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知道那个不仅仅是梦那我就死定了……说不准他又要发疯。

    “东东，上来陪我睡。”姜叙心情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眼里带了点笑意。

    “别闹，床这么小，睡不下的。我就坐在这里陪你，睡吧。”我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媳妇。”

    ☆、第 3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我数到三就完结——

    翌日上午，我监督姜叙吃完早餐和药，跟他黏糊了一会，然后抽空回了趟学校找辅导员。辅导员看到我只是叹气，问了我情况之后明白地告诉我：这事她做不了主，得请示领导，看领导给不给批。

    于是我又跑了趟教务处，来来回回各个办公室都跑遍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要批休学也不是不行，就是一堆证明和手续非常麻烦。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我头晕脑胀，我随地找了个台阶就坐了下来，闭眼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就在这时，我手机突然响了。看到陌生的来电号码，我有些疑惑，我的手机和号码卡都是新买的，除了姜叙李明陆虎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那打给我的是谁？

    “喂？”我接通了电话。

    “梁少东？”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

    “——姜凌业。”

    我纳闷，“哦……我不认识你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看来他没在你面前提过我——我是姜叙的父亲。”

    我惊了一下，拿开手机看了看号码，重新贴回耳朵，“……您好。”除了一句您好，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于这个迟到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给姜叙和姜楼两兄弟带来了这么多苦难和折磨而不自知的父亲，我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他此时的突然出现，给我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我淡淡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想要你的心脏。”

    我：“……”

    “不好意思，我私下用你的血做了配型，希望你能谅解一个做父亲的难处。毕竟我再不出手的话，我儿子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我？配型？

    我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不可置信道：“您的意思是……我的心脏……可以换给姜叙？是这个意思吗？……等等，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陆虎他知道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

    手机那头的男人不急不缓，“你和姜叙配型成功的事我们很早就知道了，当初我给陆虎的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再找不出一个比你更匹配的人选的话，就由你来……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正好是三个月整。最迟下个星期，他必须要躺在手术台上。”

    “这样……”我意外地冷静，“虽然还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么我姑且相信吧，我只有一个问题。假如，我真的把心脏换给姜叙，我会死吗？或者说，我能活多久？”

    “我准备了国外最有经验的医疗团队和最好的设备，手术成功率在90%以上，手术后如果能顺利度过排异期，我还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康复环境。你们……当然还能继续在一起。”

    然而关于剩余时间的问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他不会知道的……对吧？”

    “当然。”我仿佛听到那边传来轻笑的声音，“我保证。”

    ……

    “那么，我接受。”

    …………

    如果必须要一个人付出，我希望那个人不是姜楼，也不是任何的其他人，而是最爱你的我。当有一天，我的心脏在你胸口跳动，你是不是能听到，那“咚”“咚”的声音，是我对你最长情的告白？

    因为我的心脏，只为你而跳动。

    ***

    我慢慢地走出了学校，站在路边握着手机发呆，不知不觉天空渐渐阴沉了下来，周围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躲避冰凉的雨滴。下一刻，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呼啸而下，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狼狈地跑到一家小卖部的雨棚下躲雨，忍不住自嘲地笑笑，给陆虎打了个电话。

    “……陆虎，是我，梁少东。刚刚姜叙他爸给我电话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虎顿了顿，“是。”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因为我担心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陆虎说，“但是它还是发生了……对不起。”

    我笑笑，“不用跟我道歉，陆虎，一直以来，你为我和姜叙做了很多……应该是我该向你道歉，你替我挡过子弹，还救过我和姜叙那么多次……真的，我特别感谢你。这次也是一样，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

    “不是……”陆虎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拍。我打断他的话，“我希望你能继续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就当做是你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供体吧……你只要这样告诉他就好了。剩下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雨打湿了马路，水痕汇集成小小溪流，打着旋儿冲入排水井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真相……或者，如果手术失败，你出现意外……他该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不了就是一死，要是死之前还能让他替我多活几年，那就是赚了……”我望着沉重德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心里却慢慢松了开来。

    “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了多久。”

    一辆车“唰”一声从我面前掠过，轮胎溅起一大泼水花，泼了我一身湿。小卖部的店主同情地探出头看着我，“哎呀……现在的人啊……小伙子，给你毛巾擦擦呗。”我笑着拒绝，“谢谢您，不用了——”

    店主摇摇头，小声嘟囔着，“那你哭啥咧……”

    我抹了把脸，对电话那头的陆虎说道：“我不会让他死的……这是我欠他的，而且，大概这辈子是还不完……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挂掉电话，雨仍在下，朦胧的雨帘中，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是在学校外的小卖部，有一天下午我刚打完球，和球队的队员们去小卖部买水。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就在我们都怨声载道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撑着伞出现在雨中，缓缓朝我们走来。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柔顺无比地贴在脸颊上，黑发衬着白肤，步子不急不缓，优雅得如同一只轻盈的猫咪，惊心动魄地美。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甚至有个近视的队员吹了个小小的口哨。

    “那女的，很正啊！”

    我冷笑道：“大哥，赶紧配眼镜去吧，人家男的！”

    “我靠，真的假的？”那人走近了，收了伞往我旁边一站，然后眉眼弯弯地看着我，嗓音带着少年的清脆：“你怎么在这？”

    “草，又是姜叙你这小子。”近视眼“啧”了一声，叹气道：“唉，怎么不是个女的呢？”

    “这家伙，又想他那貌美如花的小师妹了吧？”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姜叙好像全没听见似的，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忍不住手痒，于是贱贱地大力揉搓他头发，揉完一遍再揉一遍，泄愤。

    对啊，他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呢。

    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他了啊。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三。

    距离手术时间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姜叙的情况已经差到令人心碎的地步。我不止一次地询问医生能不能提前进行手术，然而医生给出的回答永远都是“还不到最佳时间”。

    “叙儿，你再撑一下，一下下就好，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握着姜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虽然他昏迷着，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说一直说，他一定能听到的。

    在焦急的等待时间里，我一一给李明和我婶还有师姐等人打了电话，算是未雨绸缪，还偷偷写了封遗书，免得我真的运气那么差死在手术台上结果连句话都没留下。说起来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我婶和李明了，存折里的存款不多，全是留给我婶的，另外还包了个红包，是给李明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想想当初要不是我婶给学费给我上大学，我指不定还在哪打小短工呢……这份恩情我梁少东无以为报，只希望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好，能把恩给报了，让老人家别怪我。

    终于等到了进行手术的时间，我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的药效开始发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进入了一种将睡未睡的恍惚状态。

    “姜先生，一定要这样吗……”

    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身边说着什么。

    “做戏做全套嘛……他是不是还醒着？”

    “麻醉剂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您放心，就算他听到了，醒来以后也不会想起来的。”

    “那就好……老子的儿子，不能就这样便宜他……”

    谈话声逐渐远去，我缓缓沉入黑暗……心里一片安宁。

    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我本以为这次我还会在梦中见到姜叙，像上次一样，每当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一种奇妙的联系总能将我们连结在一起，让我们重获新生。

    然而直到我醒来，我都没有做梦，就好像我只是不小心睡了几分钟，莫名其妙地就醒了。

    熟悉的白色病房，护士微笑地看着我，“您醒啦，恭喜你，手术很成功呢。”

    我条件反射低头看胸膛的位置，厚厚的纱布和绷带裹着，什么也看不到……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痛感。

    也是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

    “姜叙怎么样？他还好吗？”

    “您放心，你们两人的情况都很好，只要顺利度过接下来的排异期就没问题了。”

    “谢谢你……”我大松了一口气。

    术后第二天，我活蹦乱跳地下床了，期间陆虎过来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摸摸胸口……是错觉吗，除了微微的刺痛感……完全没有术后的感觉啊！然而想见姜叙的愿望太强烈，我暂时不去想这淡淡的违和感和不对劲，护士小姐推着轮椅把我送到了姜叙的病房。

    姜叙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是嘴唇已不再是那种不健康的青白色，而是微微红润，看得我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即使他的下半生都要与药相伴，我也很满足了。

    静静地看了一会他的睡颜，护士就把我推回房间了。

    护士走后，我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的……这个心脏移植手术，明明是把我的心脏移给姜叙，然而我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手术同意书和捐献同意书也没有让我签……我伸手覆上胸膛，手心下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我开始脱上衣，脱完上衣拆绷带，把层层包裹褪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细细长长的伤疤，刚结痂不久，红红的。

    我迟疑地用手戳了一下伤疤……微微刺痛。

    然后我就愣住了。

    不管我怎么用力戳，这个疤就是浅浅的一条，分明伤不入里……更像是，故意用刀子划了一道给人看的。

    给谁看？

    ——是我。

    我被骗了。

    ……那么，跟姜叙换了心脏的人……到底是谁？

    我抖着手翻找出我的手机，开机，打给姜凌业，关机。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转而拨打陆虎的电话。

    “喂，怎么了？”陆虎接得很快。

    “是不是姜楼？”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是不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陆虎迟疑了一下，“你不要激动，先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刚刚做完手术，要保持情绪稳定……”

    “去你m的！”我忍不住爆粗口，“姜楼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告诉我！”

    “姜楼一直在姜家……”陆虎好像呆了一下。

    我也懵了……难道……不是姜楼？

    “到底怎么回事……”我虚脱地躺在床上，“陆虎，做手术的人不是我……那是谁？”

    “……什么？”

    “我被骗了，我的伤口是假的，我没有做手术，没有换心脏给姜叙……我不知道是谁，姜凌业的手机打不通……我以为是姜楼……”我语无伦次，脑子乱成一片。

    “你别想那么多，不论如何，手术成功完成了，这是件好事……我先去查一下。”话音刚落，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我电话。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躺了一会，爬下床去找姜叙。

    陆虎说得没错……不论如何，手术都成功完成了，姜叙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就让我自私一点，不要去想那么多，好好珍惜来者不易的时光才是我要做的事……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吧……

    凌晨四点，陆虎的电话打进来。

    我刚接起，就被陆虎一句话炸醒。

    “那个心脏，是姜凌业的。”

    我愣了半晌，摸了根烟点上。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愧疚吧。”

    挂完电话，我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上吹风，烟慢慢燃尽，我丢了烟头，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发送。

    ——谢谢。

    三个月后。

    “叙儿……起床啦……”我亲亲姜叙熟睡的脸，微笑地看着他睁开眼睛。

    “东东……”

    “乖。”我及时递过温水和药，姜叙委屈地皱眉，不情不愿地把药全吞了下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头晕吗？”

    姜叙柔弱地靠在我怀里，可怜兮兮道：“有，嘴巴疼。”

    我无语半晌，凑过去给了个吻。然后一脸嫌弃，“一嘴药味。”

    姜叙咬了我一口，还是慢腾腾地起床了。“东东，今晚吃什么有肉吗？”

    “没有……”我无奈，”医生说少吃肉多吃菜……“

    “我是说那个肉。”

    “……那个更没有，你身体不好要少做……”

    “我可以躺着不动，你自己动啊。”姜叙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我媳妇好像越来越流氓越来越凑表脸了。

    ——可是我好喜欢他的凑表脸哦。

    “对了……”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昨晚陆虎来电话……你父亲他，昨晚去世了……”

    姜叙皱了皱眉，淡淡道：“这样啊。”

    “嗯……心脏骤停……我们要去参加葬礼吗？”

    “你决定吧。”姜叙说。

    我沉默了一会，“去吧。虽然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是不论如何，是他给了你生命。”

    姜叙撒娇般圈住我的腰，“我没有说不去啊……不要生气嘛，东东。”

    我暗暗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我没有生气。”

    毕竟，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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