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鹤喻带着几分悠然，秦瑜打来了电话那自然就代表着自己棋高一着，现在是秦瑜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什么都是自己说的算。

    真没想到，秦瑜这么在意周小舟，顾显败了也算正常。

    隋鹤喻看着桌子上放置的文件，摸索着上面铅笔写上的印记，表情有些玩味。

    然而没等隋鹤喻表情收敛，耳边却听到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手机那边，秦瑜却回答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隋鹤喻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秦瑜重复道：“我说，我觉得不怎么样。周小舟不喜欢去当间谍，我也不想让顾显再见到他。就这么简单。”

    隋鹤喻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似乎不怎么顺利，他面容冷了下来，捏着手机道：“或许是周先生没有跟秦总表达清楚，不如让我在重新解释一下。秦总，这是一个双赢的机会。”

    隋鹤喻跟秦家也算合作多年，他深知秦瑜的性格和处事风格，秦瑜有时候做事态度强硬又很固执，时不时一意孤行，但秦瑜到底是胆大心细，这些年来两人有分歧的地方多半是秦瑜最后做得对，而自己略输一筹。

    若要说隋鹤喻当真有什么影响过秦瑜的地方，那便是有关周小舟的事情，隋鹤喻当年建议过秦瑜跟顾家联姻，而秦瑜也离开了周小舟一段时间。

    尽管两年过去了，秦瑜不知道为何又一次跟周小舟在一起，但隋鹤喻依然有一种轻视两人感情的潜意识。何况又是这么简单便可以获得巨大好处的事情，秦瑜没道理不答应。

    然而没想到的是，秦瑜拒绝地干脆利落道：“我不希望小舟做任何违背他自己心愿的事情，至于顾显以及招标的事情，我会用别的方式去解决。”

    隋鹤喻攥紧了拳头，眼神冷漠，他又跟秦瑜谈了半晌，确定秦瑜确定没有这个意思，这才挂了电话。

    “被拒绝了？”

    这边声音静了下来，顾显才慢慢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衬衣，宽裤腿手上拿着一本书，还是带着淡淡书卷气。屋里晚上亮着昏黄的灯光，落在顾显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旧时代走出来的人。

    隋鹤喻抬起头来看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道：“你在家啊。”

    顾显随口“嗯”了一声，走到隋鹤喻对面坐下，把刚刚他泡得那壶茶慢慢举起，将茶水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

    顾显举着杯子看着琥珀色的茶水道：“晚上喝茶不好，我劝你很多次过，可你偏偏不听。”

    他抬眼望过去又道：“我说了你别再做些无用功了，你也还是不听。”

    隋鹤喻忽得站了起来，拽着顾显的手隔着桌子反压了过去，茶水泼了顾显一脸，顺着他纤长的睫毛往下低落，然后将他洁白的衬衣领口染透。

    隋鹤喻一脚踩在桌子上，以极其强势的姿态狠狠压住了顾显的肩，他明显带了些怒意道：“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顾显却没怎么受他情绪的影响，他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渍，低头看着的满地狼藉，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反正他们两个都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外人看起来多重要的东西，他们掉头就能为了利益卖掉。

    “顾显！”隋鹤喻似乎当真是气狠了，他握着顾显肩头的手攥得很紧，弄得顾显痛得皱了眉头。

    顾显用力推开他，然后整理了自己衣衫。他抬头看着隋鹤喻，表情温和又拒人千里。

    顾显看着桌子上画着他笔记的标书，道：“我是来拿文件的，你偷我标书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顾显顿了顿，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重复强调道：“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这种事情都很不应该。”

    隋鹤喻愣了一下，又低声自嘲似得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说话。

    其实顾显说出这话来也不怎么出乎隋鹤喻的意料，他们本来就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顾显是头狼，只有面对肉才会上心争夺，而若是真想让他臣服，那就只能比他还要强，强到处处压制住他，让他毫无反驳之力。

    只有这样，顾显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谁。

    所以，周小舟只能当他心中的白月光，却当不了他的伴侣。

    所以，自己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却又得能走得回来，自己得压倒他，才能陪伴他。

    隋鹤喻从喜欢顾显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现在在秦瑜那边受了挫折，顾显又破了他一盆冷水，让他一时有些受不了。

    而顾显也似乎没什么想要跟他聊天的欲望，他拿回了自己的文件，然后穿上衣服便想要出门。

    只是到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隋鹤喻忽然叫了他一声道：“顾显。”

    顾显顿了一下，转头看他。

    隋鹤喻又回到了那种冷漠精英的模样，他冷冷道：“你赢不了的，还是别费力气了。”

    顾显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晃着手上的标书道：“谢谢关心，再见。”

    隋鹤喻顿了顿很久，最后还是忍受不住心中的怒意，“砰”得一声将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

    而另一边，秦瑜和周小舟在家里进行了一次长谈，两人对此事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之后，周小舟便在家中的电脑上打好了辞职信。

    秦瑜从身后抱住他，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有些犹豫道：“媳妇，你当真确定这么做了吗？”

    周小舟认真地点头，道：“虽然在这边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老板和同事们都很好，我有些舍不得，但现在这样到底不太合适了。”

    周小舟把打印好的辞职信签上名字，然后仔细地折叠好放到了信封里。

    周小舟转身回抱住了秦瑜，道：“前一阵子我总有一种错觉，以为你就是你，秦家则是秦家，我想跟你在一起，却总是对秦家相关的事情置身事外，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秦瑜开口想要说什么，周小舟却没给他机会，仰头亲了亲他的唇。

    周小舟温柔地微笑着，他看着秦瑜道：“隋鹤喻来找我这件事让我想明白了，其实你和秦家早就是融为一体了，而我若还是以两年前的状态看事情，早晚会出事情的。”

    秦瑜想起顾显就有些没好气，但他已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了，刚刚又向隋鹤喻讨回了场子，便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秦瑜仍然觉得周小舟的感受应该放在第一位，他迟疑道：“若是你不习惯，可以原来是怎么过就怎么过，没必要为我勉强……”

    毕竟秦瑜喜欢的是那个善良温柔的周小舟，他觉得周小舟这样就很好。

    周小舟听着这话心里当真像是抹了蜜一样，他道：“秦瑜，以往的生活里我只有我自己，可现在我有你了，我想我们可以并肩作战的。我想努力，想和你站在一起。”

    两人之所以相爱，不就是因为互相之间没有秘密和质疑，他们彼此就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分担压力，周小舟觉得这样很好。

    当秦瑜忙前忙后，为两人的未来奋斗的时候，周小舟也难以容忍自己袖手旁观，或者想帮忙却又帮不上。

    秦瑜看着周小舟的眼睛半晌，确信他是认真的，这才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从明天开始就一起奋斗吧。”

    顿了顿，秦瑜带着几分骄傲道：“至于顾显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我们赢了，顾显根本没办法违规，而我们……”

    秦瑜一字一顿坚定道：“……一定会赢的。”

    ☆、第二十一章

    离竞标会开始的前一天，秦家做出了一个震惊业内的举动，竟提前亮出了自己的标书，给顾家送了一份备份。

    顾显收到了这一份标书一时有些错愕不已。顾家这次竞标集齐了全公司上下之力，因而得到了公司所有人的关注，对于秦瑜的这一行为，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今天所有人都在问的一个问题。

    是秦家放弃了竞标，公开戏弄大众；还是秦家太傲，觉得自己的标书已然完美无缺，即便是公开也不会有人比得过？

    然而当顾显真正看到了那份标书以后，却明显变了脸色。

    这场竞标虽然涉及了十六家企业，但真正有实力中标的只有秦家和顾家两家公司而已，秦瑜明显是在示威。

    是的，示威，顾显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了。

    秦瑜做出的这份方案太好了，好到完全没有办法超越。他们所竞争的是一项城建项目，其中最大的难点便是物流上，然而没想到秦瑜不知如何说动了铁路联运，竟把这块成本一下子省掉了。

    而更要命的是，秦瑜像是疯了，这么尽心尽力的竞标之后，竟完全不收利润，他几乎将利润压缩的干干净净，大幅度让利给了对方。

    秦瑜完全击中了顾显的软肋，顾显是做不到完全无利润经营的，哪怕他知道即便是无利经营这个项目，后续收益也会完全回本，十分丰厚。

    可顾显到底是个外系，有一堆家族人士盯着他，他不敢放松警惕。在保密标书上略略违规压缩成本，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事实上，若是秦瑜没能解决物流上的问题，顾显有八成的把握的得到这个机会，在这种时机跟胜利失之交臂，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顾显淡漠地看着这份标书，慢慢地将纸张狠狠揉搓起来，然后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顾显拿起文件穿上大衣，离开前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电子时钟，离开标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如果他能找到秦瑜的漏洞，或者依然能有一搏之力。

    顾显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个突破口——周小舟。

    是的，跟狼虎之势的秦瑜相比，周小舟就像是一个小绵羊，他或许可以再次利用他一下。

    然而顾显没想到，他刚刚离开公司大门，周小舟就静静站在门口，像是猜到了他会出来，便早已等候着顾显。

    顾显怔了一下，他走上前去拉着周小舟道：“小舟，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落，顾显就调整好了状态，紧接着便按照计划露出一个温柔又心疼的目光来，道：“你似乎是瘦了，最近跟秦瑜跑了哪里？这么辛苦吗？”

    周小舟抬头看着顾显，听出了他话语中设置的陷阱，无非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

    顾显似乎依旧是旧时的模样，眉目温柔又体贴，连声音都是早些年熟悉的那样。可周小舟看了半天，却总觉得不认识他了。

    两年间，周小舟一次都没见过秦瑜，却见过顾显很多次，他知道顾显越来越忙，却没想到他早已经变了一个人。

    或者，其实是周小舟从来没真正认识过顾显。

    想想也是，周小舟几次人生劫难都是顾显造成的，他对自己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所谓的“喜欢”，只是嘴上说说；所谓的“多年情谊”，大概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周小舟只觉得心中凉了些，他长叹一口气道：“学长，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呢……”

    周小舟辞职以后全心全意的帮着秦瑜做事，说来也巧，周小舟恰好有位学长从事物流业，他和秦瑜便日夜忙碌，将这个机会争取了下来。

    这些事情说来轻松，然而周小舟和秦瑜这段时间几乎没时间吃饭也没时间睡觉，人都熬瘦了一圈。

    有时候看着秦瑜说着说着话便睡过去的辛苦样子，周小舟觉得自己这样又是何必，倒不如让顾显中标，然后让他自作自受地受罚。

    是的，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是为了完善标书，也就是想让顾显不战而退，让他不会违规。

    周小舟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看着日渐消瘦的秦瑜十分痛苦，心中早已下了决定，这次结束之后一定要跟顾显划清界限。

    周小舟后退一步，十分正色地跟顾显鞠了个躬道：“学长，一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然而我想学校那次、酒吧那次以及这次，应该足以还清我欠你的了，若是我真得欠你什么的话……”

    周小舟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道：“至于之后，我希望跟秦瑜好好过日子，也希望学长能及时收手，不要再做那些违规的事情了。”

    听到“违规”两个字，顾显顿了一下，只是那一刻之后他依旧笑着道：“小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呢？”

    顾显回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听见之后，就想要上去拉周小舟的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去我车上说吧。”

    周小舟犹豫了一下。

    顾显不被人察觉地略略皱了皱眉，眼光却有些哀伤低声道：“小舟，你是在害怕我吗？”

    怕。

    说实话，周小舟在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后，确实有些怕他。

    顾显看清了周小舟的神色，便垂下了眼帘道：“我们这么多年情谊，换不来告别时单独说两句话的机会吗？”

    周小舟心中有些不忍，看着顾显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顾家的地下停车场，顾显的车低调而奢华，停在最便捷的位置上。周小舟脚步顿了一下，顾显便给周小舟副驾驶的门，转而绕到了驾驶室那一侧坐了进去。

    周小舟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这种不安的来源，此刻顾显摇下车窗来对他道：“站着不累吗，上车说吧。”

    周小舟点了点头，吸了口气开门上车。

    周小舟本以为顾显会在车里说清楚一切，没想到顾显却很淡然地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周小舟“啊”了一声，诧异地转头看他，然而顾显并没有在意这些，踩油门启动了车。

    周小舟连忙问道：“顾显，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顾显没有看他，手握方向盘将车速提起，略带敷衍道：“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周小舟此刻不安更重，他之所以选择今天来跟顾显来个了结，正是因为觉得明日开标，顾显今天必定很忙，自己脱身应该会很容易。

    然而顾显一反常态，不但没草草了事，还一副似乎想要叙旧的样子，让周小舟很心慌。

    再重新认识顾显以后，周小舟明白顾显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比他的事业还重要，在这种距离开标只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候，他为何会开车带着自己离开呢？！

    周小舟又皱眉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是了……”他拿出手机来，想要通知秦瑜。

    顾显见周小舟急了，终于说出了目的地，他声音低沉道：“是去我家。”

    周小舟怔了一下，有些诧异道：“你家？！”

    顾显“嗯”了一声，道：“既然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那么今天一定要去的。”

    顾显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些哀求道：“……可以吗？”

    周小舟一刹那就心软了。

    那一刻，周小舟觉得顾显仍是大学里的那个学长，他温柔有礼，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全校典范，然而顾显内心不为人知的地方，却带着一些自卑。

    这种自卑是他家族给予他的，并不是他的家庭条件不好，身为顾家外系其实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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