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把李倩怎么了？！”

    沈毅希不可自制地提高了嗓门。

    “晚上见了面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么。”

    还没等沈毅希反应过来，林燮杨就先结束了通话，“那就这么定了吧，对了，如果没有见到糖糖，和李倩有关的一丝一毫我都不会说的。那么，晚上见。”

    沈毅希正想开口，那边就只剩下“嘟嘟”的忙音。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看向一边坐着的私人侦探。

    “对不起，我明天再和你联系。”

    林燮杨给的地址是他回国后投资的餐馆，主打的是江浙菜系，近几个月在市里声名鹊起，颇受好评。沈毅希的车甫一到门口，就有泊车童上前来为他泊车。沈毅希带着糖糖穿过在门口排队的人群，被侍者引着进了包间。

    “生意还真是不错。”

    沈毅希冷笑一声，无不嘲讽地说。

    林燮杨但笑，站起身来为糖糖拉椅子。沈毅希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糖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不迭地说谢谢。

    “都还没吃吧。”

    林燮杨说着朝一边侍者使了眼色，后者慌忙送上菜单，沈毅希粗略地翻了一遍，转头问侍者招牌菜是什么。

    侍者一脸恭敬地为他翻到了首页，沈毅希研究着菜单，一边林燮杨开口，“主打的甜品先上一下吧。”

    紧接着他对糖糖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喜欢吃甜食的吧？”

    糖糖满脸通红地点点头，旁边沈毅希轻咳一声，幼稚地挑了贵的菜点。侍者记下菜单就退了下去，门刚掩上没多久，另一面侍者就端了焗烤的甜品推门而入。糖糖看着甜品满脸惊喜的模样让对面坐着的林燮杨笑眯眯地喝着茶，沈毅希却沉着一张脸。

    “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一手把弄着面前的杯子，沈毅希靠在椅背上，扬起下巴睨着林燮杨说。

    “呵呵，用得着那么焦急么。”

    沈毅希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糖糖默默吃着甜点，握着勺子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我想要做亲子鉴定。”

    说这话时，林燮杨依旧一脸的笑意，但沈毅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做梦。”

    “我有可能是糖糖的父亲，为什么我不能要求做亲子鉴定？”

    林燮杨反问。

    “因为我他妈不愿意！你如果想说的是这个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糖糖我们走吧。”

    沈毅希说着站起身来，但糖糖却没动。

    “糖糖，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林燮杨没有理会沈毅希的要挟，只是问糖糖。糖糖握着勺子的手指已经紧攥得发白，她抬起头来，满脸通红。

    “叔叔，您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在她自杀之前，我找过你妈妈。”

    林燮杨一句话让沈毅希冲到他面前紧抓住他的领子，挥拳就要打向他。

    “爸爸！”

    糖糖猛地站起来，尖叫道。

    “爸爸，求您了！让他说下去。”

    沈毅希的手慢慢松开，脸色铁青地看着林燮杨。后者只是理了理领子，走到糖糖身边，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我想要见你，所以去找了你妈妈。”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叠得很小的纸，递给糖糖，“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自杀，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是明显的不想活了，可是她还是被救回来了。她留下这封信给你，然后她失踪了。”

    糖糖接过那张纸，颤抖从指尖散播到全身，林燮杨看她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把小姑娘搂进怀里。

    “乖，别哭。”

    他伸手摸糖糖的头，糖糖低低呜咽的声音听得沈毅希揪心。

    糖糖在林燮杨怀里哭了很久，两个男人默默伫在原地，只等着小姑娘发泄完。

    “糖糖，别哭了，来，我再给你叫个甜品吃好吗？”

    见她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林燮杨轻声问。糖糖用力摇头，抬起一张泪迹斑斑的脸，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爸爸，求你，能送我回家吗？”

    她开口连嗓音都是沙哑的，沈毅希怔了怔，连连点头。

    “叔叔，”糖糖又看着仍旧搂着自己的林燮杨，“谢谢您送我妈妈去医院！”说着，她又露出笑容来，“可是我的爸爸只有一个。”

    沈毅希听她这样说，嘴角的笑意禁不住渐渐扩大。他走上前去把糖糖拉到自己身边，一脸笑意地看着林燮杨，“今天谢谢款待了，糖糖，我们走吧。”

    他转身要走，林燮杨出声叫住他。

    “沈毅希，”见他回头，林燮杨露出笑容来，“我在这里等你，你先送糖糖回去吧。”

    沈毅希一点头，带着糖糖取了车。

    糖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薄薄的纸，一副如视珍宝的模样。

    “不打开看看么？”

    沈毅希瞥了一眼糖糖，笑着问。

    糖糖摇摇头，“我想回家再看。”

    “傻丫头，在爸爸面前掉眼泪又不丢人。”

    “爸爸。”

    糖糖没有理会他的调笑。

    “嗯？”

    “我是您的女儿，对吗？”

    沈毅希沉默了，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是您的女儿，对吧！我妈妈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

    说到后面，糖糖的嗓音都有些尖利起来，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沈毅希沉默了很久，直到糖糖白了嘴唇，几乎是要放弃追问了，这才开口。

    “糖糖，大人的事……”

    “我妈妈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从来没有！”

    沈毅希没有说完就被尖声打断，糖糖满脸涨的通红，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上去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我会早点回来的。”

    沈毅希把车停在楼栋下，伸手揉揉糖糖的头。糖糖点头，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

    “爸爸，开车小心。”

    “好的，晚上回来给你带蛋糕。”

    ☆、第 59 章

    沈毅希在返回餐厅的路上腾出一只手来拨沈程的电话，那一头还是无人接听。这几日不管什么时候拨沈程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沈毅希心里有些不安，但却又走不开，只能捡着空打电话，试试看能不能遇上沈程接通电话。

    这样一路开车一路拨电话，不知不觉也就回到了餐厅。

    泊车童把车开走之后，沈毅希重新回到了方才的包间内，林燮杨正靠在窗边抽着烟。他转头看向沈毅希时，周身被烟雾缭绕，眼神迷离，背后是商业区明亮的灯光。

    “糖糖还好么？”

    “嗯。”

    沈毅希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摸出烟盒抖了一支烟点燃了叼上，眯着眼睛靠在林燮杨边上吞云吐雾。

    “咱有多久没这么一块抽过烟了？”

    林燮杨忽然问。

    沈毅希叼着烟含含糊糊地笑，烟灰落了一地。

    “高中之后呗。”

    “现在抽烟，真没以前那种爽透了的感觉了。”

    林燮杨抖抖烟灰，不禁叹道。

    “喂，小希。”

    “什么？”

    林燮杨忽然亲昵的称呼让沈毅希有些恍惚，恍惚过后又飞快晃过神来，满脸警惕。林燮杨见他的表情，呵呵苦笑了两声。

    “我是认真的，让我做一次亲子鉴定吧。”

    “做梦！”

    沈毅希瞥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林燮杨苦笑。

    “我是认真的。”

    沈毅希从窗户把烟头弹了出去，看着窗外，没有理会林燮杨。

    “我有少精症。”

    林燮杨也把手里的烟头弹了出去，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沈毅希心里一沉，猛地转头看林燮杨，后者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这是真的。

    沈毅希脑子里顿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在国外结婚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查了才知道的。”

    “糖糖是我的女儿。”

    沈毅希笑了。

    林燮杨伸出拳头砸了他一下。

    “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让我尝试一次吧。”

    “你想过糖糖怎么想吗？”

    林燮杨沉默了，沈毅希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

    “刚在回去的路上，她冲我吼，说她妈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他看着林燮杨。

    “小希，那次是……”

    “我不想知道了，”沈毅希笑，“我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走到这一步，道歉还是什么的，免了吧。糖糖吃了很多苦，我想让她过得好点。”

    “小希，你成熟很多。”

    “年纪摆在这里了，还能不成熟么。”

    “我会去问问糖糖，我只是在找一个可能而已。要知道，没个孩子，我家老头会杀了我的。”

    林燮杨叼着烟，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沈毅希白了他一眼。

    “嘿，小希。”

    “怎么？”

    “我们这，算是冰释前嫌么？”

    “谁和你冰释前嫌，别给我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算弱弱的三更……真的好弱……

    ☆、第 60 章

    “糖糖，我回来了。”

    沈毅希在黑漆漆的玄关换了鞋，摁开客厅的灯，顺手把买回来的甜甜圈放在餐桌上。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糖糖的房门关着，沈毅希心想着应该是睡着了，也就不再打扰她，蹑手蹑脚地把甜甜圈塞进冰箱里，进了主卧洗漱。

    沈程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最后还变成了关机状态。沈毅希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心想着手机不会是丢了吧，或许明天应该去找找村书记的电话，问问他沈程是不是还在村子里。如此想着，本来紧绷的情绪也就松懈了下来，心里想着早些睡，明天早点起床打电话。

    翌日，沈毅希打开房门，客厅里静悄悄的。糖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做好早餐，房门依旧紧闭。

    沈毅希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已经是近十点。

    心中想着糖糖罕见的赖床是不是病了，他开始敲糖糖的房门。

    “糖糖，还在睡吗？

    “起床啦小懒猪！

    “我进去了哦！”

    门后没有人回应，沈毅希觉得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房门并没有锁，沈毅希轻轻一拧就开了。

    靠墙的床上被褥和枕头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也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沈毅希迟疑了一秒，快步走进去，打开衣柜。

    空的！

    书桌的抽屉也是空的！

    糖糖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一封信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沈毅希伸手拿起那张工工整整叠成两半的纸打开来，糖糖的字就像她的人一样，规规矩矩地排列着，方得像被框住了。

    爸爸，我去找妈妈了，求您不要找我。

    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底下贴了一张不知道是哪年画的简笔画，一家三口满脸笑容地挤在一个方框里，实在是丑得可以。沈毅希禁不住咧嘴笑，轻眨一下眼睛，纸上却落下了一个水印。

    他掏出手机，站在女儿的书桌前开始打电话。

    “喂？”

    “林燮杨，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的女儿拐跑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声音却哽咽了。

    “你在说什么？”

    “李倩给你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没打开看过，这是个人隐私。”

    沈毅希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燮杨，现在不管糖糖到底是谁的女儿，都没有用了。”

    “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燮杨被他莫名的情绪搅得一头雾水，沈毅希笑够了，清清嗓子说。

    “糖糖走了。”

    林燮杨沉默了。

    “她和她妈一样，留了张小纸条给我，让我别找她。林燮杨，你知道李倩在哪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小希，李倩是成年人，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既然她不愿意我们找到她，那我们就不该去打扰她。”

    “那糖糖呢？她才多大？！”

    那一瞬间，不知名的悲怆感统统涌进胸腔，沈毅希近乎咆哮。

    “我会帮你找到她，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一点。”

    “那是……我的女儿啊……”

    他这才意识到，糖糖今年才14岁。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5岁，像个小面团似的，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像极了当年刚进城的自己。那时候他真是冲昏了头，一心一意认为糖糖不是自己的女儿，却又听了哥哥的话，娶了李倩，养了糖糖。那顶他臆想中的绿帽子，一戴就是九年。

    糖糖似乎从来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他也从来不知道糖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吃了很多苦。

    时至今日，沈毅希心里也只有这样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比较喜欢女儿，以后小名就叫糖糖好了，我要天天给她买糖吃，让她牙全蛀光了！”

    他曾经抱着李倩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过，心里也想过，不能让孩子吃半点苦，再也不要受自己童年受过的委屈。

    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那誓言被他丢到脑后了，他只剩下满腔的恨意，满心的仇恨，哪里还记得那承诺。他忘了，但李倩却没有。

    糖糖，糖糖。

    念着这名字，真让人鼻尖发酸。

    ☆、第 61 章

    沈毅希在糖糖的房间里坐了一个中午，捧着那张纸片笑了哭，哭了笑。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他才发现连张一家三口的合影都没有，这样想着，心里更是绝望得紧，回忆一点一滴浮现出来，让他痛得不能呼吸。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吻李倩时候她满脸通红的模样，彼时他自己也紧张到不行，却还要硬撑着嘲笑李倩超频率的心跳声。李倩的脸红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他恶趣味地把人搂进怀里，送她回家的路上却遇见了许久不曾回家的沈程……

    沈程！

    沈毅希从回忆里猛地惊醒，摸出被随意丢到一边的手机。手机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苏尘打来的。沈毅希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回拨了回去。

    “希，你在哪？！”

    甫一接通，苏尘便急促地问。

    “我在市里，在家里，怎么了？”

    沈毅希被她的急促感染到，慌忙问。

    “我帮你订今天的机票，你快收拾收拾，带上护照，来不及了，先出国躲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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