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肉不欢 第2节(4/6)
作品:《无肉不欢》
子们也着实漂亮。
走在夕阳里,他忽然想起马可调酒给他喝的那一日。出行返回的两人回到马可家,被询问要喝什么时,林修弋回答鸡尾酒。这个答案让马可表情几变,却并没被拒绝。原本一切都还不错,直到马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气氛似是被沉静,当然,这是回忆时加的旁注,当时并无所觉。他盯着选好的酒看了半晌,林修弋开玩笑地问他是否忘记方法。他回答说是,笑得僵硬,然后重新去选酒,并说要换一种熟悉的调,免得失败出糗。他那时只当他是尴尬。他那时并不知道蓝色月亮的含义。
原来早已被拒绝,却一直迷蒙无所知。之后种种,如今想来,更似是闹剧。蹩脚的闹剧。唯一演员,唯一观众。观众早已离场,演员还兀自卖力。
作者有话要说:糖醋里脊:酸甜可口。各个菜系做法不尽相同,口味不尽相同,但主味相似。一如不同人所体会到的幸福时光。不过,简单家常菜,手抖了,就不一定做出什么味道了,酸到苦涩也不是不可能。
☆、风干牛肉
三十岁的生日对于林修弋来说过分热闹,又过分冷清。父母各自结束旅行回来为他庆生,欣喜自不必言。几个挚友,相识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比他自己更看重这个而立之年。有他们,心就很安稳。可也只是安稳而已,如同没有雪的冬天。
秦月在开饭前特意在私下问起那个人,他以为他会出现。林修弋不知该感慨于秦月对直觉的自信,还是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了解。他老实回答,出师未捷。
“怎么会这样。那人什么属性嘛。你看上的,果然不是正常人。”确定的狐疑。正常维护。调侃。典型秦月式安慰。
“就是太正常。”林修弋苦笑叹息,表情夸张,内心真正觉得释然。是啊,做正常人,过正常生活,原本就无可厚非。明目张胆的去祸害别人,何苦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瞥一眼客厅里同友人们相谈甚欢的父母,他忽然想,如果上前去同他们说“都怪你们,让我忘记自己是不正常的”,他们会是怎样表情。在思维扭曲得更加干瘪之前,他适时打断,出声叫那一群人开饭。
开吃前,一帮人起哄着让林修弋吹蜡烛许愿,各个眉开眼笑,似是回到年少。
“吹蜡烛就免了,一个个都三字头了,又不是三岁。许愿切蛋糕就成。”不待林修弋开口,秦月先就收了蜡烛。
“来就来全套呗,要说幼稚,许愿不是更幼稚。”
“还全套。回跟你们家那位全套去。”
“哎,这满脑子废料的。”
“怎就废料了。要不待会儿我们吃你看着?”
“废料和吃有关系?”
几个人一人一句,各自为营地口舌混战,全部幼稚园级别,很快拖长战线。林修弋看自家父母端着看热闹的表情饶有兴味,也就不打断他们。直到一直状况外的盛禤悄声问苏启臻,林工是不是讨厌蜡烛。被问的人很不厚道地直接把问题转给了当事人,于是盛禤一声嗔怒的“喂”结束了这一场疑似饭前热身的无意义言论。
“这是一个很长很远的故事,回去让启臻讲给你听。”林修弋适时地在众人噤声时开口。“既然都不说了,那就开饭吧。我已经默默许完了愿,切好了蛋糕。再不吃,菜就凉了。”
其实,也不是多长的故事,倒确实挺远了。那一年林修弋十四岁,父母特意空出一天时间为他庆生,当然,这与过去的那些年并没什么不同。吹蜡烛,许愿,生日仪式结束。重新开灯后,父亲犹疑地对他说,要告诉他一些事。成长期的少年总是过分敏感,当他避无可避的听到父母说要离婚的时候心绪纷乱,有责备,有失望,有恐惧,还有果然会如此的释然。不过,当他听到离婚理由的时候,只觉荒谬,事实已然出离他的世界,与之相比,之前的纷乱就像一个笑话。那之后一段时间,他不想同他们任何人说话,试图独立消化突如其来的信息团,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父母亲生。
林家父母的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协议,一个gay和一个les的协议。适龄男女的必然婚姻,却是绝对偶然的相遇,这是另一个冗长而遥远的故事,总之,他们彼此满意,双方父母也认同,于是成为一个家庭。结婚一年后,林修弋出生,这个家庭看上去堪称完美。对于向来情感需求淡漠的夫妇两人而言,有可爱的儿子,有一个人相伴,平静而温暖,已是可以奢求的最好状态。
人总是有自我完美的倾向,于是生活也总会向着更好发展,尽管有时候有些事在发生的当下实在看不出哪里好。最初出现状况的是林妈妈。一切安好之后,她曾自我调侃说,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毫无预兆且莫名其妙的偶然,最大的一次偶然得到一个丈夫,更大的一次得到一个爱人。林妈妈在三十二岁时遇到一生所爱,她为此纠结了近一年的时间,情绪低落到所有人都认定林家夫妇遭遇了七年之痒。此事最终以三人协商达成共识作为结束。在外人眼里,林妈妈在一位女性朋友的帮助下渡过了这场家庭危机,并同这位朋友成为知交密友。事实与舆论多少有些相符,经后多年,两人既是闺蜜又是爱人,那一位在不久之后成为小修弋的干妈。期间发生种种,悲欢离合,终归相安无事。
再一次状况自然是林爸爸。林父同那位有生意往来,状况发生时,两人相识已有三年。虽彼此互有好感,但商人的机敏在感情上毫无效用。对方小林父近十岁,到底年轻,终于冲动表明心迹。原该是双向暗恋的最好结局,却因林父未及时告知婚姻状况而横生波折。对方一度认为自己是一场婚外情的共犯,伤害他人实非己愿,于是短暂相处之后黯然离开。后来,事实虽得到澄清,但是那位终究无法接受爱人是别人的丈夫这样的设定,相比林母二人的相处模式,他宁愿分离等待。林母的那位在多次四人协商无果之后,明确建议离婚。许是因为妥协多年,林氏夫妇对她终觉愧疚,开始认真考虑离婚的可能性。最大的问题自然是是否能够获得儿子的理解。他们原本计划等儿子成年思想更加成熟后再提出离婚,而不是在这个状况百出的年龄。可是,倘若真正等到那时,林父有可能错失所爱,而且也不一定会获得儿子的理解。林父在近四十岁时才识得爱情,难得两情相悦,再陷入未知等待着实可怜。少年人心性未定,接受度本就宽泛,只要适当引导,应该能获得理解,更何况他向来喜爱比起母亲更加温柔的干妈。四人权衡之下,意见终于一致。
林修弋听完父母故事一样的人生只觉头脑发蒙。他木着脸同他们说晚安,木着脸离开餐厅,没看任何人。他似乎听到有人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他似乎有考虑自己是否也应该哭泣。那天以及之后一段时间的梦里,总有彩色的明灭的生日蜡烛,以及父亲犹疑的声音。尽管后来接受了事实,但是吹灭蜡烛就像是一种心理暗示一样存留了下来,意为坏事情将发生或者会带来不安。
其实,对于父母之间以及父母同他们各自的爱人之间关系的理解对林修弋来说并不算多大的问题,就算无法独自消化,他还可以找秦月帮忙。而秦月的说法是,林家父母的故事这样前卫,哪里需要烦恼,父母各自找到爱人,做儿子的应该为之高兴而非责难,虽然可能会因为父母离异的原因被某些人嘲笑,但是,就让那些无知小民笑去好了,谁能像他一样能有两双父母宠爱。自然还是有地方需要烦恼,林修弋虽被秦月的话逗乐,但最初并没说出心中真正烦恼。后来,待林修弋终于难以得出结论再找秦月讨论时,问题刚出口就被秦月狠狠嘲笑。彼时,两人都是纯洁少年,对性事皆知之甚少,林修弋被嘲笑后自是恼怒,反讽对方做作装懂。秦月嗤笑,就算你那张脸尚未长开,却也能看出似极父母,连那谁谁谁都还没怀疑是否他家父母亲生,那里轮得到你来怀疑。林修弋虽是尴尬,却仍旧怀疑,连连“可是……”,又可是不出什么。秦月接着开导,就算非亲生又能怎样,他们的爱可有作假。一句话拆散乱麻,终于现出一片清明。
生活终究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即便曾出现一时的混乱。林家终又恢复平和,气氛较之前更加融洽,各自关系明朗,就多了无需掩饰的甜蜜。林修弋花了许多时间才适应父母的改变,他曾一度以为不会有的亲密互动,虽然不是出现在父母之间,却让他莫名安心。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家中缺失的感觉为何。既然叫了母亲的爱人干妈,便不能厚此薄彼,一番争取后,父亲那位得到了小爸的称呼。
林修弋在无边的宠爱里安然度过青春期。不过,既是生活,怎少得了麻烦状况。尽管出柜对于林修弋本人来说并不算是状况,除了引得四位家长自责不已这点有点麻烦。
难道只许州官放火?难道推说前路艰难?他诘问。这样总归可以确认有遗传基因影响,或者一直怀疑自己是否亲生更好?他黠问。重点被引向怎可怀疑与父母血缘。不想另外两人不合时宜地表示出同样疑惑,并且同样存疑已久。于是,这一点状况在林家父母尴尬陈述黑历史中结束。
生日宴终了,送走友人,到亲子时间。林修弋涎着脸讨要生日礼物,得到后却对手里的车钥匙满脸嫌弃。
“可不可以换过?明知我不喜。”
“不可。已经三十岁的男人怎可无车代步。这一部用混合动力,各方面配置都属最环保。公共交
通再便利,也还是有到不了的地方,而且难免遇到急事,就算是留着备用也好。”小爸作为几人代言,晓之以理。
“现在的技术,环保只是相对。我所能遇到的急事,都与你们相关,你们每个人的都是备用,何必多这一个。转赠干妈可好?”
“开车辛苦,你怎么舍得让干妈劳累。”干妈慢悠悠地说,“你最近应该需要外出散心,不如就开车去,每次晕车那样严重,干妈心疼。”
“假期未到,哪有空闲外出。”
“可以请假嘛,启臻总不会狠心至此。或者干脆辞职,回来帮爸爸。”
“我做得很好,干嘛辞职。而且,我为什么要请假……散心?”
“那个叫盛禤的孩子跟启臻在一起吧。秦月说……”四人用眼神交流片刻,似是思量要出口的话该从何说起,终于还是小爸开口。不过,话刚开一个头,就被林修弋难忍的笑声打断。
“秦月说我失恋?”终于笑够,林修弋在四人的困惑围观下开口。得到一个不太肯定的回答后,他继续说,“算不上失恋。那头都没连上,接口不同。不过,这事儿跟苏启臻真正无关,他跟他家那位生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在一起,这样的流言被那孩子听到,后果严重。话说回来,你们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我与那个冰块脸有可能?我们俩曾讨论过,怎样都讲不通。”
众人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之后一致看向修弋干妈。其实原只是某人捕风捉影的猜测,拿出来讨论后,各种细节累积便越发觉得似是确有其事。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至少可以确定我不是爱无能,尽管没机会发挥。”
“一点可能都没?”干妈神色郁郁。林修弋常想,这样情感丰沛的女人怎样能妥协那许多年。
“嗯。”也不是,他在心里补充。他仍旧心存希望,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就存在变数,同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要仍旧存活于世就也存在变数。不过,他并不会停留原地,只因点滴希望。
时间是流动的,心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风干牛肉:腌制,风干,烘烤。内蒙古特产,古时作为蒙古族勇士的行军粮,可长期存放。看上去形同干柴,虽然不甚美观,但肉质柔韧有嚼劲,香味绵长。经久的爱情,没有华丽的外表,唯有深刻的相知与浓厚的幸福。
☆、蒙古馅饼
碧空云拢,随风行走。大团大团结队的云,着纱衣,舞水袖,悠然信步,俾倪天下,世间不过一繁华闹市,哪如拂面清风值得用心赏玩。从晨起到日落,看过流云百态,仿若度过闲适一生,岁月安好。他仰躺在绿茵间,吹一日风,看一日云,赏一日东升西落,叹一日偷来福分,身旁似有那人陪伴,笑容滟滟,随逸云起舞。或许可以将这般景色同那人分享,当薄云掩映星空时他如是想。
硕大星子映衬着大团青绿,明明灭灭,他试图漫天捕捉最亮的那一颗,终究无果。果然世间言论不能尽信,他叹息。有人说,夜空里最亮的那一颗星,属于你心中念念不忘之人,倘若见不到人,就抬头看星,弥补相思。可惜他找得几乎恍神,一无所获。是否因为彼此说过至此相忘。那时虽觉不舍,却不似如今苦涩。原本以为世事在经历时感受最最鲜明,快乐,幸福,悲伤,心痛,忍耐,却忘了计算习惯的掩饰和内设的自我保护。
那一日,马可醒来时刚刚拂晓,借着幽明微光,入眼满是陌生物什,半晌才想起是在林家客厅。昨日种种走马般复苏,他从沙发上跳起,形同触电,家具移位的闷响在未亮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内心渐起的情绪已经超出日常理解,一阵阵憋闷让他再难在这个空间里多做停留,于是匆匆离开。门板合上时,他有片刻愣怔,深吸一口气,之后离开。
日子似是回到同林修弋相识却未曾相处的时期,他偶尔会想起那个人,或是俊逸身姿,或是和善微笑,或是微蹙眉间,但也只是想起,内心平和,如同观赏世间一切美物。他觉得这很好,日日风轻云淡,生活将会是这每一日的复制,直到终老。
时光疾走月余,步入十二月中旬,马可开始频繁被询问为何常常心不在焉。起先是同事的随口一问,他生硬回答,可能因为课时结束,日子太过清闲。之后是做兼职教练的健身俱乐部老板和熟识会员的半关心半调侃,他开始疑惑自己何时心不在焉,为何从无自觉。后来受到张怡滐的连连追问,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生了某种状况,难以自觉亦难以解释的状况。
“大哥,你是怎么了?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张怡滐坐在马可对面,边喝汤边问,说话时,刚离嘴的汤匙浮动在汤碗上空,一颤一颤。马可原被问得满目茫然,彼时却盯紧了汤匙。被无视的张怡滐抬手召回他明显游走的神智,无奈地重复之前所问。
“我怎么了?”此刻,他有些明白自己只是以为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事情的发生与结束总会留下些痕迹,他以为这一件事的痕迹会很明显,譬如难过,譬如克制,不曾想却是这样悄无声息。
“昨日阿姨打电话来问我你是否有正在交往中的女友,还问对方是怎样的人,交往是否顺利。我完全不知该怎样答复,只得回答不知,然后答应她来问你。其实不只是阿姨,我也早想问你,究竟有什么事发生。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看看自己是怎样表情?”她停下来看他。他皱起眉头,她知道他是在问表情哪里不对。她叹口气,继续。“你几时学会这样皱眉?我认识的你有时会显出厌烦,但是从不表达痛苦。可是,你现在去看看你这张脸,你在难过什么?”
“你或许是问,我在疑惑什么。很多。我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对,日子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好吧。那么我问你,阿姨的猜测是否有依据?”
“怎可能有。我妈最近介绍来的一个是你帮忙断绝联系。”
“我就这样不重要吗?”停顿半晌,张怡滐再次开口,声声委屈。“我知道的,从小你就嫌我,当我是跟屁虫。可我只想跟你玩儿,就算你不理我,只要不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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