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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 第5节(2/2)

作品:《济世

“他怎么说?”

    “他讲了一堆屁话。”

    “……”

    “还说他们会重新投胎。”

    温故忙道:“既然是神仙讲的,那多半是真的。仲先生仲夫人福星高照,来世一定也会投个好人家。”

    仲世煌喃喃道:“要是没那么幸运呢?要是像这对夫妇一样呢?我父亲以前出过一次车祸,在床上休养了好几个月,我妈也是这么伺候他。不过条件好多了。”

    温故轻声道:“因为这样,你才给他们钱?”

    仲世煌抹了把脸站起来:“没什么。本来这件事和他们就没关系,他们只是领养了那个司机的孩子。”

    温故觉得这个人简直矛盾得不能再矛盾了,“那你跑来做什么?”

    仲世煌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冲动了,一口气喝完可乐,打了个嗝道:“旅游。”

    那个瘦小男子一直在边上观察,看他有离开的意思,立马走过来道:“钱他们收下了。仲先生,您这么心善,一定有好报。放心,一有那孩子的消息,我立马联系你。”

    仲世煌道:“我明天早上走。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瘦小男子笑眯眯地说:“z镇最出名的是竹子,您可以去山上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个季节,山上到处是笋,又嫩又脆,好吃得不得了。”

    仲世煌看看阴沉沉的天色,就没什么兴趣:“我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您慢走。”男子陪着笑,送他和温故上车。

    仲世煌昨晚没睡好,心情又低落,回到酒店头晕得厉害,一头栽在床上就不动了,到晚上七点多才醒过来。

    房间全黑,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打开床头灯,一个食盒静静地摆在床头柜上,与温故送给妇人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打开食盒,六块点心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拿起一块尝了尝,有点凉。

    “肚子饿了?”温故出现在门口。

    仲世煌一惊,嘴里的点心猛地呛出来,指着他说不出话。

    温故给他倒了杯水。

    仲世煌喝水顺气,半晌道:“你没出去?”

    温故道:“去哪里?”

    “没出去怎么不开灯?”

    温故道:“你不是在睡觉?”

    仲世煌道:“你在干嘛?”

    温故迟疑了下道:“睡觉。”

    这当然是撒谎。事实上,他在研究青圭上面的字。那句“暗恋仲世煌而不得,以身殉,使其愧疚哀愍,舍富贵荣华而求道”反复在脑海里回荡,与现实南辕北辙。他本想接近仲世煌之后以理服人,以情动人,但了解仲世煌越深,越觉得说服他的可能性太小。他执着于亲情,贪恋于尘世,对求仙问道长生不老毫无兴趣,根本无从下手。

    “你……”

    “什么?”仲世煌抬头看他。

    要不要成仙?要不要成仙?要不要成仙?

    五个字在温故嘴边扑腾,几乎要撞出来了,最后一刻仍被理智强行克制回去。“你要不要吃晚餐?”

    “嗯,也好。”仲世煌抹掉嘴角的点心渣,起身穿衣服,路过温故时,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不由道,“什么事?”

    难道真的要顺从青圭所言,才能度他成仙?

    温故苦笑着摇头:“没什么。”

    “你有事。”仲世煌不悦地向前一步,将他抵在门框上。

    温故抬起头,眼神犹豫。

    “说。”仲世煌霸气侧漏。

    温故缓缓道:“他们说房间的押金够。那盒点心,我挂了房账。”他不是故意忘记带钱的。

    仲世煌:“……”

    温故:“……”

    仲世煌:“……”

    温故:“……”

    仲世煌:“……”

    温故:“……”

    对视无语三个回合,仲世煌甩头出门!

    ☆、小镇之行(下)

    晚饭吃得很不痛快。

    温故心事重重,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仲世煌对着他,食不甘味。

    “你有厌食症?”他放下勺子,一脸不快。

    温故咬着筷子,犹豫着凑过去,低声道:“你对刘汉思……怎么样?”同样是暗恋,仲世煌的经验或许值得借鉴。

    仲世煌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你对他怎么样,他对你怎么样,你们平日里……怎么样?”

    仲世煌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表哥,我是他表弟,我们平日不平日都是表兄弟。”

    温故觉得他太不上道:“那你的择偶标准是怎么样?”

    如果温故一开始就这么问,仲世煌还不会觉得奇怪,偏偏他问完刘汉思再问择偶,两个问题串在一起,怎么想都意味深长。可是对表哥起色心只有一次,自己的性取向也从未对别人表露,温故怎么会知道?

    他眯起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温故看他生气,缩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你睡了一下午,我一个人很闷,只能想东想西。”

    仲世煌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他只是一时兴起,并非意有所指,才舒了口气道:“不能想点积极向上有意义的事情吗?”

    “悬壶济世吗?”

    “可以,我去找个热水壶让你挂着。”

    一通瞎扯,把温故刚刚两个突兀的问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温故只好回去自己琢磨。

    所谓暗恋,就是偷偷摸摸的单相思。既然要度化仲世煌,这份暗恋必须对他造成影响,但又不能表现太露骨,其中分寸把握,火候控制,全靠功夫。

    对温故来说,这比度雷劫还难。

    仲世煌一边用手提电脑处理这两天拖延的工作,一边头偷瞄坐在窗边的温故。后者对着夜空长吁短叹,眉头紧锁,显然是被什么事困扰着。

    “你有女朋友?”联想晚餐时温故提出的问题,仲世煌灵机一动。

    温故愣了愣道:“什么女朋友?”

    “你刚刚的样子就像思春期的猫。”

    温故脸红了:“胡说。”

    “你交过女朋友吗?”

    这样还不理解女朋友三个字的意思,温故就不是温故而是温傻。“没有。应该没有。”后一句,有些底气不足。

    仲世煌当然发现了:“应该?喜欢过什么人?”

    温故想起张崎,摇摇头道:“不是喜欢,只是差一点……”结为道侣,生死同修。

    仲世煌调侃道:“差一点结婚?”

    温故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仲世煌神色复杂,“你才二十一岁吧?”他这个年纪,还在读大学。

    温故道:“也可以这么说。”

    仲世煌体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为什么差一点?”

    温故不想说太多私事,含糊道:“也没什么。”

    “说。”

    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温故一抬头,仲世煌搬着椅子坐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

    “……”

    仲世煌安抚他:“我口风很紧,你放心。”

    温故依旧闭着嘴巴。

    仲世煌脸色一变:“你不相信我?”随时要翻脸的样子。

    温故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他悔婚了。”

    “为什么?”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只是怕我……我的功夫。”

    仲世煌对他刮目相看:“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有横行乡里的光辉历史。”

    温故无语。

    仲世煌拍拍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好跟着我,我一定帮你找个又漂亮又聪明的老婆。”

    温故道:“不用,这种事随缘就好。”他已成仙,双修不双修也不那么重要了。

    仲世煌的好奇心被满足,愉快地安慰了他几句,回头继续努力工作。

    时间越晚,房间越静。温故虽然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仲世煌完全进入人与工作合二为一的至高境界,直到一通电话响起,才解除状态。

    他看着来电显示,眉头动了动,接起电话问:“有什么消息?”

    温故耳朵一动,就听到电话另一头说:“有消息了。那孩子昨天晚上拦了辆出租车往罗山头村去了。”

    仲世煌道:“我要的是找到人。”

    那头语气里的得意劲儿立时没了,唯唯诺诺地应着。

    仲世煌挂下电话,两只手放在键盘上,本想写点东西,可思路断了,怎么都接不上来,挣扎片刻是,索性关掉文档站起来,幽幽地看着外头。

    z镇十一点的夜景乏善可陈,只有大片大片的黑和小点小点的灯,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下面呼啸而过。层层叠叠的黑暗好似巨大的箱子,为躲藏的人提供掩护。

    那个孩子会藏在这片黑暗的哪个角落?

    那个司机是否也到了这里?

    仲世煌脑袋里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窗户玻璃上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温故捧着点心盒子:“要不要再吃一点?”

    仲世煌顺手拿起一块,塞进温故的嘴巴。

    温故皱着眉头吃了。

    仲世煌道:“晚上吃太多会变成胖子。”

    温故道:“胖一点好。耿经理说胖一点挡子弹的面积也更大。”

    “我不要你挡子弹。”仲世煌道,“我需要你在对方把枪之前先把人干掉。”

    “……杀人是犯法的。”

    “我会让你‘正当防卫’的。”仲世煌看着他单纯的脸,想起他的年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早点睡,不然会长不高。”

    温故:“……”他睡到海枯石烂也不会再长高了。

    揣着心事,仲世煌睡得很不安稳,不到五点就醒过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给那个瘦小男子打了个电话。

    男子刚刚睡下没多久,接电话的时候人还迷糊着,说话声音嗡嗡的,像蚊子叫,等仲世煌不耐烦了,才打起精神道:“是罗山头村这个方向,但罗山头村后面还有几个村子。我正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问,可能要等一阵子才有消息。”

    仲世煌沉默了会儿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凌晨六点。

    车行驶在山路上。山道狭窄,仲世煌开得很小心。

    温故打开车窗,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仲世煌道:“小心感冒。”

    “我不会。”成仙之后,他不再是肉体凡胎,自然不会有一般的伤病。

    仲世煌道:“困的话睡一会儿。”

    温故道:“我们去哪里?”

    “那孩子有消息了。”仲世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去和不去没什么差别,可时间过去越久,他越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地等待消息。

    离开龙城来z镇是一时冲动,也是长久积郁的结果。

    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既不能保护父母,也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那么多天过去了,不但没查到幕后主脑,连凶手都逃跑了。

    山道上突然响了一声突兀的喇叭。

    温故看了他一眼。

    仲世煌烦躁地咬着嘴唇。

    如果自己是行天道门下就好了,就能掐指一算,通晓古往今来。

    温故眼睛一亮:“唉,听说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要是我们是神仙,那就什么事都难不住了。”

    仲世煌道:“当神仙要摈弃七情六欲。不是什么事都难不住,而是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了。”

    “其实神仙……也没有那么无情。”

    “你怎么知道?”

    “很多民间故事里的神仙都很有人情味啊。像吕洞宾,还经常做好事。”

    仲世煌道:“那都是杜撰的。神仙要真的济世为怀,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灾难。”

    温故:“……”有道理。……啊!他是来说服他的,不是来被他说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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