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痛楚，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做完你的事就早点回来，我很想你。你知道我爱你，米尔嘉，我的小鹿……”说道这儿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一滴滴的顺着眼窝溢了出来，在冻得几乎都没有知觉的脸上热泪如刀割一般。

    她忽然觉得椅子一轻，身后的重量岿然消失。伴随着几声渐渐远去的咳嗽声，卡梅莉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她松了手，失去了力量控制的伞滑落在她脚边，西西里骄傲倔强的主人像是一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双臂间，积攒了多时的泪水如泄洪一般再难停止。

    落雪了，雪花飘在她头上，像是冰雪女神听到了她心里的难过，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西西里的女领主的发。

    过了许久，她听到有匆匆的脚步传了过来，卡梅莉亚一睁眼便看见了凯蒂的靴子。

    “主人……”她莫不担忧的小心问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卡梅莉亚擦去了泪，挤出一个惯常的笑容。凯蒂要帮她拾起伞，卡梅莉亚制止了她，弯腰拿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落雪，撑了起来。手心摩挲着松木的手柄，就像是有她的温度沿着血管传到心里。

    凯蒂一见便猜出了七八分，便在她身后默默地跟随着。

    “自从女神的雕像立起来，我一直都未曾来过。”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身边的人听见。她走的很慢，并非是不畏严寒，而是只有在这瑟瑟寒风中才能让她觉得脑子被冰冻住了。卡梅莉亚驻足于广场中央的冰雪女神雕像面前，抬起头望着那雕塑的柔和面庞，嘴角挽出一丝微微笑意。她在那儿站了许久，一直到觉得怀里的手炉有些凉了，这才回了神，将暖炉重新搓了搓。

    被冻得通红的脸，温暖的朝凯蒂笑着。

    乔治街

    “你既然打算去见她，为什么不留下来。”男人倚在墙角，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那个一直穿着连帽披肩的人放下帽子，露出了一张憔悴苍白的脸，金发贴在脸颊上，显然也有浅浅泪痕。

    “我现在这个状态，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我回到她身边，依卡梅莉亚的性子她一定会做傻事。与其那时让她伤心，还不如让她觉得我很好。纵使我撑不过去……”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要去扶她，却被那人摆摆手制止了。“比起我来，更适合在她身边的人是你，狮子。"

    金色的小狮子递给她一块手绢，“别说傻话了，你目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我会的。”米尔嘉点点头，“对了，艾伯特上周给我传话来，最近有件重要的事情会发生，他并没细述，只是匆匆几句，但我觉得这肯定跟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脱不开干系，我这段时间一直跟杜拉姆保持通信，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还是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段时间我不便露面，卡梅莉亚那面还需要拜托你多留意，适时地提点她别被牵扯进去。”

    “我会全力以赴。”他略一沉吟，“我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在几位key的帮助下，相信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那便真的太好了，在这些事情结束后，米丽雅也会安心的启程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被冠以王之耳目康泰恩威斯竟然会是在杜鲁米恩的三女掌握下。即便没有绿党党魁这样的虚名，伯父的政治手腕也是让人佩服之至，这样不禁让人联想到远嫁北方狼的那位小姐和忽然在十年前在北麓异军突起的费罗丹家的时间也非常巧合。”

    米尔嘉愣了愣，忽而偏了目光，眼角眉梢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温柔来。“整个多米尼卡都知道我嫁给了希瑟尔瑞迪特莱尔，你还在怀疑吗？我父亲有他的立场，大姐和米丽雅也有她们的追求，而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你会为了卡梅莉亚背叛自己的家族吗？你父亲为了这一盘棋甚至堵上了身家一切去布置这一张网，即便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不会允许，又怎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无厘头的搅局。我们相识远在卡梅莉亚入读圣托安之前，一环一环的套下去。就比如，为何吾王会答应身为绿党骨干的康泰恩威斯会作为卡梅莉亚初入社交圈的推荐人，吾王在我父亲和伯爵中最终选了后者，这都是不符合常理的。甚至是之后环绕在卡梅莉亚身边的种种不寻常。如果是初遇时的你，这样的坚持的确让人有些怀疑，让人无法用理性去分析。卡梅莉亚是很感性的人，但你不是，你的剑从未有过迷惘，米尔嘉蒂拉骑士，因此我判定这并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我并不否认你的推测，可你忘了我也是个女人，奥菲。我曾为弗兰死过一次，现在我明白了什么是我最需要守护的。黑金月的驯鹿已经死了，为了她的家族和孩子，葬身于露忒城外。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平凡妇人，我是米尔嘉蒂拉·瑞迪特莱尔，我会好好珍惜这个名字。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我会用剩下的所有的时间，奉献给我的家主。”

    “……好吧，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觉悟，为了卡梅莉亚。”奥利维拉垂下眼眸，“我会尽我所能的为你们斩开荆棘，但你仍然需要做好觉悟。追逐月亮彩云已被阴影笼罩，你既然想让卡梅莉亚置身事外，那就必须要做好独自沉沦的准备。”

    “自露忒回来后，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松。长久以来，我活在家族沉重的镣铐下，只有现在，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动，我的剑已不再迷茫。”女子虚弱的笑了笑，这番谈话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是你赋予我重生的机会，我非常感激。”

    金发的男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能让你的生命延续下去，但能恢复到如此地步，已完全依赖于你自身追求‘生’的信仰。”

    活下去吧，米尔嘉。

    作者有话要说：

    杜鲁米恩的娘们都是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

    第64章 chapter61

    整个阿拉瓦宫从上倒下的侍从都发现了西西里女主人的变化。他们休息时的谈资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管家凯蒂身上转移到了女主人每天都对谁露过笑容上，有时候好事的卫兵也会忍不住去插上几句。当然了，这这样的谈话自然是不会暴露在管理者面前的。

    仆人们坚守着游戏规则，楼下的世界是严格封闭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一点声音传到楼上主人的活动范围内。他们忠于彼此，保守着最为卑劣可笑的秘密。当然，这其中有几个人是被他们剔除在外的，还有几个人是即便知道，也装聋作哑假装没有听见的。凯蒂主持着仆人们的宴席，这些年来她总是坐在长桌主位，而阿拉瓦最受尊敬的丽莎女士总是坐在她的左手边，卡梅莉亚的贴身女侍伊莉娜则紧挨着她。凯蒂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几位客人的侍从，而余下的仆人们则只能按照身份依次排下去。

    在这个百余人的阿拉瓦宫，忙碌的厨娘们每餐要按照身份准备主人们的，卫兵们的，仆人们的，当然了还有她们自己的。不得不说的是，厨房才是整个阿拉瓦最为忙碌的地方，也是严格禁止除了厨娘和传菜生之外任何人出入的地方。

    但不论是那一桌，都要比楼上要热闹的多。

    卡梅莉亚每天最为煎熬的时刻就是一日三餐，阿拉瓦原本冷冷清清的餐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拥挤。作为主人，她不得不耐着性子遵循这主人家的本分，然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她每天都有心情忍受的。特别是面对着这样一群人，噢不，是她的婚约候补人。时间久了，那些人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冷淡性子，更加肆无忌惮了，搞的卡梅莉亚十分头疼，叶塞尼亚我行我素的自不必说，贝尔则总是颇以为乐地看着那些晚辈，如果不是有奥利维拉不动声色地维持局面，恐怕即便是各家族长辈出面，这些人也难逃被她扫地出门的后果。

    但对于阿拉瓦来说，这样欣欣向荣的气氛总归是好的。不得不说的是，阿拉瓦宫也的确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最近卡梅莉亚心情很好，这在席间也体现的十分明显。他们之间的谈话，她偶尔也会觉得有趣而参合几句。西西里的女公爵本身就如同山茶花一样，正是开的最绚烂的时候，即便是一颦一笑都让人为之沉醉。在餐桌上的时候她觉发现了奥利维拉的不同往常，不过女领主在席间并没有点破，是夜，便带着凯蒂去了他的小楼。

    她一直十分看重奥利维拉，作为矢志不渝的盟友，作为她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之一，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值得让她花费精力去经营，因此奥利维拉这段时间的行动让她颇为介怀。之前她也曾经说过，不愿意去主动干涉他，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加上前几天米尔嘉的出现。她现在满肚子的疑问或许只有他能够解答，即便是这么做并不明智，但她需要好好和他聊聊。据她所知，奥利维拉这几个月一直泡在阿拉瓦图书馆里，每周偶尔会不定时间的到城里呆上几个钟头，之前他带来的一队人也在修整好后，秋日第二个星期一返回北麓。

    今天她并未预约，只是抱着探访友人的心态敲开了兰斯洛家设在阿拉瓦行宫的门。

    没过一会，便有人来应门，这人凯蒂是熟识的，兰斯洛在塔利亚的联络官。说明来意后，她便在会客厅等候着，凯蒂和那位叫做约翰的联络官去小厨房泡茶，并将带来的茶点装到盘子里。

    在他们回来前，奥利维拉便如期出现在小会客室的门口。但从神情上看得出，他对卡梅莉亚的来访并不觉得意外。

    “我刚结束长笛课，回来的路上路过这儿，便来看看你。怎么样，塔利亚的天气你还适应吗？”

    奥利维拉看了一眼茶点篮子，心下了然，便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米尔嘉已经平安归来。”

    “是……”卡梅莉亚并不否认:“虽然我希望了解更多她的处境。米尔嘉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她认为我不需要知道，我会耐心的等待。但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很糟糕，如果有烦心的事，你可以跟我商量。”

    “有那么糟糕吗？”他像是松了口气，端坐的笔直的脊背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实际上我们目前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他无奈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能够聚在这里是因为lock和key的法则不假，亦如在外界看来我们留在这儿是等待你最终选出与你缔结婚约之人。可如果是按照流传下来的说法，你身为终结预言的最后一个lock，那个仪式对于lock和key而言意义更加重大。那个预言究竟会唤出来什么，又会对整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这都是从未记载过的。虽然从先辈们遗留下的传统来看，确实是在历代山茶花大公逝去之后，要将遗体移至那里。”他抬起手指向上面，卡梅莉亚也明白，那就是白银之眼的方向。“但就在这里产生了分歧，在我们各自家族中口口相述的版本并不相同。并且关于这件事的记述，在阿拉瓦的藏书中我虽然找到了很多资料，但是重要的地方都被人毁去了，全部。”

    卡梅莉亚挑眉，“那岂不是只能在我死之后，这个谜题的答案才能揭晓了？”

    “也许……”奥利维拉沉吟：“也许你父亲交给我的戒指就是解答的关键。这两枚戒指原本并不是作为家主的信物而存在，它们，是你父亲从银白之眼里带出来的。”

    听到这儿，卡梅莉亚不禁蹙起了眉头，一想到奥利维拉手中的那枚名为‘权利’的戒指，她便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为了从他们手中夺得家主的权利是多么的不容易。即便是现在，她仍有很多地方受制于‘他们’。骄傲的女士下意识地摩挲着被她带在食指上的家族戒指，她思索了半天，才定下心来将这枚从母亲离世后就一直带着的戒指褪了下来，抛给了奥利维拉。

    “你有什么打算就去做吧。”她望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又明亮：“一直以来我都在回避这些事情，有时候我也会自己安慰自己，既然我的死亡是命定的，那又何必执着于方式。这么说也许是我太认命，不过我想既然我现在的心脏仍在跳动，更应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做一些事情，一些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即便是那些预言全部实现，我身上的最后一段文字成为了打开那扇未知之门开启的钥匙又能怎样呢？是真神或者是灭世的无妄之神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是很自私，并不愿意去想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诡异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因此瞧不起我，但我也明白，你所需要担负的责任。作为龙神眷属，你的职责应该不仅仅只是猫在图书馆里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恰好凯蒂推着餐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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