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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戏 完结+番外 第11节(1/4)

作品:《怪戏 完结+番外

    秦颂风不希望这是回光返照,即使是回光返照,他也不愿放弃救人,只得沉声道:“费神医离这儿不远,你撑着点。”

    闻晨把眼泪蹭在他衣襟上,柔声道:“我知道我活不下去啦,你别哄我,我有事告诉你……”

    秦颂风打断了她:“你少说废话就死不了,放心,真死了我帮你那俩女儿找丈夫。”

    “你才废话!”闻晨又痛哼了一声,“我还有别的……”

    秦颂风道:“快说。”

    闻晨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秦二哥,我其实……如果我还是个干净的女人,一定拼了命也要嫁给你。”

    秦颂风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是快死了,我才不告诉你,”闻晨得意地笑出声,“没看出来吧?要是能让你看出来,我这二十多年可活到狗上去了。”

    闻晨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我十五岁就看中你了,我几个月不见天日,你突然破门而入,外面的光全照到你身上,你还长得那么好看,我不看中你,还去看中谁?你傻乎乎地安慰我那么多天,还安慰不到点子上,我假装听进去了,只是想多跟你相处些日子……

    “所以我真的很盼望你能看中小莲,可惜她不入你的眼。小莲今年也是十五,和我当年一般的什么都不懂,你不觉得她长得和我有点像吗?我好后悔,没在认识石清以前认识你,否则石清算个什么东西,我才不会看中他!我知道你当年有未婚妻了,大不了我一生不嫁,后来你妻子对不起你,没准我还能乘虚而入,多好……”

    她的话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嗓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回百转之意,如果在以前秦颂风未必听得出来,现在他和季舒流相恋日久,终于能感觉到,她一字一句都是深藏了十年的真情流露。

    他再也不忍打断她的话,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闻晨的泪水如泉涌不绝,奋力扭过头,在秦颂风胸前蹭了蹭眼泪,颤声问:“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些事,如果我刚被石清抓走你就发现了,我还干干净净的,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秦颂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闻晨苦笑:“我要死了,你都不肯骗骗我么。”

    秦颂风脚步不停,缓缓说出一句自认为能让闻晨尽量忍着别死的话:“你要是没死,我就告诉你。”

    第46章 魔头

    ※一※

    闻晨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身体越来越冷,但秦颂风还能感觉到她虚弱的脉搏,所以脚步一直都没有放慢。

    回到有路的地方,秦颂风便策马飞奔,费神医的别院已经在望,闻晨突然在他怀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喉中发出艰难而短促的抽气声。

    秦颂风终于感到了一丝后悔,也许刚才应该顺着闻晨的意思哄哄她才对,虽然在他看来,既然她明白即使说喜欢她也是哄骗,再骗就没什么用了,但或许她不是这样想的。

    他根本不懂她在想什么,她也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她竟然对他生出了十年不曾磨灭的深情。这世上的事,为何总是这般没道理?

    闻晨的抽搐越来越剧烈,秦颂风也终于敲开了费神医的大门。

    费神医惊讶地瞪着他怀中的闻晨,骂道:“谁下的手,对女人都这么狠?娘的。”

    秦颂风已经多年没有如此紧张过,他几乎是施展轻功把抽搐着的闻晨撂在费神医家的室内:“你快看看还有救没!”

    费神医小跑着紧跟过来,一边顺着秦颂风的手指查看闻晨身上几处重创,一边摸她的脉搏,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很大的药丸。他把药丸用力往闻晨的嘴里塞,总是塞不进去,捏成几块,这才一块一块地塞了进去。

    闻晨吐了一块,但其他的总算溜进了喉咙。

    此时费神医的几个徒弟也纷纷端着净水、白布、疮药等物冲进室内准备止血。秦颂风大大松了一口气:“有救?”

    费神医高声道:“有救!”

    不等秦颂风高兴,费神医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希望不大……别让她听见,一口气泄出来就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

    ※二※

    江湖传言,自封刺客之王的苏骖龙是武林中最新升起的绝顶高手,实力已经不逊于比他略年长的方横、秦颂风和萧玖等人。

    这似乎并非谣传。

    万松谷内,苏骖龙没有用苏门的短刀,而是在用剑,剑法显然得自他母亲商凤娴和风伯徐飚的燕山剑法。这套曾经平平无奇的剑法经过徐飚反复锤炼删改,变得阴柔缥缈、杀机内敛,苏骖龙手持细剑翩然翻飞来往,身法简直堪称妩媚。

    萧玖的剑法却是刚猛酷烈的,她全身黑衣,就像一尊杀神,招式里没有多少花巧,所到之处有如一阵黑色的风,连剑上的光芒都显得分外幽暗。

    二人一直没有完全落到谷底,而是在雪地和岩壁的松枝之间往来跳跃,那里地势过于复杂,不但苏门杀手过不去,季舒流如果想去帮忙,最多也只能对苏骖龙射出几把飞刀而已。他没有射,因为对萧玖这种高手而言,让她独自击败仇人就是最好的尊重。

    苏门接连折损大将,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埋伏在附近的援兵经过一阵冲杀,实力太弱者纷纷被结果了性命,只剩下五个。但这五个人都是精锐,只比已死的雷公电母稍逊,绝对不可轻视,他们与季舒流和潘子云斗得难解难分。

    夜已过去,曙光在东方出现,颜色苍白,连一丝红晕都红得冷冰冰。太阳从群山背后一点点升起,照在萧玖和苏骖龙身上,打出长长的、不断变换的侧影。

    曙光也照亮了萧玖的脸,其中一个年长的驼背杀手偶然看清,失声道:“姬三十!原来萧玖就是你?”

    萧玖并没有自报名号,但足以与苏骖龙正面对决的青年人不多,女人尤其少,她既然支撑到现在,自然只能是萧玖。

    苏骖龙听见这句话,手中的剑似乎顿了顿:“萧玖,原来你就是我苏门叛徒姬三十。”

    萧玖闻言,微微一哂:“连我真名真姓都不知道,就敢说我是叛徒,姓苏的脸都这么大么?”

    苏骖龙眼角跳动:“你究竟是何人,难道当初就是刻意潜入苏门。”

    萧玖不语,剑上的杀气似乎愈加浓烈。

    驼背杀手一边对敌,一边眯着眼睛义愤填膺地道:“这臭娘们不知廉耻,不是老门主精心指导,你哪有今天!”

    另一个脸色发黄的杀手也尖利地淫-笑:“现在看着威风,当初的乖巧哪里去了?当年她衣衫不整,像只狗似的跪在地上,老子往她脑袋上撒尿,她都不敢躲一下……”

    接着所有人都看见,季舒流拼着右臂被敌人的短刀划出一道口子,左手发出一线银光,向黄脸杀手射去,暗器在霞光之下映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芒,淫-笑未绝,这把飞刀便直直地射入黄脸杀手下半身最要命的地方。

    刀在裤裆的位置一顿,然后又缓缓地滑出来掉在地上,因为它不是□□了某处,而是直接将之切断。那物一断,小刀自然滑落。

    黄脸杀手失声大叫,脸色发白,昏死在地。

    其余四名杀手人人自危,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腰护住下半身要害,然后,居然纷纷痛骂季舒流“无耻”。

    季舒流趁机冲到黄脸杀手旁边,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剑,然后微微一笑。这笑容好像有几分嗜血,配着他总是显得很纯真的脸,实在太过诡异,围攻他的杀手们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恐惧和厌恶,其中一个须发炸开,怒吼:“你这醉日堡养的小魔头!”

    季舒流便顺着他的话道:“我们醉日堡的魔头最多切掉人多余的部件,从来不往女孩子头上撒尿。”

    “你们醉日堡?”驼背杀手仿佛揪住了一个了不得的把柄,语调大为兴奋,“季小魔头,你总算不假装名门之后了!”

    季舒流笑道:“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就算听见也传不出去,怕什么。”

    他以前怕过,现在早已经不怕了,因为他发现江湖中都是血性之人,看他顺眼他就是率性而言的名门之后,看他不顺眼他就是装模作样的醉日堡余孽,还不如随心所欲,让自己看着顺眼的人看自己更加顺眼来得痛快。

    驼背杀手察觉季舒流不但不会被那些污言秽语影响心绪,而且越斗嘴就越兴奋,只得暂且住口。

    从开始动手到现在,季舒流一直独自承担着大部分的攻击,潘子云则默不作声,不大出手,只是踩着秦颂风刚刚教他的一套步法在人群里晃动,伺机捣乱,所以杀手们似乎都把他看成了一个武功低劣、轻功却有点小成的小跟班。尺素门以轻功闻名,这种人十分常见,通常对人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别人也很难伤到他们,杀手们对他视若无睹,只在潘子云近身的时候,才像轰苍蝇一样随便挥舞两下武器将之赶走。潘子云不急不躁,把他昔日那副随时准备与人同归于尽的气势尽数隐去,一直没有发动进攻。

    直到苏门杀手们都已把他当成一头苍蝇,他终于悄然接近了其中一个年轻杀手,脚下一晃,绕到那人面前。那杀手漫不经心地向他一刺,露出巨大的破绽,潘子云倏地蜷缩起来,贴着那杀手的短刀上前一步,几乎贴到了杀手胸口。他抬起手,将自己的短刀往前一送,精准地透过肋骨间隙,送进了那杀手的心脏。

    潘子云拔刀向后跃开,血从那人的胸口喷出来,其余三人此刻才真正注意到他。他们当然也注意到,潘子云的短刀出自苏门一路。

    一个眼睛很小的杀手把眼睛眯得几乎成了一条缝,拖长了声音问:“这是哪个小东西,谁认得他?”

    驼背杀手道:“哪个都不是——难道姬三十把本门的剑法教给了外人!”

    “无耻叛徒!”小眼睛杀手狠狠呸了一声。

    潘子云悠悠地道:“你就没想过我姓奚?”

    小眼睛杀手发出一声猥琐的嗤笑:“你是奚十四肚子里打下的那团烂肉?”

    季舒流猛地斜劈一剑,将其余两名杀手狠狠扫退到一丈之外,前跨一步,挡住了他们回来援手的路。潘子云手中的短刀在空中挽出一个又一个雪亮的圈,步步紧逼,几次几乎将小眼睛杀手逼到悬崖之下。小眼睛杀手似乎积攒了满腔的讽刺之语,竟然没有机会骂出来。

    杀手忽然踩中悬崖边一块松动的岩石,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潘子云像一缕幽魂一般缥缈地贴近了他,瘦骨嶙峋的左手狠狠卡住他的喉结,等他的脸色由血红转为惨白,舌头和眼珠一齐突出,潘子云手臂轻轻往前一推,将他按倒在断崖的边界,半跪在他身侧,目光平静地欣赏他最后一缕生机断绝前的挣扎。

    “我就是奚十四,”潘子云语意温柔地对那濒死之人说,“你为何被皮囊所惑,不肯信呢?我做她想做的事,杀她想杀的人。你们犯下的罪孽,我已经写成唱词在英雄镇传唱,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苏门是一窝狗畜生。”

    潘子云的声音很轻,但驼背杀手听得此语,居然毫无征兆地抛开与自己互相掩护的同伴,嗖地蹿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潘子云猛冲而去!

    季舒流急忙回身出剑拦阻,然而正当此刻,剩下那名杀手退后数步,高高跳起,张开双臂,仰起脖子,厚重的棉衣里露出无数细小的针尖,向四面八方射出。这些针上不知淬了什么毒,在晨光下闪着诡异的粉红色。

    季舒流后退的脚步被黄脸杀手的尸体绊了一下,顺势倒地,左手用力扯下尸体的外衣,对准那些细针一挥,将它们尽数裹住。

    杀手落地,下蹲,蹲到最低之处重新跃起,再度张开双臂,第二簇细针追击而至。季舒流弯腰捞起黄脸杀手,在身前划过小半圈,所有细针都扎在了尸体身上。

    那使机关暗器的杀手长啸一声,拿出火刀火石相互碰撞。季舒流心头一跳,原地转了个圈,将尸体抡出去,狠狠将还活着的杀手击飞。一道火花在空中闪过,那杀手的外衣瞬间就蹿遍了火苗,然后发出一声震耳的炸响。

    季舒流伏倒在一块大石之后,再抬头时,刚才还活着的那杀手已经炸成三段,每断都是焦黑的,连黄脸杀手的尸体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可虽然躲过了一场玉石俱焚之击,季舒流却耽搁太久,在他背后,驼背杀手已经冲到潘子云面前,大喝道:“你是奚十四那贱人的奸夫!”

    潘子云半跪着挺直上身,从下往上将短刀刺进驼背杀手的肚子,血从腹部的巨大破口流出,流得潘子云满头满脸都是。

    高大壮实的驼背杀手仿佛不知道疼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骨瘦如柴的潘子云,二人一齐滚倒在地。

    潘子云心知不好,拼力挣扎。但驼背杀手凭借远胜潘子云的蛮力,将他双肩关节都卸脱了,然后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一滚,带着潘子云滚下断崖,坠向激战中的萧玖和苏骖龙。

    第47章 雨师

    ※一※

    呼啸的山风、刺耳的剑风、断崖上方的冷嘲热讽和咆哮怒斥,尽数传入萧玖的耳中。

    然而苏门中人若是以为这些可以影响到她的心境,就大错特错了。

    苏门杀手颠倒黑白的污言秽语理应让她愤怒,可她没有愤怒;季舒流使出阴招替她出气理应让她欢喜,可她也没有欢喜。她的心中一片空明,只有崖底的陷阱、崖上的松树,以及苏骖龙和他的剑。

    苏骖龙的剑像一条毒蛇,曲折狡诈,总是咬紧敌手的破绽,从诡异的角度钻进去;他的人也像一条毒蛇,又细又长,全身关节都能扭曲出可怕的姿态,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这是属于杀手的武功,偏偏带着几分燕山剑法的遗韵。

    此战并非暗杀,而是决斗,光明正大,不死不休。

    苏骖龙有阴险狡诈的谋算,萧玖有果断决绝的杀机;苏骖龙的剑法有多年千锤百炼的精纯,萧玖的剑法有一路披荆斩棘的肃杀。他们在剑之一道上,都走了少有人走过的路,各有各的诡谲之处,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时而在树与树之间悠荡,时而松手借下落之势猛攻,半面山壁上的松树都被他们的剑气所伤,松针化为碎屑,跌落到谷底的雪地之上。

    顶上那些人喧嚣不断,苏门的人一个个死去,但就像萧玖不以那些污言秽语为意,苏骖龙也没有把同门的生死挂在心上。直到潘子云说出要让天下人知道苏门是一窝狗畜生那句话时,苏骖龙才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紧要之事,但由于松树有限,萧玖这一刻与他相距甚远,机会稍纵即逝。

    两名高手的剑锋已经开始伤及他们借以立足的树枝,有些树枝当场被斩断,还有一些树枝表面的痕迹并不明显,却再也吃不住一个人的身重。他们必需牢牢记住每一根被斩出裂缝的树枝,避开它们,同时也将对手逼向它们。

    终于,萧玖踏中了一根已经被削断大半的松树,树干断裂,她脚下趔趄,当即站立不稳。这松树正对着另一棵松树,苏骖龙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跳到那里,全力往她心窝刺去。

    但是他抬眼之际,发现萧玖漆黑的眼睛正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瞧着他。

    他如野兽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但已经太迟了,萧玖剑交左手,右手抠进头顶上方崖壁的岩石裂隙中,左手的剑狠狠斩中了苏骖龙的胸口,长长的伤口自左肩直滑到右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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