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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 第5节(2/4)

作品:《浪花依舅在

,野草在马蹄下发抖。

    风吹马蹄花泥溅,少年意气啸青苍。

    朗毓觉得快活极了,就像睥睨天地似的胸怀广袤,骑着烈马飞驰,就什么都不怕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什么都不能阻挡他。

    然而这白马跑到狼山之巅却毫不减速,眼瞅着崖顶越来越近,急得他狂勒马缰大喝:“吁——吁——”

    但这马儿根本不理他,马头硬跟他使反力,朗毓一着急直接从马背上翻下来,使劲儿拽着缰绳把马儿往里拖。那白马的前蹄奔到悬崖边儿,连石头都击落几块儿,才陡然一个急刹匆匆朝反方向跑,朗毓来不及松手,整个人随着惯性飞出悬崖,又被马儿拖回来,在地上连磕带撞拖行老远,才体力不支松开手。

    然后他听到一声脆响,马儿的一阵嘶鸣,再接着是噶啦啦的树枝声,等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就见威风凛凛的白马竟然栽倒在地,赶忙跑过去一看,那白马的前蹄卡住了山坡上的石头裂缝,硬是把马腿给别断,血淋淋地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那马肚也好巧不巧地戳进块裂石,也往外淌着热腾腾的血。

    他当即给吓得两眼发直六神无主,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这下肯定得给亲爹打个半死!又心疼白马的伤势,刚才的意气风发倏尔远逝,急得冷汗直流,差不点儿要哭鼻子。

    他以他乱成一过浆糊的脑袋思来想去,觉得眼下有希望能救自己的只有一人——

    胡愧槐独自坐在校场的角落里,他面前桌上的饭菜已经七零八落,几米开外的朗太辉因为醉酒而脸红脖子粗,正兴冲冲地跟孩子们吹牛逼。胡愧槐正有几分手痒想抽根烟,听到有人压着嗓子喊他:

    “小舅舅?小舅舅?”

    他寻着声走过去,见烛火下的朗毓像个千里跋涉的小叫花子,满身泥泞,裤子衣服破了好几处大洞,一张小脸儿抹得跟鬼画符似的,膝盖还在流血。

    朗毓如临大敌的低声叫到:“我闯祸啦!”

    胡愧槐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一看你这德性就知道你闯祸了。

    朗毓捂着被摔伤的胯骨,凄凄惨惨地指着狼山的方向:“啸风,它……它……哎呦你还是跟我走吧!”

    走上山的这一路朗毓一直哎呦个不停,嘴里像漏风似的嘶嘶吸凉气,等到了地方胡愧槐一看,白马出气多进气少,肚子下的那块儿土地都给血浸黏糊了,正睁着纯洁的黑眼睛无助地眨巴着。

    “咋、咋整?”朗毓凄惶的神色倒比白马还凝重。

    胡愧槐默默叹了口气,干脆把朗毓的破衣服全扒下来简单给马肚子包扎了一下,一路夜行潜进船坞的医药室,偷出了一管神药和纱布,可又不知道该用多少剂量,索性全倒上。这神药还真管用,倒上后立刻就止血了。再和朗毓俩把它牵到狼山的树林里拴起来,打算等它伤好再牵回马厩。

    结果第二天下午事情就漏了底。起初是凤把头早上遛马时发现白马不见了,后来是船坞的货舱管理员说少了一瓶药,一查监控就发现了胡愧槐,再说狼山即使陡峭,也还没到难于上青天的地步,派几个人一搜就搜到受伤的白马,两相一联系,胡愧槐遭殃了。

    “说吧,”朗权栋手持皮鞭坐在门槛儿上,话是冲着胡愧槐去的,眼睛却看向贴着墙根儿站的鼻青脸肿的朗毓,“是你把啸风偷摸骑上山的么?”

    朗毓的腿肚子不自觉地有点儿抽筋,惊恐不安地看向院子中央的小舅舅,小舅舅面对亲爹的质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朗权栋眯起眼睛又问一遍:“真的是你?是你把啸风弄成那个鬼德行的?”

    胡愧槐再次淡定地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好啊,真好,”朗毓心惊胆颤地看着亲爹手持皮鞭走向小舅舅,那皮鞭松松垂向地面的柔软的尖端,好像柳絮般刮挠在朗毓的心尖儿上。亲爹来到小舅舅身后,呵叱一声:“跪下!”

    朗毓两腿一软,差点儿条件发射跪倒在地,却见小舅舅腰板笔挺地跪下了,只见亲爹一扬胳膊,那皮鞭像有了生命的水蛇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啪”的一声脆响抽在了小舅舅的后背。

    “你长能耐了,又是偷马又是偷药,在外面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就学会吃里扒外啦!你当自己是飞贼还是神偷?你是不是看着你这么大我没打过你,就以为老子不敢打你啦?今天我还非得抽你个满地找牙,不然你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朗毓就听着那小皮鞭抽在皮肉上啪啪的脆响啊,就跟抽在自己耳膜里似的,激得他一个激灵接一个,又仿佛是心灵上的凌迟,每抽一下他的小心脏就哆嗦一下,等抽到第五下,便再也忍不住忙扑到小舅舅身后,对亲爹咧开嗓子哭号道:“爹——不是、不是小舅舅、是、是我偷的马,您您您……您要打就打我吧!”

    他亲爹面目狰狞地瞪起眼睛,拿皮鞭指着他呵呵冷笑,“你终于肯站出来啦,我还以为你这小王八蛋能扛到最后呢!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是你啊?打从一开始老子就猜到是你啦!你小舅舅起小就这么懂事儿,现在都被你带坏啦!”

    他一口气衣袂翻飞地抽了朗毓五六下,给朗毓抽得嗷嗷直叫,为了躲避小皮鞭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转圈儿,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窝囊样儿跟当日惨遭凤把头毒手的朗太辉如出一辙,瞧得胡愧槐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简直恨铁不成钢。

    正在灶台前准备午饭的余月凤也嫌弃他丢人,“嚎什么嚎,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你也别抽他了,抽有什么用,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次打了,他长记性了么?”

    朗权栋气地口沫横飞:“我抽他他还这样呢,我要是不抽,他哪天还不得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把房梁都给掀了呀!”

    余月凤往炉子里丢了根柴火,闻言又讥讽到:“他不是你儿子么,就是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你又能怪了哪个呢?”

    “放屁!”朗权栋破口大骂:“这是你儿子!你不管管吗?”

    “我倒是想管,也得你让我呀!你今天要给他抽成个残废,那还轮得到我吗?我可先跟你说好,他要是真被你抽残了,我可不伺候他!”

    朗毓就听爹娘当着自己的面儿,把自己这亲儿子像个破皮球似的踢来踢去,竟是落到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步,心下愈发凄惨,哭得坑哧坑哧地一抹鼻涕,再瞧瞧淡定的小舅舅,半真半假地对他说:

    “完了,我没人要了,小舅舅,以后只有咱俩相依为命了!”

    “哪个跟你相依为命!”朗权栋大手一挥,揪着朗毓的耳朵给提起来,“你小舅舅还没到你这种屡教不改的地步,你也别惦记以后了,先想想你今天这关怎么过吧!”

    朗权栋一路上怒气冲冲地把俩孩子带到凤把头面前,小院儿里人倒是不多,就余老爷子和老秃鹰俩,但是这一路闹出的动静太大,也引来了不少好事儿的小孩子。

    “凤把头,”朗权栋一脚踹在朗毓的膝盖窝上,再一指胡愧槐,“你也给我跪下!”

    胡愧槐心里直叹气,这一天下跪的次数赶得上他一辈子了,他本不想跪,奈何朗毓一个劲儿扯着他的手腕儿晃悠,他猜到朗毓是想找个小伙伴儿分担一下众人的目光,以免自己独树一帜太丢脸,只得慢吞吞跪在他身边。

    “就是这个小王八蛋,”朗权栋边说边再次亮鞭子,“你说,把整个过程给凤把头讲一遍。”

    朗毓吸溜着鼻涕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讲了遍,凤把头听得啧啧感叹,朗权栋听得不住点头,等他讲完就要他俩趴在长条凳上,脱了裤子把屁股再次献给小皮鞭。

    朗毓对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面子感到十分屈辱,抬起脸儿跟他爹讨价还价:“你打就打吧,不能不脱裤子么?我都十三了,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脱裤子,不成了耍流氓了么?”

    凤把头端着茶杯闷笑,“算了,权栋,你都打过一次了,就别在我们面前使苦肉计了。啸风休息几天就好,就是那瓶药贵了点儿,不过也不会让你们赔个倾家荡产的。”

    老秃鹰却搁一旁插话:“常言道三岁看到老不打不成器,现在要是不给他们吃点儿苦头,长大了还不定捅出多大篓子呢!”

    朗毓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又大义凛然地梗起脖子:“打就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我小舅舅的事儿,要打就打我一个吧!”

    “你小舅舅是从犯,”凤把头幸灾乐祸地冲他眨眨眼,“他非但包庇你还以权谋私,凭借他在船坞的身份优势偷取公共财产,不得不说你这个同伙找的好啊!等他挨完这顿鞭子,回到船坞,我还得罚他呢!”

    朗毓呆呆地张大嘴,亲爹怒发冲冠地吼到:“听到没有,你这个败家子儿,你这次闯了大祸了!还不就范?”

    碍于朗毓的抵死抗争,他俩终于挽回了当众露屁股的颓势,只一家挨了二十鞭子便垂头丧气地回家面壁思过。

    等俩孩子走了,朗权栋才重整面色,一脸歉意地对凤把头道:“把头,那瓶药值多少粮食?我这就回去拿给你。”

    “不急,”凤把头好笑地对一旁的余老爷子说:“只不过阿槐这孩子还是头一遭主动给人担事儿,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以前以为他面冷心也冷,虽然有能力却没什么责任心,这回一看,果然孩子间也讲究个文武搭配。有朗毓这个小淘气包子在他身边调节一下,他也有点儿人味儿了。”

    又对朗权栋说起他在船上的种种表现,最后长叹一声,“可惜他是个哑巴,不然这个把头的位置……”

    ☆、第十八章

    胡愧槐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之所以替朗毓背黑锅是因为朗毓找上了他,而他没能处理好朗毓犯下的麻烦,在他自己看来,他挨打受罚都是理所应当,跟朗毓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过朗毓面对他却是尴尬与感激并存,自从他认定小舅舅和余檬那个小丫头片子好上以后,他就没怎么理过小舅舅了。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小舅舅迷途知返,深切吸取了自己的建议,跟余檬拜拜了。

    嗯,不错不错,小舅舅是个能听进去建议的好男人,和一遇到姑娘就昏头的男人不一样,还是值得信赖的。

    思及这一点朗毓对小舅舅愈发满意和欣慰,连中午饿着肚子写检讨书都没那么烦躁了,等到了傍晚,提前到海边儿烤好几条小鱼等他。

    胡愧槐照例来到海边潜泳时就发现朗毓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面前烤好的鱼肉和尚未见到鱼骨头的沙滩,显示出朗毓不仅仅在等他,更是在饿着肚子等他。

    胡愧槐心里想的是:嗯,算这小子有良心。

    他在朗毓身旁坐下来,等他动口开吃,朗毓才急不可耐地跟他抢食儿,俩人三下五除二把几条小鱼解决干净。胡愧槐压根儿没吃饱,为了防止自己在潜水时因为缺少营养而头晕,在嘴里丢了块儿糖,又丢给朗毓两块儿。

    朗毓低头一看,一块儿葡萄味儿,一块儿苹果味儿,想起之前那个吻,脸登时红了。装作不经意地偷瞄小舅舅,见人家一脸坦然,大大方方地开始脱裤子,又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扑进海里去了。

    “你浪里白条儿啊,”朗毓对着那个背影撇撇嘴,嘟囔道:“一天天就知道往海里扑!”

    又在那两颗糖之间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剥了那颗苹果味儿的塞进嘴里。等他这颗糖在嘴巴里咯啦的差不多化没了,胡愧槐才从海里出来,实际上因为饿着肚子,他在海里的时间已经比平时少很多了。

    他也不着急穿裤子,在衣服堆里掏出包烟,叼到嘴里点上后先用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顺了顺,把海风当成纯天然吹风机吹了一会儿,才惬意地靠倒在沙滩上,翘起二郎腿晾晒起他屁股底下的两颗鸟蛋。

    朗毓这个年纪,正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分不清真性情与臭牛逼之间的区别,尤其面对比自己虚长几岁的小年轻有种盲目的崇拜,认为真正的大人太迂腐,跟自己同龄的又不够成熟,唯有十七八到二十一二这个年龄段儿的人,才有自己渴慕敬仰的潇洒和真性情。

    虽然小舅舅的年龄不达标,可人家见过大市面,又举止从容。也正因为胡愧槐只比他大两岁,再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尤其加上他听从自己的建议没跟余檬搞男女关系,使得朗毓壮起狗胆,用一种“咱俩谁跟谁呀”的赖皮脸模样儿抽走了胡愧槐指间的香烟,有样学样地放在嘴里抽一口,那姿势和表情透着他自以为是的沧桑感,贱兮兮地吸上一口,蠢笨笨地咳了一通,被呛得眼泪汪汪鼻涕劣些。

    胡愧槐看着他这幅蠢样儿都怀疑人生,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类?!于是等朗毓晕头转向地把香烟还给小舅舅时,正好瞧见小舅舅斜眼儿瞅着自己,嘴角要笑不笑,神情悲天悯人,煞是好看,但也十分轻蔑。

    朗毓就怒了,“你那什么表情?你瞧不起谁呢?”

    小舅舅把烟叼回嘴里,用吞云吐雾的老练姿态再次打了朗毓一记无形的耳光,唇间的香烟抽走时,嘴角的笑容更加鲜明的刺眼了。

    “喂!”朗毓气地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你、你、”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笑个屁!”

    小舅舅这次干脆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儿,他这饱含讥讽的笑容让朗毓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给骂了,他可不就笑自己这个屁么!这下更把朗毓气地不知如何是好,登时为自己刚刚丢脸的样子恼羞成怒,一翻身就骑到小舅舅身上,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总之是灵光一现张嘴就骂:

    “小骚货,你真以为老子治不了你这个浪蹄子!”

    骂完他自己都咂摸出这话不对味儿,正脑袋走神想着这话从哪儿听来的来着?又低头看见小舅舅诧异地一挑眉峰,就着他轻佻的姿势扬起下巴,徐徐从唇间喷出一缕烟雾,嘴角露出个梨涡儿,凤眸似说还休,把个“你来呀”的挑衅神态表现得活色生香。

    我们妖孽的男主人公即使年龄尚小却已经展露出他不可一世的总攻气场,再加之这十来年一直是靠眼神行走天下,把从诧异到挑衅这两个眼神无缝衔接,虽然眼睛里说着“你来呀”,气场上却更有股你敢来老子就弄死你的瘆人劲儿。搞得本就虚张声势的朗毓更加心有戚戚,咽了两口吐沫,被那双鸳鸯眼儿瞧得小心肝儿乱颤,又是难耐又是忐忑,然后就默默地、丢脸地从他小舅舅身上爬下来了。

    爬下来之后朗毓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冒汗了,他不知道自己缘何这般紧张,但当余光里瞟过那条白花花赤条条的人影时,又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痒,巴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几口,巴不得那张脸真情实意地笑一下,又或者饱含痛苦地皱下眉,总之,不要这么似笑非笑、难以捉摸才好。

    他这边儿正在郁闷的情绪里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他那难以捉摸的小舅舅突然变本加厉,朗毓刚察觉到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没等回头便被人摁倒在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舅舅挤开他两条腿,手在他屁股上啪啪甩了两个巴掌。朗毓正准备急眼,小舅舅突然又俯下身,手臂撑在他头边,整个人压下来,朗毓给他吓得瞬间就屏住呼吸,目光从那双狡黠的眼睛扫过挺直的鼻梁,落在那两片极度诱人的嘴唇上。

    回忆起上次的吻,朗毓小小的喉结不停滚动,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升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忐忑地与之对视。

    他的馋样儿太明显了,胡愧槐又把头压低了些,甚至可以听到朗毓咕咚咕咚吞口水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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