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开始在唯禾帮叶少打点生意，因为行动不便，我主要在总部策划行动，疏通障碍，做一些内部联络的工作。我才发现走私枪支弹药不是靠蛮力就能行的，我也才发现叶少的事情是这么多，这么繁忙，不知道他在我身上花的那些时间耽误了他多少生意。我渐渐能够体会疗养的时候阿力杀我的动机了，我这样的人，处在唯禾，只会害了叶少！

    在唯禾的一年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和叶少时时保持距离，弟兄们也没有再为难过我，只是叶少，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时刻留意着京普的动静，听说秦忠死后，韩门每况愈下，这也难怪，柴劲楠只是男妓出身，他精通的恐怕只是察言观色、逢场作戏，这种白粉买卖本来就颇多风险和动荡，货源、买家、条子，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他身为韩门新主，孤身奋战，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

    “小韦，叶少让你去一下！”亦哥来叫我，我正在为如何把目前这批货混入废钢运往内地而苦恼。

    “哦，好的，我马上去。”

    我已经能够熟练的操纵我的轮椅，它就是我的腿、我的脚，我那两条粉碎性骨折的小腿只够我站立不到1分钟！

    “叶少，有事找我？”小会议室里辉哥也在，这一年里他屡建功勋，已经成为了唯禾的大管家。

    “是啊，小韦，有点事情想和你说，是个大喜事哦！”

    “叶少，别拿我开涮，我能有什么喜事。”是啊，我能有什么喜事，如果硬要找的话，恐怕只有手刃仇人是我的喜事了吧，只是我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哈哈……，草韦，你可是越来越老成了啊，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毛小子喽……”

    我不敢接话，生怕叶少又提起什么往事，落的尴尬。

    “是这样的，韩门现在断了白粉货源，想要借用我们马来西亚的走货渠道带一批白粉过来，哈哈……，想不到一度威名远播的京普韩门也会落到这份田地！”

    “哦？是么？叶少是想和他们合作，还是……”

    “我……还没有决定，想听听你们两个的意见。”

    “叶少，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淌这趟混水，他们贩白粉的向来和我们走军火的不相干！如果帮了他们，恐怕引得道上弟兄耻笑，也被其他帮派抓住把柄，以后难保不惹麻烦！”辉哥先说话了，他说得没错，贩毒的和贩军火的根本是两类人，贩毒的帮派纷繁芜杂，市场混乱，远不像唯禾这样讲信誉守约定。

    “小韦，你的意思呢？”

    “我……，一切听叶少的意思吧！”其实，我疯狂的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扳倒韩门，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

    “嗯……，我觉得，先和他们谈谈条件吧，有钱不赚那才是傻瓜，对不对？”叶少按住我的肩，话中有话。

    “小辉，就让小韦去和柴劲楠谈谈吧，成败都无所谓，你安排一下！”

    “叶少？”

    “好，就这么定了！”

    第三十八章

    叶少安排的很周到，叫了好些兄弟和我一起去京普市，还专门让亦哥做我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的保护我。其实这样密不透风的保卫有些过头了，韩门到如今田地已是强弩之末，量柴劲楠也不会把我怎样，到底，能挽回局面拉他一把的也就只剩下唯禾了！

    谈判的地点安排在中央街区的一栋豪宅里，从妈死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这边，如今，故地重游，我心里除了痛还是痛！

    “你们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唯禾的人谈谈！”

    “韩老大，这……”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柴劲楠摒退了他的手下。他瘦了，眼窝凹陷，下巴尖削，左臂好像有些不太好使，是不是杀秦忠那次受伤留下的后遗症？

    我挥挥手，示意亦哥离开，亦哥不动。

    “亦哥，我有点私事要和柴劲楠谈，你出去吧，一会儿就好。”我命令亦哥，语气坚决镇定，同时手在腰间放了放，亦哥犹豫再三，还是出去了。

    “草韦，你愿意来见我了？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柴劲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代表唯禾和你谈从马来运货的事情！”

    “小韦，我没有误会！也只有这时候，苏叶才会放你出来，他软禁你是不是？”

    “柴劲楠，你不要把别人想的都和你一样无耻！叶少他对我很好，这一年，我都在帮他做事。”

    “我无耻？……对啊，我是无耻，我抢了你的位子抢了你的人，所以你就要联合苏叶对付我？你说，你敢说你没有对姓苏的投怀送抱？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较无耻？！”

    “柴劲楠，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

    “我偏要提！当初，是谁在我身下发骚浪叫，是谁求我上他，是谁！你说啊！”

    “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怎么，揭起你的旧伤疤了么？你放心，苏叶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柴劲楠猛的把我轮椅上抓起来，把我的身子抵在墙上，欺上我的身体，用舌头翘开我的牙齿，含住我的舌尖，吸允舔噬，在我的口腔里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热烈而霸道的吻，闷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他就是这样，以前在韩门的时候，他想要吻我就吻我，想上我就上我，我从来都无权拒绝！而今，他和我有着深仇大恨，我早已下定决心把他杀之而后快！可是，我居然拒绝不了他一个吻！

    我用力将陶醉于热吻中的柴劲楠推开，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他捂上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我来，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和你调情的！我掏出腰间别的手枪，瞄准柴劲楠的头颅。

    “柴劲楠，是你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不想杀你！可是我不能不杀你！”

    “我逼你，哈哈……，是我逼你的！我杀了韩厉，杀了你妈，杀了阿强，就差没有杀了你！”

    我靠着墙，两腿不住的发抖，细瘦又畸形的小腿根本撑不住我的身体，我慢慢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柴劲楠看我站立不住，趁我不备，拔出后腰的手枪，也对准了我。

    “柴劲楠，究竟，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你要杀我全家？！”

    “哈哈哈……，原来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么？要是没有韩厉，我早已是柴氏集团的总裁，还用的着在这种地方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要不是你们韩家，我也不会沦落到在韩门的酒吧做男妓！韩厉他害的我母亲被赶出家门，做了他的情妇，可是他又始乱终弃，将我妈抛弃！我妈郁郁寡欢，死在东区街头，我被带到醉夜，6岁就开始做鸭给人口交，你说说，这些理由够不够我恨你们，够不够？！”

    我震惊了，柴氏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没想到他的母亲居然是柴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柴劲楠是和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没想到他身世这么惨，远比没有爹疼的我要凄惨的多，我手里的枪有些颤抖了。

    “那秦忠呢？他是怎么回事？”

    “他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听说他和韩厉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秦忠先爱上了你妈，后来韩厉看上了你妈就横刀夺爱，秦忠心里不满，私会你妈，被韩厉赶出了韩门，你妈也羞愧的带着你离开了。据说，后来韩厉才发现你老妈没有背叛他，所以打算把门主的位子传给你。可惜，他还没有认子，就被我和秦忠毒死在安乐椅上了！”

    “你，心计如此之深！就是为了报复我们韩家，就是为了给你报仇！”

    “没错！从我第一天遇见你，我就是有目的的！”

    “第一天？你是说那天你倒在我家门口？”

    “哈哈……，不是，草韦，你真好骗，那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一天是在你回家的小路上，我被几个流浪汉强奸，那是我故意的，故意演给你看的！”

    没想到，没想到，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我的手无力再举枪，原来这些年我都生活在骗局里……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们去梨港，去投靠叶少？！你直接把戒指拿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生出这么多是非？！为什么还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要回应我对你的爱！”

    “草韦，你以为我不想么？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个傻瓜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么？！你老妈把戒指藏的那么好，我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还有你，你在麻街的房子我也翻过了！”

    “你是不是要说，我在麻街被人打劫也是你干的？”我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我的生活还剩下多少真实多少虚假。

    “是，是我找人干的！可是不管我偷也好抢也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韩厉和你妈的结婚戒指！所以我才接近你，让你救我，然后一直跟在你身边，等着你有一天乖乖的把戒指交给我！”

    “柴劲楠，让你在唯禾等了两年多，我才听话的把戒指交给你，你一定等急了吧？”我已欲哭无泪，“其实，你满可以早早联合秦忠把我干掉，何必，何必留我苟活于世……”

    何必让我面对这些事实？我已经尽量不去思考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为什么你现在要告诉我？！

    柴劲楠蹲下身，面对着我，垂下手中的枪，扶住了我的脖颈，专注的看着我。

    “草韦，你太天真了，你这样的人，就算我不动手，秦忠也迟早会干掉你！他这个人老谋深算，比我心狠手辣一百倍！”

    “那我是不是要感激你？感激你在唯禾的时候和秦忠达成协议？！让我在叶少身边过的一帆风顺！”

    “草韦，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虽然我不想爱上仇人的儿子，可是我还是克制不住，你重感情讲义气，我情不自禁的爱上了你！后来，我得到了韩门老大的位子，我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小韦，回来吧，韩门是我的，也是你的！”

    爱？爱是什么？我已经不知道。现在，我只知道什么是欺骗，什么是虚伪，什么是恨！

    我再次举起了枪，坚定而有力，对准柴劲楠的眉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犹豫！

    “柴劲楠，不要再说什么爱，你的爱，只有你自己才相信。如果你爱我，又怎么会打断我的腿，又怎么会害死我最好的兄弟！？时至今日，就算我能原谅你，不杀你，阿强也不会原谅你！”

    “阿强，又是阿强！你的心里永远都装着他！草韦，你若要执意如此，不要怪我不客气！”他站立起来，像我一样，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我挣扎的撑起身体，靠墙而立，装修华丽的房间里，我们两个人手中的枪分别指着对方，乌黑的枪管静候主人的命令。

    “阿楠，让我再这么叫你一次。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开枪！你还记得么？我们结拜的时候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希望，我们在地狱，能有个重新的开始！”是啊，我们一个走私军械，一个贩卖毒品，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当然是一同下地狱了。

    “好！小韦，我今生欠你的，来世再还！”

    一，二，三……

    “砰……”一道火光划破停滞的空气。以色列产“沙漠之鹰”，口径12.7厘米，容弹量9发，威力强大，准确度高，被称为手枪中的“袖珍炮”，是阿强生前用的枪！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声撞针被击打的咔哒声，我迷惑了几秒钟，我没有受伤，我是看到阿楠扣扳机，我才开枪的，我却没事……

    阿楠斜躺在地上，眉心的弹孔有血液混着脑浆流出，他深邃的眼睛还睁着，我在棕黑色的瞳仁里看到了绝望和留恋，我轻轻的帮他合上双眼，掰开他的手指，拿起他的手枪，退出弹匣，是空的……

    柴劲楠！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死！还不放过我！还要这么折磨我！

    啊！！！！！！！！！！！！！！！！！！……，………，………，……

    第三十九章

    那天的合作谈判不了了之，韩门群龙无首，混乱异常，亦哥带着伤心欲绝的我顺利突围，离开京普，回到梨港。

    “小韦，你没事吧？你已经杀了柴劲楠了，不高兴么？”一到唯禾，叶少就来看我。

    “叶少，我很好，多谢你的帮忙！”

    “韦，现在柴劲楠死了，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了吧？”叶少站在我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弯下腰，用他的脸颊磨蹭我的头发。

    “……，叶少，我想回京普，回麻街，希望你能成全我！”

    身后的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没有了反应，渐渐的，我感觉到那双压在我肩上的手用力越来越大，我耳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浓重，昭示着叶少正处于爆发的边缘。此时的我，只觉的好愧疚好残忍，我希望叶少骂我忘恩负义，让手下痛打我一顿，把我踢出唯禾，这样我会好受点，走的心安理得些。可是他没有，捏紧我肩头的手逐渐松了劲，叶少慢慢挺直身子，恢复了意气风发的大哥模样，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

    “好吧，你走吧。我留的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叶少走了，他的语气再平静不过，他的脚步再平稳不过，可是我却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叶少，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就像柴劲楠允诺要还债给我一样。

    ……

    我以为报了仇我会很快乐很开心，其实一点也不，充斥我大脑的只有空虚、空虚，无尽的空虚……。让人感到愉快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仇恨，恨只是一种责任，是一个负担，是一桩不得不了结的心事。

    今年我23岁，却像是已到了风烛残年。短短7年时间，我目睹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看透了人性的自私贪婪、暴力残忍，我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变的太快，我这种人不明白？午夜梦回，我好希望时光能够倒转，回到我16岁的那个夜晚，第一次看到柴劲楠的那一刻，如果重新来过，我还会不会救他？

    “哇……，哇哇……，哇，哇……，……”又是一个清晨，我被哭泣声吵醒，是谁家的孩子放在我的门口，还装在竹篮里，包裹着碎花的被单，小脸圆嘟嘟的，可爱极了。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哇，哇……”

    尾声

    我叫韩劲强，今年5岁，怎么样？我的名字够威风吧！

    我爸爸叫草韦，奇怪，他怎么不姓韩呢？这个世界上有草这个姓么？

    我爸爸身体不好，总是要坐在轮椅上才能走路，我们家有好些照片摆在大桌上，有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有一个看起来好凶的叔叔，最后，还有一个很帅很好看的大哥哥。

    我爸爸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我睡觉，真讨厌，人家都是大男人了，还老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可是一旦我不愿意和爸爸抱抱，他就老是抱着那几张照片，抱阿姨的时候，眉头皱的跟王大妈卖的花卷似的；抱凶叔叔的时候，直掉眼泪， ，爸爸真娇气；抱帅哥哥的时候，就奇怪了，有时候笑呵呵的，有时候又气乎乎的样子。

    唉……，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小强！你这个小兔崽子，又给街坊邻居说书！看我不打死你！…… ”

    哎呀，救命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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