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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快住手! 第2节(1/3)

作品:《道友!快住手!

    第6章 礼尚往来

    用了孟立雪送来的药,功效的确不错,怪道世人传颂广陵孟氏是当代医仙世族。才隔一日,红肿便退了个干净,仅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红色痕迹和几丝结了疤的细痂。

    宣逸从床上一下子弹了起来,躺了一整天感觉骨头都酥了。伸个懒腰,一眼瞥见了桌上的纸墨,想到那个让人头大的《清心咒》,便一下子和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愁眉苦脸的随便抓起几只毛笔和一方砚台朝着景兰轩走去。

    景兰轩是孟氏的藏,藏书众多,大部分都是经史典籍。宣逸绕着几排比他还高大半截的书架来回走动,居然没找到一本游记之类的闲书。这要是光罚抄,又没闲书可以解闷,日子怎么熬啊,宣逸皱眉苦思一阵、暂时想不出解闷的法子。

    宣逸重重地叹了口气,看见被自己随便扔在一旁矮桌上的毛笔出神。愣了片刻,一拍大腿,忽然福至心灵计上心来。

    左右张望,四下无人。正是偷懒好时机。

    宣逸翻出了景兰轩的窗户,挨着一颗瞧来已年岁不小的桂树,掏出靴子里藏的小刀,三两下砍了一点细枝。刚一抬脚打算翻进窗户,正巧看到脚边一截手腕粗细的残枝,像是被几天前那场巨大的山风刮落,还未来得及收拾。心想也许一会儿能当个消遣玩玩,便顺手也摸了回去。

    他双手麻利地用小刀将细枝收拾了,将树枝上的皮浅浅削下几条搓成绳状,七弯八绕的将三支毛笔绑成一排,每只笔中间用小树枝间隔开来。如此一来,展开宣纸,他只用握着其中一支笔,一行便能写出三行!

    哈哈哈哈哈哈!宣逸看着自己手中特制的笔,简直为自己过人的才智要叉腰仰天狂笑了。

    切忌得意忘形!宣逸刚哈哈大笑了两声,忽然自己硬生生把剩下的笑给憋住了。

    万一笑声引来孟阔夫子那个老古板,他这些小心思可就白费了!

    光阴怎可蹉跎!说干就干!

    宣逸一撸袖子,沾了墨的毛笔在纸上一阵狂草,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抄完了六分之一。照着这个速度,只要三天便能完成。

    眼见偷懒耍滑甚是好用,宣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扔下毛笔,转了转酸胀的脖子,晃了晃脑袋,打算给头昏脑涨的自己找点乐子。屁股上的伤口有点痒,宣逸顺手抓了两把。心里再一次感激孟立雪的灵药。

    若不是他,可得再疼上好几天呢。不礼尚往来,妄为君子啊。

    送什么好呢?!

    宣逸支起一条腿,双手后撑于席上,望着景兰轩高高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那节残木。于是掏出小刀,闭上眼睛琢磨了一阵,又抄起了老本行:刻美人!

    只不过,这次的美人,是个男的。

    无妨无妨,赏心悦目便好。不违背他唯美不画、唯美不刻的原则。

    宣逸咂咂嘴,一手搁在支起的膝盖上,一手握着小刀,小刀翻飞不停,不肖片刻,手中的那节残枝已初具人形。

    一阵春风吹过景兰轩,摇得窗外的桂树枝叶沙沙作响。景兰轩内静谧安宁,古朴的阵阵书香随风飘过鼻尖,让人心生愉悦。宣逸刻地专心、全神贯注,没想到有人会在这时到景兰轩来。

    直到那人站在眼前,宣逸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立雪兄?你怎么有空过来?这时候不是在上课吗?”

    孟澈如寒松般立于宣逸眼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方开口回道:“找书。”

    “哈哈!这时候来找书?”宣逸仰头看他,觉得此时孟澈出现在这里有点匪夷所思,又看着一向仪容端庄无可挑剔的孟澈眼睛下方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想到昨天戏弄他的乐子,嘴又开始犯贱了。

    “你这不算逃课?”

    “不算。孟先生教的,我早已背熟。”孟澈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回道。

    “那你为何那天来上课?该不会是……想我想的?”说到此处,宣逸还状似挑逗的瞟了他一眼。

    孟澈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听了这句,看见宣逸暧昧的眼神,脸上瞬间似覆了一层寒霜。

    “别别别啊!别这么看着我,我开玩笑的。我道歉。来来来,坐。”宣逸比了个请的姿势,脸上戏谑的笑意收敛几分。憋了几个时辰没人说话解闷,他都快闷死了。想来这孟小郎君也太刻板、脸皮太薄了,还是别太过分,万一他恼羞成怒气跑了,我又没人能说话了。

    孟澈站了片刻,宣逸本不指望他坐下,以为他会扭头去找书,没想到他当真坐了下来,便诧异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刻什么?”孟澈被看得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略微僵硬地开口问道。

    “刻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还能刻什么?当然是刻美人呀!”宣逸喜笑颜开,嘴上轻佻胡说,眼神却认真盯着小木人不移分毫,手中的小刀翻飞、一刻不停。

    “……”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别这么鄙视我呀。”宣逸刻完了木雕人物的衣摆,停下喘了口气,恰巧看孟澈对着他就快翻白眼了,赶紧拿刀背匆匆在已成形的木雕上刮了几下,“呼”地吹了一口气,将表面细碎的浮屑吹净,单手托起放在掌中递给孟澈。

    “立雪兄,看看,这像谁?”

    孟澈原本有些臭臭的脸色,待看清了这个小木雕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他。

    “哈哈,我给你刻的。开不开心?喜不喜欢?”宣逸将木雕举了片刻,又拿回手里细细雕琢其上未完成的五官,心大的还不忘嘴上继续调笑。

    孟澈惊讶过后,微微将头侧到一边,低眼垂眸,掩住凤眸中一汪潋滟的波光。

    宣逸飞速刻完,看着孟澈俊美略带稚气的侧颜,忽的察觉他脸上一贯的冰冷之色居然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看上去竟有几分柔和。

    于是宣逸不自觉地带了点认真讨好的口气道:“刻好了!送给你,谢谢你给我的药,这是我的回礼。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亲手所刻,一番心意,立雪兄请一定收下。”

    大概也是难得看到宣逸能正正经经的好好说话,孟澈的表情也慎重了起来,他微微挺直脊背、双手接过捧在手上、看了片刻,又递还给他。

    “?”宣逸不明所以,心里纳闷,望着孟澈露出询问的眼神。刻的不好,他嫌弃了?

    “字。”孟澈道。

    “??”宣逸一脸迷茫。

    “是你所刻,刻上赠礼之人的字吧。你的字:行言。”孟澈说完,拖着木雕的手又微微抬高、递到宣逸面前。

    宣逸一听恍悟到,也对。予人字画,自然是要留名的。木雕亦是同理。可看着孟澈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脸,宣逸就有种把他的面无表情脸给揉化的冲动。于是鬼使神差地刻上自己的字后,又在旁边刻了个桃心,一边刻还一边诡异的想着孟澈看到这个桃心时会不会露出羞涩或者是恼怒的神情。

    可真等他刻完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孟浪了。心想:一向循规蹈矩、一本正经、知礼守节的孟立雪看到这个浮夸的、经常只会被在风月场合女子大胆用以示爱*的桃心,会不会气得拿它甩到我脑瓜子上?

    这么调戏小古板的孟立雪,似乎、不太好?可他、好像、也不是故意的?

    他犹犹豫豫地递出了木雕,身体神经紧绷,准备随时在那木雕飞过来时一个打滚躲过去。

    开玩笑!木头打人很疼的,他最怕疼了。

    谁想孟澈拿在手里看清了,立马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冰冷的嘴角抽了抽,捏着木雕的纤长手指用力的微微泛白,像是涵养很好的忍下了怒气。

    等孟澈再度睁开眼睛,清澈冷淡的瞳仁里又是一副云淡风轻。

    小小的木雕通体圆润,衣摆调皮地翘起了一角。腰带中间有一朵小巧的兰花,这是象征着孟家校服特有的标致——雪域飞仙,腰间别着他特有的仙器——初霭。微微挑着的凤眸带出了几分孟澈此刻脸上还未脱的少年人的稚气,高挺而有型的鼻梁下,抿起的薄唇看上去凉薄而严肃。

    惟妙惟肖,神~韵俱~佳。

    孟澈将那小木头人儿拿在手里端详、目不转睛。

    这是怎样的一双巧手。他的主人看上去明明轻佻浮躁,却能将人观察的如此入微,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孟澈拿在手中反复看了良久,竟然觉得看着这个小木雕像照镜子一样,遂小心地将它揣进了衣襟里。

    “谢谢。”他认真看着宣逸的眼睛,严肃且一本正经的说道。

    宣逸也没想到他这么正经,弄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又打算胡扯一番。

    没想到,此时孟澈视线一撇,神色一凛,忽然噌地一下从席子上站了起来。

    第7章 不服就是干

    没想到,此时孟澈视线一撇,神色一凛,忽然噌地一下从席子上站了起来。

    “此为何物?”孟澈几步走近梨花木矮桌,拿起那排特制的毛笔和桌上的咒文。仅看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

    “你偷懒?”孟澈目露寒霜。

    “嘿嘿,这怎么是偷懒?这叫手法。这样多省事。”宣逸一派自得的样子,甚至还拍了拍孟澈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佻的说:“立雪兄,要不要我教……啊!”

    还没等宣逸说完那些有的没的,孟澈动作干脆利落、一抬手,灵力在掌中闪现,宣逸抄了两个时辰的咒文便纷纷扬扬,向雪花一样从头顶上方飘零而下。

    “你!”宣逸瞬时就被激怒了,嘴上也不胡说八道了,也不调笑了。一把扑到孟澈身上去,想将他扑倒在地。打算狠狠揍他一顿好好发泄怒气!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就算是偷懒,也是我亲手所抄!怎么能说撕就撕,丝毫不留情面!

    谁想孟澈看着是个美人、端方文雅,力气可绝对不能用美或者雅来形容。

    他瞧着宣逸动怒,早有防备。是以宣逸这一扑,他迅速闪到一侧,就着和宣逸抱在一起的姿势在地上滚了几滚,没几下便利用力气和姿势上的优势将他制服于身下。

    宣逸狠狠扳了几下,奈何身上人的怀抱好似钢筋,居然挣不脱。于是憋红了脸、死命抽出两只胳膊,和孟澈扭打在一起。

    孟澈看着长身玉立、纤长轻盈,谁想分量确是不轻。宣逸人被孟澈牢牢压在身下,位置上又占了劣势,再加上力气也比不过他,打了几下便躺地上不动了。

    两人方才一阵扭打,都是头发微散、衣襟不整。气喘吁吁地抱在一起,一时动弹不得。

    摊了一阵,孟澈方撑起手臂想要起身。他几缕发丝垂下,轻轻搭在宣逸脸上,引起微微的痒,让人忍不住想撩起那几缕发丝、又想让人抓在手里轻抚。他的脸颊也因为适才大幅度的动作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粉色,好似雪莲初绽、矜持高洁却让人禁不住想去撩拨。

    宣逸看着这样的孟澈,不知怎么的,心里一下子就泄了大半火气,仰面躺着、一双似有水光波动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孟澈,一动不动。

    宣逸渐渐冷静下来,难得的在心里反思,他确实偷懒了,这是即使狡辩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孟澈与他对视,视线彼此缠绕、似是粘住一般,半晌才意识到此时的情况有些失礼、清冷的神色中闪过一抹尴尬,略显仓促的起身,随后将宣逸拉了起来。两人谁也没开口,各自沉默地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头发。

    宣逸心想:倒霉!只能等他走了再重新抄过了。

    谁想孟澈整理完衣服,居然不走。伸手一挥广袖,景兰阁原本开着的门便“啪”地合上了。而他则开始在门旁另一个矮桌旁盘腿打坐。

    宣逸一看他那姿势,顿时傻眼了。

    “嘿?立雪兄,你这就过分了吧?这是要把我关起来监督吗?”

    孟澈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宁神闭眼、吐出一口气、打坐姿势稳如泰山。

    “你你你!孟澈兄?立雪兄?喂喂,我叫你呢。你不会真的要这样看着我吧?”

    “重新抄。用一支笔抄。”孟澈不和他废话,说了这几个字,冷傲凉薄的唇瓣便抿到一处,不在张开了。

    任宣逸如何撒泼打滚,好话说尽,孟澈仿佛入定一样,毫无动作、悄无声息。

    最后,宣逸只好求饶道:“立雪兄,你要不要这样认真?好歹我们是同窗,还互相赠了礼品,也算半个熟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这样可是会害死我的呀?”

    “如何害?”听到“害他”二字,孟澈总算开了金口。

    “三遍清心咒,抄起来岂不是闷死了?”

    “闷?”

    “对,三遍清心咒,我得一个人憋在这鬼地方抄多久!再说我也知道错了啊。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必如此较真!”

    “犯了错就要罚。偷懒耍滑,根本不诚心。算什么认错?”

    打也打了,磨也磨了。宣逸见和这块石头说不清,气性又上来了。于是哼哧哼哧地往矮桌旁一歪,和他比看谁耗得过谁。

    谁想大半个时辰过去,宣逸抓耳挠腮,眼见天就要黑了,孟澈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这对于成天和猴子一样蹦来蹦去的宣逸来说,是极大的折磨。

    他弹坐起来用力抹了一把脸,重重叹了口气。任命地一屁股坐回梨花木桌旁,恨恨地提笔刷刷地抄了起来。

    行!你狠!我耗不过你!我服了!我抄!

    孟澈看他乖乖的开始抄写《清心咒》,脸上还是隐约可见咬牙切齿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提笔沾墨也抄起了《清心咒》。

    宣逸抄了一会儿,贼头贼脑地伸脖子探头过去一看,心内惊讶孟澈怎么也抄起来了。

    该不会是……?霎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

    “你抄你的,我抄我的。不许偷懒。”孟澈好听却仍处于少年时期的声音仿佛风铃轻轻碰在了琉璃上,空灵澄澈,干净温润。然而再好听,依然打击人。

    听完这句,宣逸身体一萎,焉头搭脑,低下头老老实实继续抄写咒文。

    时间不知不觉宛如山溪缓缓流过,宣逸抬头看着窗外满天的彩霞渐渐褪色,惊觉自己居然老老实实地又抄了一个时辰。

    遥远的古钟声从墨兰院悠悠地传来,原来已到戌时了。

    许是被这古老的钟声敲醒了,宣逸突然神思清明起来。他望着孟澈被残阳渡了一层浅浅橙色、犹如温润美玉一样的侧颜,宣逸的气彻底消散了。

    他此刻觉得,刻板而默守陈规、寡言少语、冷冰冰的孟澈居然有种固执的可爱。

    如果能有个朋友,人品极佳,涵养又好,虽然坚持己见,却又能与你共同捱过沉闷与寂寞,那么,这样的朋友,是不是极好的朋友呢?

    人生若得此良友,会不会、有些许不同呢?

    想到此处,宣逸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冲动。望着正低头认真抄写的那人,开口真诚道:“孟澈,孟立雪,我们,做朋友吧。”

    那人缓缓抬起头,在夕阳的一片金橙霞光里,表情让人有些瞧不清。但宣逸依然坚持着望进了他的眼底,看着那仿佛即使岁月变幻也巍然不动、不会褪色的瞳仁,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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