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卡西涌 第3节(1/4)
作品:《巴卡西涌》
是关于两个失败者的故事,却无端让人觉得充满力量。他喜欢看南和濑名在一起的时候,性格或许南辕北辙,但内里好像很相似,都是温柔又坚强的人。
温温吞吞看起来有些懦弱的濑名说,「没出息」三个字像机关枪一样,射穿了我的胸膛。
明朗灿阳般的南说,那人生到处都是机关枪了?不断地被机关枪扫射不断地被地雷炸伤……可是大家还是会想办法活下去呀。至少我就是这样……
啊,还有胡伽在沙滩上对他说的那一大段经典台词。濑名柔柔和和,安慰着气恼自己总为配角的南,就像胡伽对他做的那样。
他开始悠哉又平和,像是真开始了一段长假一般。
*
昨日徐裕云给他送来一张票。匆匆来匆匆去,好像真的是来送票的,提也没提那天的不欢而散。
他拿着这票,也没和任何人商量,自个一人不声不响的就去了。
那是一场较大型公益性行业活动,也正与蒋添所学的专业相关。
他初时也有些云里雾里,到了现场后才发现除了一些企业招聘活动,也有许多在该领域成绩斐然的优秀高校展台,有公开宣讲,也接受拟报考该专业硕士的本科生咨询。
现场人头攒动的,他还见着了好几个校友。许多展台前都挤得水泄不通,为数不多的老师都被学生们紧紧围住,一个个圈子里头都聊得热火朝天。每个人的情绪都是那种很诡异的高昂,像随时要撸起袖子准备火拼一场。
这时蒋添又偏偏不急了,拿着几份宣传单,站在圈子外围,远远也能听见老师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其实一直以来,蒋添觉得对于自己的专业根本谈不上喜欢。只是学了近四年了,再不喜欢,也培养出了些默契和熟悉。
可就是在说出不想考研那样的话后,他居然也没放弃备考计划。
这些天放弃了愚蠢的死磕题,他开始翻看起自己专业的教科书——现在少有学生会去仔细研读课本,最多就看看老师的ppt和划下的重点。但不得不说,能被选为教材,自然有其出色之处。
这么一页页一本本的仔细读去,像是牵着根细绳,将近四年的积累一点点串起来,脑中的结一个个解开的同时,心里的某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他就是这么揣着一个还未成形的想法,在嘈杂的会场里耐心听着教授们的宣讲和解答。得到的答案太有限,也许都没办法帮他在短时间内勾勒成形。但好像也不重要了。
*
大概是在会场提前感受到的了那激烈的竞争氛围,蒋添好似也被燃起了热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精神得很。脑子里飞来飞去的,闪过很多事情。最多的还是徐裕云和胡伽这两人。
对于徐裕云,他心情有些复杂。这次的票就像是雪中送炭。且他也清楚,因为是公益活动,学生名额十分有限,好几个研友都在惋惜没机会去一次。可徐裕云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又是从哪给他找来的票呢
对于胡伽……
他翻了个身,脸冲着窗外。微弱路灯下的憧憧树影,透过窗映在卧室的地板上,一晃一晃的张牙舞爪着。心头的情绪就跟那斑驳的剪影一样,难以分辨。他只觉得这会儿特别想胡伽,想他认真听自己说话时亮晶晶的葡萄眼,想他认真安慰自己时温暖干燥的手心,还想跟他说说话,告诉他一些算是挺重要的事情。
真是一种奇怪又冲动的想念。
8夏,暴雨和素面
*
今日傍晚不似平日,无风,闷得很。
不论厨房里的忙着的两个伙计,还是店里埋头进食的陌生人,又或者是路边吐着舌头的流浪狗,看起来都神色恹恹的。
又是周五了。蒋添心里像揣了只蹦哒不停的兔子,整一下午在里屋店堂来回走了好几趟,直到老爸嚷着天气不好,要早点收摊儿,才不甘不愿的放跑兔子。
他还有点不死心,倚着店门,半边享受着空调送来的凉爽,半边感受着外头潮湿闷热的空气。
大概马上就要来场暴雨了,他想,抬起头看天,自然只瞅见了黑乎乎的一片,没有月没有星,甚至万家灯火都没能照亮今夜乌云密布的穹顶。
然后又伸着脖子,极目远眺。失望的缩回脖子前,可算眺着了此时鬼影都不见得有的小道上,悠悠飘来一人影。
——人影在慢慢靠近,面馆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如一只画笔,一点一点的,描绘出那本模糊着的人影的轮廓,笔触细腻温和,一如那人。
蒋添立刻直起身子,挥了挥手。是他盼望的,盼来了又觉得不可思议,傻傻呆呆的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激动,只觉得本该跑远了的兔子又猛地撞进胸口。
直到人都走到跟前了,他还愣愣的,盯着那人光洁的下巴,稀里糊涂的开口,“来...来吃面啊?这么晚了...还来吃面?”
胡伽乐了,伸出手,想弹弹他的额头,却被他往后躲了过去。一时不服气,改成用手背轻蹭他的脖颈,“傻不拉叽的。”
亲昵的语气和肌肤相碰的暧昧触感,蒋添只觉那一小块皮肤触了百万伏电,五脏六腑都跟着抖了几抖,全身鸡皮疙瘩炸开花似的迅速起立。恨不得原地蹦上三尺,急速回旋转个五圈,甩掉那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发什么呆呢。我专程过来找你玩呢。”胡伽也没注意到眼前这小孩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异样,绕过他,弯腰窜进已拉下一半的卷闸门。
打烊的面馆,空荡整洁,常年喧嚣着的电视也关了,椅子也已整齐的码在桌上了,胡伽环视一周,点点头,“吃面也行。要不你给我下一碗吧,素面就行。”
刚跟着弯腰钻进来的蒋添惊讶不已,“你脸还真大!没看到收工了吗。”
话头刚撂下,就见胡伽抽出一张椅子坐下,轻轻吁了口气,身向后仰,微微合上眼。是很疲惫的样子。
这么累了还来找我玩?蒋添说不上什么滋味,撇撇嘴,走进厨房。
老爸听到动静出来探了探头,见是胡伽就又缩回里屋,只跟蒋添叮嘱了几句记得拉门。
一碗面给端出来了,胡伽还合眼后仰着,懒散的伸着俩长腿。不过鼻尖耸动两下,马上就嗅到了香味,两眼一睁,一挺身一直腰,哪还有刚刚那死狗样。
点的素面还真就是素面,连几棵葱也不赏点。胡伽往碗里瞅了瞅,好笑的接过蒋添递来的筷子,习惯性的在碗里搅上一搅,拌一拌面,跟着就戳到了碗底藏着的荷包蛋和香肠。再一抬头,就瞧见蒋添不动声色的别开头,望着什么也无的墙。
哈,这小孩怎么老是这么可爱。
*
笑眯眯的吸溜完面,还非常给面子的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胡伽咂巴着嘴,再开口时带着无法掩饰的满足,“好啦。看过你了,我要走了啊。”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只盯着蒋添的侧脸,想抓住他几乎整晚都躲躲闪闪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无言的沉默着。一个在追,一个在躲。蒋添看墙看天花板,看光溜溜的地面看干干净净的碗底,直到看无可看。拧着眉想了想,犹犹豫豫的撑着桌站起来,一步步挪到胡伽面前。
“胡伽啊,我......”
开口,又打住。
他坐着,他站着,这样的对视让胡伽不得不微微扬起头,漂亮的五官直落到蒋添眼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胡伽很好看,所有的样子都很好看,发着呆,皱眉着思考,歪着嘴逗趣,都会让他不自觉的注目凝视。
在此刻眼前的这个他,微微抿嘴,眼尾泛起细细小小的笑纹,玻璃球似的眼珠依旧清清亮亮,蒋添还能瞧见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等着自己结结巴巴开口的胡伽,让人觉得安心,又有些贪恋。
他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一字一句的坚定的对仰着脸笑望着自己的人说,“我想好了。我会继续备考,我想读研。”
话音刚落,窗外天地骤亮,几道闪电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在天边炸开,两人俱是一懵。然后下一瞬间,伴随几声巨雷,憋了一整天的雨就惊天撼地的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抽打着窗户。
蒋添心思瞬间被拉远,蹙着眉不觉有些担忧。他在想,胡伽没有带伞,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回去的路上可有一番罪受了。
坐着的那人倒是气定神闲,等了一会发现等不到蒋添的下文,索性站起身主动收拾碗筷走向厨房。
还没晃悠进去,又顿了顿步子,思来想去还是开口唤回神思已远去的某人。
“蒋添。”
他收回忧心忡忡落在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眉头还未舒展开,脸上有种执拗的认真。
“你考虑清楚了?确定这不是你一时的冲动的的决定,这里面没有什么不甘虚荣之类的多余的情绪,仅仅只是因为你想你喜欢你愿意?”
“嗯。我很确定。”
“那好。”胡伽不由轻舒口气,咧嘴露出一个足以瞧见牙龈的笑容,眼也都给挤没了,“那很好啊,真的,我觉得很好。你加油。”然后扭头转进厨房。
窗外风声裹挟着雨声,稀里哗啦的闹极了。屋里的两人自然就听不到,一人磕磕碰碰的刷碗声,一人细细碎碎的嘀咕。
“什么呀,净会说些好听的话。”
蒋添扁扁嘴,原地呆了两秒后,拍拍脑袋跑回里屋翻找雨伞。
*
后来自然是同那天找泳裤一样,费了好一番功夫,连胡伽和老爸也加入进来,才在厨房里找到一把花哨的太阳伞和一件极具年代感的黑胶雨衣。胡伽果断选择了雨衣。
尽管裹着有些厚重的黑雨衣,湿答答的站在十点半的地铁车厢中,看起来瘆人又惹人嫌。不过出了地铁站,就能从容又迅速的穿过狂风暴雨,经过一个个死命拉着伞艰难前行的陌生人。胡伽特得瑟的在雨中慢慢走着。
雨势太大,跟雹子似的隔着雨衣砸在脸上,手臂上,背上,啪啪啪的又狠又猛。耳朵隐在雨帽里,只听得闷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几千发鞭炮紧挨在耳边齐鸣。
回家洗完澡累瘫在床上,胡伽只觉得像是被人用力鞭打了一顿,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躺了一会儿睡不着,想了想又爬起来蹲在书架前,扒拉出一本书。是他参加工作后出版的第一本书。
抽出来后就翻了几页,又觉着累,躺回到床上。举着看了一会,断断续续想起来很多有关这本书的细碎回忆。比如,一步步设计好的版心版式字体,可最终内页排版也并不是自己的当时给排的1:1。比如,当时第一次跟着校对,搞了整整两天,几乎每一遍都可以发现小错误。
举着举着手就没劲了,也失了兴致,任不算薄的书啪的砸在胸口。
胡伽呆望了一会天花板,脑子里想的全是不久前跟蒋添的对话。
——跟蒋添和他老爸道别后,两人都执意要送送他。最终拗不过,只好让蒋添在滂沱大雨中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举着伞。
暴雨天少有行人往来,非主干道的小马路也只偶有车辆驶过,轮胎缓缓的碾过积水的路面,车灯远去后,此间更显安静。蒋添躲开他时不时想要帮忙的手,努力的在风中稳住雨伞。太安静了,明明雨声嘈杂,可那啪嚓啪嚓时不时溅起水花的脚步声,那仿佛就贴在耳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偏偏清晰可闻。
蒋添分明有话想说,左手给他举着伞,右肩一直向他靠,侧过脸小心翼翼的瞅着他。
胡伽虽不急,却也有些好奇——蒋添的神情看起来很是羞赧和尴尬。
“我在想,胡伽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他咬咬牙问道,垂下头不好意思再跟胡伽对视,举着伞的手倒是没有松懈。
“我的意思是......我都一个快毕业的大学生了,还成天窝在家里,为复习的过程中不如意,烦来烦去。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清楚的规划,主意三两天一变。你会不会觉得......就我这样,英语老学不好都可以颓丧几天,老纠结一些细细碎碎的小事,这样很幼稚很无病呻吟啊......是不是?”
今晚一见着胡伽,就开始琢磨着向其宣布自己的重要决定。正兴奋上头,几道雷和闪电打断了两人,刹那的光亮也让蒋添瞧清楚,极具喜感的抖了抖的胡伽疲惫困顿的脸。
雷声及时止住了他自以为是的步伐。
是,他特坚定的要开始向仍裹着一团迷雾的未来迈进一步,当然是得到了胡伽发自内心的支持。可要是与一直跑着的胡伽相比,这样的一步,实在鄙陋得不值一提。
当时伞下的胡伽自然是不知道蒋添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的。
他没有立刻接话。思绪稍稍跑远了一些,想到了自己20出头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事实上,蒋添总能让自己想起不算远的从前。
那时的自己在烦些什么?也不过是些细细碎碎的小事——觉得早起比登天难,跟新同事聊天吃饭比早起还难,等等诸如此类的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的事儿。
低着头还高举着伞,还一直注意向右边稍稍倾斜的蒋添,胡伽一点儿都没忍的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顺毛般的捋了捋,带着笑意开口。
“蒋小添真可爱。来来来,撸撸毛,不烦不烦哈。”
在蒋添瞪眼扔伞前又赶紧正色道,“18岁有18岁的烦恼,20岁有20岁的烦恼,30岁40岁50岁的烦恼都不会一模一样。是,烦恼的实质和难易度会随时间和生活的变化而变化。20岁的你绝对无法体会50岁的你对于松弛下垂的肌肉的恐惧,20岁的你也绝没有权利回头去嘲笑看低18岁的自己啊。”
“18岁的你,笑是真心开怀的在笑,烦是认真苦涩的在烦,并不会因为你20岁了30岁50岁甚至80岁了,过去的真情实感就消散了。它们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你的18岁呀。”
胡伽的口吻和语气,以及一直在蒋添后脑勺轻抚的手,都像是在哄着小孩。说的内容却是正经得不得了,甚至不像脱口而出的口头对话,倒像是精心准备的诗文。
“所以,don'tworry. 你只需不急不缓的在现如今所处的阶段走着,就很好。behappy.”
don'tworry,behappy.
胡伽拿开胸口的书,轻轻伸了个懒腰。
世间出口太多话,也不知究竟是说与他人的,还是告慰自己胸腔中跳动着的某物的。
情不自禁在黑暗中傻傻的伸出左手拍拍右肩,轻声道,“好啦,也幸苦你了,胡伽。下周也加油。晚安。”
然后睡熟。
梦里他在急急的跑向某地。然后遇上了一双眼,亮亮的,不错珠的盯着自己。陪着自己走了一段,又目送自己乘手扶电梯下行。直到他挤进人群,又随人群远去。那眼睛似乎还在原地,里头情绪他还未看透——也许主人自己也还未全部知晓。只是在那目光中感受到的踏实心安,似乎都能溢出梦乡。人群中的他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安慰了谁。
9 夏,躺椅和手绘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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