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楼校长室下去的时候，晏薛什么也没说，默默选择了楼梯，李华没有过问，不远不近跟着他。

    出了行政楼，他问：“上课吗？”

    晏薛愣了愣，“当然。”

    只要还做学生一日，他就理应做好自己的本分，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而人这辈子，更多的不是活个高兴，而是活出态度。

    “我还以为，你不去了。”李华低着头，踢了踢帆布鞋的鞋尖，“那我在图书馆等你，下了课一起回去。”

    “你不去上课？”晏薛想这样问，但没有说出口，他转念一想，才明白李华话里的意思。

    也许是架空世界，t大的体制与现实有所不同，那联网通电的防盗门一方面是为了阻止晚上男生们在寝室里乱来，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逃课躲在宿舍里。

    晏薛昨天跟李华回去的时候，是录入了他们两个的指纹，门才打开的，同样的，这种相互监督，能阻止另一个窝在宿舍打游戏。

    自然，宿舍的配备是——学霸配学渣。

    说实话，晏薛在李华身上找不出半点学渣该有的样子，短短十多个小时相处，他自律，干脆，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性格，落到学渣的地步，只有一个可能——他故意的。

    “李华，图书馆不联网，多无聊呀，我们...”晏薛试探着提出上课邀请，难得的，李华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少年人的骄傲，点了点头。

    “走吧，哥们。”晏薛转过身，秀气的脸孔漾起一抹微笑，他就说嘛，解决敌人，首先要把他培养成朋友。

    就算不是朋友，也得让他心甘情愿帮忙。

    【少年，你在玩火。】久不出声的手札憋不住了。

    “放心，我都这么大了，不会尿床的。”晏薛摸了摸鼻子，“不过，翻不翻船，不好说。”

    【没事，别人翻了必死无疑，你翻了还可以靠浪。】

    “......”

    晏薛和李华要上的这节课是《犯罪心理学》，他们是刑侦专业，对原来的卜晏薛而言，顺利毕业，当上人民公仆就是光耀门楣的事了。

    只是晏薛不解的是，李华这种亲妈是一校之长，爹不用猜也是个了不得角色的富二代会念这个专业，符合他人设的道路不应该是混个毕业证，继承家业，当上小说里年纪轻轻，又帅的霸道总裁吗？

    这一刻，晏薛不免对身边的少年高看一眼，他逃课，是否又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少年，您可别撩心上瘾，把自己搭了进去。】手札提醒道，【有的人呢，就像一本精彩绝伦的书，越看，越不能自拔。】

    而一个过客该选择的，就是——不要轻易翻阅。

    “札札，你错了。”晏薛收敛好心绪，这颗心跳动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为一个人乱了分寸。

    “有的人呢，确实像书，但是，是越看越想睡的那种书。”晏薛漫不经心地说着。

    身体和感情，他可以放纵身体，及时行乐，如大多数溺于欲忘的男女，但感情，因为知道难得，所以从不触碰。

    晏薛，宁缺毋滥。

    第6章 高智商反社会人格

    “晏薛，你没有喜欢的人。”

    李华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清澈的眼睛。

    “现在有了。”晏薛舔舔唇角，抬头望向李华，黑色刘海下的眼睛忽然魅惑起来。

    “是吗？”李华偏过头。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拿出车钥匙，轻轻一按，停在行政楼下的最新款智能汽车感应般驶过来。

    “远程控制？”晏薛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按现实的水平，车辆远程控制已达到自动驾驶，钥匙智能等程度，但操控车钥匙感应行驶还是正待开发的科研项目。

    【不仅如此，新型车钥匙犹如智能手机，车辆被盗时会发出提醒，甚至汽车爆炸时也会通过联网程序触发自爆装置，钥匙与汽车共存亡。】手札科普道，这个界面远比现实要先进得多。

    “有意思，只是科技再怎么发达，贫富差距这个问题都没有真正解决过。”晏薛轻笑一声，望着李华喊道：“你开车干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呢。”

    “准备？”李华摇头，“开车最不需要准备。”他帅气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利落地启动，本就精致的眉目冷峻起来，倒有几分亡命之徒的痞气。

    晏薛眨眨眼，看不清楚神色，他坐上车，问手札道：“好好的上课，莫名开个车是什么意思？”

    【犯罪心理学的教授住在旧校区职工楼，年纪大了，学校特批在旧校区报告厅授课。】

    手札不疾不徐地解释，t大旧校区人烟稀少，基本上就报告厅偶尔用用，以及原来的图书馆现在作为档案室还投入使用，目前存储着所有在校学生的学籍档案。

    “喔，看来...我退学还得去旧校区拿档案。”晏薛蹙眉，手续这种东西，真是与生俱来的麻烦啊。

    “你，坐好了。”李华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偏头朝晏薛轻眨左眼，同时，他修长的腿恶作剧般加速踩油门。

    车速猛地飙升，晏薛抿着唇，极不喜欢这种困于一隅的感觉，他打开车窗，秀气脸颊上的苍白慢慢褪去。

    “时间刚刚好，下车。”李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栗色短发，重新反扣上红色棒球帽。再望向晏薛，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害怕车速，倒像是怕闷在车厢里。

    “李华，我们走吧。”晏薛镇定自若地往前走，身后，李华望着他的背影，再扫向密闭的大红色跑车，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幽闭...恐惧症吗？

    他把帽檐转到前面，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遮住了那双漂亮眼睛里危险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玩味。

    真是，太有意思了！

    *******

    老校区古树环绕，报告厅周围低矮的灌木丛生，未走近就有一种神秘感。

    晏薛的心情随之微微起伏，这种感觉在坐定后，前排两个男生转过来时，毁坏到彻底。

    顾娱和徐业，卜晏薛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

    晏薛脸上滴水不漏，对方却在见到李华跟着坐下时，势在必得的神色转变为不悦。

    饶是不悦，也不敢发作。

    顾娱仍旧温文尔雅，微笑着问到：“晏薛...”他瞥了眼带着耳机，望向窗外的李华一眼，“...怎么也来上课了？”

    一旁的徐立倒是没说什么，挠了挠酒红色的头发，硬朗的五官上明显写着不耐烦。

    晏薛刚想反驳，耳朵突然被耳机覆住，随之是节奏感极强的明快钢琴声，偏头望向李华，他精致的唇瓣轻轻开合，晏薛听不见，却看懂了。

    李华说的是：“我没记错的话，法律专业不修这节课。”

    顾娱和徐业的脸色不自然起来，他们确实没有犯罪心理学这节课，只不过想抓住晏薛落单的时间问清楚这小子为什么出尔反尔？

    就算是没商量好的py交易，说停的人也只能是他们，轮不到卜晏薛反悔，只是顾娱和徐业做梦也没想到，自入学就没上过课的李华会在有生之年走进课堂，而且是和卜晏薛一起。

    “叮...叮咚...”耳边的钢琴曲接近尾声，晏薛依稀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伴随着《克罗地亚狂想曲》的余韵，李华低沉的嗓音更加磁性，“要上课了。”

    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

    “李华，你特么...”

    “徐立！”顾娱抓住了同伴的手，止住了他骂出口的冲动，在授课老师的到来前走出了报告厅，但晏薛直觉，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完了。

    “李华，谢谢你。”他把耳机还回去，却听得对方轻笑一声，说：“谢我什么？”

    晏薛愣了愣，不是被问住了，而是耳机交接时，指尖不经意间和李华碰触，电流般酥麻的感觉...微痒，却比疼还要刻骨。

    “晏薛，如果你要谢我耳机，大可不必，”李华收回手，歪头戴上耳机，“如果你要谢我赶人，也大可不必，我并不想看见他们。”

    “李华，”晏薛漆黑的眼睛定定望着他，“是你弹的吧。”耳机里的乐声，几乎是原滋原味的《克罗地亚狂想曲》，曲调激昂却不失稳重，但画面，要更残忍和压抑。

    艺术，总是从侧面展现人心。

    “晏薛，或许...你需要我。”李华突然伸手揽住少年的肩，拉近了些，“我们很可能，是同一种人。” 能听出区别，产生共鸣的，只有你。

    “李华，法国诗人jacquesrigaut说，别忘了我看不到我自己，我的角色仅限于看向镜子的那人。”晏薛轻轻拨开李华的手，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倒影着对方的模样。

    你看到的我，不过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我，真正的我，连我自己都看不清。

    李华眨了眨眼，“老师来了。”

    晏薛望向前方，从门口走进的教授六十岁左右，不修边幅，目光却如藏锋般古井无波。

    宋教授和晏薛四目相接，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晏薛心头一惊，蓦地望向身边的李华，却见他的脸色从宋教授出现后就变得冰冷，难道？

    “诸位，谢谢。”宋教授弯腰鞠躬，目光在李华脸上一扫而过，眼角的笑纹悄然加深。

    臭小子，不是说死都不来上课吗？

    “好了。”宋教授收回目光，叫停掌声后笑道，“上课前，我有一道困惑已久的难题，想同大家讨论。”

    室内霎时安静，学生们认认真真地拿起笔，等着宋教授开口，从他的话语里捕捉信息。

    “假设——”精神矍铄的老教授清了清嗓子，“现场有一辆智能汽车，你需要打开它，但是...”

    他话锋一转，“同时假设——这里有一千把钥匙，挂在十面墙上，每面墙分为十行十列，以面，行，列为组合的序号挂着不同的钥匙，唯一正解只有我知道。当然，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来找到这把钥匙。”

    “那么在座各位，你们会如何设计这三个问题？”

    鸦雀无声。

    宋教授是犯罪心理学的权威，且不提卓绝的双商，单凭几十年与罪犯斗智斗勇的经验，他们也不可能在这“老奸巨猾”的前辈手里，套出有用的消息。

    “教授！”一位带着眼镜的男生举起了手，他演草的纸上写着最简单的三次方程，他有些紧张，因为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却又忍不住想证明自己，也许教授这次的寓意——就是不要把事情想复杂呢？

    “请说。”宋教授点头示意。

    “教授，第一个问题,行[x]列[y]序号之和加上墙面序号[z],为多少？”

    “27。”宋教授轻笑一声。

    “第二个问题，行[x]列[y]序号之和减去墙面序号[z]，等于多少？”

    “7。”宋教授抽空打量了一眼李华，他和身边的少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根本没有参与进来，似乎也不打算参与进来。

    宋教授眼角的笑意更深，示意戴眼镜的同学继续。

    “第三个问题，行[x]列[y]序号相减，得多少？”男生胸有成竹问道。

    “1。”

    “教授，答案是(10，9，8)。”他重复道，“第十面墙上，第九行与第八列交叉处挂着的钥匙，就是打开那辆车的唯一钥匙。”

    “很好，同学...”宋教授示意他坐下，“我不怀疑你解方程的数学能力，但这门课是犯罪心理学。”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想问问，你凭什么确认......我给出的答案，就一定是对的？”

    将来，你们要面对的，不乏高智商反社会人格型罪犯，他们...可不会好心地提醒对错。

    作者有话要说：

    x加y加z=？

    x加y-z=？

    x-y=？

    解x,y,z(高中时入门的三次方程，怀念一下)

    第7章 双重人格

    宋教授言笑晏晏地说着，唯独在高智商反社会人格这个词上加重了声调，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李华，说：“请那位同学，反戴红色棒球帽的同学——”

    果不其然，李华的神色如晏薛所想的出现一丝裂缝。

    这两人绝对有奸|情，不，有特殊关系，宋姓和李姓……

    晏薛斟酌片刻，肯定心中猜测后，正好听到宋教授话锋一转：“对，就是那位同学，现在，请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同学回答一下。”

    晏薛无奈点点头，站起来，笑而不语，任谁被无辜扯到战火里都高兴不起来，晏薛也不能例外，哪怕他心底隐隐兴奋。

    “我说，他到底会不会啊？”

    “嘘，肯定不会啊，你没听教授说，是连他也困惑的难题。”

    “呵...”晏薛嗤笑一声，直视着宋教授的眼睛，“请问您，是想要一个文明点的解决方法，还是，不那么文明呢？”

    “当然，文明。”宋教授眼睛一亮，这样的对白，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么，请您用不对，和两个对来回答我的三个问题，好吗？”晏薛仿佛旁若无人，不疾不徐地布局，这无疑是场心理战的博弈。

    宋教授来了兴致，“可以。”

    “第一个问题——”晏薛望了望李华，终于说出心中猜想：“教授，我身边这位同学，是您的外孙，对吗？”

    宋教授眸光一闪，他犹豫片刻，违心道：“不对。”

    如晏薛所想的反驳，他眼底染上点点笑意，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用任何方式找到车钥匙，对吗？”

    “对。”唯一的不对已用在上个问题，宋教授别无选择。

    “最后一个问题——您回答的对和不对，与真假保持一致性，对吗？”

    意思是，如果“不对”对应的是“假”话，反之“对”对应的就是“真”话。

    晏薛说完和李华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这一刻，老谋深算的宋教授知道，自己小瞧了眼前的年轻人，他望向一旁似笑非笑的李华，无奈地摇摇头。

    也是，能被自己外孙高看一眼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教授——”李华优雅地站起身，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挑衅：“外公，我晚上会回家吃饭。”话落，他取下棒球帽扣到晏薛头上，显然是还要捎一个。

    全场哗然大惊，宋教授却是笑着默认，他颇为欣赏地看着晏薛，说：“同学，你的猜想是对的，我确实是你旁边这小子的外公，那按你的逻辑，我确实，也必须同意你用任何方式。”

    “教授，”晏薛转了转头上的棒球帽，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其实...不那么文明的方法，连三个问题都不需要。”

    宋教授恍然大悟，心头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教授，我会毁了这辆汽车，因为——”

    晏薛唇角的笑弧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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