八方都在这么喊他。博格寻找着父母, 可是这里没有黛薇, 也没有夏戈。他的身边似乎一直没有人,目光交集在他的身上, 谁都能肆意地打量他的金发和蓝眼。
碰撞的酒杯交错在耳边, 博格被推搡着向前。老国王臃肿的身躯瘫坐王位, 他浑浊的眼球贪婪在博格的脸上。
“可惜是个男孩。”老国王探过头,王冠在他头顶摇摇欲坠,他对博格说,“过来孩子。”
博格不想移动, 但是无数双手推在他的后背, 谄媚的笑脸贴近老国王, 他们热切地奉献出博格,附和着老国王的醉话。
“不要碰我。”
博格冷漠地低声。
“一根手指都不要碰。我会折断它,碾碎它。我还会割开你肥硕的躯体,让血浸泡王冠。”
他在惊呼中拍开肮脏的手掌们,孤傲地挺立着。
“狂妄的小家伙。”老国王发出愉悦的笑声,“看看他, 他不像夏戈,他也不像黛薇。他像什么?”国王眯眼咂嘴,“像荒野的野狗,天生的獠牙。这混杂的血统让他与众不同,也让他天赋异禀。小子,带着你恶魔一样的心肠,不要满足,去掠夺!去撕咬!去代替夏戈,你将成为人类的怪物。”他举起酒杯,大笑着,“饲养在王座旁的怪物!”
博格孤零零地说,“我不是。”
我是一个人。
很快魔王的心脏搅乱了名利场,风暴酝酿在圣弗斯。夏戈的雕像立在了广场,他将与古代先贤并肩。可是博格记忆中没有这个男人的正脸,他永远都沉默在阴影中,看着夏戈从阳光下伸来的手。
“骑士不会掠夺。”夏戈蹲在他面前,可是阳光太刺眼,博格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他说,“你会成为很棒的骑士,博格。不要被嘈杂的声音埋没,正直与善良应该永存于内心。忠诚是骑士的底线,守卫是骑士的职责。有一天你将寻找到守护之物,你就该为此持剑屹立,直到被死亡夺走生命。你不会代替我,因为你不是我,你是博格。不要去重复别人的道路,你将跨上自己的征途。有一天你会站立巅峰,我希望你带着家族徽章……让紫罗兰怒放悬崖。你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斯托克的延续。我们是永远的骑士,带着骄傲去生存。”
如此虚伪的父亲。
博格被他摸着头,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存。阳光从他的手掌下挥洒,博格仰起头,看他伟岸的肩膀。
然后他就逐渐倒下去,像是崩塌的城墙,再也没站起来。
老国王将夏戈的尸体陈列在王宫中,魔王的心脏跳动在一侧的匣子,他哆嗦的双手贪婪地抚摸着匣子。
博格站在阶下,他的目光被骑士的铠甲遮挡。理查德对他命令着,“退后,博格,退下去,离开这里。”
“我要见他。”博格说。
“当他该走时,陛下会让你来送他。”理查德下了台阶,“现在离开这里,谁也不能靠近。”
“我要见他。”博格的声音沙哑,少年感荡然无存。他疲惫地垂头,抬起一只手挡着一只眼。
“你的母亲。”理查德说,“杀了他。你不能再接近他,你明白……”
“啊。”博格漠然地重复,“我的母亲杀了他。”
“……是的。”理查德叹气,他俯下身,“但这与你无关,孩子,与你无关。陛下需要送他最后一程……他带着人类的憧憬的重量,生命并不属于他自己。”
“你们会挖出他的心脏。”博格抬头,他的蓝眼睛熬到泛红,他逼近理查德,戾气与凶狠侵占他的眼神,他甚至让理查德后退一步,“就像他挖出魔王的心脏。是谁拿去了他的生命,我的母亲?不,不是她,是你,是你们,是人类,是这里的每个人。你们渴望永生,你们匍匐在臃肿的老狮子的脚边,你们甚至不是狗,因为你们不会吠叫。滚远一点,我要见他,他的尸体属于他自己。”
“你的放肆会让你吃尽苦头。”理查德身后的骑士团一齐拔剑,“停下,博格!”
“欺骗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唯一。”博格拇指抵出烈火中烧,他踏上台阶,“所有人都在畏惧真相。你们都夺走了夏戈的生命,将罪名推给了一个女人。这座王宫像是蛆虫的巢穴,蠕动的每一条都令人作呕。滚开。”
“你的天赋让许多人为之感叹。”理查德闭上眼,“不要在这一刻断送生命,博格,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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