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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 第1节(2/4)

作品:《覆水难收

摇了摇头,他宁可成为银杯里被人连看都不看就倒光的隔夜饮料,也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速冻血块。

    管家见他执拗,提前揣测上意将任务完成后,同一个奴隶也无话可说,便又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离开了。

    a强自撑着模糊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名牌,上面居然有三个字,是他的名字,原来他不止是一个代号,而是有名字的活生生的人。

    覆水,江覆水。

    母亲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替自己取名的?是满怀怜惜,还是早有预料——

    命如扁舟,覆水难收。

    02

    江覆水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凭自己的双腿走上外面的大街,站在坚硬而无垠的大地上,仰头看看已经被污染得不剩一点星子的天空。哪怕呼吸的空气都有毒,也甘之如饴。但他却是被管家打发上了一列运送奴隶的快车,直接送到这华丽地下黑市的。

    奴隶们待在货物仓里,就像不战而败的俘虏,阴冷的空气凝结了他们面上惶恐的神情,没有人敢出言交谈,都各自抱着身体蜷缩在车厢角落里。

    只有江覆水一直好奇地伸手触碰车窗,因为污染太过严重,车窗上幻化的蓝天白云是万年如一日的全息图景,他想看看离黑市只有九条街的贫民区是什么样的,哪怕泥水坑里满是红的绿的破烂菜叶,哪怕一眼望去只有高耸的钢铁厂烟囱向天咆哮灰烟,也是他在书页里想象了多次的景色。

    然而列车平稳到达,甚至没有一丝颠簸,更别提一场劫难或奇遇。

    奴隶们的眼罩和手铐脚镣被取下后,见到的是满眼的酒红。他们置身的房间足够华丽,镶着亮金尖头钉的天鹅绒铺满了墙面,情欲的红色令人麻痹,是人类想象中最美的一朵尖刺玫瑰。

    有人以雌雄莫辩的嗓音招呼他们:“欢迎,欢迎。”

    江覆水听出那人的声音虽然柔媚,却因烟酒而带了些哑嗓,抬头望去时,看到的却是一位美人,人如其声,美得无关性别。

    闲散倚在挂着深紫色流苏长椅上的人动了动,本想直接命人带这些新来的牲口去清洗,却敏锐地留意到了江覆水,两人一时对视,那人十指交拢,微微笑了:“你可以叫我rose。”

    “是,主人。”

    瑟瑟发抖的奴隶们反射性地回应着每一个指令,哪怕他们并没确切听懂其中的含义。江覆水却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从他(或者她?)尖锐得像把匕首的殷红高跟靴,到他手上侵略意味十足的小牛皮糅革长手套:“是,老板。”

    rose愣了愣,忽而大笑:“这个称呼顺耳多了。”

    他起身,踏着“咯噔咯噔”如绞刑齿轮的高跟来到他牧放的群羊面前,挑起其中最出挑的一个的脸庞,低靡地笑出声来:“我的确不是你们的主人,我也是奴才,替人卖命而已。”

    “你们命大才能见到主人,命好的才能在见过之后还没被他玩死。”rose耸了耸肩,江覆水看到他脖颈上也有条漆黑的项圈,他和他们一样是血奴。

    rose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满脸厌倦,挥手便命人把他们带下去清洗装点。只多留了江覆水片刻,懒洋洋地蹬掉了鞋子,翘着足尖指使旁人:“这个的价定到最高,你们也少磋磨他,省得摇钱树还没听个响动就被你们喝成干尸了。”

    侍从们都是高大男子,身着清一色紧身黑衣,头戴的是高耸覆面的漆黑尖顶帽,处处透露着阴森诡谲,纵横勾勒的塑胶紧身衣却又充满了性暗示。江覆水叹了口气,忽然开始认真地想念主人给他的那个温暖的狗窝。

    这就是所谓的奴性吧。

    由于rose的另眼相待,没过几天江覆水便正式登台了,从其他奴隶的闲言闲语中,他多少了解到了rose的身世。

    和这里许许多多的奴隶一样,他也是被主人抛弃的,区别只在于他比别人更美,也更狠。他愿意接待一切玩起来不要命的客人,却也因此得到了黑市主人的看重,大约是觉得奴隶管束奴隶会更为卖力,狗咬狗也更有趣,给了他一条求生的绳索。

    他也真没辜负主人的期待,江覆水每天晚上回到住所时,都能看到有被吸成干尸死状可怖的奴隶被抬出去,更可怕的是新的奴隶还源源不绝,rose既能满足残虐的客人,也能维持住黑市的门面。

    在被他看中之前,江覆水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做这个“门面”。

    诺斯费拉图每夜十二点亮灯,每周五休业,圆月和血月有特别演出,待得久了,会发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神秘,不过是赤裸裸做生意而已。而做得久的奴隶,也比普通的家养奴隶和只供吸血的牲口多了些想法,互相倾轧,甚至争抢豪客,都是常有的事。

    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奴隶黑市的入场之处,每天有无数人寻欢作乐,来此寻求财富和情欲的恩赐,故此他们这些“非卖品”血奴是质量最高的,侍奉过的前任主人也多是权贵,光靠名头便能引来无数想尝鲜的客人。

    江覆水最为垂涎的职位是每夜轮值的吧台侍应,那是最清静的肥差,只要负责调配酒水,大不了抽自己几管血给点单的客人就可以了。

    然而rose红唇轻启,似怜似讽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便决定了他的命运:“你要想多喘一口气,就得拼了命给我赚钱,明白吗?”

    江覆水试图看出他眼中有没有多余的情感,但却是rose先受不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也不要想这就是死路一条,聪明人总会找到去处的,我给你们递了刀,要自杀还是要割断脚镣,只看你们自己。”

    聪明人,江覆水笑了笑:“你还是把我们当人的吗?”

    “我自己都没资格做个人,你说呢?”

    rose的长烟杆里徐徐飘散出烟雾,模糊了这个无解的问题。

    江覆水开始接客,此地豪阔的主人辟了一座座血池,透明的香槟杯里俏皮地洒着雕成石榴的红宝石,氤氲的殷红烟雾动摇着池中荡漾水波,令跪伏在酒杯中等待垂怜的美人们也如同香醇的酒液——

    是哪位大作家曾形容过,一席“流动的盛宴”。

    江覆水脖子上显眼的颈环被取下,这样旧主就算反悔想再找人也没了凭证,统一换成了黑皮银扣的狗项圈,只不过给他的细很多,因为他脖子上的伤疤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露出来能引得无数客人驻足调笑的地步:“你主人到底是多喜欢你,才会像条狗一样每天没完没了地抱着你啃?”

    江覆水还是不太会说话,只晓得将双臂环绕在酒杯边沿,一双烟云缥缈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客人,不时撩动双腿间的水波,令身上的乳环和下身小锁上缀满的小珠轻声作响,用不了多久,面前醉眼惺忪的客人便会直愣愣地盯着他,直到喝干了杯中的酒,才想起面前这一杯,踉踉跄跄地向他走来,张开口中的利齿。

    而他会伸出手,拥抱急切的客人,任对方埋首在自己身上激动地嗅吻,并摆手叫人记账,接着便一把将他抱了出来,带回包间里尽情享用。

    有的客人不喜欢同奴隶发生食用之外的关系,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你吃了一袋速冻食品,难道还要套着包装袋撸吗?”但江覆水的客人显然不在此例,连rose都觉得稀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的常客喝多了,压着他说醉话,说光喝干他的血还不够,抱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时,总忍不住想要更多,非得切切实实深入到他体内,看他瑟缩着流了泪,才有种心落到实处的安慰感。

    江覆水怀疑自己是个熏香灯,灭了还有所谓“余香”能安神,说不定还能充电,因为很多客人喜欢抱着他一直睡到打烊,再被rose一脚踢出去,他才能忍着满身酸痛,迷迷糊糊地扶着墙自己走回住处。

    他往往坚持不到走回去,都是顶着满身污垢和伤口倒在墙边,再被清洁的人抱回去。江覆水有时期待着晕过去,有时却又不舍这难得的自由时光,在脑子里构想着一个又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他没有纸笔,不能写下来,虽然rose心情好的时候会听他废话,但更多时候rose都太忙了,而且伤得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轻。

    江覆水等了很久,才等来一个肯听自己说话的人,一个只上白班的临时清洁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被人踢醒的,面前叼着烟的人一脸不耐:“你给我起来,死沉死沉的,我还得抗你回去不成?”

    江覆水眨了眨眼,困倦地试图抬腿站起来,可他连一双鞋子都没有,身上除了珠链点缀,密处又被重重锁住,根本是衣不蔽体,只有冰凉晶莹的流苏响动昭示着他的挣扎。

    面前的人带着一双塑胶手套,推着清洁车,却并没有穿工装,而是嚣张地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倒有几分落魄不羁的帅气,却非要挑染成红黑色,分明看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了。

    江覆水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虽然站不起来,但还是冲他笑了笑:“我一点也不沉。”

    和其他人不同,那人丝毫没有看到奴隶居然还会和人交谈时的讶异,反而嗤之以鼻地摘下手套试图去拉他:“你们这些小玩意,做得久了最会偷奸耍滑,一个个总像饿死鬼投胎,吃也吃不够,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唯一的快乐,就是每天发面包的时候啊。”江覆水耸了耸肩,看着面前的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把自己直接提了起来:“你也轻得太过分了吧?rose克扣你口粮?”

    “没有,只是我一直胖不起来。”江覆水做了个鬼脸,对方乐了,把他放在地上,自己踩熄了烟蹲在他面前:“这么说你是天生丽质了?”

    “谢谢夸奖。”

    “你居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你的问题真多,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摘手套?这里很多垃圾都不干净,没人敢空手去碰的。”

    江覆水是真的很想和人说话,甚至不自觉地摆出了一付和人促膝长谈的诚恳姿态,反倒逗乐了对方:“我碰的是你,又不是垃圾。”

    “你比那些垃圾干净多了。”清洁工一边这么说,一边却满脸嫌弃地将就着掏了块布子,替他垫在身下,草草擦拭着自他臀缝间黏腻流到丰润大腿上的精液,见他被肏弄得连腿都合不拢,才稍稍放缓了手势。

    江覆水忍着痛哼道:“谢谢你,第一次有人帮我。”

    “谢什么,我可是清洁工,当然要敬业。”

    “你不是清洁工,至少不止是清洁工。”江覆水偏头看了看他:“你和我以前的主人有相似的感觉,我说不上来。”

    面前的男人也不算太年轻了,至少不会比自己更年轻,但时而嬉笑时而凌厉的神态让人捉摸不定,看他的脸就像看一张会变脸的小丑面具,青春衰老,喜怒哀乐,包容万象,却又一无所有:“说不上来就少废话。”

    清洁工“恶”地皱着眉头,甩手丢了手中的帕子,江覆水以为他嫌自己肮脏,忙不迭向墙角缩了缩,谁知对方却翕动鼻翼,刹那间便扣住了他的脖颈,深深地埋首在他还微微渗血的伤口上舔了舔,声音也低沉了下来:“给我点报偿。”

    “我血质很差的,你真可怜。”

    “哪个傻子这么说?简直是放在地上的钱都不会捡……”那人咕哝了一句,又不舍地深吸了一口,牙痒痒得只想直接插进那纤细优雅的脖子里,江覆水柔软白皙的肌肤好像奶油一样在他唇间化开,香甜得浓腻,便有了接近幸福的错觉:“再好的血也总有股腥味,你倒有点像薄荷,或者茉莉,一开始很淡,回味却很清凉。”

    “都不太恰当,或许是檀香,草木的香味要到第二天才能完全散发出来,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浸染得无处不在了。”

    “你是个不得志的诗人,还是个太愤世嫉俗的美食家?”

    “嗤,都不是,我只是个贪图蝇头小利的生意人。”清洁工翘起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垃圾:“别人看是有毒的垃圾,避之不及,但喝醉了的人可顾不得有毒没毒,总有些不留神的会把自己的秘密和呕吐物一起丢在这里,这比失血还严重,简直就像在烧钱。”

    “比如爱人的戒指,情书?”江覆水想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故事,忽然有些天真的激动。

    对方失笑:“你是不会懂的。”

    “你可以让我懂吗?”

    “恐怕我没那么多时间。”

    此刻这一直显得吊儿郎当的男人才终于有了几分成熟的意味,江覆水听得出他语调中的冷淡,却还是抓住了他的袖口,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你就这么想和人说话?”男人看出了他的挣扎,眼中忽然有了几分兴味:“求我吧。”

    江覆水摇了摇头,松开了他的袖口:“我尊重你,再见。”

    “言外之意是要我也尊重你吗,小东西。”男人慢条斯理地捡起了手套,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他刻意放慢了推车的步调,却始终没听到身后有任何一丝微弱的呼唤。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焦躁回头看去时,江覆水却又爬在冰凉的地上睡着了。

    他只得再次把那个奇怪的小东西摇醒:“你想冻死在这儿?”

    “不好吗?”江覆水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却见对方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仍是把他拦腰抱了起来,骂骂咧咧地把他送回了住处。

    当然,没忘记摘下手套。

    此后江覆水一直期待着他再来,甚至故意在墙边冰冷的地上待了几个晚上,直到发起高烧被rose严厉训斥才作罢。

    他始终没等到那个“没时间”的清洁工,却等来了主人要来视察的消息。谁都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rose特意放了他一个假,让他去吧台待着,留张好看的脸在主人眼前应付。

    江覆水终于能穿上件稍微遮住身体的衣服了,身上的伤口却还是遮不住,有的客人喜欢掐他,看他洁白的身体婉转地在灯影下呻吟求饶,再一寸寸用指甲掐得他受伤发抖,令空气中那股宁神的香气也变得哀婉,仿佛是件很快意的事。

    昨晚的客人不仅要了他,还让他用嘴做了很久,唇边有点发青,扑粉也没能遮住破裂的嘴角,身旁一起擦拭杯子的奴隶却更惨,两个眼眶乌黑得只能画个烟熏妆。

    尽管场内依然声色喧闹,他们却不敢闲谈,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宣判。

    然而江覆水却看到了那一头醒目的的红黑挑染,正一如既往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这个年纪的人该穿正装,清洁工先生今天却又换了件阔腿裤,十指戴满了夸张的戒指,一朵朵层叠复杂的黑玫瑰如绸缎般在他手上绽放,江覆水的心也不禁雀跃起来。

    他直接坐到了吧台上:“苏打水。”

    江覆水心底跳了一跳,想起主人对自己的那个比喻,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祥:“你怎么会上夜班?”

    “这才是我的正式工作好吗。”清洁工不耐地“啧”了一声,指点着他摇晃冰块的手势,不时揉搓手指上的戒指。

    那双手保养得很好,带着一种天生的骄矜,就像那股熟悉的目中无人。

    “你的工作手套呢?”

    “没戴。但不戴点什么总感觉这手没着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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