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两人震惊得可真是不轻，盯着他的娃娃脸不放。

    “看什么看，所以你们刚才挂的是普通号？拿药的时候去把专家诊疗费的差价补上。”小程医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后面病人还排队呢。”

    （四十七）

    回到车上的时候，邢路远终于从沈桥那里拿回了背包。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多了，老师和同学也都给他回了消息，让他不要担心，嘱咐他好好养病。邢路远松了口气，精神不自觉松懈，疲倦感再次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先去吃饭吗？想吃什么？”沈桥问。

    “嗯？”邢路远已经快睡着了，强打精神应道，“随便吧，我其实不饿。吃完了你去上班就好，今天谢谢，下次有机会我再……”

    “说好了的不说谢谢。”沈桥打断他，“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叫个外卖，我们先去你宿舍收拾点东西，回头到了我家外卖正好送到，吃了午饭下午就在家休息，晚上我做饭给你吃。”

    “做饭给我吃？”邢路远现在思维有点慢，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以前都是他做饭，沈桥从来不做饭，还不知道他做的饭是什么味道，还有……等等？“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小远，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沈桥说。

    “什么？”邢路远这下子清醒了，“为什么？我宿舍住的好好的。”

    “好什么好！身体不舒服一个人昏倒在路边这种事，你想再经历几次？”沈桥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住在一起还可以相互照顾。你忘了东子是怎么走的吗？我最近也作息不规律，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非得熬夜忙的工作，我们都不年轻了，从今天开始一起好好吃饭，早睡早起，健健康康活到100岁，好不好？”

    “不方便的。”邢路远想着法子拒绝，他感觉到沈桥正在一步步侵入他的生活，这让他本能的感到危险，“我每天早上6点半前要到学校带队集训，太早了，早班巴士那时候还没开。”

    “我送你来集训，顺便我也可以锻炼。锻炼完了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各自上班，晚上你训练完我再来接你，再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沈桥畅想着，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晚饭后我们该工作工作，该玩耍玩耍，但是11点之前必须睡觉，相互监督，怎么样？”

    “我不需要你又接又送的，我又不是女人。”邢路远有些不高兴，“你还是这样，一个人自作主张。”

    “那你告诉我哪里不满意的，我们再调整？”沈桥说，“不想我来接你吗？也好，下班我就先去买菜了，你可以自己坐巴士回家，两站路，或者我给你买个‘小毛驴’吧？小何每天骑的那种。”

    “不需要你买。”邢路远赌气说。

    “行行行，那你自己买，一个小毛驴也不贵。啊，你是怕我做饭不好吃吧？其实我会一点简单的，不算很好吃但也没那么难吃，以后慢慢学一定能越做越好。还有呢，还有哪里不满意？嗯？”

    邢路远仔细想了想，好像差不多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呢……等等，不对！

    “我没答应跟你一起住啊！”邢路远觉得他又被沈桥绕进去了。

    “还是觉得不方便吗？”沈桥皱着眉头，“那没办法了，要不我住到你这里来吧，你是不是怕我又做上次那种事……这样吧，我买个钢丝床，铺到衣柜边上那个小空间里，白天你嫌占地就叠起来放一边，好不好？”

    邢路远想象了一下沈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一张钢丝床上，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凄苦。

    “不行。”邢路远说。

    “啊？还是不行吗？那怎么办？”沈桥一脸纠结，“那我再想想，你不要急，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要不我和方老师换个房间？让他和小何住我那里去，我住他的屋？那什么，非教职工住在教工宿舍不会被你同事举报吧？”

    邢路远觉得肚子不痛了，头又开始痛了：“沈桥，你根本就不明白。”

    “是，我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是会害怕。”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宿舍楼下，沈桥停下车，认真地看着邢路远说，“我发誓，不会再做让你难堪的事，也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小远，我知道信任一旦崩塌很难重建，我会慢慢努力的，绝对不会逼你。我们现在只是相互照应的室友，好不好？”

    “我……”邢路远只觉得又累又困，头昏脑涨，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思考这些他一直都不敢面对的问题。

    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做个鸵鸟吗！他抓狂地想。

    “不管你怎么看我，这次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起。”沈桥又说。

    邢路远觉得他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了，他闭着眼睛摊在副驾驶位子上，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浆糊到……好像……要……睡着……了……

    沈桥一直认真地看着邢路远，等着他的回答，结果看到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地睡过去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沈桥哭笑不得地想，“你不是把我当大灰狼吗？怎么可以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呢？”

    大灰狼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决定自作主张一次。他从邢路远的背包前袋里翻到了宿舍钥匙，独自上楼收拾了一些衣物和他觉得可能用得着的东西，然后把小红帽载回了自己的狼窝里。

    （四十八）

    邢路远醒来是因为他闻到了老鸭汤的味道，浓烈又迷人，似乎还有笋的清香，这是他妈妈最拿手的菜之一，从小的最爱，一闻到就顿时饿了。

    他大概花了一分钟才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张陌生的床上，以及，这是谁的床。

    其实从凌晨的时候开始，他的脑子一直都不算太清醒。剧烈的疼痛消磨了他的意志，虽然在医院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直都在睡觉养神，事实上只是在和痛感拉锯对抗而已。

    他痛得晕倒在路边，然后沈桥送他去医院，然后喝水，呕吐，挂水，似乎沈桥还脱了他的裤子？天了噜好像真有这回事！然后他喝水放水喝水放水，之后才真的不痛了。回来的路上沈桥似乎和他说了一大堆要不要一起住的事情。

    我答应了吗？邢路远一头雾水地想，不能够吧，我的节操呢？

    他还记得自己好像睡过去了，上一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沈桥在抱他下车，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我自己走”然后就拉着沈桥的衣角跟他回家了？

    我是不是病傻了？邢路远郁闷地坐了起来，打量起沈桥的新家。

    他睡的房间是一个架高的开放式复式loft的二楼，床尾的不远处有个栏杆，越过栏杆可以看到楼下客厅的顶灯，还有客厅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邢路远看了看四周，确定这层楼除了这间卧室，另外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房。他及拉着拖鞋慢慢下了楼，看到了楼下宽敞的大客厅，还有开放式的餐厅和厨房，旁边是卫生间。

    沈桥不在家。

    我真的答应住过来了？邢路远还在想，可是这里只有一间卧室啊。

    他望着灶台上小火慢炖着的老鸭汤，呆呆地出着神。

    “咦？你醒了？”沈桥突然开门进来，把邢路远吓得一蹦。

    “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沈桥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走过来要揉邢路远的肚子。

    “我没事了。”邢路远别别扭扭地躲开他，“你干嘛去了？”

    “买点东西。”沈桥从购物袋里拿出毛巾牙刷一类的生活品，还有一条新棉被，丢在沙发上，“是不是饿了？你午饭都没吃，先吃饭吧。”

    邢路远这才想到找自己的手机，找到后一看时间，已经傍晚6点多了。

    沈桥从厨房拿出老鸭汤放在餐桌上，回头说了一句“马上好”，然后围上围裙，迅速地炒了两个小菜，食材似乎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邢路远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当他喝了一口汤发现味道很不错之后，觉得更魔幻了。他盯着沈桥看个没完，怀疑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不好喝吗？”沈桥看着他傻傻的表情，觉得真是可爱的不行，“应该不会太难喝吧，我特地查了食谱还问了我妈呢。”

    “你和你爸妈和好了？”邢路远听到沈桥说起他妈，问道。

    “我妈还好，但是我爸还不理我。”沈桥听到小远病好了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自己的，整个心都暖了，“不着急，慢慢来。尝尝这个番茄炒蛋？不敢做太难的，怕失手，简单的菜应该没问题。”

    邢路远吃了一口番茄炒蛋，又吃了一口炒芦笋，再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明天想吃什么？”沈桥问。

    “嗯？”邢路远没反应过来，“什么明天？”

    “明天下班我去买菜，等你回来我再做给你吃，你明天要去学校的吧？”沈桥说，“笋丝老鸭汤这种要闷久了才好吃，我们可以偶尔周末做，不然吃上饭都该10点了。平时就吃点儿简单的吧，想吃什么？油焖虾好不好？”

    邢路远想了想油焖虾，好久没吃了，宿舍没有油烟机，他就没敢自己做过，现在听到确实有点馋，他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句：“好。”

    沈桥眼睛都笑弯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来，多喝点汤，医生说要多喝水，不爱喝水咱们就喝汤。”

    与是邢路远稀里糊涂的灌下去三碗汤。

    吃完饭沈桥收拾好桌子洗了碗，督促邢路远吃了药，开始整理东西。他腾出了半个衣柜，然后帮邢路远换了新的被单床罩：“以后你睡这里，我睡楼下。咱们11点准时熄灯，就和以前在宿舍一样。”

    “楼下怎么睡？”邢路远问。

    “沙发啊，摊开是张床，可舒服了，一会儿给你看。”沈桥拿出新买的浴巾，放在床上，“卫生间在楼下，没办法只有一个卫生间，凑合吧。早上我们得在6点半前到学校，那么6点20分之前必须出门，所以得早点起来，免得抢厕所。你设置好闹钟啊，不要迟到了。等过些日子球队集训结束了，我们可以稍微晚一点点再起来锻炼，然后每天一起吃早饭。”沈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给邢路远，“既然你不喜欢我来接你，那晚上就自己回来，好不好？86路或者109路坐两站，到科技广场，明天早上我带你认一下路。”

    邢路远愣愣地接过钥匙，看着钥匙扣上晃荡的大熊猫挂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朋友。

    沈桥兀自喋喋不休着：“下班之后可以去宿舍整理一些东西带过来，我们慢慢开始蚂蚁搬家吧，有什么大件的带不了的周末的时候我陪你去拿。你快要离职了，早些整理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邢路远想了想也是，再不到两个月他就要离开学校了，到时候肯定得从宿舍搬出来，暂时在沈桥这里缓冲一下倒也不算个坏主意，等佑铭那边的正式入职了，可以在市中心找个小公寓，就是可能会贵点儿。

    “对了，租金多少钱？”邢路远突然想到，“你这的租金我出一半吧，还有水电网煤，还有伙食费……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沈桥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刚才他一面说话一面在偷看邢路远脸色，心里忐忑得不行，生怕什么时候他又突然炸毛说“才不要和你一起住”，现在既然提了租金的事，那就是说小远确实愿意住下了。他高兴坏了，简直又想跑圈。

    “好。”沈桥把双手贴在脸颊上努力往下拉扯自己的脸皮，以免笑得太夸张，“回头算好钱告诉你。”

    （四十九）

    休息了一整天，邢路远的身体基本恢复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到达学校操场的时候，男孩子们颇有些兴奋。

    “邢老师，今天身体没事了吧？”

    “沈哥，又来踢球啊！你头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都好了。”沈桥笑眯眯地说，“来吧，再踢一次，这次你们可看好了。”

    一个男生大笑起来：“沈哥你还不知道一大早来是要干嘛吧？耐力训练跑圈啊！”

    邢路远也笑起来：“对，早上的训练内容就是这样，你自己在一边玩会儿吧。”

    “跑圈好啊，一起跑圈！”沈桥心想我昨天就高兴得想跑圈了，跑跑跑，赶紧的，“邢老师你就别跑了，身体刚好，咱们循序渐进。”

    “我是教练，想跑几圈跑几圈。”邢路远扬了扬嘴角，拿起脖子上的哨子吹了一声：“同学们，做好准备活动就开始跑步吧。”

    沈桥被他那个笑容闪了一下眼睛，心神荡漾地跑了起来。

    这种荡漾持续了一整天，公司里员工们也都觉得老板今天心情好得离奇，莫不是咱们公司刚成立就要上市了？

    “老大老大，”中午吃饭的时候，何其清贼兮兮地把其他人都赶开了，叼着筷子坐在沈桥面前一脸神秘地问：“昨天晚上小远哥没有回宿舍哦，你们是不是嘿嘿嘿了？”

    “关你什么事。”沈桥懒得理他，顾自己吃饭。

    “啊，应该不能够，小远哥昨天都病成那可怜样了，你要还下得去手简直就不是人。”何其清歪着头想了想说，“所以你今天到底在瞎开心什么？他真的答应和你一起住了？”

    “说了不关你的事。”沈桥说，“我早锻炼跑了10圈精神焕发不可以啊？”

    “卧槽，厉害了！”何其清鼓起掌来，“跑圈都能跑到春情荡漾，不愧是老大。”

    住在一起的生活根本不需要磨合，沈桥和邢路远似乎保留下了以前生活的默契，同住一屋檐下没有任何生活矛盾。

    早上邢路远会醒的早些，先去卫生间洗漱，沈桥听到动静后也醒来了，随后再进去洗漱。

    晚上沈桥买好菜到家的时候，邢路远往往已经先到了，正在收拾屋子。

    沈桥似乎是坚持想做家庭煮夫，晚餐总是坚持要掌勺。邢路远还是会帮忙，两个人一起在开放式厨房一面切菜一面聊天的时候，沈桥觉得这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了。

    晚饭后沈桥去洗碗，邢路远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上楼工作。沈桥会坐在餐厅里工作，直到10点后提醒邢路远准备洗澡睡觉。然后他就像个偷窥狂一样，躲在电脑屏幕后默默看着邢路远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时皮肤微红水汽氲氤的样子，等自己洗澡的时候在浴室反复回味着撸一发。

    11点的时候，公寓里准时熄灯，两人各自回去睡觉。沈桥一个人躺在孤零零的沙发上，内心既满足又空虚。

    他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却又想要更进一步，他想要像以前一样，早上和邢路远赤裸着身体依偎在一起刷牙，想要在洗澡后帮小远吹干他柔软的头发，想要每个夜晚都把那具细滑紧实的身体抱在怀里……沈桥在感觉到下身再次抬头之前强迫自己停止遐想，他抱紧怀里的棉被蹭了两下，把头埋进去，睡了。

    转眼到了周六，早上不用去学校集训，沈桥醒来的时候已经7点多了。楼上的邢路远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还再睡，可见这些日子也是累坏了。

    沈桥轻轻地起床，在电饭煲里煲上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8点半的时候，邢路远睡眼惺忪地下楼洗漱，沈桥连忙把笔记本电脑往旁边一推，站了起来。

    “昨天睡得好吗？电饭煲里有粥，我给你盛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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